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靈寨」的大廳里鬧烘烘的亂成一團,眼看著「太平」長老又要發飆,和大當家拚個你死我活。
「你這個小免崽子,是不是要將山寨搞垮才甘心?咱們四老一不在就捅出這麼大的摟子。競任由敵人撓咱們的寨?
你自個兒說,你對得起老當家嗎?啊?」太平長老的大噪門喊得震天軋響,直達山寨外頭。
襲人懶洋洋的居高臨下注視著排成一橫列的長老——
天佑、吾朝、永保、太平。這四位長老未免太會叫了吧?也不過是撓了閑柴房和西廂房,他不是全重建了嗎?「重金禮聘」加上「特別照顧」,硬是將益州境內最有名的二十幾名土木師父給「請」到山寨來趕工,不消一個月就完工了,他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此刻不要說是柴房和西廂房,就算是要燒掉整座山寨,他也不會交出小野貓。這四個老賊難得聯手,八成又是老調重彈。一個月前他或許還會認真考慮他們的提議,現在,門都沒有!拚著大當家的頭銜不幹,他也耍照顧好他的小野貓。
「有什麼廢話就快說,別浪費時間。」要攤牌就快,他還有事要辦。
「你這目中無人的渾小子!」太平長老簡直氣到快哇血。
老當家是得了什麼失心瘋,讓這渾小子接他的位置?
「你愛怎麼罵都隨你,只要把你想說的話說出來就行。」
襲人接著遞給太平長老一個陰冷的眼神。「但不要忘了我仍是大當家,講話留點分寸。」
「好一個大當家!」太平長老冷哼了一聲。「身為大當家卻沒個大當家的樣子。瞧你,過去那個總把兄弟的福扯擺在最前頭的襲人哪裡去了?就憑你一副為愛痴狂的軟弱德行,還能稱得上是『清靈寨』的大當家嗎?笑話!」他早就想一吐為快了,正好逮著這個機會大罵特罵。
「兄弟們若認為我坐不起大當家這個位置,我自會退讓,絕不戀餞。」想以此威脅他?真是蠢到家了。
「太平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誤會。」永保長老出面權充和事佬。「只是你一直扣著錢姑娘,強迫她和你一起生活也不是辦法。你要知道,強摘的瓜是不會甜的。」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他們這幾個長老也真辛苦。
「很不巧,我這粒瓜甜得很,因為她是自願留下來的。」襲人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看著四位長老,彷彿在宣告他的勝利。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哦?吾朝。」太平長老朝吾朝長老使個眼色,要他加人反對陣營。
「是啊,襲人。我聽說她又是絕食又是逃跑,分明不願留在這兒。你強留人家又有何用呢?」吾朝長老也加入遊說行列,要他放了錢雅蓉。
這群老不死的!要他屈服?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只是剛開始,現在情形不同了。」而且恰巧相反。他對這種情況感到十分滿意,一點也不想改變。
「咱們才不信你的鬼話。」太平長老冷哼。腦中倏然乍現一個主意,非把襲人逼入死角不可。
「除非,錢姑娘親口對我們說她不想離開這兒,否則我們一個字也不信。」這下沒輒了吧!他就不信那小姑娘會說出這句話。
想玩死他是吧?可以,他就陪他玩到底。
「好啊,要是她親口說出這句話,請你從此給我閉上嘴,永不再羅嗦。」省得他老覺得耳朵癢。
「可以。」太平許下豪語,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
「一言為定。」襲人挑眉,並露出一個滿意的淺笑。
「太平」日子即將來臨,從此以後可以不再聽見「太平」長老來擾亂,太好了!
「思珞,去請錢姑娘來大廳。」他非要四大長老俯首稱臣不可。
「是。」
思珞領命疾奔。真恐怖,大當家和長老們的戰爭最近打得真兇,全是因為錢姑娘。不過錢姑娘最近變了很多,跟剛來時完全兩個樣。她的改變不僅軟化了大當家的心,同時也軟化了大夥對她的態度。
假以時日,她必能取代麗清的地位,成為大家心中的女神。
只不過未來的女神不在房裡。他急忙轉身跑去敏兒的廂房找尋伊人芳蹤。不在,統統不在。這兩個女人究竟跑哪兒去了?真要命,每次該他覆命時就出狀況。
於是他廚房找,柴房也找,藥房、書房、客房都找,只要是公共的地方他無一不找,就是找不著她們。
莫非,她們逃跑了?
