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你曾愛過我嗎?即使只有一點點。

尹律楓倏然睜開雙眼,映入眼帘不是他夢境中的錢雅築,而是冰冷的天花板。

又來了!數不清多少個難熬的夜,多少個冷寂的清晨,環繞在他耳邊的聲音就像是鬼魅揮之不去,甚至存在於難得的午寐。

他索性下床凝視窗外。尹氏苑的景色依舊,然而總是無聲無息出現的調皮身影卻已不在。

自雅築失蹤之後,至今已過了兩年。這兩年來他沒有一天是好好合上眼的,每每在輾轉難眠中度過。有時候,過於寧靜的空氣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四季交替的流年也無聲的諷刺他的自大。

為什麼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能體會原先擁有的幸福?他苦笑,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

築兒究竟在哪兒?是生、或是死?兩年來他一直不斷的尋找,不肯放棄任何一線希望,但無奈伊人芳蹤縹緲,他幾乎翻過了京城附近的土地,卻怎麼也找不著。

他知道他這種幾近瘋狂的找法早已淪為京城中的笑話,但他不在乎,這是他欠築兒的。

他忘不了她那晚的眼神,忘不了她所受的傷害。她甚至微笑的對他道歉,說她很抱歉打擾他的生活,而他竟也該死的沒有反應,或者說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原本以為那只是普通的情緒反應,沒想到她卻失蹤。當衛然慌慌張張的衝進尹氏苑告訴他這個消息時,他還不相信,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個惡作劇罷了。

然而,當迎親的鑼鼓吹至錢家莊,新娘卻仍未出現時,他才恍然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築兒真的失蹤了。他立刻扯下新郎袍,像瘋了一般找過大街小巷,但曾經留下彼此足跡的街道並未給他任何回應,他的未婚妻就像空氣般消失在微醺的夏風中,留下不知所措的他,不眠不休的找她近兩年。而她,依然杳無音訊。

這就像是上天給他的懲罰,他只能無悔的接受,直到他閉上雙眼為止。

他疲倦地揉揉眼睛,繼續他的神遊,任思緒飄回過去的記憶中……

驀地,一陣敲門聲驚擾斷他的思緒,他隨意應了聲,緊接著走一位佳人。

「麗清。」尹律楓嚇了跳,他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她。

「好久不見。」吳麗清巧笑情兮的走向他,並在他面前站定,一臉莫測高深的看著他。

「你愈來愈美了。」的確,成了親並生了孩子的麗清反倒像一朵永不調謝的牡丹,時間愈久愈艷麗。

她但笑不語,如晨霧般的美眸,流露出一股難懂的氣息,彷彿很滿意她所看見的。

「你則愈來愈憔悴啰。」半似調侃半似諷刺的聲音掠過尹律楓的耳際,聽在他喪氣的耳里格外難受。

「原來你光臨寒舍的目的不是為了要安慰我。」他沒好氣地說,差忘了她最厲害的就是落井下石。

「我倒看不出來你哪裡需要人安慰。比起失蹤的新娘子,你的日子過得似乎還較暢快些。」她笑得香甜,一點也不把他的氣憤當一回事。

新娘子?莫非——

「你有築兒的下落?!」他倏地躍起,猛然捉住她的肩頭逼問錢雅築的芳蹤。

「還是『築兒』?」麗清輕輕的揮掉他的雙手,對於他過猛的手勁不當回事。就她記憶所及,這欠人修理的混小子,至今還沒打贏過她。

「既然她在你心中仍是當初的小頑皮,那你何需找她?不如不聞不問就當沒這回事,反倒樂得輕鬆。」她邊說邊倒茶,優閑的態度教尹律楓一陣火大。

「你明知道我無法這麼做!在道義上——」

「省省你那套道義責任的大道理,尹大公子。」她隨手一丟,只見杯子如同飛鏢似的鑲入尹律楓身側的牆壁上,足見內力之深厚。

「大伙兒都知道錢老爺早已宣取消婚的,你的道義責任早在兩年前事發時就被迫終止。你再怎麼辛苦找錢雅築也沒有用,錢老爺根本不領情,不是嗎?」

是的,他再怎麼努力找尋也沒有用。對錢家來說,他已經名列最不受歡迎的客人,就連他的拜把兄弟也在知道真相后與他斷交。

「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找下去。」除非他親眼目睹,否則打死他都不相信傳言,築兒必定還活在這世上。

