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夜
這一夜不知為何,柳煙睡得並不安穩。
做為一個被擄來的人,她可說是過得好極了。每天吃得飽、睡得好,完全看不出她身為受害者應有的凄苦悲涼。
對於這點,她有個很好的解釋——因為她如果不盡量培養體力,等到要逃跑時就慘了。
姑且不論逃跑的機會在哪,至少她的心境相當隨遇而安。
尤其是睡在老大為她安排的小屋裡,夜裡可以聽著浪濤入眠。種種有如童稚時生長的環境,讓柳煙完全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這個漁村有許多地方與自己出身的窮漁村相似,每每勾起她幾要遺忘的童年回憶,當然,她最不願回想的事情也顯得更加清晰。
初時,柳煙還曾擔心自己會被這些回憶折磨,擔心自己會一再想起澤哥哥死前的事,但奇妙的是,這兒的海,治癒了她的傷痛。現在想起或許還會心痛,但已經不再是椎心刺骨般難熬了。
這麼說起來……她似乎應該感激自己被人抓來了?否則她永遠沒機會面對那段過去,永遠只能沉浸在悲傷的回憶里。
柳煙失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撇開這兒治癒了她多少傷痛不談,自己終究是被人擄來的。一天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為何,柳煙永遠也不可能安心。
胡思亂想了這麼久,她越來越睡不著。柳煙嘆口氣掀被起身,準備出去走走,吹吹風,看會不會好睡些。這時一隻大掌卻突然捂住她的嘴——
柳煙大吃一驚,想也不想就開始掙扎。
因為睡床邊有扇窗戶,夜裡她怕熱,常常將窗戶推開一角,讓夜風吹入,誰知道現在竟成了歹人下手的方便之處?!
「噓!別出聲。」
大掌的主人將她拉向窗邊,傾身在她耳邊警告。柳煙瞪大眼,這個聲音是……
確定柳煙不會再掙扎,大掌才慢慢鬆開,柳煙轉身,本來只推開一角的窗戶整個大開,映在月光下的是張無表情的面具。
果然是老大。
「你想嚇死我嗎?」柳煙瞪了他一眼,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一開始把她抓來時,還擔心他想做什麼,結果他什麼也沒做,逕自把她扔在島上就離開了,現在一聲不吭的回來,然後又準備潛入她房中?!
他怎麼這麼喜歡趁她睡覺時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啊?
連城沒解釋自己怪異的行徑,只是側耳細聽,然後低聲道:「小聲點,有人過來了。」
除了你之外,還會有什麼人半夜不睡摸過來啊?!
柳煙正想抱怨,連城卻突然長臂一撈,將她整個人給撈出屋外。
她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發現自己站在地上了。嘴上依然有一隻大掌捂著,生怕她會鬼吼鬼叫似的。
連城將窗戶重新放回只推開一角的狀態,然後側身站著,偷覷裡頭的情況。柳煙則整個人動彈不得,被他抱在懷裡。
連城只顧著觀察屋內狀態,沒注意到兩人此時的親密姿態,但柳煙怎麼可能也沒注意到?!
雖然入夜後氣溫轉涼,但白晝的餘熱猶在,所以連城只是簡單穿了件短衫,露出兩條精壯結實的臂膀,也由於兩人緊緊相依的姿態,所以他身上的熱氣毫不客氣地傳到柳煙這邊。
柳煙的小臉嫣紅。她知道自己並不是被悶壞了才會臉紅,而是因為兩人靠得實在太近,她已經可以清楚聞到他身上的海潮味。
她自知並不是什麼與男子稍有接觸就會臉紅心跳的良家婦女,畢竟她可是堂堂花魁,縱使是清倌,平日被男人吃點嫩豆腐也在所難免。
可是,從未有人給她這種異樣的感覺——
縱使是不帶一絲情慾的接觸,反倒更讓人心跳不已。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懷抱有一種熟悉感。
柳煙想不起這熟悉感由何而來,最後,她終於想起有回阿弘曾跟她說,當初她落海時,是老大親自將昏迷的她救起。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才會覺得他的懷抱熟悉。柳煙這麼自我安慰著,但心底仍然有一處角落對她低語:事情並不僅僅是如此……
正當柳煙神遊九天外,一陣翻箱倒櫃的吵雜聲讓她回過神。
雖然她沒辦法看到屋內的情形,但從這些聲響推測,至少有兩、三人闖進她屋子裡!
