第十章

第十章

「一切都沒問題吧?」身穿神父袍的大衛極為緊張的問道,相形之下做助理打扮的路耕竹就顯得異常靜定。

「別緊張,大衛,一切都沒問題。」路耕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非常懷疑過去兩年他海盜是干假的。

「你確定一定要這麼做嗎,珍妮?」一名優良的市民似乎不該參與非法活動,尤其他們正打算劫獄。「我們這麼做是犯法的行為,天主泰半不會贊成我的行為。」他邊說邊畫十字,一副辜負了上帝的模樣。

「別擔心,天主一定會讚美你的義行,並告訴你本來就該這麼做。」媽媽咪呀!大衛千萬別挑這個時候開佈道大會,她會發瘋。

「既然你這麼肯定,那我也沒話說。」大衛嘆口氣結束他的勸導,心中已經開始跟天主說再見。「海女號準備好了嗎?」他不放心的問。

「嗯,已經停靠在克洛斯堡的外海了。」她漫不經心的點頭,心中想的是另一個問題。

「工具準備好了嗎?」他又問,口氣仍然一樣擔心。

「都在包包裡面。」她拍拍肩上的帆布袋,裡頭裝了一大堆潛逃用的工具,重得半死。

「你猜守衛會不會讓我們……」

「我拜託你好嗎,大衛?」她粗魯的打斷他的問話,煩躁的程度不下於他。「我也很緊張,你能不能不要再璣哩咕嚕叫個不停?」她又不是天天劫獄,更何況她還是個警察耶!不能盡忠職守已經夠糟了,現在竟然還得做出違法行為,堪稱是警界之恥。

「好吧。」大衛可憐兮兮的閉嘴。難怪人們會說戀愛中的女人最不可理喻,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把頭髮剪了。」真可惜,她那頭秀髮黑得跟烏炭一樣,是倫敦婦女的最愛。

「沒辦法,為了救維陰斯,就算是必須理光頭我也願意。」反正頭髮會再長,他的命可不會再生。

「他真幸運。」大衛羨慕的說。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因為喜歡她,所以心中才會一直惦記著她。因為喜歡她,所以當她開口乞求他的援助時,他會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即使結果是永遠離開他摯愛的天主。

也許是因為自己對天主的愛不夠深吧!所以他才會迷失在她熱切的眼眸之中,即使她從頭到尾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別擔心,我們會做到的。」他友愛的拍拍她的肩,決定將這份愛置放在最深的心底,直到哪一天遇見另一個和她一樣勇敢的女孩為止。「我們一定會救出維陰斯!」為了他無法表現出來的愛,他們一定要做到。

「謝謝你,大衛。」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握住快溜下肩頭的包包,緊張的凝視著正前方。

他們已經來到克洛斯堡,代表了戰鬥將正式開始。

大衛立刻露出一個溫暖、充滿人性光輝的和善笑容,對著守門的士兵微笑,鎮靜得教人嘆為觀止,和剛才的膽小有著極大的不同。

「晚安,兄弟們。」他笑得如同握有天使的光環,而且正打算把它套上。

「晚安,神父。」守門的士兵面面相覷,一點也弄不清楚為何會有神父出現,並且笑得一副快升天的樣子。

「請問神父,你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其中一個士兵禮貌性的問。他剛好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願主保佑你,哈雷露亞!」大衛連忙抓住這個機會,露出慈悲為懷的表情,眼中還逼真的擠出幾滴淚水。「我是奉命前來探望幾個將於明日受刑的死囚,為他們的人生做最後一次祝禱。你知道,在押神心裡任何人都該得到寬恕,尤其是這些已經失去靈魂的死刑犯……」他越說越傷心,澎游的淚水眼看著就要決堤。

「別難過,神父!」另一名士兵連忙厲聲阻止,他們可沒多大興緻看一個大男人號啕大哭。「不是我們要為難你,而是上頭並沒有命令下來說會有神父來做祝禱……」他邊說邊打量大衛身後的路耕竹,懷疑的看著她。

「這是我的助理,長得真瘦小,不是嗎?」大衛冷靜的轉移士兵們的注意力。

路耕竹趁此機會將頭壓得更低,以免她不一樣的長相惹麻煩。「但是天主絕不以人的身材來判定人們對它的愛。你知道,即使是最嬌小的身軀也能抵禦最高大的敵人。聖經上就有這麼一段故事……」