「為什麼?」麗清可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幫助人清醒的最佳方法就是在傷口上灑鹽。「為什麼你還要再繼續找下去?反正妹妹到處都是,再認一個就行。」

「不是這樣的!」他反射性的否認,給了麗清想要的答案。「她不只是個妹妹,她是……她是……」是什麼?心中一閃而逝的字眼教他驚愕到幾乎退怯,然而麗清卻主動提供給他答案。

「是你最愛的人。」她平靜地說完,等待他必然的反駁。

「那不是愛。」他果然否認;麗清一點也不意外。

「是嗎?」她了解地點點頭,丟下淡淡的一句轉身便要離去。

「既然你說那『不』是愛,當然也沒有必要知道她的下落。我呢?也懶得多費唇舌。」她邊說邊走,在跨出門檻之前,被一道強勁的掌風阻擋住去向。她慢慢的回頭,發現掌風的主人正以一種前所未見的痛苦神情凝望著她。

這就是男人。愚蠢、脆弱,卻偏偏喜歡以自大驕傲來包裝自己。真是哦!

「為什麼不敢向自己承認你愛她呢?年齡上的差距、個性上的不同都不是問題。你為什麼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如果你敢承認的話,你會看見一位為愛痴狂的男人。你愛她,愛到連你自己都無法承受,愛到只能以最激烈的方式反擊,而且你成功了。」她不能說恭喜他,雖然以同為女性的立場也很想給他一刀,但他畢竟是她的朋友,棒打落水狗也該有個限度。

他是成功了,只不過他的反擊就像把利刃,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划傷了自己。難道事實就像麗清說的那樣?他真的愛上築兒,而不是只如表面上寵溺?

「我不知道。」他覺得好迷惘,多年來的信念在一瞬間攪成碎片,在腦海中翻騰不已。

「築兒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她根本不了解我。」沒有了解又如何談得上愛呢?

「她不了解你,你就了解她?」麗清老實不客氣的回話塞得他啞口無言,半天開不了口。

「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麗清的口吻是嘲弄的,彷彿早想一吐為快。「你享受她的崇拜、她的追逐,卻從來不問她的想法,不問她是否辛苦。表面上你被追得很煩,逃得很累,其實你享受得很,樂到連『不』字都不想說出口。」

她的直言無諱再一次射中紅心,尹律楓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他的確不曾將「不」字說出口。多年以來,他一直以不忍心傷害築兒為藉口,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直到今天他才看清自己的內心,卻是為時已晚。

「律楓,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尤其是愛情。」就因為沒有答案,所以才會顯得餘波盪漾,盈滿了每一對戀人的波心。

「我了解。」他終於了解了。原來他早就愛上雅築,愛上她的一切,包括那些整死人的惡作劇。

但現在才了解又有什麼用呢?她已經失蹤,是生是死都還是個未知數。

「謝天謝地你終於開竅了。」麗清見任務完成,這才有心情再倒一杯茶,補剛才來不及喝的那一杯。「我希望你不會介意我倒光你的茶,這些茶葉真不錯,味道挺特別的。」

她笑得香甜,但尹律楓卻嚴陣以待,依他對她的了解,她笑得愈甜愈代表背後有鬼。

「聽說這種茶葉產自西南一個叫大理的王國,那兒的姑娘長得水嫩水嫩的,八成是因為這茶的關係。」

雲南大理?麗清為何突然提起遠在西南的番國,難道是……

「我講了半天你還不明白嗎?錢雅築人現就在大理,你還不快去找?」這可是她死拉活拖才求來的天機,本來她老公還不肯說哩。

「我即刻動身。」他毫不猶豫的起身,難掩心中的焦慮,麗清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不知道她這樣做是否就叫「逆天而行」,但她就是無法隔岸觀火,看她的好友沉淪而不管。

但願少儒卜的卦不會出錯。天可明鑒,她為了幫尹律楓費了多少力氣,只差沒有寬衣解帶誘惑她老公。沒辦法,誰教他和律楓是死對頭,而且他的心眼又那麼小,根本不可能主動點破。

