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襲人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京城那堆亂七八糟的事,一切都獲得圓滿的解決。
麗清終於洗刷余家的冤屈。十年含冤的羞辱,也在祥叔的謝罪自殺后畫上句點。
一切都圓滿極了,只除了他自己。
他有點害怕回家,怕看見小野貓生氣、不肯原諒他的臉。
他已經離開山寨一個多月,她的氣也該消了吧?
思珞他們尚未回山寨,表面上襲人早將他們調回「清靈寨」,實際上是去幫掄語劍的忙。放出空消息只為了使祥叔降低警覺心,早日露出狐狸尾巴。
如今這一切布局有了代價,麗清洗刷了父親的冤屈,而她也和李少儒恩愛如漆,十年的暗戀終於開花結果。
愈接近山寨的門口,他就愈旁徨,這可是每一位回家的遊子必有的心情?
真荒謬,他不過離寨一個多月,哪來這一籮筐的感傷?
甩掉這些無謂的情緒,他的雙腿用力夾緊身下的駿馬,朝山寨門口奔去。
今日輪守大門的是簿文及訾辰,還有一些「凶匪寨」的朋友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凶匪寨」的人會出現在這裡?
負責看守崗哨的捱葛遠遠的看到有人朝著山寨逼近。
定瞎用力一看,是大當家,大當家回來了!霎對他警戒了一天的心倏然放下。稍後又想起一件事,不妙!大當家的寶貝正在生死關頭徘徊,讓大當家知道就完蛋了,寨里的弟兄一個個都別想活。
「大當家到——」涯葛拉大嗓門,算是通知兼警告寨里的弟兄。
「大當家,您回來了。」海文和訾辰忍不住內心的喜悅,頭頭回來了,一切太平。
「恩。」奇怪,怎麼眾兄弟一副過年似的快樂模樣,這麼高興見到他?,「寨門怎麼了?」不對勁!巨大厚實的寨門居然出現了大窟窿,擺明了是被某個巨大的東西撞擊過。
「是——」潛文有點窖拍說出事實,怕自個兒會成為襲人亂拳底下第一個喪命的人。
「是錢小姐的大哥率人攻擊,才給撞成這樣的。」辰向來誠實,搞不清楚狀況直言無諱。
「誰?」該不會是那隻光會叫的小狗吧!
「錢小姐的大哥。」訾辰據實以報。「昨日他率領了大約兩百五十人攻扌丁山寨,還用火燒了咱們的柴房及西踴房。要不是秋飛哥老早察覺苗頭不對,要涯葛去向『凶匪寨』的段老求救咱們清靈寨,早被攻破了。」由於襲人帶走七成的兵力,長老們身邊也跟了不少弟兄,所以此刻寨里只剩三十名左右的成員,自然是難抵兩百五十名大軍。
原來這就是「凶匪寨」的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襲人的心中倏然湧起狂怒。那天他早該殺了錢衛然那渾小子,才不會元端惹來這場亂事。
「錢小姐呢?她可安好?」要是她有什麼不測,他絕對會殺了錢家那個小毛頭。
「她,呃——」就連有話直說的訾辰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她怎麼了?受傷了。」襲人不分青紅皂白,提起訾辰的衣領逼問他。
「比那更糟,她流產了。」身後傳來敲鑼似的聲音,是段一豪。
「流……產……了?怎麼會?」他連她懷孕的事都不知道。
「現在不是發獃的時候,快去看看她。」再不多看幾跟,只怕以後想看也看不到。
不待段一豪的話說完,襲人早已提腳沖向後廂房,他心愛的小野貓懷孕了?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沒人告訴他?她到底想隱瞞什麼?
襲人一頭栽進房間,只見錢雅蓉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弱得似乎隨時會斷氣。敏兒靜靜的坐在她身邊幫她把脈,神情憂鬱,站在身邊的秋飛也一臉黯然。
「她怎麼了?!為什麼是這個狀況?為什麼?!」面對著即將離他而去的錢雅蓉,他的心有如刀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為什麼?」敏兒氣得全身發抖,直想殺人。若不是眼前這混蛋,小姐此刻還好端端的活蹦亂跳。哪會躺在床上受苦?