如果不是老大先把她拉到屋外,她就得一個人面對這些闖入者了!
柳煙心中疑惑,偷覷著身旁的男人,不懂他怎麼知道會有人闖入她屋裡?
不過現在並不是詢問這些事的時候,因為柳煙注意到老大的臉色難看,顯然闖入者是他熟悉的人。
正當柳煙這麼想著,老大已經放開她,將窗戶打開。
「小湄,你這是在做什麼?」
連城刻意用漢語詢問,聲音並不大,但威嚴十足。柳煙則瞪大眼看著不過片刻,就已經變得凌亂不堪的屋內。
為什麼小湄這麼懷恨她呢?柳煙不是不能理解女子的妒恨,但她真的覺得與其惡整情敵,倒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喜歡的男人身上。
「老、老大?!」小湄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老大會在這裡,然後她目光一轉,柳煙居然就站在老大身旁。
這個時候老大來找柳煙做什麼?!小湄一想到可能的情境,就更恨柳煙了。
「我就是覺得你今天的反應不對,所以才特地過來看看,結果你竟然……」連城搖頭,為什麼小湄會做出這麼不成熟的事?
「都是這個女人不好!」小湄率先罵道:「她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漂亮點的女人!你居然讓出自己的小屋給這女人睡?!」
聞言,柳煙大吃一驚,原來她所住的小屋本是屬於老大的,難怪她老覺得屋裡的桌椅擺設特別陽剛。
不過……屋子讓給她了,那他要上哪兒睡覺啊?
「我高興把屋子讓人又如何?誰讓你來找她麻煩的?」連城的聲音益發冷冽。
他環視屋內,還有兩名村民也加入這無聊的紛爭中,回頭他倒要問清楚,小湄是用什麼理由說服他們來搗亂的?
「我以為一開始我就已經說得很清楚——好好照顧她,別找她麻煩。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
「不、不是的……」小湄懼於連城的威嚴,但她怎麼就是不甘心啊。
「把東西收拾好就回去,別再讓我逮到一次。」
說著,他將柳煙帶離,留下小湄等三人收拾殘局。
「這樣好嗎?」柳煙不斷回頭,小湄怨恨的眼光如影隨形。
「難道你打算在那堆混亂中睡覺?」連床都快被掀掉了,要怎麼睡?
「我的意思是小湄!你打算拿那女孩怎麼辦?」雖然她的行徑不可取,但終究有些可憐,今天被人當場逮到,自尊心肯定受損。
「做錯事的人就該得到懲罰,等明天我會再想該怎麼辦。」
他將她帶到一處沙灘,坐下。
今夜月色柔和,更顯得繁星點點,而闃黑的海上也映出相同數量的星點,簡直讓人分不清哪兒才是天際與海洋的分界點。
「我不是說要怎麼處罰她!」柳煙急急說道:「你知道那女孩喜歡你吧?」
「我只把她當成妹妹。」連城的態度磊落。
見狀,柳煙知道這件事沒啥好談了,小湄恐怕也是因為一再碰壁,所以才會對她格外眼紅吧?
同是女人,柳煙很同情小湄,但不打算多加干涉。她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可能還有餘力插手旁人的感情?