能幫的,她都做了。只希望老天不至於太殘忍,拆散這對剛要開始彼此了解的戀人。

大理國番王薩德納羅悄悄站在後花園欣賞眼前的美景。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被成群的蝴蝶包圍,形成一幅難得的絕景。

這女孩顯然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仍是自顧自地戲蝶,表情從容。

她就像一隻最高貴的鳳蝶,冷漠、自製,充滿了尊貴氣息,正適合當他的王妃。

「紜織。」他終於出聲,而被呼喚的人則是保持一貫的冷靜,和她的絕容相互輝映。

看著日趨成熟的嬌艷面孔,實在很難想像,她就是當日昏倒在長安街頭的女孩。當然,當時她就很美,但比起兩年後的她,仍然有一段很大的距離。

「你叫什麼名字?」他想起她昏倒前的那一刻,猶如精靈般的俏臉滿是淚痕,教人心疼不已。

「沒有名字。」她的表情顯示出赤裸裸的痛苦,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名字或是不願提起,只是捉住他的袖子,在昏厥的那瞬間要他幫忙。

「帶我走……」

就這樣,在不知道對方姓名來歷的情況之下,他將她帶回了大理國,並給她一個新名字。

他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甚至連她到底幾歲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的心從此失落,一生都會盡全力呵護這位來自中原的女孩。

起先,她並不知道他就是大理國的年輕國王,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直到馬車直直跑進了皇宮大門,她才猛然發現,原來她的救命恩人竟是大理國的國王。

但她從未表現出驚慌,彷彿早已習慣了生命中的起落,這點教他好奇不已。但她接下來的表現更令他驚奇,他發現她不但飽讀詩書,而且精於繪畫和舞蹈,這更教他感到驚喜。尤其她的天資過人,任何事一學就會,包括他們難懂的語言。

很快地,他們不單以漢語交談,同時也可以用大理話溝通。她努力學習,表現得體,和她談話內容可以涵天蓋地,這是宮中其他女子無法做到的一點。最重要的是,她常常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擺平宮裡面的紛爭,就連母后也對她讚賞有佳。

他決定要娶她,而且沒有人反對,唯一反對的只剩她自己。他可以強迫她,但他不想這麼做,那不是一個好國王該做的事。

「參見大王。」她微微行禮,絕美的臉龐上有的只是平靜,完全看不出當日落難的痕迹。

「考慮過朕的提議嗎?」這是他第五次求婚,再被拒絕,他的大王頭銜可得易主了。

「小女子認為大王應該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她淡淡的拋出軟釘子,只可惜這回他決定不接。

「你就是最好的選擇。」薩德納羅不明白她為什麼一直拒絕他,莫非她的芳心早已別屬?

「我只是一名來歷不明的異邦女子,有什麼資格做大理國的國母?」她試著跟他講道理,試圖提醒他,他倆身份有別。

「那又如何?」他執起她的手,真誠的看她。「你美麗、高貴又飽讀詩書,有良好的教養又懂得進退。最重要的是我們很談得來,不是嗎?」

是的,他們的確是很談得來。舉凡國家政事,民生療養,他們的觀點無一不合。但是,單憑這幾點就能決定彼此的未來嗎?愛呢?她知道他喜歡她,但她卻無法回報給他相同的感覺,這對他並不公平。

「大王,我——」

「我們有相同的人生觀,又同樣好學。相信我,你我的緣分是天生註定的,否則不會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天生註定。

這四個字猶如閃石,敲開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你有三段姻緣,其中一段在西南方。

她猛然想起揚州算命師的話,再一次愕然不已。

大理毫無疑問就在西南方,而眼前的男子便是她命定中的姻緣。

她曾經為了堅持從小到大的信仰而飽受磨難,差點因心碎而死在長安街頭。但上天救活了她,並要她按他的旨意行事,所以她才會碰見薩德納羅,來到這偏遠的小國。

他是對的,這原本就是註定好的事,她如何能反抗?上一次她反抗的結果是換來破碎的心,這一次呢?她將付出什麼代價?