「好了,神父。」第三名士兵不耐煩的打向他的話!事實上他快被大衛煩透了。「感謝你的傳道,我想裡面的死刑犯比我們更需要上帝的諒解,你干快進去吧。」看他身上的教袍好象是屬於聖路易修道院,應該沒啥問題。

「謝謝你們,願主保佑你們。」大衛再次道謝,暗暗鬆了一口氣,領著路耕竹快步通過滿臉疑惑的守衛,直奔關有重刑犯的尖塔。

在通往尖塔的路上,路耕竹儘可能的壓低頭,拉上連身的頭罩,以避開沿途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她不得不承認大衛的膽量真是好極了,沿路上只見他不停微笑,不停的說哈雷露亞,不停的說願天主保佑你,三兩下就騙過沿階遍布的守衛,那些負責守夜的士兵甚至不斷的點頭致意,足見大衛演技之精湛。

然後,他們終於來到最後一道關卡,也就是維陰斯被關的尖塔。門外頭站了兩個士兵,每一個都攜劍,看起來不怎麼好對付。

「右邊的交給你,左邊的我來對付。」路耕竹擅自分配好任務,完全不管大衛究竟會不會使劍。

「先別衝動,看看局勢再說。」大衛有更好的主意。愛是最好的藥劑,他相信天主絕不會放任它的子民互相殘殺。

「晚安,兄弟們。」大衛仍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對著守門的凶神惡煞施予愛的教育。這兩個傢伙看起來不像是會上教堂聽福音的類型,恐怕不好應付哪。

果然事實和他的設想相去不遠,兩個凶神惡煞啥話也懶得說,拔起劍來就指向他們。

「這裡是關人犯的重地,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你們快滾!」

「可是兄弟……」大衛還想再說些什麼。

「滾!」其中一人的刀鋒已咻咻落下,大衛連忙側身閃過,逃過挂彩的命運。

「早跟你說過拔劍就對了,你偏不信!」路耕竹邊說邊解開布袋掏傢伙,拿出兩把銳劍,將其中一把遞給他。

「你說得對。」大衛邊說邊接住細劍,十分熟練的耍弄起手中的劍來。「有些傢伙是不能講道理的,我想天主一定能諒解我的苦衷。阿門!」語畢,他手中的劍彷佛長了翅膀一樣的往前挺刺,再挺刺。俐落的劍法、宛若無骨的快速移位及閃身,眼花撩亂的程度可比一顆陀螺。

身為全英劍擊女子組冠軍的路耕竹竟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只能愣在一旁乾瞪眼。

這個人的劍法……好到足以打敗任何人,甚至是維陰斯!

「終於解決了。」在她尚發愣之際,大衛早已擒下頑強抵抗的士兵,一人賞他繩子和一塊塞嘴的布塊,將他們安置在角落。

「你怎麼啦?」怎麼愣得跟木頭似的?

「沒什麼。」所謂真人不露相大概就是指他。

「我們的手腳最好快一點,剛才的打鬥聲一定會引起懷疑,到時候必定會引來許多士兵,增加逃跑的困難度。」在說話的同時他搜出被綁士兵身上的鑰匙,用力打開厚重的鐵鎖。

在塔內的維陰斯豎起耳朵聆聽門外的喧嘩。由兵器交戰的聲音判斷八成有人前來劫獄,而且解救的對象便是他,因為他是這座塔內唯一的犯人,雪爾夫怕他的黨羽會前來劫獄,所以特地將他關在克洛斯堡的尖塔內,目的就是要他插翅也難飛。

他能飛到哪兒去呢?無疑只有耕竹的身邊。他的心在汪洋里浮沉了三十載,最後終於落在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女孩身上,然而,他卻再也看不到那張充滿異國風情的容顏,因為他的執著、他的驕傲、他的不懂珍惜,使他像過去一樣揮霍到手的一切卻不自知。不知節制的幸福最危險,那往往容易使人由人生的頂點摔落至谷底。

他的確學到教訓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他在事情發生的前一刻送走耕竹。只要他還活著的一天,喬治和雪爾夫便不會放過他,她的生命自然也跟著不保。

他想起那晚她穿著禮服的樣子,明白她的一靨一笑都會陪著他走到死亡的盡頭。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門外的兄弟能夠放棄救他的計畫快些離去,克洛斯堡的看守嚴密,單憑比爾恐怕發揮不了多大作用,只是多添一條亡魂罷了。

