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車子在一家窗明几淨的早餐店前停下來。
叩!
卓越的後腦勺遭到習弄月頂上的安全帽狠狠地親吻。光是聽聲音就明白這記親吻有多重,他的後腦勺會有多痛。
回過頭,卓越看見習弄月想佯裝無辜,卻因抑不住笑容而漲紅的臉孔,他明白她是蓄意敲他的腦袋。
天!她方才那一敲還真痛,但卓越又不願在她面前示弱,只好若無其事地忍住想伸手揉揉後腦勺的衝動。
「下車吧。」伸手替她摘去頭上的安全帽,習弄月欲往店內走去,卓越伸手將她拉近,一手固定她的後腦,俯下臉孔在她唇上輕啄了下,竊取她的芬芳甘甜。「這是補償。」卓越不習慣被欺負而不還手,不論如何他都會要回一點利益。
臉上湧起的紅暈是尷尬、是怒意,亦是羞怯,習弄月分不清這亂糟糟的情緒。
但有一件事是她可以確定的,就是卓越又反敗為勝了。
卓越走到她的身邊,自自然然地環著她的肩膀,彷彿這是最天經地義、也最理所當然的行為舉止。
「你想吃什麼?」卓越微微偏過臉低聲地詢問她的意見。在外人的眼中看來,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
習弄月抬首看看貼在牆上的菜單,五花八門的菜色令她無法下決定。她猶豫地盯著卓越,希望他替她決定。
「你先去找個位子坐吧,我來點就行了。」果然不負習弄月的期望,卓越自動地負起點餐的工作。
因為卓越的這句話正合習弄月的心意,所以沒有和他多加爭辯,她乖乖地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卓越端著兩杯豆漿走到位子上。喝了口豆漿后,他一言不發地盯著習弄月。
他雖是安靜地沒說話,內心卻是翻騰不已。他的腦子忙碌地想著如何開口「請」習弄月搬入卓宅。
寂靜的氣氛使得一直低頭喝著豆漿的習弄月忍不住懷疑——
這個人怎麼這麼安靜呢?
習弄月嘴巴咬著吸管也沒喝豆漿。他如此安靜是否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呢?
一顆心彷彿吊著七、八桶吊桶,上上下下地搖晃著,愈想愈覺不安,他一定是在想法子整她。習弄月估計著由這位子到門口的距離,再看看卓越神遊太虛的程度,估量自己成功脫逃的機會有多大。
「月芽兒——」卓越突然開口喚她。
習弄月嚇了一大跳,驚懼不安的眸子看著卓越,彷佛他身上有著什麼可怕的傳染病似的。
該死!習弄月暗自地咒罵著。她何必做什麼估量呢?早該在他神智恢復清明前就該先脫逃,即使機率再小也有成功的機會。但願他能高抬貴手不要想些奇怪的法子整她,使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糗。
「月芽兒——」見習弄月一直未答話,卓越以為她沒有聽見,於是又喚一次她的名字。
「什麼事?」眼見無法再假裝沒有聽見卓越的叫喚,習弄月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我——」卓越正欲開口說明己意,恰好店內的服務員端上一道又一道的早餐,因而卓越先停下話語。待服務人員走了之後,卓越繼續方才被打斷的話:「月芽兒,我——」
「有話待會兒再說。」反正能拖就盡量拖,能避就全力避。習弄月截斷卓越的話,端起一盤湯包送到卓越的眼前。「吃飯皇帝大,我們先吃飯吧。」雖然沒胃口,但為了避免這場即將降臨的災禍,習弄月只好硬將食物塞入自己的口中,佯裝一副餓極的模樣。
卓越曾說過習弄月是他見過最真、最不懂假裝的女子,因而卓越自然看得出習弄月並非真的餓了,反而她那不輕易蹙起的眉頭泄漏了她毫無胃口的事實。
卓越抓住習弄月的手,阻止她往口中塞食物。