夜風習習吹送,聽著濤聲,柳煙覺得份外寧靜,幾乎要忘了自身的處境。
「你為什麼會如此怕水?」忽地,連城開口問道。
柳煙本以為自己不可能回答的,因為多年來也有不少人問過她,但這些年來她從沒回答過任何一個人,可現在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因為我最重要的人死在我眼前……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墜海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如果不注意的話,可能會以為她已經對此釋懷了。
連城沒吭聲,只是靜靜與她並肩而坐。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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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島上有一處小海崖,海崖並不高,底下也沒有亂石急流,所以島上的孩子們很愛在那兒玩耍,並且進行跳水活動,比比誰跳水時的姿勢最華麗複雜。
日復一日,孩子們的行為越來越危險,慢慢地,父母們開始嚴格禁止孩子們在崖邊遊玩。
只是,警告歸警告,孩子們還是時常偷溜到這兒玩。
這一日,柳煙被孩子們拉到崖邊遊戲,由於她不是島上的住民,自然不曉得有這項禁則,所以她雖然覺得這些遊戲危險非常,但另一方面也安慰自己——
應是自己太過多心。如果這遊戲真的如此危險,早就被禁止了吧。
由於柳煙出身的小漁村附近全是急流岩岸,跳水這種遊戲無異是自尋死路,自然不會有人玩,柳煙也完全不曉得遊戲的安全範圍為何。
但心中的不安定感,讓柳煙非常的不舒服,孩子們毫不在乎地跳水嬉鬧,勾起她最深層的恐懼……
澤哥哥在她眼前墜崖的景象與孩子們跳水的模樣重疊,令柳煙開始感到呼吸急促,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彷彿被釣上岸、吸不到半點空氣的魚兒。
孩子們很快就發現她的異狀,紛紛圍上來關心。雖然他們嘰喳著她聽不懂的語言,但臉上擔憂的表情、著急的語氣,仍是傳達給柳煙了。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柳煙苦笑,雖然很不舒服,卻還是為了眼前的孩子們,勉強扯開一抹笑容。
口頭上雖是這麼說,但柳煙還是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額上不斷冒出的冷汗,本以為前兩回恐水症發作后,她的癥狀已經好上許多,她甚至以為,或許在上一次溺水之後,她已經完全克服自己的恐懼了。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即使天天看著大海、與大海接觸,她的反應已經不像以前那般誇張。結果這全是她的一廂情願?
雖然柳煙並無意將澤哥哥由她的記憶中連根拔除,但是她實在很希望恐水症能夠消失,畢竟這實在很妨礙生活。
以往住在「醉卧美人膝」倒好,雖然傍水而居,可好歹還有段距離,但現在可不是如此,天天要與海洋接觸、天天嗅著海水的氣味,讓她本已模糊不清的童年回憶再次蘇醒。
她記得他們的生活方式,男人們天天晚出早歸,即使辛苦了一夜卻不一定能得到相對的報酬,雖然生活窮困,但孩子們還是能自得其樂,撿拾貝殼、篩撿彩色石頭,相互比較誰的貝殼石頭最漂亮。
她在這裡看到了與童年類似的生活,正因為不知道還要留在這裡多久,所以她更希望自己能夠不再為恐水症所困。
柳煙打算走回小屋休息,雖然孩子們很擔心她,但又忍不住貪玩,便讓她自己走下海崖,沿著沙灘慢慢走回小屋。
沒想到她剛離開不久,就碰到了老大。
這幾天的天氣很熱,還真虧他能戴得住面具。
柳煙覺得好笑,在知道他戴上面具是刻意避著她時,她的確無法否認,自己真的越來越想瞧瞧他面具底下的真面目。
「你的臉色很蒼白,是水土不服嗎?」
柳煙挑眉,他是在關心她?還真是意外吶,平常避她避得這麼凶,有時柳煙都會懷疑自己是否是妖魔鬼怪,否則怎麼老大一瞧她就跑?