「紜織?」他試探性的輕問,第一次在她眼眶中看到淚痕。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平靜如水的她會如此激動,展現出難得的愁緒。

她該作何決定,接受上天的安排?她凝視他真誠的面孔,黑玉色的眼睛滿是擔憂,就如同她清醒的那一天。

當她最迷惘、最無助的時候,是他陪在她身邊,用最溫柔的眼神,最堅定的語氣告訴她,她可以留在大理一輩子,並供給她最優渥的生活。

她或許並不愛他,但至少了解他。了解他要什麼,更了解他的求婚是真誠的,沒有絲毫勉強,更毋需擔憂這是樁只有肉體沒有靈魂的婚姻。

「紜織?」薩德納羅的呼喚聲再次催促她回到現實。她知道,該是她報恩的時候。

「假如大王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繼續和大王談論各類話題。」她深深的吸進一口氣,決定順天而行。

「永遠。」她堅定的回答。

「永遠。」

摟著她的薩德納羅像是獲得至寶般笑開懷,而朝中大臣則是忙著選定吉日好辦理大王的婚事。

薩德納羅即將迎娶他夢想中的女子為妻,這事立刻在大理國的大街小巷內傳開。

熙攘的人群往來充斥著陽光的大理街頭。漢話、大理話,甚至是鄰邦語言全都摻雜一塊兒,到處都有人停下來互打招呼。剛入大理的尹律楓被這繁榮的景象嚇了一大跳。他知道大理還算富裕,但從沒想過竟是這等景象。

走在大理的都城街頭,尹律楓一時沒了主意。大理這地方並不算小,他該從何找起?更何況築兒已經失蹤兩年了,就算有人見過恐怕也不記得,誰能有那麼好的記性?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決定先找間客棧住下再說。

他邊走邊找,發現整座大理城充斥著一片歡欣的氣氛,到處張燈結綵,像是要過年的樣子。

他聳聳肩,心想可能自個兒正好碰上大理的某個節慶,聽說這地方的節慶最多,甚至還有專為蝴蝶設的節日。

好不容易,他終於發現一家客棧,店裡頭高棚滿座正熱鬧著,人人口沫橫飛,似乎正在討論什麼大事。

他一踏進去,店小二立刻上前招呼。

「客倌,你是住宿還是用膳?」店小二用流利的漢語與他交談,讓他頗感意外。

「都要。不過先來點吃的。」他挑張桌子坐下,發現人們並未如他想像中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彷彿早已見怪不怪。

「小二哥,你的漢語說得真好。」尹律楓早就發現這一點,這兒的人似乎漢化很深。

「哪兒的話。」剛放下飯菜的店小二好不得意,表情神氣巴拉。「咱們大王的漢語說得才好呢,尤其現在又要迎娶紜織姑娘,我看啊,再過幾年,恐怕連咱們大理話都給忘了呢。」店小二說雖說,但帶笑的眼神說明了他很滿意現今的主子,包括他將娶的王妃。

「紜織?」聽起來不像是大理的名字,反倒像漢人的。「這位紜織姑娘可是大理人?」

聞言,店小二笑得可開心了,就和店裡頭的其他客人一樣。

「客倌,你是漢人,怎麼會聽不出來紜織這名字是漢名呢?紜織姑娘是漢人,而且長得美麗非凡,咱們都很高興納羅大王能娶她為妻。」

店小二的一席話立即引來其他人的附和,原本龍蛇混雜的地方語言瞬間全成了漢語發音。

「是啊,像紜織姑娘那麼美的人,咱還是第一次看見。」

「可不是嗎?要不是上回大王出巡時也帶著她,咱們哪來的福氣見她?」

「這你就甭擔心了,今兒個是大王和紜織姑娘的文定大喜之日,皇宮不但辦了一場慶祝會,還開放給一般老百姓參加。我打算喝完了這一壺就去湊熱鬧,你去不去?」

瞬地,又是一陣猛笑,大夥開心得像是自個兒的婚事一般,看得出這位叫納羅的大理王甚得民心。

他不禁好奇,為何明明他們的國王要娶外邦人,他們卻那麼開心。

「請問,這位叫紜織的姑娘,是打什麼地方來的?」一般女子大都深入簡出,怎麼會跑到大理這地方?