「慢點。」卓越知道她根本吃不了這麼多東西,所以見她如此勉強,不由得感到心疼。「有一大堆的東西任你享用,所以請你吃慢點好嗎?」不好直接戳破她的偽裝,卓越以一種嘲弄的口氣說道。
她一定是看出他有話要告訴她,而她又不願聽,只好裝出這副模樣。卓越有點想笑,為她的天真。又有點無奈,因為她的舉止已經說明她不想知道他要說的話,且未聽他言明就先拒絕了。
「抱歉。」漲紅的雙頰漾著羞澀及尷尬,習弄月低下頭小聲地喃語,但心底卻是感謝他的。因為他的一番話使她免去狼吞虎咽的窘境,而自己已經堆滿食物的胃終於有休息的機會了。
習弄月小口小口地咬著手中的饅頭,悄悄地抬起眼睛瞄著坐在對面的卓越。奇怪的是,她覺得今天的卓越特別的和善,也特別的沉靜,那抹一直揚在他眉宇之間的狂妄,今天似乎沉寂多了。一言不發的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卓越支著下頷,安靜地看著習弄月用餐。他一點也不餓,在家中他早已用過早餐,而這滿滿一桌的食物全是為了她所準備的。
喜歡看她,光是她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都能教他眷戀不已;如果她願意聽話地搬入卓宅,那他就有好多的機會看她。不過就算是她不願,她還是要搬進去。
卓越狂傲的神色又回到他的臉上。他在擔心什麼呢!不管她願不願意,反正就只有這一條路,而且不論她生不生氣,他一定會贏得她的心。
一直悄悄觀察卓越的習弄月,見他的狂傲神情又回到他的臉上,一股不安的預感逐漸籠罩在她心頭。
「月芽兒。」卓越強硬地開口,既然已經看開了,就沒什麼好擔憂、好害怕的。「我有事要告訴你,我決定——」
「請你不要說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不。」卓越的心意有些動搖,於是他硬起心腸拒絕習弄月的要求,告訴自己絕不能心軟。「你——」
「至少等我用完早餐吧。」這總行了吧!習弄月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行,你請用。」卓越嘆了口氣,他覺得對付習弄月絕對不能硬來,因為她會比你更加凶,還是換個法子吧。
卓越不經意地瞄了眼牆上的時鐘,驚覺時間過得真快,已經快九點了。反正已經遲到了,那麼乾脆別去學校好了。
「月芽兒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卓越起身。他不願在她的面前打電話,以防被她知道他的打算。為了防止她反對,最好的方法是先斬後奏。
習弄月懷著疑雲地點頭。
目送著卓越走出店門,她才驚覺門外的陽光似乎頗強的;瞄了瞄四周,沒剩幾個客人。自己似乎在店中坐了頗長的一段時間。習弄月瞄了眼手錶,天哪!她已經遲到這麼久了。
掏出錢包想付帳,才發現卓越早已付清。不過現在沒時間爭論這些小事,最重要的是快回學校。她跑出店外叫著卓越。
「卓越!」
突然——
她尚弄不清發生什麼事,就有兩名男子架著她。
「卓——」下意識地想向卓越求救,還來不及吐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人由後頭將嘴巴捂住。
令人欣慰的是卓越依然注意到她。
卓越以出乎意料之外的速度朝他們奔來。那兩人瞄了瞄他們和車子的距離,再看看卓越的速度,決定放棄抓走習弄月的打算。
等卓越追上的時候,那兩名匪徒已坐進車內揚長而去。
習弄月驚魂未定地看著卓越,跌坐在地上的她仍不明白髮生何事。
卓越快步地走向她,蒼白的臉龐顯示他正處在恐懼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卓越也會嚇白了臉,可能嗎?