不要再多想,若她們真的跑了,也要快快告訴大當家才行。思珞兩步並作一步,飛也似的沖向大廳,去報告這個的消息。
「大當家,不得了了,錢姑娘和敏兒姑娘失蹤了。」思珞氣喘如牛的跑過大半個山寨,大約花了二十分鐘。
「失蹤?」襲人聞言從椅子上跳起來,拎起思珞的領子殺氣騰騰的瞪著他,差點嚇破了的膽子。
「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見了,跑啦!」太平長老幸災樂禍的削襲人,可樂著呢。
「老傢伙說的是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
「我……我也不知道。我找遍了寨里的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她們兩人。」思珞緊張的咽下口水,領子被拉得幾乎不能呼吸。
「可有被強行帶走的痕迹?」一直作壁上觀的秋飛,總算開了尊口。他怕思珞還沒來得及答話就因呼吸困難而昏死過去,特地前來解圍。
「看……看不出來。」大當家終於饒過他,真虧了二當家。
「我就說嘛,人家哪會自願留在這裡?你可別忘了,咱們是山賊哪,配不上千金小姐。」太平長老再予襲人最後一擊,徹底打碎他的自信心。
不過他沒能得意多久,因為襲人一個超猛的掌風正朝著太平長老而來,要不是秋飛及時打歪了這掌風,太平長老早就掛了。
「襲人,你瘋了!」秋飛趕緊架住己然發狂的襲人,以免他再次出掌傷人。
「渾小子,你帶種,競敢暗算我。」他非宰了他不可。
「太平,你別衝動啊!」吾朝和永保長老左右各架住他一條胳臂,以免他學年輕人打肉膊戰。
「別攔著我!都是他,都是他們。」要不是他們沒事找碴,他現在還和小野貓耳鬢廝磨、兩情繾綣,哪會有這種事發生?
「冷靜點!」不行,他一個人抓不住他。「思珞,快過來幫忙。」
「是。」又是他,他最近倒了什麼楣?
「走開!」襲人掙脫了秋飛的抵制,沉默了大半晌,最後終於恢復了冷靜。
「給我搜,沒有找到人不誰回來。」襲人狂炙的氣焰教四大長老只有投降的份。
「就算找到又能怎樣呢?」秋飛真的是滿肚子疑問。腳長在人家身上,她若執意要走,就算找到帶回來,也不過是一副空殼子罷了,徒增傷感。
「她還欠我一樣東西。」說謊的賤人,他不會這麼輕易饒過她。
襲人在笑,但笑得很可憐,一點也不像他慣有的笑容。
「什麼東西?」秋飛覺得毛毛的。
「再見。我要聽她親口說再見。」
襲人這輕如鴻毛的聲音,聽在秋飛的耳里卻有如地獄的喪鐘。
錢雅蓉,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千萬別讓襲人找到你!
為了躲避襲人的追蹤人馬,錢衛然帶著錢雅蓉及敏兒繞道而行。他故意不走山南西道的左側經梁州到京城,反而迭擇繞過大半個山南西道轉向南東道再直赴長安。沿路走得遮遮掩掩,竟走了三個月才回到京城。
錢老爺一見到失蹤達九個月之久的女兒,久久說不出話來。衛然真的辦到了,他真的單搶匹馬救回蓉兒。
「爹。」錢雅蓉漫不經心的向錢老爺請安,語氣淡然,再也不復往日的嬌氣。
「蓉兒。」錢老爺一把摟住錢雅蓉。雖然她的名譽巳經嚴重受損,但她仍是他的女兒。
奇怪,過去最喜歡的擁抱,曾幾何時變得不再溫暖,不再重要?她人雖被摟在爹的懷裡,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溫暖的胸瞳。襲人,她好想念襲人。
「爹,孩兒累了,請容許我先行告退。」錢雅蓉掙脫了爹爹的擁抱,走向她的廂房。
「敏兒,你沒死?」錢老爺頗感吃驚的看著跟在錢雅蓉身後的敏兒,一臉的不相信狀。
「是的,老爺。我沒死。」真是煩人,為何這一家子的人都希望她死?從她一進門,就被一大堆的僕人、家幢,追著問相同的問題。真是莫名其妙!她也有生存權吧?