喀擦一聲,門被打開了。殃入眼帘的是大衛那張溫和的臉,手上正不相稱的拿著利劍,笑得跟天使一樣純潔。

「你看起來還不錯嘛,維陰斯。」他邊說邊打量維陰斯身上的傷痕,最後決定情形還好,不過珍妮可能會不贊同他的說法。

「托福。」維陰斯挑眉響應他的調侃,十分驚訝他的出現。「比爾呢?」接過大衛遞過來的鑰匙,維陰斯慢慢的打開腳鍊及手銬,讓僵硬多時的身體漸漸伸張。「別告訴我你沒帶幫手來,我記得過去每回有打鬥時你都逃得遠遠的,深怕沾滿血腥的雙手不配景仰你慈愛的天主。」換句話說,這小子根本不懂打鬥,最厲害的是勸人行善。

「我當然有帶幫手來,你看見了可不要嚇一跳。」大衛笑得淡然,不把他的侮辱當一回事。

「珍妮。」他連忙往右邊挪,露出一直躲在他身後不敢現身的路耕竹。

珍妮?那不就是……

「維陰斯。」路耕竹硬著頭皮抬頭迎接他溫怒的眼神,卻在看見他身上的傷痕之後完全忘了恐懼,直奔他的懷抱。

「他們怎麼把你打成這樣?」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可憐。「無所謂,這點傷我還不放在眼內。」他抬起她的下巴,不容許她打混。「我不是命令比爾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居然敢抗令?」不但沒照他的指示行事,還敢冒險跑來劫獄,他要殺了比爾。

「我不再是你的小廝了,你那晚的求婚改變了一切。」她笑得好不得意。「沒有一個地方比你的懷抱更安全,就算是將我放置於天堂,我也會不停地偷溜至人間尋找你的擁抱,更何況是這區區的一座城堡?」她的愛意清清楚楚的寫在眼中,削弱了維陰斯心中的怒氣,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愛意。

「你把頭髮剪了,看起來又像當初那個小廝。」維陰斯愛憐的摸摸她的秀髮,原本長及背部的髮絲早已因行動上的考量剪成短至耳際的短髮。

「會再長的,就像我們的愛情一樣。」她保證,知道他們倆的相處方式從今而後會有很大的不同。歷經了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將「命令」兩個字抬出來使用,再也不會有人不懂得珍惜。

維陰斯閉上眼微笑,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一刻。曾經他以為再也觸及不到這溫暖的擁抱,再也呼吸不到她身上自然的體香。上帝終究未曾遺忘他,讓他在失去一切之後再讓他沉浸於耕竹的馨香中找回曾經捨棄的真理那一顆懂得珍惜的心。

「抱歉打擾你們感人的重聚。」在一旁呆了好一會兒的大衛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他們現在不是摟摟抱抱的時候。「我建議我們應該趕快離開,否則將會走不了。」

「你說得對。」維陰斯放開路耕竹,皺起眉來觀察四周,發現除了一個小小的窗戶外,根本投有其它出路,除非一路殺下塔去。

他看向大衛。

大衛露齒一笑,對著小窗戶點點頭,路耕竹立刻很有默契的拿出準備好的工具交給大衛。

「我希望你攀岩的功夫就跟使劍一樣好,我們將沿著尖塔一路下去,海女號已經在尖塔的下方等我們。」

「相當不錯的主意,我小看你了。」維陰斯沒想到大衛除了喊哈雷露亞之外,戰略知識也不差。

「不,這一切都是尊夫人的主意。」大衛不敢邀功,也沒注意到路耕竹拚命猛眨的眼皮。

「你?」一聽見是她的主意,維陰斯立刻風雲變色。這不要命的小鬼,以為她的身手有多矯健?

「先不要生氣嘛!」路耕竹采撒嬌政策。

維陰斯完全沒轍。

「再不走追兵就要到了,有什麼要教訓我的等我們到了海女就再說。」一面求饒,一面抄傢伙的路耕竹依序拿出釘靶、繩索和固定架,其中的鐵環還是她畫圖形請鐵匠打造的,幸虧她在二十世紀時就時常呼朋引伴找人玩攀岩運動,如今也該是驗收成果的時候。唯一的願望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在這個時候找麻煩,讓她能安安穩穩救他父親一命。

維陰斯挑眉,但不反駁,反正來日方長,要打她屁股的機會多得是。

接過釘紐和繩子,維陰斯在大衛的幫忙之下固定好位置,將釘靶置於窗檯和磚牆的縫隙間,以增強其抓力。

他先讓大衛打頭陣,按著是路耕竹,最後才是他。

「你一點都不像淑女。」看著她俐落的身手,他不禁搖頭笑了,不確定自己比較偏愛她哪一面。

「我要是淑女你就完啦。」她被激得臉紅。「你以為會有幾個淑女肯剪短頭髮,還像個夜賊一樣背一大堆傢伙來救你?」忘恩負義的傢伙,居然敢揶揄她!