「月芽兒——」卓越長臂一伸,便將習弄月摟入自己的懷抱中。他摟得如此緊、如此用力,彷彿要將她揉入自己的懷中。
他好害怕!只要……只要慢一步,他不敢想後果會如何。一想到他可能會失去她,心頭就蔓延出一股冷意。他不該離開她身邊的,在她的住處他就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蹤他們,但他卻自大地認為自己早已把他們甩開,差一點使習弄月陷入危險中。如果她有任何的意外,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你沒事吧?」他急著搜尋她的保證。
「我沒事。」習弄月搖了搖頭。
得到她的保證,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此刻終於歸回原位。然後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
「幸好沒事。」卓越緊緊地抱住她。
習弄月愣住了。他的聲音、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在乎她,他居然選在這時候泄漏感情,真是奇怪。
然後,她發現四周靜得嚇人——
啊,他們居然坐在地上相擁!難怪路人都停下腳步看著他們這奇怪的一對,只怕他們會以為他們在拍愛情文藝片呢。
「大家都在看了。」習弄月將他推開,小聲地說著。
原本卓越想說自己根本不在意,他們想看就任由他們去看。注意到習弄月漲紅的臉孔,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不可以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先由地上站起來,再伸手將習弄月拉起。
「走吧。」事情一定得說清楚。
「回學校嗎?」笨問題,不回學校要去哪?
「不。」他將安全帽遞給她。
「那我們要去哪?我們已經遲到了,我十點還有課一定得趕回去。」方才還覺得他人很好呢,現在馬上露出霸道的一面。
「我已經替你請假了。」跨上機車,卓越不在乎地回答。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習弄月生氣地吼著,她拒絕坐上機車。「你沒有徵求我的同意就擅自替我作決定,你不知道這是很不尊重我的行為嗎?」
「你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抓你嗎?」
習弄月掙扎了會,最後好奇心戰勝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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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習弄月讚歎地看著眼前這幢宏偉的房子。
「我家。」卓越簡短地回答,停好機車后拉起她的手朝客廳走去。「找個地方談話吧。」語氣中命令的意味勝於詢問的意味。
踏入客廳,見到兩名女子正在插花聊天。
「小越!」何詠絮驚叫。「你又逃課!」帶著寵溺意味的責怪,她早就習慣卓越動不動就蹺課。
「小越,你身邊的女子是誰?」凌瑋NB42EQ奐獾刈⒁獾秸駒謐吭繳肀叩慕啃∨子。
一經凌瑋NB42E5奶嶁眩何詠絮也注意到一旁的女子,她正交握著雙手,好奇地看著他們。
「我媽和我大嫂。」卓越替習弄月介紹。
「伯母好。呃……」習弄月向何詠絮問好後轉向凌瑋NB42E#卻不知道要稱呼她什麼,總不能跟著卓越叫大嫂吧!
「我叫凌瑋NB42E#你叫我凌姊就可以了。」凌瑋NB42EG嵋椎鞀解習弄月的尷尬。
「嗯!」習弄月點了點頭。「凌姊你好,我叫習弄月。」
「你就是習弄月?」她們兩人同時開口。
習弄月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有何不對勁,居然能令她們如此的驚訝。她轉頭詢問地看著卓越。
「別理她們。」卓越冷淡地掃了她們一眼,示意她們不可亂說話。回頭看習弄月時又換了另一張表情。「我們找個地方說。」拉著她的手朝門外的庭院走去。
「你媽媽和大嫂都好漂亮哦!」出了門外,習弄月立即對卓越說道。
「我二嫂才是真的漂亮。」他一直覺得只有二嫂這樣出塵的美女,才配得上他那優秀不凡的二哥。
「是嗎?」習弄月懷疑地盯著他,她很難相信世上還有比凌瑋NB42E<昂斡叫醺出色的女子存在。
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卓越的臉孔又出現那抹不正經的表情。
「我的眼中再也沒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似假還真的情話逗得習弄月滿臉通紅。
「別亂開玩笑。」努力想擺出嚴肅的表情,嬌羞的神情卻在不經意間將習弄月的努力毀於一旦。
「我明明非常的認真,為何你總是不信?」卓越選了一個風景最美的草皮坐下來,伸手將站在一旁的習弄月也拉至自己身邊。
他認真且嚴肅的語調,令習弄月不由地感到有些心驚……幾秒過後,她搖搖頭,覺得自己又一次地淪陷了。