「不錯,為什麼她會懷孕?你不是每日熬藥汁讓她喝下,照道理沒有懷孕的可能。」他太心急了,顧不得口氣的好壞。
這混帳!她非殺了他不可。她怒氣沖沖的往前就是一巴掌,打得又響又脆,打愣了襲人,也看愣了杵在一旁的秋飛。
「你的意思是我的醫術太差,配的藥方不對噦?」敏兒的雙眼冒火,她豁出去了!管他是不是山寨頭子或是混世大魔王,侮辱她的醫術就是不對!她沮奶奶發起火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我並不是——」
「你是。」敏兒一口咬定。「你怎麼不想想是誰害了小姐?
是你!你的慾望害死了她!她明知自個兒的身子不適含懷孕,還不是照祥冒險,就為了給你一個子嗣。」
敏兒的一席話令襲人蒼白了俊臉,半天不能說話。是他的慾望害了她?他對她身體的慾望?對擁有她的慾望?他所需求的不過是長相撕守,能夠隨對看見彼此,守在對方的身邊而已。這個小小的願望為什麼會面臨這麼大的阻力,甚至連他們本身都不自覺的限制住自己?
「我不知道這事,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小野貓為什麼不告訴他已懷孕的事?懷孕是件喜事,他有權知道。
說到這個,敏兒的火氣更旺了,一出門就是快兩個月才回來,他會知道才有鬼。
「你如何能知道?一聲不響的離開山寨,一去就是快兩個月才回來,小姐不過懷了三個月的身孕,要跟誰說去?鬼嗎。」敏兒愈說愈生氣,音量也愈來愈大。
眼看房子要著火了,秋飛趕緊趨前勸架。.「敏兒姑娘,襲人剛回來還搞不清楚狀況,你就別再責怪他了。」秋飛熟練的當起和事佬,寨里的這位置向來由他穩坐。「而且以錢小姐目前的狀況,咱們實在不宜討度喧嘩,打擾她的安寧。」
「喂,你別說的像是小姐已經死了,她還好得很呢!」這次她能撐得過這一關,著實教敏兒吃驚,她還以為她會香消玉殞。
「她真的沒事?」只要她能活下來,挨再多的巴掌都無所謂。
「騙你幹嘛?」敏兒哼道。要不是秋飛的話有幾分道理,她還沒罵夠哩!
「哪她一為什麼還昏迷不醒。」為什麼不張開眼瞞看看他,他已經回來了啊!
「你若流了一大桶血,包淮你也會昏過去,睡得跟死人一樣。」真受不了這群沒常識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蠢。
「她流血了?」這怎麼可以?他的小野貓怎麼可以受到任何傷害?
他那張慘白了的臉竟比小姐的還白,這真是太誇張了。
敏兒幾乎當場笑出來,一肚子的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總之你看好小姐就是。我和秋飛大哥先走了。」敏兒拉著楞頭愣腦的秋飛離開襲人的房間,當沒幾分鐘和事佬的秋飛則是滿肚子疑間,敏兒姑娘的情緒變化不可謂不快。
敏兒和秋飛像一陣風似的離開房間,但敏兒那一席話卻盤繞在襲人的心底,久久不能徽去。
他的確自私透頂,他不得不承認。他一味的想要她,一味的限制她,探怕她飛掉。他的愛是不是過重,也過多了?
他承受得起嗎?他的小貓兒承受得起嗎?過去他不願意麵對這些問題,但這些隱藏其後的事實,隨著時間流逝、種種事情發生,一件件的浮上檯面,教他無法再逃避。
他該放她走嗎?他能嗎?為什麼僅僅是一想到分離,就教他心痛到難以呼吸,彷彿某人抽走了他的靈魂一樣?
告訴我吧,小野貓。告訴我答案,睜開你的眼看看我,你將會看見一個為情所苦的男人。
也許是心有靈犀,沉睡中的美人兒竟然張開雙眼,回應他心底的呼喚。
「襲……人?」錢雅營虛弱的喚著他的名字,眼眶充滿了淚水。
「是我。」他也哽咽到難以開口,這是他成年以來第一次流淚。
「你回來了。」她好高興,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回來了。」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使勁著,給她溫暖,也給她保證。「我發誓我再也不會離開你。」這種心如刀割的分離,一次就夠了。
「我相信你。」他誠摯的眼神令她的心一片暖烘烘,她隨即想起孩子的事。
「我流產了,孩子……沒了。」她的眼淚撲簌簌流下。她真沒用,連孩子都保不住。
「沒關係。」他自己也心痛不己,但此刻他又能說什麼?