「那倒是。」維陰斯斂起玩笑的心情,一臉憂心的目送她沿牆而下。

高聳的尖塔離地面至少有八層樓那麼高,而且整個牆面呈九十度的垂直狀態,即使在類似現代攀岩裝備的幫助下,這一趟冒險仍是顯得困難重重。好幾次他們幾乎掉落,最後在老天的幫忙之下,大衛率先平安的落在海女號的甲板上,而後是路耕竹。

就在大夥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尖塔上面傳出嘈雜的聲音,並且探出好幾粒人頭。

「跳下來,船長!」眾水手一起發出巨吼,宣告他們這批海盜又要重出江湖。

維陰斯從善如流的放開繩子,跳上甲板走向他的海盜兄弟們。曾經海盜生涯不過是他取得財富的工具,如今卻是解放他心靈自由的歸依。他在海上撈到了屬於他的小廝,一個來自異世界的天使。

「維陰斯!」路耕竹緊緊的抱住他,她差點再也看不見這張摯愛的容顏。

他也緊緊回抱住她,一切盡在不言中,眾人也都識時務的喋聲,回到他們的工作崗位做他們的事,只有一個人例外--大衛。

「我會叫比爾把船繞回倫敦,也好讓你回修道院繼續你的靈修課程。」維陰斯不怎麼懂得感恩的說,他總覺得大衛是個危險人物,宜儘早剷除。

「抱歉,船長。」大衛先禮後兵,照例笑得像天使。「你恐怕得繼續收留我,我墮落的靈魂已不再適合服侍天主,只適合在海上繼續沉淪。」仔細想想他還滿有當海盜的天分的。

「你……」維陰斯還沒能繼續他的趕人政策,比爾便氣喘如牛的跑上甲板來,神色慌張。

「少……不,船長!海女號的後頭正跟著一艘船,好象是一艘軍艦。」比爾邊報告邊遮上望遠鏡。

維陰斯立刻接下它打開一看,果然是一艘軍艦,而且上頭正載著他的兩個死對頭。

「掉頭!」既然喬治和雪爾夫非見血不可,那麼他就讓他們見識一下何謂真正的海盜。

「咬住它的船側,我要殺得他們措手不及!」晶燦的綠光倏地亮起,直到今天他才恍然明白他是屬於大海的,過去的繁華世界不過是個夢幻的影子,一切的仇恨也在大海的包容下煙消雲散。

在維陰斯的命令之下,海女號做了個疾速大轉彎。路耕竹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再一次抓住眼前的繩索免得飛出去。老天!她默默哀號,怎麼她老撞上兩軍交戰?上次是海盜船,這回是英國軍艦,運氣真是背得可以。

「打下那群雜種,我要讓他們知道一日一離開了陸地,他們就只能躺著回去!」

豪氣干雲的嘶吼聲劃破夜空,激起戰鬥的火花。小而輕巧的海女號借著速度及靈巧的優勢,一下子就繞列軍艦的側邊,無聲無息得像只輕巧的夜鶯,悠悠的唱起死亡之歌。

「發射炮彈!」維陰斯明快的發出命令,像魚兒得水般的指揮大局。

路耕竹彷佛又回到剛墜入十七世紀那一天,深深著迷於他的英勇之下。

頃刻間,炮聲隆隆。三桅十八張帆的英國軍艦竟抵擋不住海女號的猛烈炮火,船身被打穿了好幾個大洞,不斷的傾斜。

「張滿帆,快將船駛開!」維陰斯對著比爾大吼。船沉時會引起巨大的漩渦,不趕快駛離,海女號也會跟著完蛋。

比爾聽見命令,連忙撥動手中的舵以逃離因英國軍艦的沉沒而製造出來的超大漩渦。他拚命的轉動手上的舵,海女號亦隨之搖曳,頓時天搖地動,路耕竹整個人都飛起來,瘦弱的手勁再加上強烈的晃動,使她再也無力抓住繩索,整個人無可避免的飛出去。