「搖頭是什麼意思?」揚著眉,卓越一手支著下巴,以一種戲謔的態度詢問她,他似乎也明白習弄月搖頭所代表的意思。
「就是我不相信你的話。」白了卓越一眼,習弄月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回話。習弄月突然發覺他們一直聊著一些不重要的事,真正的目的卻一直未提起。「別說這些不重要的事,你不是要告訴我為何會受到攻擊嗎?」
「誰說我們方才談論的是不重要的事,我……」後面的話語在習弄月的瞪視下全數又吞回肚內。
習弄月平時看來沒什麼威脅性,但只要她一生氣,卓越就拿她沒法子,典型的欺善怕惡。
「這說來話長。」卓越思考著如何開口才能將習弄月的怒氣減到最低。
「不能長話短說嗎?」習弄月一點也不懷疑是卓越不肯明說,還真以為是他不知從何說起。
卓越的腦子突然記起昨日卓然在臨離去之時送給他一個「對付」習弄月的方法。雖然這有損他的顏面,但也不失為一個好方式。
嘆了口氣,他決定犧牲點。
「老師!」哽咽地叫習弄月老師,將自己裝得愈是可憐愈好。這聲「老師」天知道他叫得有多勉強。
「怎麼了?」習弄月語氣著急地拍著卓越的肩膀。
因為卓越的臉低垂著,所以習弄月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由他那哽咽的聲音聽來,他絕對是在哭。唉!無論如何,他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男孩呀。習弄月又善心大發地決定幫助他,尤其是他那聲「老師」更喚起她滿腔熱血。
「你說吧,天大的問題老師都會幫你的。」急切的語氣顯示她是多麼的熱心,那雙睡眠不足而充斥著血絲的明眸又出現光輝,那種好老師該有的使命感又在催促她去幫助學生。
卓越就是被她這種神情所吸引。一方面為她的熱情而感動,另一方面又被她的天真所逗笑。
如同現在,他又忍俊不住地想大笑。
「老師!」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將該有的可憐氣息給破壞掉,卓越將臉埋在習弄月的頸窩,雙手環著她的腰。
習弄月先是被卓越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伸手就要將他推開,卻在看見他的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動時,改成拍背安撫。
「別哭了。」習弄月拍著卓越的背。唉!如此傲氣的卓越竟然也會有脆弱的一面,想必他一定有很重大的困難,身為老師的她一定要盡全力去幫助他。「告訴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躲在習弄月頸窩暗自偷笑的卓越聞言,嘴巴裂得更大。
「對不起。」聲音自習弄月的頸窩悶悶地傳出來。
「為什麼道歉呢?」她也輕柔地相詢。習弄月試圖將卓越的身子扳正,但他賴著不肯動,習弄月也就不再堅持,他現在的心情的確需要一些東西攀扶。
埋首於習弄月的頸窩,臉頰貼著她的肌膚,溫暖緩緩地透過他的皮膚滲入他的肉里、血里,流入他的心臟。
卓越有些昏昏欲睡。
「卓越!」一直見不到他的反應,習弄月疑惑地輕喚他的名字,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唔……」若有似無的回答。
習弄月的體香清清雅雅地散發著,卓越貪婪地將之吸入鼻腔內,繚繞在他的腦子裡,而原本昏昏欲睡的腦子也變得更加茫然了,她的話已不在他的理解範圍內。
「卓越。」習弄月又喚了一次。
等了會兒,依然沒見到他的反應,習弄月加重力道去推他。
這次習弄月非常輕易推動他,卓越的頭由習弄月的頸窩掉到她的大腿。雙眸緊閉的他似乎睡著了。
「卓越。」小聲地喚著他,小力地搖著他。「卓越……」習弄月怎麼也無法相信他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試了幾次都無法將卓越叫醒后,習弄月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睡著了。
習弄月猶豫著該不該將他叫醒。她看了看上方的白雲,看了看右方的樹木,看了看左側的花朵,最後視線又回到卓越的臉上。習弄月不自覺地漾出一朵笑容。
睡著時的卓越少了那股迫人的傲氣,顯得可愛、可親多了。畢竟他現在才十八歲,放鬆下來后,那抹孩子似的神情自然地浮現。
他的頭髮隨意地垂落在他的臉龐,黑且濃密髮絲組成他這般狂放的髮型,更貼切地表現出他的個性,狂傲且自信。
仔細瞧他這濃密且微微上挑的眉毛。習弄月伸手將他的眼尾往下拉,她討厭他的眉毛如此霸氣,就和他狂妄的神情一般,自大得教人受不了。
手向下滑到他又直又挺的鼻樑。這是一個很漂亮的鼻子,鼻翼不會太大,鼻樑直直地聳立,沒有一絲一毫的歪斜,鼻尖也沒有往下勾起。如此完美真教人嫉妒,習弄月一直嫌自己的鼻子太扁,也因此更加羨慕、嫉妒。
而他的嘴就不如他的鼻子完美。略薄的嘴唇使他看起來有些無情,但嘴唇又是他整張臉上唯一有溫度的。她還記得他嘴唇的溫度、味道,昨天……
憶起昨日發生的事,習弄月驚覺自己的手正停在他的唇上,且腦子一直不停地回想昨晚的……吻!