「我們會再有孩子的,對不對?」她的口氣殷切,急於聽見襲人的保證。
「對,我們會再有的。」雖然嘴裡這麼回答她,但襲人的心中早已做好決定,他不會再碰她。他不會讓自己的慾望再一次傷害她的身體,他不能。
「你該休息了。」他溫柔的拭去殘留在她眼角的淚水。
「不準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要倒下了。
「嗯。」她柔順的閉上跟睛,隨即又想起某件要事拉住他的手。
「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
「永遠嗎?」不知為何,襲人過於溫柔的態度令她感到害怕。
他該說謊嗎?他要如何告訴她,他正考慮把她還給錢家莊這事,即使這會使他如陷地獄,為了她的幸福,他也得咬牙照做。
「你為什麼猶豫?」立場好像反過來了,通常急於要求保證的人是他。
「你別胡思亂想,」他低下頭給她一個溫柔、纏綿的深吻,吻掉她所有的疑慮,「快睡。」
咦,他好像沒給她答案?這是她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愛情的力量真大啊!」站在秋飛身旁的敏兒不禁嘆道。
「怎麼說?」秋飛打趣的問道。
「你還問?你沒瞧見兩個人都變了嗎?」小姐愈變愈豎強,至於襲人嘛,則有愈趨軟弱之虞。
「這倒是。襲人變溫柔了,不再顯得那樣霸氣。」那可完了,一個土匪寨的大當家要是變成小貓一隻,怎麼令弟兄們服氣?想到這裡,秋飛忍不住擔憂起來。
「別擔心。」敏兒輕拍秋飛的肩頭,示意他不必過度憂心。
「溫柔一點不會使人變得軟弱,襲人仍是襲人。」
「倒是小姐,她——變了很多。」變得對生命充滿了期待,真是件好事。
「哦。」他倒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她變堅強了。」她慢慢走到湖邊的草原坐下,秋飛也跟著陪在她身邊坐下。
「要是以前的她,打死她都不會想到為某人犧牲奉獻,她的眼裡只有她自己。」這也是過去主僕不和的原因。
秋飛聞言挑眉,她說的的確很像剛被劫來時的錢雅蓉。
「現在呢。」
「現在的小姐懂得為人著想,懂得接近人群。更難能可貴的是,她想活下去,想和襲人攜手走完人生路。」
「這件事對她來說,很困難嗎?」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啊!
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很困難。」敏兒十分肯定的回答秋飛,「我曾認為,以小姐孱弱的體質絕對活不過二十歲,顯然我錯了。」說完,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其中帶著濃濃的祝福和些許的不舍。
「她對襲人的愛使她在這次的流產中撐了下來。我還以為我們就要失去她了。誰也沒料到她竟能表現出如此強韌的生命力。或許是想見襲人的慾望使她用盡全力,拒赴鬼門關吧!」所以說,這就是「愛情」令人無法了解的地方。
「這是件好事,你怎麼反倒一臉悲傷?難道你不希望錢小姐的身體能愈來愈健康?」敏兒雖然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眼尖的秋飛一眼看穿。
「我當然希望。」既被看穿便不必再假裝下去。「我只是想到小姐既然已有襲人照顧,我也該離開了。一時間忍不住不舍的情緒罷了。」
「沒人要你走啊!大家都喜歡你,也希望你能留下來。」
敏兒既聰明又豎強,頗具麗清之風。走了個麗清來了個敏兒,大夥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要她走。
「謝謝你,秋飛哥,也謝謝大家。」敏兒了解大伙兒的好意,但她有自己的理想,無法留在山寨。
「你謝謝大家,但還是要走。」傷腦筋,她怎麼如此固執呢?