「那……太好了。」其實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是隨便附和而已。
敏兒也相當熟悉他那一套。她隨意點了點頭,便尾隨錢雅蓉回她的房間。
「你妹妹是怎麼回事?」那張冷淡的臉,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
「大概是累了吧!」他有點後悔自個兒一時沒想通強行拖她回來,這一路上她都是這個樣子,彷彿魂魄還留在「清靈寨」。
或許她是真的愛那山賊。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唉,蓉兒現在才回來,也挺麻煩的。」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流言,又要風雲再起了。
錢衛然更加確定自個兒做錯了。聽他老爹的口氣,分明是不希望蓉兒成為人們茶餘扳后的話題。從頭至尾他爹就是個冷血的自私鬼,他真是錯得離譜了,現在該如何收拾?
襲人那山賊的脾氣似乎很火爆,蓉兒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會不會因為答應他的請求離開山寨,而導數他們之間無法挽回的裂痕?一連串的疑問逼得他無法再思考,他需耍時間來反省自己是否做錯了。
錢衛然懶得搭理他老爹,轉討身就往外頭跑。他倏然想起一個可供商量的朋友——尹律楓。
冷淡的冷淡,不甩他的還是不甩他。錢老爺前世是造了什麼孽,凈生出這些不同心的兒女?「唉。」他再次嘆氣。
日子就在平淡中飛快流逝,思念卻像一條長河,滿載著離鄉者的愁思,背負了更多的懷念。錢雅蓉發覺自個兒的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她每天總要哭上好幾回,都快變成水做的人兒了。
「又在哭了!小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不要一天到晚哭個不停?」真受不了。敏兒重重的將葯膳放下,雙手叉起腰訓人。
「可是……我想念襲人。」她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嚎啕大哭,令敏兒直翻白眼。
少爺真混帳,沒事強拉她們回來做什麼?襲人更混帳,這麼久了還不來找小姐。難道他真的以為小姐變心逃走了?
「好啦,別哭了。」敏兒最討厭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人,男女皆然。「現在大廳裡面不知來了哪一號大人物,老爺正頗盡全力死命巴結著。咱們去瞧瞧好不好?」敏兒用這事釣她,以期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腦中老想著襲人。
「我沒興趣。」錢雅蓉絲毫不帶勁,她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襲人。」
「襲人,襲人!你叫他就會來啊?小姐你有完沒完,又不是天人永隔了,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再見面的,叫個什麼勁兒?」真是氣煞她唐秋纏。
「真的?」
她哪裡知道,不過是隨口胡扯罷了。不過她真的有信心,襲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小姐的。現在他毫無行動,彷彿在醞釀什麼一樣。
「真的。」就算說謊也行,只要能止住小姐欲罷不能的混水,要她說什麼都行。
「那……我們去大廳瞧瞧。」有了敏兒的保證,她的心情好多了。
這就是小姐,驕縱卻心思單純。
敏兒領著上釣的魚兒,快快樂樂的朝大廳走去。沿路只見所有的僕人急急忙忙、跌跌撞撞成一團。哇,這個來訪的客人身分一定很不得了。
「小揚,是哪個客人這麼了得,讓大夥忙成這副德行?」敏兒捉住正十萬火急往廚房沖的小揚,想問個分明。
「是『瀟湘庄』的客人。」小揚連忙回答敏兒的問話。:
「瀟湘庄?那不正是天下第一庄嗎?」錢雅蓉語帶興奮的尖叫。位於揚州的「瀟湘庄」號稱天下第一庄,不但名下的產多得數不清,就連京城裡也到處置產,難怪老爹會如此刻力巴結。他們到京城肯來拜訪,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
沒想到她競能親跟目睹「天下第一庄」任氏一族的風采。
教她怎能不興奮。不知道今天來的是哪位?任氏有名的四兄弟——任意情、任意恫、任霖首、任意竹,四人最後一個字合起來正好是「情同手足」的諧音。不用多想,也可以猜到取名字的人之用意。傳說中首和竹感情禰堅,不負取名人對他們的期望。但情和恫則極度不合,時常怒目相向。這四位兄兼各具特色,不過能見著他們面的人卻沒幾個,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錢雅蓉由原本的興趣缺缺轉變成興趣濃厚,反倒是杵在身旁的敏兒,一聽見客人的來歷,馬上沉下俏麗的容貌;拉著錢雅蓉就往回走。
「敏兒,怎麼了?咱們還沒見著客人呢?怎麼一個勁的拉著我跑?」面且還是回房間的方向,敏兒究競是怎麼了?