天哪!她真是太不知羞了!
匆忙地收回自己的手捂在發燙的臉頰上,待慌亂的心稍稍平復,她的腦子又鑽牛角尖地憶起自己的手指方才停在卓越的嘴唇上,指尖尚留著那餘溫。
好似要著火般,她的臉頰更紅了。
習弄月將雙手縮到身後,緊緊地握在一起,她再也不敢隨便亂動了。
天!誰來告訴她,她這股慌亂是為何事?
這樣的模糊,這樣的混亂,這樣的不安,這樣的心動究竟是為了何事?
望著澄凈的藍空,習弄月有種悲慘的預感,她是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即使卓越不再出現,即使卓越不再糾纏她,她的心永遠也無法回到以前那種無欲無求的狀態了。
習弄月背靠著身後的樹榦,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只怕卓越是不會放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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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有些奇特地寧靜。
卓越先是被那異於以往的靜甯之感給驚醒。
睜開眼眸映入眼中的是藍澄澄的天空及白燦燦的雲朵,一時之間,卓越尚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那枕在自己頭下的又是何物?微微偏過頭,卓越看見了坐在一旁也睡著的習弄月,自己頭下所枕的是何物,答案似乎相當明顯了。
卓越坐直身子,看著習弄月可愛的睡相忍不住笑了。
瞧!她嘴巴還微微張開呢!
她一定是累壞了。昨晚她肯定沒睡好,由她那副精神不濟的模樣便可得知。然後又是一件有驚無險的綁架事件,別說是習弄月了,即使是個大男人也會累倒。
不過他自己居然會在如此沒有防備的情形下睡著也真奇怪。
沒錯,他咋夜是徹夜未眠,但他以前有過更長的時間沒有合眼,照樣精神濟濟。他會如此輕易地睡著就顯得有些怪異了。
是她的味道,還是她的溫暖使他睡著?
卓越有些擔憂地蹙起眉,先前的輕鬆早已消散。
看來習弄月對他的影響比他所預料的更大。這究竟是好呢?抑或是不好?