「我是要走,但不是現在。」現在仍不是個好時機,小姐的身子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她還不能走。
她抬頭看看天邊的晚霞,真美!可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她該去熬藥了。
「我得去熬藥了,改日有空再談。」她一骨碌的從草地上爬起來,不待秋飛回應便溜得不見人影。
秋飛只得對著她遠揚的背影嘆息。唉,怪女孩一個!年紀輕輕就有一身好醫術,家庭背景卻是一團謎。待人謙恭有禮,懂得分寸,該發飆的時候又能不懼惡勢力,有情有義,只可惜生為女兒身,多少折損了才能,限制了發展機會。
「秋飛老弟,你喜歡她?」不知躲在旁邊多久的段一豪突然冒出來嚇人。
「段老,是您啊!」不然還有誰會用這種銅鑼嗓子嚇人?
每回和他說話就像在練膽子,他的聲量真是奇大無比。
「除了我以外還會有誰?」不是他段一豪自誇,放眼全益州的山寨,除了他之外,再沒誰有這麼大的聲音。
「的確。」據說「凶匪寨」的人都是大嗓門,滿口髒話粗鄙不堪。他個人是沒有什麼意見啦,只不過好奇溫文儒雅的老當家怎麼會跟段一豪是生死之交,甚至在他死後仍交代秋飛他們要和「凶匪寨」繼續往來,保持友好關係。
「你喜歡剛才那個姑娘?」段一豪銅鈴般的大眼閃過一抹精光,高深莫測。
「您是說敏兒姑娘?」真是愛說笑。「沒這回事,我只是將她當妹妹看。她的醫術這麼高明,醫好了不少弟兄的病痛,我對她敬佩萬分。」但也僅止於此而巳。
「哦,這樣啊!」段一豪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眼中充滿算計的光彩。
「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我和手下要回山寨去了。」段一豪朝秋飛輕點一下頭,算是告別。
「這次承您大力相助,感激不盡,若非您的幫忙,『清靈寨』早就化為烏有了。」哪還能在此閑聊談天。
「不必放在心上,」段一豪用力大拍秋飛的肩頭,差點把他拍到地下去。「你欠我的人情,我會連本帶利跟你算個夠。」他段一豪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和老當家大大不同。
秋飛聞言不禁汗毛豎立,根根站起來報數。真恐怖,不知道段老會出什麼主意要他還這個人情,該不會是要娶他那粗野奔放的女兒吧?思及此,秋飛嚇出一身冷汗。他雖未曾見過段雁舞,但光憑她那響遍益州山區的粗魯名號,就不難想像她的蠻勁。再加上段老可柏的長相,不用多想也知道,歹竹絕對不會出好筍。她的長相必定十分丑!
「哈、哈、哈!別一臉白痴相,這個人情不會太難還。」段一豪再度敲起大鑼,笑聲響徹雲霄。
秋飛卻是一臉青白!
「再會了,秋飛老弟,等著我出招吧!」段一豪手背在身後,得意的仰天長嘯轉身離去,留下秋飛一個人杵在原地深深嘆息。
好一個多事之秋!
自「清靈寨」差點被攻破之後,襲人更加謹慎的看守山寨,不但加強了崗哨的守衛,下更多的偵測地點,以防錢衛然再次攻擊。
早該讓她走的,不是嗎?早放了她,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更不會議錢衛然有燒毀山寨的機會。雖然他只燒了柴房及西廂房,但對「清靈寨」而言,任何一磚一瓦都是老當家的心血,也是大夥共同的回憶。現在他們雖然重建了西廂房及柴房,卻也只是模仿,建得了屋形卻築不起過去那段成長的歲月。
他的理智一直催促著要他採取行動,然而他的感情卻背道而馳。
一個月前的今天他答應自己,要將小野貓送回京城,一個月後的今天卻不見自己有絲毫行動。他是怎麼了?他不是一向果斷豎決,只要是做好的決定就從不拖延,為何這次會讓他難以行動,光想到要分離就痛苦不堪呢?
「襲人。」
促使他變得躊躇不安的美人兒此刻正用最甜美的聲音呼喚他,襲人覺得自己稍稍堅強的決心又軟化下來了。
「怎麼了?」他的小野貓正站在他身邊,從背後張大雙臂緊摟坐著的襲人,就像一隻向主人撒嬌的貓眯。
「沒事。」
怎麼會沒事?她想問他這一個月來,他為什麼不碰她,僅僅只是擁抱她?