「那頹廢的一家子有什麼好看的?不看也罷。」敏兒冷冷的回答錢雅蓉,語帶恨意。
不對勁!敏兒很少這祥說話的。莫非……她認識任家?
「敏兒!」錢雅蓉停下腳步。「你……你認識任家的人?」
一定是這樣。
「不認識。」敏兒否認。
「小騙子。」一句溫柔的指控由一位高大英挺、長相俊美的偉岸男子口中逸出。敏兒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瞬間僵住了身子,死也不肯轉身看他。
「怎麼啦,不認識我了?」高大的男子在敏兒嬌小的身後站定,優閑的等她回頭。
「我沒聽見任何聲音。」敏兒顫聲回答。三年了,這個既溫柔又多情的聲音時常盤繞在她的心上。每當午夜夢回、獨自一人時,特別容易想起。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未料今日會再相遇,老天就這麼愛作弄她?
「又在騙人了。」三年前當她無緣無故失蹤時,他幾乎發汪。她就這麼討厭他,討厭到寧可將自己賣到「錢家莊」當丫環,也不願開日向他求救。
「公子,請你讓開。」她被高大的身影壓鍀喘不過來,只想逃離他的身邊。
「我不讓,除非你轉頭看我。」俊偉的男子仍舊與她僵持,不肯退讓。
哇,這簡直比戲棚里的演出還精彩,看來敏兒擁有一段不凡的過去。
「人家死都不肯認你,你竟還有臉賴著,害不害臊啊?」調侃意味濃厚,說話者悠悠哉哉的自他們身後冒出來,嚇了大夥一跳。
「任意情,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你跟來做什麼?」任意恫不悅的轉身,用殺人的目光瞪著來者。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情、恫兩兄弟。看來他們真如外頭所言,水火不容。
「我聽說咱們的小秋纏委身在這小小的山莊,特來問候。」任意情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眼睛緊盯著敏兒的背影看。
「她的事不用你管。」任意銅挑高了一邊眉毛,警告意味濃厚。
「哦。」同樣高大的任意情懶懶的丟給弟弟一個相同的眼神。「我不能管,你就行?你有什麼資格管她的事?」
「你們誰都沒資格管我的事!我就是我,我不屑於任何人!」這兩個混蛋,幹嘛不好好待在揚州,跑來這裡打擾她的安寧。
「敏兒,這是怎麼回事。」錢雅蓉滿臉憂心的跑向敏兒。
她兒乎可以聽見敏兒咬牙的聲音。
「哇,這位大美人是誰?」任意情十分驚艷的審視著錢雅蓉,俊美的邪跟不停的上下掃視著她的身子,讓她有股被人脫光衣服檢直的感覺。
「我才要問你是誰呢?這麼沒禮貌。你不知道要請教別人的姓名之前應該先報上大名嗎?」錢雅蓉沒好氣的回答。
這男人雖然生得一副絕世美男樣,但那臉孔實在教人生不出好感。
哇,這位姑娘真辣,他喜歡。
「在下任意情,敢問姑娘是——」
「小女子錢雅蓉,是——」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讓敏兒扣住手臂,硬是將她拉走。
「快點走。」
敏兒急急忙忙的將她拉走,令她一臉莫名其妙。
開玩笑,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任意情,他那雙狹長的眼睛里閃爍的是什麼訊息,她會不知道?小姐再留久一點,就會讓那色鬼生吞活剝,這怎麼行!