前幾天他雖然救了她一回,也留在她身邊好陣子,但後來他幾乎沒怎麼開口,害柳煙懷疑自己是否變醜了,所以老大才這麼討厭她?
「只是有點累了,現在正要回小屋休息。」柳煙解釋過後舉步就要離開,忽地她福至心靈,問道:「這邊的小孩常常玩那種遊戲嗎?難道父母都不擔心?」
「什麼遊戲?」連城一時沒意會過來。
「就是在崖邊跳水的遊戲啊。」柳煙轉過身,指向來時路。
順著她的指尖望去,連城清楚看見崖邊有一群小孩正擠成一團。
他們仔細觀看每一個下水者的姿勢,每當表演者做出一個特別困難的動作時,孩子們就會歡欣鼓舞地又笑又鬧。
連城看看錶演的孩子,那熟練的姿態絕不是只練過一次、兩次。
「不是早就禁止他們在那裡玩了嗎?」面具下的連城大皺其眉,本來那裡的確是孩子們的遊樂場,但早在去年颶風來襲后,崖邊的土質松落,偶爾還會有岩塊落下,所以早早就禁止孩子們在那兒玩耍。
「不可以去玩?」柳煙大吃一驚。「可是他們……」
「你先回小屋休息,我去罵罵他們。」說著連城快步上前,絕對要在發生意外之前,趕快把那些孩子們帶回去。
柳煙心慌意亂,不由得挂念起孩子們的安危,本來就看似危險的遊戲,如今看來更是驚險萬分,她現在怎麼可能有辦法靜下心休息呢?
連城的腳步既大且快,不一會兒就跑到了海崖邊,這麼遠的距離,柳煙壓根兒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無論他說了什麼,孩子們顯然不甚認同,還有幾個叛逆地站在崖邊,像是拒絕自己的遊戲場被迫關閉。
他們留在崖邊越久,柳煙就越擔心,因為不知道那兒暗藏什麼危機,所以他們每多待一會兒,只是徒增她的擔憂。
許是柳煙站在沙灘上太久,惹人注目,不一會兒,阿弘就好奇地過來探問:「你在看什麼?」
「老大說孩子們在海崖上遊戲太危險,所以過去阻止了。」柳煙蹙眉,或許是當初澤哥哥的事件太過鮮明,現在她腦中滿是不好的想像,真希望他們趕快下來,不要再讓她擔心了。
「又是那座海崖?」阿弘跟著皺眉。「上次的颶風已經讓海崖坍了一角,因為怕危險,早就警告小孩子別再去玩了,看樣子大家不大聽話。」
阿弘說著,也想上海崖去勸阻。
就在這一刻,也許是因為土石太過鬆軟,又突然增加了一個大人的重量,平常可以勉強承受孩童重量的海崖,頓時崩塌!
整件事發生得太快,幾乎只有一眨眼的瞬間,海崖的最前端硬生生從中一折為二,擠在最前端的幾個叛逆孩子也跟著斷裂的土石墜入大海——
簡直就像是惡夢重演,柳煙難以置信地看著前一刻還與她一同嬉笑的孩子們,在下一秒鐘就墜入深深大海。
「啊——啊——」
柳煙崩潰地大叫著,深藏在記憶深處的惡夢再次上演,而且這一回受害者還不止一人,她難以承受地跌坐在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碰到第二次。
原本還任性留在海崖上的孩子們也驚住了,隨後他們一個個跑下來,直直往村裡衝去準備求救,當他們經過柳煙和阿弘的身邊時,柳煙只能快速細數究竟有幾個人平安無事。
「你留在這裡,我去幫老大。」
柳煙愣愣地看著阿弘沖向海里,這時她才注意到老大早已弓身跳入水裡,猶如一條蛟龍在海中翻騰。
孩子們去求救,老大和阿弘義無反顧投身救援,那她呢?