就連他的擁抱也變了,變得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座易碎的陶俑。他仍舊在每晚臨睡前親吻她,仍舊熱烈,同樣纏綿,但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以往熱吻之後的熱情舉動全消失了。她變醜了嗎?流掉孩子之後就不配再稱為「女人」了嗎?
她愈想愈難過,豆大的淚珠一粒接著一粒,欲罷不能。
「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哭?」原本被纏得十分愉悅的襲人很快的便發現滴在肩頭的淚水,他慌亂的轉頭將錢雅蓉攬過身,讓她坐在自個兒的膝上。
「你在生氣,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否則怎麼會不碰她?分明是在同她嘔氣。
「我?」真是胡說八道,他哪有氣可生?就算有也是對自己,怎麼捨得生她的氣?
「我沒生氣。」她的身體才剛恢復,可能還有點情緒失調,讓著她一點好。
「還在騙我,你明明就在生氣,你氣我沒有照顧好自己,流掉孩子讓你當不成父親。」她愈說愈難過,差點喘不過氣。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連她懷孕的事都不知道,哪會拿這事來大作文章。他的確難過,畢竟那是他的孩子,雖然是未成形的嬰兒,但仍是他的骨肉。
他在乎的是她,偏偏她一點也不懂,無法了解他夜夜難眠,睡在她身邊卻又不能碰她的痛苦。對他來說,這種酷刑有如身陷地獄,他卻心甘情願的忍受下來。他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這個小苯蛋!她卻莫名其妙的紿他扣上一頂大帽子,說什麼為了流產的事生氣,惹得他不生氣都不行。
「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你哪來這種荒謬的想法?」真是欠揍。
被襲人捉住下巴的錢雅營,反正要逃也逃不了,不如直言算了,心意既定,她卯上他的眼睹。
「誰教你的舉止怪異,跟以前都不同。」她豁出去了,什麼教養和矜持,全去死吧!
真會冤枉人,他不是更溫柔、更保護她了嗎?這也叫「舉止怪異」?
「怎麼個怪法?」他可以寵她、讓她,但絕不允許她無理取鬧。
「你——」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想歸想,跟說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
「你——」襲人低聲的威脅,他最討厭做作的女人。
「好嘛!」豁到底了!她閉上眼睛不敢看襲人,噼哩啪啦的開口說清楚。「都是你啦!你不碰我了,我一定是變醜了,要不然就是你還在氣我流產的事,否則怎麼會到現在還不跟我親熱。」
沒反應?她一定說中事實了。
「張開眼睛。」襲人真會被她氣死,這小妮子滿腦子漿糊,苯得徹底。
相處了近半年,她不會聽不出火山爆發前的徵兆。她趕忙聽話,張太一雙無辜的眼睹看著襲人。
「苯蛋!你聽清楚了。」這是他第一次解釋,也是最後一次。「我不碰你,不跟你做愛是因為我愛你,怕你再次懷孕,生命會有危險,並不是因為你變醜了或是流產的緣故。」
「真的?」她不敢相信,原來從頭至尾都是她亂猜。
「不許再懷疑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哩,就教膝上的錢雅蓉給撞得差點掉下椅子。
「你說我是苯蛋,你又何嘗不是傻瓜。」她平靜的看著他的眼睛,雙手勾住他的頸子。
「我自個兒的身子比誰都清楚。敏兒說我的身體愈來愈強壯了,你沒注意到我已經不像以前,說倒就倒嗎?」
經她這麼一說,他才發覺她的確比以前健康多了。
「繼續。」要說他是傻瓜,最好有個能說服他的理由。
「所以,別把我想得像個藥罐子,弱不禁風。」她愈說愈得意。
「你現在神氣未免太早了點吧。」襲人忍不住潑她冷水。
「敏兒姑娘說你可以再懷孕了?」答案若是「可以」,那第一個要跪著謝天的人就是他。
「她……她沒這麼說。」錢雅蓉忍不住內心的失望,她曾追問過敏兒,無奈敏兒但笑不語,面帶難色,就是不給她正面的答覆。
「那,我還是得送走你。」該死!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他們?既然註定他們無法結合,為什麼要安排他們相遇?
他放下錢雅蓉,倏然起身。
「送……我……走。」她的耳朵沒聽錯吧?