該死!一遇到她,他的狂妄似乎也起不了作用。
卓越右手握成拳,狠狠地朝樹榦擊去,卻在離樹榦一公分的距離硬生生地忍下來,他怕吵醒習弄月。
該死!真是窩囊,連發泄怒氣都有所顧忌。
愈想愈是覺得自己沒用,惡狠狠的視線朝習弄月射去,但所有的怒意在接觸到習弄月那無邪睡臉時又全化成了柔情。
如果註定他要栽在她的手中,他只好認了。
小心翼翼地將習弄月橫抱起身,深恐一不注意就將她驚醒。
雖說卓越他認栽了,但是教他就這樣被習弄月吃得死死的,他還是心有不甘。他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至少也要扳回一點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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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窗帘灑了滿地暈黃的光線,昏昏暗暗的房間內有一張大床,床上正坐著一名茫然的女子。
彷彿睡了一世紀這麼長的時間,習弄月才悠悠轉醒;她迷糊的腦子尚未開始運轉,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
習弄月伸手揉了揉眼睛,打個呵欠,茫然地坐著一動也不動,眼睛沒有焦距地瞪著前方;她的眼睛是睜開了,但理智卻還在混亂的狀態。
她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待屋內全暗了下來,她突然哭了——
房門開打,由門口瀉入一地的光線。
卓越聽見習弄月啜泣的聲音,飛快地跑到她的身邊在床沿坐了下來,大手一伸將她摟入自己的懷中。
「別哭了。」卓越輕哄著,將她抱至自己的膝上,安撫地輕輕搖晃。「別怕,我在這兒,我會保護你的,別哭了。」他不明白習弄月為何哭泣,他猜測八成是因為作惡夢。
「好黑!我怕!」習弄月雙手緊緊地抓著卓越身上的襯衫,嗚咽地開口。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尚未睡醒,語氣中充滿撒嬌的意味。
卓越伸手將床頭的小燈扭亮,暈黃的小燈散了滿室的光亮。
「沒事了,現在不黑了,別怕。」輕輕哄著。雖說卓越頗為享受習弄月在懷裡的感覺,但他不忍看她如此害怕,因而將她的頭拉離他的懷抱,要她看清這滿室的燈光,沒什麼好害怕的。
看了看四周,習弄月有些嬌羞地朝卓越綻放一個怯怯的笑容。
小時候習弄月是和所有的兄弟姊妹睡在同一間卧室,小孩子喜愛的遊戲就是將卧房內的燈光全熄了,再把窗帘拉上,使得窗外的月光一絲一毫也無法溜入房門。
在一片漆黑的卧房內,所有的人輪流講著鬼故事,膽小的習弄月總是得捂住耳朵不敢聽,但聲音仍穿透她的手掌傳入她的耳內。最後所有的兄弟姊妹發出規律的呼吸聲一一進入夢鄉,只剩下她一人在為窗外搖曳的樹影、一絲細小的聲音而疑神疑鬼,也造成她日後怕黑的習慣。
「沒什麼好怕的,對吧?」卓越朝她鼓勵地一笑。
「嗯。」驚覺自己的孩子氣,習弄月悶聲地回答。
「為什麼怕黑?」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習弄月搖了搖頭。
「告訴我!」霸道的語氣展現無遺。
為什麼不能將他的溫柔、他的輕聲細語維持久一點的時間呢?埋怨似的瞄了他一眼,習弄月放開緊捉他衣角的手,背過身去。
「我聽說只要將害怕的事情說出來,那麼恐懼就會消失了。」相信才有鬼。卓越不屑地冷哼一聲。但習弄月背過身去的動作使卓越明了她在生氣,知道是自己霸道的口吻惹她不悅,於是想出這個連他自己也認為是鬼扯的補救藉口。
是真的嗎?習弄月狐疑地回過頭。但由於卓越背對著光線,暈暈暗暗的光線下,她看不清他的臉孔,且有些模糊。
習弄月伸手想摘下眼鏡將它擦乾淨,但手一伸,她才發現眼鏡沒有架在鼻樑上,那眼鏡呢?她眯著眼睛想看清室內的擺設,但這實在有一些勉強,暈黃的光線加上深度的近視,教她不論是看什麼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想找什麼呢?」天!她眯著眼睛的樣子好性感哦!她的眼睛原本就是水汪汪地,但經常被厚厚的鏡片蓋住,現在摘掉眼鏡后才發現她的眼睛比他想像中更美。
「我的眼鏡不見了。」無助地向卓越求救。
「你不戴眼鏡的樣子好嫵媚,別戴眼鏡了。」卓越看著她的臉,腦子轉動著待會要將她的眼鏡拿去丟掉。
「不行!」習弄月毫不考慮地否決。「不戴眼鏡我看不見。」有點虛榮地喜悅於他的讚美,但基於實際的理由,她還是得戴眼鏡。
