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秋風即將離去的那個夜晚,那一些依偎在樹梢的黃葉終於沒有躲過命運的安排,無奈的歸落塵土。
重言離開已經沉睡的舒文,點了支菸來到陽台上。他平時很少抽菸,今天卻忍不住一根接一根的抽下去。整整一個星期,他都沒有見到秦勤。
他知道秦勤是在躲他,他亦是在躲秦勤。不想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給秦勤也給自己帶來無盡的傷害。最不想看到的是秦勤那雙永遠憂鬱的眼睛,從來役有笑容的臉龐。
長長的一生中,歡樂總是乍現就凋謝,走得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重言總是拚命的去想他和秦勤的過去。可惜總是沒有過多的印象,但重言知道那此回憶一定是彩色的,因為每次回想,總會體會到一種甜蜜和溫暖。
是不是,越是模糊的東西越容易讓人產生美好的想像?重言清楚自己與秦勤的過去一直是聚少離多,那濃濃的思念和依戀又是從何而來?
借著微弱的燈光,重言審視著手中這支特別的打火機。自從他決定恨秦勤開始,他就毀去了一切和他有關的東西。惟獨那隻打火機和秦勤的合影他捨不得丟掉。叫人將其複製到打火機的外殼上,隨時帶在身邊,卻不曾使用過一次。
緊張的時候,興奮的時候,失落的時候煩躁的時候,把手伸進口袋就可以摸到那一小塊冰冷,讓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舒文見到了冷笑著說他。根本放不下感情,還談什麼恨。
重言無法解釋自己的舉動,很多人都有戀物癖,他可能只是其中的一個。可是最終,瘋狂的懷念往昔的人卻是他自己。
是有預見的吧。這隻打火機竟成了現在唯一能證明自己和秦勤聯繫的東西。早就應該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後悔。會不夠堅定。會無法忘卻記憶會捨不得……秦勤。
掐滅最後一根香菸,重言穿過房間來到客廳。剛準備下樓,一陣陣壓抑著的咳嗽聲牽動了他所有的神經。著魔般走下樓,跟著那彷彿似乎承載著無盡痛苦的聲音,走近了那有著些許光亮的房間。
有些發抖的手推開薄薄的房門,看見秦勤蜷縮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個團,頭深深的埋在枕頭裡,劇烈的咳嗽著。
「重……重言……」秦勤有些驚訝的看著門前的人,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是什麼心思。」
「你生病了么?怎麼咳嗽得這麼厲害?」重言看著秦勤蒼白的臉泛著一種異樣的潮紅,不放心的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頰。秦勤身體猛地一僵,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似乎縮得更小了。
重言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他怕我?……似乎還記得小的時候秦勤膩在自己身邊的樣子,轉眼間,卻已是咫尺天涯。胸口像被什麼堵了一樣,苦笑,停了會兒,轉身離去。
他又生自己的氣了么?秦勤傾聽著腳步聲,咬得更加厲害。嗓子像是撕裂了一樣,胃也一陣陣緊縮,終於撐過一陣無法喘息的咳嗽,秦勤一把抓住床沿,大口的嘔吐起來。只是胃裡空空,一灘酸水似要把苦膽也吐了出來。
眼前金星閃爍,秦勤虛弱的趴在床上,卻突然感到自己被一具溫暖的懷抱擁住。一隻大手在後背輕輕的拍著。「還……很難受么?」
扶起癱軟的秦勤,重言用毛巾擦乾他的嘴角,又把幾片葯遞到他的唇邊。「吃了葯,可能會好點。」
「對……對不起……」看著異常溫柔的重言,秦勤的不安反而越來越大。不是恨他么?自從那天自己暈到,這麼多天來再也沒有見過他。他……還生氣么?是不是已經不那麼生氣了?恨一定還是恨的,秦勤沒有指望自己會有一天能得到那個人的寬恕。
扶著秦勤靠在床邊,拿著水杯小心的給他餵了葯,重言分明看見秦勤眼中的戒備重頭到尾都沒有消失。這麼多天來一直在想怎麼說道歉的話,結果到了現在現在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要道歉么?可是……錯的又不是我。明明是他……也許是自己的懲罰稍稍過分了些……腦里輾轉不停卻也是得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然而手上還是放輕了動作,小心的讓秦勤躺上床,細心的替他拉好被子,手指有意無意的拂過滾燙的臉頰上細碎的髮絲。怎麼也無法把這個人和那個要殺自己的秦勤的影子合在一起。
「對不起……吵醒你了。」咳嗽似乎好了些了雖然說出的話仍然嘶啞得不成樣子。
重言哼了一下。沒有做聲。
過了一會兒,秦勤像是突然覺得寒冷,身子也不住的打顫,緊咬的牙齒里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很冷?」
秦勤只是搖頭,拚命的想抑制住自己的顫抖,卻無濟於事。
重言脫掉自己的外套,一拉被子便鑽了進來,一把把秦勤擁在懷裡。「別怕……我不會動你的。」
陣陣的溫暖從重言的身上傳遞過來,秦勤不自覺的把身子更緊的靠過去。
「我記得……我們小時候也經常這樣睡覺吧?」撫摩著秦勤柔順的頭髮,片段的回憶再次在腦海中浮現。
「我會傳染你的。」低低的聲音從自己的身邊響起,重言只是輕笑了兩聲。
這種感覺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那時候他的重言哥總是這樣溫柔的擁著他,哄他入睡。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忘記了兩個人的溫暖是一種怎樣的熱度。秦勤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重言也微笑著,輕輕閡上眼帘。
不去想秦勤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殘忍的事情,不去想他現在的善良是真誠還是虛偽,也不用想他此刻是不是只是為了博取他的同情。如果一些事情自己想不明白,那是不是可以將它放下?只用順著感覺去體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