「沒錯。我要送你回京城。」他露出一臉堅決的表情,嚇壞了身陷五里霧中的錢雅營。
「回……京……城?為什麼?!」他好狠,就因為她不能再懷孕就這樣對待她?
「因為我無法日日夜夜看著你卻不碰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乖乖喝下避孕的葯汁。」他生氣的大吼,狂暴的手掃過之處全成了碎片。
「夠了。」他用手掩住自己的臉,「讓我們結束這場痴戀吧,不要再折磨彼此。」
他累了。這場痴戀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困住了他的靈魄,使他的心從此不再自由。他不怕,他什麼都不怕,但如果這場戀愛的結果必須以小野貓的生命做代價,那他情願放了它,即使那意味著他會從此孤單過一生。
他們的愛是一種折磨嗎?錢雅蓉無法理解。她只知道她愛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只要不趕走她。
她沖向前,死命的抱住襲人的身子。「我會喝的,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只求你不要趕我走。」什麼自尊、驕傲,全滾到地獄去吧!她只要襲人,只想看見他那一張迷醉人心的俊臉。
「小野貓……」他又何嘗願意送走她?只不過她實在太不聽話,老想著懷孕,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放開我吧!」
「不要。」
「你不聽話就送你走。」襲人使出狠招,錢雅蓉應聲而放。
「你不會要我走吧?」錢二小姐此生頭一遭這麼委屈,她是真的愛瘋了這個自大的土匪頭子。
「不會,永遠不會。」他狠狠的吻住她。他認了,無論是天降神兵或者皇家大軍都休想將他們分開。他給了她兩次機會,兩次她都遺擇留在他身邊,這份心意令他感動。
他或許只是個土匪頭子,但他對她的愛卻不輸任何人。
窮其此生他都會守在她身邊,照顧她一輩子,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那我們……」錢雅蓉無法相信自己會這麼厚顏無恥,但她真的很想念他的身體。
「不行,等你喝了敏兒姑娘的葯汁再說。」襲人咬牙拒絕她的邀請。這小魔女,競然在大白天考驗他的耐力。
「現在睡覺。」他半是恐嚇半是勸告,一路將她嚇到床上乖乖蓋上被子睡覺。
「睡吧。我保證沒有人會來打擾你。」襲人輕吻一下她的額頭,對她露齒而笑。
錢雅蓉就在她最愛的容顏之注視下沉沉睡去。
「小姐睡著了?」敏兒輕輕的出聲,稍微嚇著了襲人。
他轉身面對她,「嗯。」
「我剛好端葯過來,見門沒關,所以……」接下來的動作不必多加解釋。
她輕輕的將葯放下,無視於滿屋子的凌亂——方才被襲人砸的。
「我有話跟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敏兒頷首示意,要襲人跟出去。
襲人毫不猶豫的跟上前,對於敏兒三番兩次救了錢雅蓉的命這事兒感激不己,只差沒將她當神一樣拜。
「你和小姐的對話,我都聽見了。」門沒關,總不能說她是偷聽吧?
「哦?」這個山寨還有秘密嗎?
「小姐好像執意要留下來,」敏兒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自然而誠懇。「這樣也好。」
「你贊成她留下?」她是個僕人,可是襲人老覺得她不是一般的丫環。先撇開她的超凡醫術不談,光是她沒大沒小的態度就教人起疑,上回還打了他一巴掌哩!
「那當然,留在你身邊她才可能活命,若是將她送回京城,我敢向你保證,不到一年她就會歸西。」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襲人不由得嚴肅起來。
「此話怎講?你憑什麼這樣認為?」該不會是在安慰他吧?
「就憑這次小姐流產能大難不死,並且奇迹式的迅速復原,我認為小姐對你的愛是她求生的來源。」她嘆口氣。近四年來的勞心勞力還比不上一個男人的愛情滋潤,說她不嘔,那是騙人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能在小姐的身邊繼續支持她,她的身體就會漸漸好轉,甚至能生好幾個孩子,這就是人的意志力。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卻是千真萬確。」有些事情是不能由醫學的角度來看。
「若真是這樣,我一刻也不會離開她。」太好了,他們的未來總算出現一線曙光。
「你願意向我保證,會用你的一生來維護小姐的生命嗎?」聽到他的保證之後,她才能放心的離開。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