「敏兒,他們就是大名鼎鼎的任意情和任意恫吧?」錢雅蓉仍舊頻頻回首,恰巧碰上任意情那雙充滿色情的眼睛。
「你已經知道,又何必多問。」敏兒沒好氣的回答。心中盤算著要儘快走人。該死,襲人怎麼還不來找小姐?
聽見這森冷的語氣,錢雅蓉不禁畏縮了一下。敏兒不悅的聲調顯示她正處於暴怒中,最好少管閑事。
「哦。」
敏兒轉身看她,放柔了聲音說道:「原諒我如此無禮。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並不見得都能和別人分享。你難道不是嗎?」.這倒是。像她想當一國之後的夢想就沒告訴過她。
「我了解。」真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
「可是——」
「啊,襲人!」敏兒突然喊起這個名字。
「在哪裡?!」錢雅蓉像被火燙著似的立刻跳起來,左顧右盼的找尋襲人。
「在這裡。」敏兒用手指戳錢雅蓉的心口。
「我聽說當你想念一個人時,只要在心中默默念上一千次他的名字,他就會出現。」敏兒流利的撒著謊。老天原諒她,她愈來愈會撒謊了。
「真的?!」
「真的。」
錢雅蓉立刻閉上嘴巴,在心中默默念著,襲人……襲人唉,好一位單純的嬌嬌女!
「小姐、敏兒,老爺請你們到太廳去。」傳話的人將話帶到,便一溜眼跑得不見人影。
「會是什麼事?」連她都得一塊兒去,八成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不過這也沒道理啊,她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幹嘛一定得在場?敏兒百思不解。
當主僕二人到達大廳時,只見大廳上坐著錢老爺、錢衛然,以及任家犬公子及二公子。任意銅一見到敏兒,眼睛立刻閃閃發亮,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吸進眼底。任意情呢,只是一味的訕笑,眯起眼睛,算計的審視著主僕二人。
「容兒。」錢老爺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絡。幸好他老婆會生,生出個大美人來,他就要因她而飛黃騰達啦!
「爹?」老爹笑得十分可疑,肯定沒好事。
「蓉兒快坐下,爹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他都快樂翻了。
除非是襲人來,否則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任大公子說要娶你,三天後過門。」三天雖賺勿促了點,但任家可是大唐第一富豪,錯過了這個機會不會有下一個更好的。別說三天,就算他要求現在就進洞房,他錢某人也會點頭。
「我拒絕。」除了襲人,她誰也不要。
「放肆!」錢老爺犬喝一聲,屋頂蓋點掀了。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我說嫁就嫁,由不得你!」一個女人家競敢表示意見,真是氣死他老人家。
「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語畢,錢雅容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房間,用力的關上門。
「任公子,讓您見笑了。」錢老爺頭冒冷汗,萬分抱歉的陪不是。
「無妨。」他特別喜歡有朝氣的女人,就像「敏兒。」
「對不起,任大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敏兒死瞪著任意情兩眼著火。
「當然。」呵,呵。真正要釣的魚兒說話了,他這著棋果然沒走錯。
「你們倆有什麼好說的?不準去!」顧不得眾人的眼神。
任意桐起身一把擋在他大哥的面前,阻止他和敏兒離去。
「你想當場鬧笑話嗎?」任意情低聲的警告弟弟,要他放聰明點。
「意桐,請你不要插手管我的事。」敏兒靜靜的看著任意桐,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空氣彷彿在這瞬間凝結。任意恫多情的眼眸一眨也不盯的凝視著她,敏兒也勇敢的回看,時間彷彿靜止了。
多麼凄美啊!大廳上的男男女女全被這神奇的一刻給楞住,個個忘了呼吸。只除了一個人一任意情。
意桐?呸!虧她還敢叫得這麼噁心。他的名字怎麼沒聽她喊過一回?雖然是滿肚子怨氣,任意情還是把持住表面上的風度,裝出一臉同感同悲的合作模樣。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是因為一時衝動而壞了大事,那才划不來。
「你不是有話同我說?請。」任意情面帶微笑的將敏兒帶到無人的中庭。一個轉身,他攫住敏兒,硬將她拉入懷中。
「你想幹什麼。」敏兒被摟得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防備。
「幹什麼。」任意情勾起一個陰冷的笑容,表情猙獰。「你看我像要幹嘛?當然是要吻你。」
「你發什麼神經?」敏兒無法了解他的想法,他要的不是小姐嗎?怎麼這會兒卻對她動起手腳來?