「耕竹!」嘶吼的同時縱陰斯亦伸出手臂試圖拉住她的身子,無奈離心力實在是太強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她掉入漩渦中。

我正在另一個時空追捕你,被你誘入漩渦之中才會掉到這個年代來……他想起當日她在妓院說的話。

換句話說,你也可以藉由漩渦回到你原來的世界。這是他無心之下的言論。

你會讓我回去嗎?她的擔心全寫在臉上。

我應該,但是我做不到。

是的,他做不到!無論她來自何處,心裡是否還眷戀著另一個可能是他轉世的男人,他一樣無法讓她離去。

「耕竹!」他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下水去,他要趕在時空帶走他的愛人之前先一步擁抱她。她是大海送給他的禮物,求海神別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將她收回,別在他懂得「珍惜」二字的真意時再將它打碎!

他拚命的游,游向海的深處,強力的海流正奮力捲成麻花狀的巨柱,朝海底深處漫卷而去。

然後,他看見她了。

他的愛人也正奮力抵擋席捲的水流,不願他倆就此分離。

這就是大海送給他的女人,身心都堅強。

他滿懷驕傲的朝她游去,原本以為一切都沒有問題,然而突然產生的轟隆聲改變了他的想法,強勁的水柱瞬間變成一把尖銳的利劍,打開一條時空的狹廊,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路耕竹緊緊包圍,執意要送她回原來的世界。

「不要!」她狂吼,然而水流掩蓋了她的聲音,無力抗拒的她如何抵擋得了命運之神的推拉?

不要!維陰斯亦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一定能搶回她的,即使必須向上天宣戰!

強大的拉力宛若自地底升起的怪手擄住不得動彈的路耕竹,她伸出渴望的手臂要朝她游來的維陰斯拉住她。維陰斯接住她的柔夷印下他最真心的一吻,為他的決心封印。

就在此時,時空之門關閉了。或許是感動於他們之間無悔的愛情,海神決定不收回它送給維陰斯的禮物,讓他的決心及封印得以留傳到無數個世紀之後,成為人們對愛情的另一個見證。

維陰斯緊緊擁住失而復得的路耕竹向水面游去,以免缺氧至死。

海女號的船員早已備妥繩索,只等著他們敬愛的船長帶著他的新娘浮出水面,因此他們一浮出水面立刻被一摹熱心的船員搭救,將他們一舉拉上船。

「我還以為必須回二十世紀生孩子呢,幸好你留住我了。」想起來還真可怕,剛剛那力道好強。

「我當然會留住你,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孩子……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維陰斯臉色蒼白的問,她該不是……「我懷孕了,你就要當父親了!」她抱著他的頸子大叫,看他痴獃的模樣實在有趣。

「你懷孕了?這怎麼可能……」他的腦中登時一片念念作響,不斷浮現出她大肚子的模樣。像她這麼好動活潑的孕婦該怎麼照顧,搞不好還會背著圓滾滾的肚子爬牆,就像剛才那樣……

「你居然敢讓你自己冒險來救我,我要抓了你的皮!」他作勢要揍她,最後卻將她摟在懷裡,無限珍惜的輕吻著她的面頰。

「我沒有選擇,我總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更何況我也還沒響應你的求愛。」她也學他捧起他的面頰,在他的下巴印下甜美的一吻。「我也愛你,維陰斯。」她心滿意足的看著同樣幸福的笑意在他眼中漾開,形成暖暖的霧。「當然啦,你若是不介意我們的孩子喊別人父親,我還是可以考慮回二十世紀去的,反正那兒也有一個維陰斯。」或許魯維陰便是他的轉世,否則兩人不會像得那麼徹底,連出生背景、生活資料都一併被抹殺,就好比現在的維陰斯。

「你敢!」他再度擁緊她,不敢掉以輕心。

她微笑,不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她的海盜已經漸漸懂得珍惜和妥協了,或許不回首往事,懂得珍惜現在才是獲得幸福的最佳方式吧。

「你看,好美的星空。」在大海的包圍下,所有的星子都亮了起來,預祝他們有美好的未來。

他們倆相視一笑,在滿天繁星的祝福下獻上彼此最深刻的吻。四周漸漸熱鬧起來,水手們又各自就位,準備和克倫威爾大玩捉迷藏遊戲。

愛情,始於下一個時空的暗戀,沉淪於上一個時空的滿天星斗中。

或許他們都錯吻了星空。但,誰在乎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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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吻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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