她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柳煙自問。
什麼都不能做。
柳煙驀然驚覺自己的無能為力。
因為她的恐水症,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下海幫忙救援。她根本一無是處,只能站在原地,不妨礙到他人就已經很好了。
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無力感,柳煙忍不住自我厭惡起來。
為什麼她當初無能為力,現在也一樣無能為力?!
難道她要一輩子這樣逃避下去?一輩子當一個碰到水就尖叫的弱者?
無論她外表看來多成熟,她永遠都是那個只能眼睜睜看著澤哥哥墜崖,卻什麼也不能做的小女孩?難道就只能如此嗎?!
忽地,本以為方才斷裂過、暫時應該安定的斷崖居然又崩落了。
一顆巨大的石塊垂直墜落海中,濺起丈高的水花遮掩了柳煙的視線,她瞬間刷白了臉,孩子們的尖叫聲彷彿在說「有人出事了」。
但過一會兒,水花平息后,她看到老大和阿弘都好端端地浮在水面上,她不由得鬆了口氣,簡直像是看到親人平安無事似的。
不過她並不清楚究竟有幾個孩子落海,所以安心還太早。
在海中的男人們一手抓住一個小孩,準備往岸邊游的時候,另一塊巨石落下,而且三不五時就有一些碎石塊零星地掉落,讓他們左躲右閃好不辛苦。
柳煙站在岸邊觀看,面對眼前危急的情況,她不了解既然斷崖下邊的海域有落石的危險,為什麼他們不稍微游出海,繞一圈回到岸上呢?
但她很快就發現他們並不是不曉得繞遠路會比較安全,而是他們並不能夠再往外游去,柳煙不知道外海究竟有什麼東西,但那東西絕對是比落石更加危險的。
落石不但阻礙了他們的去路,在此同時也讓孩子們紛紛受傷。
柳煙聽到他們的尖叫聲,想到不久前大家還一同快樂的玩耍,又心疼又焦急的情緒紛涌而上。
她皺著眉頭,只有兩個大人根本沒辦法立刻將孩子們全救上岸!
至少,還需要再一個人下海支援!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柳煙悚然一驚。
她在想什麼啊?她居然想要主動跳下海?!
看到腳邊不斷拍擊而來的海水,柳煙感覺到恐慌開始無限蔓延。雖然這段日子都在這個小漁村生活,但並不代表她的恐水症已經痊癒了。
可是……那些孩子需要救援啊!
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對她怒吼。
現在除了她之外,就沒有人可以下海幫忙了!
柳煙非常清楚,那些孩子在海中待得越久,危險性越高。在村裡的人前來救援之前,就可能會有人死於非命。
她不敢再猶豫,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快步涉水入海。
當海水淹到她的小腿肚,她覺得呼吸困難;海水很快漫過大腿,柳煙急促呼吸著,卻覺得呼出得多、吸入得少。
柳煙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拖下去,最後她乾脆一咬牙,整個人潛進水中,強迫自己立刻習慣在海水中的感覺。
恐怖及痛楚的情緒瞬間席捲而來,她想要尖叫、想要掙扎,想要從這可怕的無盡深淵中離開,但柳煙也知道,只要她願意,她可以立刻站起身、立刻退到安全的岸上,但柳煙不肯,她蹬了一下腿,把自己蹬向更深的海里。
也不知是勇氣使然,抑或者是其他因素,泡在海水中越久,柳煙就覺得最初的恐懼開始一點一點地消退,她在這片海洋中也益發悠然自得,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那段天天泡在海里玩耍的天真日子。
雖然已經多年不曾游水,但那就像本能一樣,一旦學會就不可能遺忘。
她快速游著,游水需要體力,好在她多年來一直勤練舞藝,所以體力好得很,她很快就來到老大和阿弘身邊,兩個男人看到她顯然嚇了一大跳。
不過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在見過她的恐水症發作后,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她敢下海游水。事實上就連柳煙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真的辦到了!
她終於不再只能在旁邊看著,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