「這你可問倒我了。」店小二自告奮勇的回答。「咱們只知道紜織姑娘是大王從中原帶回來的人,聽說從一個叫長安的地方。」

「沒錯!」另一個客人像是唱雙簧似的和店小二一搭一唱,唱得好不熱鬧。「聽宮裡的隨從說,當時紜織姑娘昏倒在長安大街。身上僅里著一件淡粉色的薄袍,哭得像梨花帶雨似的。」

「沒錯、沒錯。」另一位客倌聞言拚命點頭,因為那護衛正巧是他外甥。「我外甥說啊,紜織姑娘的眼神空洞,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只是要大王帶她走。」

「要我說,惹紜織姑娘哭的人應當千刀萬剮才對。紜織姑娘美得就跟誤闖人間的精靈一樣,這麼漂亮的姑娘居然有人捨得傷害她,真是哦!」

客棧內的眾人繼續七嘴八舌,沒人發現呆在一旁的尹律楓早已面色蒼白。

雅築當晚的確身著淡粉色的夏袍,離去之前臉上滿是淚痕。而且這世上不可能有另一張和她相似的面孔出現,她那張精靈似的俏臉就像是天然印記,深印入每一個見過她的人的記憶中。

紜織就是雅築!這一點他敢確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並來到這個陌生的城邦?

「客倌,你要不要同咱們去皇宮熱鬧熱鬧?」顯然在他發獃的時候大夥已經作出上皇宮的決定。

皇宮?他猛然清醒,想起他剛剛聽到的消息。

該死,雅築居然敢丟下他這個「未婚夫」另嫁他人,他絕不允許!

「皇宮在哪兒?」他一把捉住店小二的領口,嚇得店小二屁滾尿流。

「往……往前走十里就到了。」可憐的店小二沒敢說謊,差點讓尹律楓嚇出病來。

尹律楓立刻躍上馬往皇宮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他拚命的策馬狂奔,害怕自個兒會來不及阻止這場婚約。來大理的途中,他想像過各種再相逢的情景,但從來沒想過會是這種狀況。

他不怕她恨他或是罵他、打他,因為不管她做何反應他都有辦法應付。他害怕的是他再也沒有機會贏回她的愛,教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那比殺了他還痛苦。

萬一他搞錯呢?萬一那位叫紜織的女子不是雅築,而是另有其人,他又該上哪兒去尋回他心愛的女人?

回憶和悔恨瞬間湧起,幾乎衝垮了他心中的海堤。他願為他的愚蠢付出代價,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他要他的精靈留在他身邊,盡情的捉弄他,不要她的羽翼飛往他處。

沿路飄揚的彩帶彷彿也感染到歡樂的氣氛,七彩絢爛的絲帶像張多彩的網,網住了皇城,也網住其中的歡樂。

歡欣雷動的鼓掌聲幾乎要將大理皇宮震垮。尹律楓躍身下馬,連馬都不來及拴便往皇城內衝去。而守衛也不加以阻攔,只當他是另一個急於參加慶典的大理國民。

他排開如山的人潮,沿途踏壞了好幾雙鞋子,惹來好幾個白眼。但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雅築,他怕人們口中的紜織姑娘就是她,更怕她即將成為大理國的王妃。直到這一刻他才了解到何謂恐懼。失去築兒,他的人生將不再完整,心中永遠都會存有一個缺口,那不是時間或任何人能夠撫平的。

高高築起的平台上雕梁畫楝,聳立於其後的旗杆上掛滿了彩帶,配合著隆隆的鼓聲和絲竹聲,一場光眩奪人的異邦之舞於焉展開。

和大夥擠成一堆的尹律楓,眼睛的焦點並未擺在那一群美人舞者身上,他拚命的擠向前,期望能從那些時而近、忽而遠的舞者中找到空隙,好看清楚坐在高椅上的一對男女。

終於,樂聲停止,眾人的歡呼聲也隨之而起。但見一位英挺凈秀的男子伸出右手將坐在身邊的女子扶起,而後共同走下階梯,最後在欄杆前站定接受眾人的歡呼。

尹律楓立刻明白,這位威風凜凜的俊秀男子就是薩德鈉羅——大理國的年輕國王,而站在他身旁狀似小鳥依人的美麗女子,便是他遍尋不著的錢雅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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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水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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