「換隱形眼鏡好嗎?」替她將眼鏡戴上,不舍她的美目明眸又得藏於厚厚的鏡片底下。
上次他也曾將她的眼鏡摘下來,但那是急於安撫她的哭泣,又加上她一直迴避著他,所以沒能好好地欣賞她的眸子。
這次,有了先前淚水的沖洗,加上剛睡醒的迷惘、茫然,那如同蒙上一層薄霧的眸子更加教人神醉。
唉!有股想踩爛她眼鏡的衝動。
「我戴過一次隱形眼鏡,結果眼睛又紅又痛,所以我再也不戴了。」戴上眼鏡后她覺得有安全感了。
「真可惜!」卓越輕輕撫著習弄月的臉。「不過這樣也好,你的嫵媚只有我一人能看見。」
天!他又來了,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習弄月不悅地白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如此不正經呢?」這話她不知道要提醒他幾次才會記得。
「我以為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每一句話都是再認真不過。」輕佻地開口,臉上又掛著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這張臉叫我怎麼也無法相信你是認真的。」或許是此時的情境鬆懈了她的心情,習弄月突然玩心一起,戲弄地拉他的臉皮。
「好痛呀!」卓越佯裝地大叫。
「騙人!我根本沒多用力。」習弄月笑著反駁。
「是真的,真的好痛。」可憐兮兮地瞅著她。
「好吧。」習弄月將他的頭拉了下來,在他的雙頰上各印上一個吻。「現在不痛了吧。」
卓越愣住了。
卓越鮮少會出現如此獃痴的表情,緊接著而來的是狂喜的心情;他認為習弄月必定是想通了,願意坦承她是愛他的。張口欲言,習弄月卻早他一步開口。
「你是說真的吧。」
卓越一開始不明白她問的是何事,後來一想,她一定是問他說過愛她的事是否是真心的。
「當然是認真的。」他笑道。女孩子總是需要一再保證。
「那我就告訴你我為何會怕黑,可是你不能笑我哦。」習弄月考慮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說出來。
習弄月為自己膽小到怕黑感到不好意思,但又惟恐這個恐懼會一直跟著自己,在考慮良久后才願意告訴卓越她怕黑的原因。
「你說的是這件事啊!」止不住語氣中的失望。
「有什麼不對嗎?」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告訴他,結果卓越卻是這種興緻缺缺的樣子。敢情她先前的話他全沒聽見?
「我以為你要說的是另一番話。」看習弄月的樣子,那大概只是他的妄想吧。
「什麼話?」她好奇地詢問。
「你不必知道了。告訴我你怕黑的原因吧。」老實說,現在卓越對任何話題皆提不起興趣。
「你先前的話是騙我的吧?」習弄月大膽地猜測。
「不,我說的是實話。」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言流利地由他的口中溜出。
有些遲疑地看著卓越,考慮良久,習弄月才緩緩地開口道出自己為何怕黑。
「那是騙人的。」聽完習弄月所敘述的經過,卓越只有這句評語;他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怕的地方。
習弄月氣結地推開他,她已經後悔了。
將棉被推到一側,習弄月跨下床沿找著自己的鞋子,目前她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離他愈遠愈好,免得將自己氣死。
卓越伸手將床頭燈熄滅。
「啊!」驚叫一聲,習弄月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了一大跳,回身緊緊地摟住卓越,身子不住地顫抖。
「告訴你一個克服黑暗的方法。」卓越在黑暗中把嘴巴移近她的耳朵,熱熱的呼吸隨著他的耳語灑在她的頸子上。
習弄月攀住他的身子,腦子己嚇得無法思考,嘴巴無法回答,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似乎要將她淹沒。卓越伸手捧著她的臉。
「我會治好你怕黑的毛病。」保證似的語言奇異地安撫了習弄月的恐懼。
她的理智仍然無法思考,但她的眼睛可以看見卓越眼瞳中的熱切……
卓越將習弄月的眼鏡摘掉,暗自罵自己狡詐,但喜悅的成分卻大於不悅。
卓越將自己的唇印上她的唇,藉由唇舌相交將自己的熱度緩緩地遞到她身上,將她恐懼、害怕、不安、顫抖、冰冷的心逐漸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