「我是發神經呀,我不發神經怎麼會一聽見意桐有你的消息,後腳就跟著來?」就怕被意桐搶先一步拐走她。
「你們有完沒完?!」她都快被煩死了。
「沒完。」他狠狠的低頭吻住她。對他而言,這是場決命之戰,他非撂倒對手不可。即使敵手是他的親弟弟。
敏兒拚命的掙扎,終究拋不過他,只得投降。
「你究競想怎樣?」她絕望的問他。逃避了他們兄弟三年還是躲不過。
「我想要你。」他想她何止三年。打從四年前他就和弟弟爭奪她,兩人都死不肯放手,逼得她只好遠走他鄉。
「是不是只要我把自己給你,你就會放棄我?」她已經累了,一想到又要開始過被爭奪的日子,忍不住全身發抖。
「不是。」一次承諾對他來說是不夠的,他要的是她的永遠。
「任意情,你在耍我?」敏兒用力掙開他的擁抱,脹紅著臉問他。
「為什麼你叫意銅叫得那麼甜蜜,喊我就連名帶姓?!」任意情倏然翻臉,一拳打凹了涼亭的柱子。
這也值得計較嗎?這男人!
「任公子,我請你到這兒來是要談小姐的事,請你別弄錯了方向。」敏兒發出冷靜的聲音,比冰還要冷。
「好啊,咱就來談她的事。」任意情跟著恢復慣有的輕鬆摸樣,語帶輕佻。
「小姐已有心上人了,請你高抬貴手放了她。」
「可以啊,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任意情露出請君入甕的表情,不正經的睨著她。
「什麼條件?」敏兒試圖壓住洶湧的怒氣,冷冷的問道。
「嫁給我。」
「作夢!」
這兩句話兒乎是同時出現的。提出條件的人目光如炬,拒絕的人也同樣斬釘截鐵。
「不要妄想我會甘心淪為你們兄弟倆的獎品。我不想介人你們的意氣之爭。」敏兒痛恨極了他的不擇手段,比較起來,她反而更欣賞意恫的老實溫柔。
「我們是意氣之爭?」任意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住的搖頭,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我們是意氣之爭,那也是因為你。」始作俑者卻在這兒大聲疾呼自個兒無辜。「廢話少說,你到底答不答應?」
「不答應。」
「好。」任意情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那就等著你最親受的小妲落人我的陷阱,我會好好的疼她。三天後見!」
敏兒瞪著任意情遠去的背影,暗暗的咒罵。以為我會服輸?等著瞧吧!三年前她情願將自己賣入「錢家莊」為婢就是因為不肯服輸,三年後的今天她仍舊沒變。任意情要是以為能故計重施逼她就範,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仍是唐秋纏,一身的傲骨。
總有法子解決這困境的,她一定得想出兩全其美的力、法。
「敏兒。」來人的聲音有氣無力,一聽就知道是錢衛然。
「少爺有事?」敏兒笑得十分難看的臉彷彿警告他別說瞧見了什麼。
「我……我都看見了。」她好像十分不快?
「哦?」敏兒瞪大了一雙眼。這白痴傢伙永遠不懂得察顴觀色。
「我有事請你幫忙。」錢衛然朝她比了一個「敬請附耳」的動作,敏兒只得趨前聽個明白。
「我……。」
一陣耳語下來,只看見敏兒一會兒諒訝,一會兒微笑,一會兒點頭,眼神閃爍。
「當然,最後我們也會幫你達成心愿。」錢衛然承諾。
「在此先謝過了。」敏兒露出淡淡的一笑,算是成交。
自由,這看似遠其實就在前方的字眼即將實現。
任意情,我一定會讓你後悔逼婚的舉動。敏兒對天發誓。
錢雅蓉獨自一人上街,沒法兒帶著敏兒,後面跟著兩名侍衛保護她的安全。
奇怪,真是奇怪,她要上街可以,但絕不許敏兒外出。有沒有搞錯啊!敏兒幾時成了人質?
更怪的是,向來心志高傲的敏兒竟毫無異議,只是一味催她上街,還要她幫忙帶點葯阜回來。藥草?她哪懂這些?
不過臨走前,敏兒塞了一張地圖,要她照著圖上的路線走。
這間藥草店還真不好找,她拐了好幾個彎,才找到地圖上的小紅點。
她還來不及敲門,站在身後的兩名壯漢便遭不明物體給擊昏。
「阿——」她倏然閉嘴。擊昏那兩名恃衛的人,競然是思珞?
「思——」門裡突然伸出來的手扌了斷了她的呼喚。她被這突來的力道攔腰一勾,整個人被帶往屋子裡,只能從瞬間關閉的門縫中瞥到思珞帶笑的臉。
抱著她的高大男子不由分說便狂吻住她。是襲人!他的吻,她一輩子也不會弄錯。
她回吻他,像只滿足的小貓窩在他寬闊的胸膛。
「襲人,我好想好想你哦!」
「我才不信。」襲人冷哼,故意不理她。
「是真的。」她急得眼淚快掉下來了。
「要我相信也行,」他意欲使壞。「表現給我看。」
「表……表現?」怎樣才算表現?她不懂。
「我的唇很乾。」這提示夠清楚了吧!.她連忙給他一個熱吻,滋潤他的雙唇。
「我的身體很熱。」
她飛快的脫下他的衣服,露出精壯寬闊的上半身。
「我的下身很緊。」他的眼睛射出迫人的光芒,幾乎照花了她的眼睛。,「阿?」她眨了半天眼瞎才意會出他的「很緊」指的是什麼。她倏然脹紅了小臉,一顆心卜逼卜通的跳個不停。
「怎麼了,你說的表現呢?」襲人故意逗弄她,縮緊擱在她腰上的力道,將她夾在兩腿之間。
「我……」她整個人都快撓起來了,襲人動手剝她的衣服,沒一會兒功夫她整個人便被脫得精光。
襲人只是凝望著她雪白的胴體,半天無法說話。
「好久了。」他的聲音競然顫抖。「好久好久了,到現在我還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他作夢似的輕撫著她的身體,令她一陣酥麻。
「每當午夜夢回,我汗涔涔的醒來卻發現那只是一場夢。
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我如此愛你、寵你,你卻丟下我離開山寨,該死的你,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的眼瞎盈滿了所受的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哭著,為他所受到的傷害哀傷。「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大哥硬架著我走,我怕你發現會殺了他,所以……」她說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選擇不和我商量,徑自離去?」襲人瞪著眼前的淚人兒,她那一身赤裸,教他的怒氣根難再繼續下去。
「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生氣。」她攀住他,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我若真的生氣,此刻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他愛憐的輕撫她的秀髮,將頭埋入她的頸側。真香!他已經多久沒有聞到這獨特的香味了?他霎時感到血液沸騰,下半身非常緊繃,幾乎快撐破褲子。
他環顧四周,這屋子還真是簡單,連張床都沒有。看樣子他只能借那張搖搖欲墜的大方桌用用,勉強湊和湊和。
「你你你,你要幹什麼?」那張桌子看起來很危險。
「你說呢?」用慣了豪華大床,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不太好吧……」她已經無法呼吸了。襲人的挑逗太高明了。
襲人但笑不語,快速的解開長褲,拉她躺下。開始他們睽違了四個月的激情之旅。
「怎麼辦?明天該怎麼辦?」錢雅蓉苦惱不已,起身穿衣服。反正躺在那張可怖的桌子跟躺棺材差不多,不躺也罷。
「你是指『你』的婚事?不怎麼辦。」襲人故意促狹道,心中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
「你……你要我嫁給別人?」這混帳!
「沒錯。」襲人繼續保持微笑,夾意愈擴愈大。「你得照樣成親。別忘了敏兒還押在你家當人質。」
「你……你怎麼知道?」
「傻瓜。」他一把摟住她,甜甜蜜蜜的親她的臉頰。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會貿然前來嗎?當然是有萬全的準備。」
她還是有聽沒有懂。
「是你大哥的主意。」
「我大哥。」他倆不是死對頭嗎?
「我和你大哥已經和解。透過尹律楓,我們已經把話攤開來說。」包括她大哥如何強行帶走她以及她如何不願離開,這一切的一切都己冰釋。
或許這四個月的分離是值得的。相愛的兩人藉由此次的分離更加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原來如此啊!」沒想到她那駑鈍的大哥也有開竅的一天。
「我老覺得任意情要的是敏兒,而非我。」要不然他也不會指定要敏兒當陪嫁,弄得她老爹雞飛狗跳,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敏兒是自由身,他老爹沒權利留人。
襲人心裡其實很明白,任家上上下下跟他都熟。他們一直以為襲人只是普通的商賈,沒料到他的副業競是山賊。
任家老大和老二為了一個女孩反目成仇的事,老早就傳遍揚州。只是誰也沒料到這位傳說中的女孩竟是敏兒。
這也算是緣分吧!敏兒救了他的小野貓無數次,他卻只能還給她自由。
「明天你要怎麼帶我離開?」該不會真要她嫁給任意情吧?
「我是幹什麼的?」
「山賊。」
「那就對了。」
再也沒有比「京城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庄」的聯姻更盛大的事了。奇怪的是迎親隊伍的人數卻少得諒人,只有小貓兩三隻,身後那一排看似打手黑壓壓的人群反而更引人注目。難不成新娘子會逃婚?
更怪的是,新郎的眼睛凈往陪嫁丫環的身上瞟,讓人分不清他要娶的到底是誰。
吉時己到,該是拜堂的時候。新郎手裡拉著新娘,眼裡盯著陪嫁丫環朝新娘的父親走去。
就在此時,外頭響起震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眾人莫不好奇的探頭觀望發生了什麼事。由他們張大的嘴、錯愕的表情中便能清楚的知道,來人的數量必定很多。
沒錯,足足有五百名。
但人數的多寡並不是他們驚愕的主要原田,而是高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往下望的幾位英男子。
「掄庄」的掄語劍,「成王府」的李少允和李少儒。」尹氏苑」的尹律楓,這些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全伴隨在一名氣宇非凡、俊美異常的男人身邊,形成一個醒目的隊伍。
「襲人?你這是幹嘛?搶親?」同樣令人目眩新郎帶著天生的邪氣,毫不在意的看向眾家兄弟。
「你若肯讓就不叫搶,若不肯嘛……」襲人勾起一抹惡魔式的笑容,下場要他自己想。
任意情突然仰頭大笑,嚇壞了所有在場觀禮的長舌人士。
「請——」任意情一手掀掉新娘的紅色蓋頭巾,輕輕的將她推向正下著馬的襲人。
襲人張開臂膀,一把摟住她。
「我的皇后,這等場面你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得不得了。」她毫不在乎眾人錯愕的眼光,一把勾住襲人的脖子吻個不停。
「你你你你你,你這死山賊在對我女兒做什麼?」錢老爺子激動的咆哮,吼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是山賊。」任意情幾乎笑岔了氣。今天所看到、聽到的笑話比他二十四年來都多。
「錢老爺您可能誤會了,襲人是『御京號』的老闆,哪會是什麼山賊?」
「他是『御京號』的老闆?」那是僅次於「瀟湘庄」的商會啊!
「你騙我。」原先柔弱無骨的新娘子突然發狠為一隻潑辣野貓。
「誰要你先前瞧不起人,我是故意不告訴你的。而且,我真的是一名山賊,也是一個孤兒。」就算他擁有全世界的財富,也無法抹去這些事實。
「傻瓜。」她的眼中盈滿了霧氣。
「無論你是山賊或是富商,我一祥愛你。襲人就是襲人,唯有你才能帶給我這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
「也唯有你,才能牽動我的心弦,幫我完成這場龔人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