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雲雙在妹妹擔心的注視下，走到二樓的卧房。她關上房門，上鎖，把自己用力地拋進柔軟的床上。

他吻她？

她仰躺，拿枕頭蓋住自己的臉。

「後會有期，我的小雙。」

老天……

【第三章】

童話故事裡，公主都因為王子的吻而幸福。

白雪公主因為王子之吻，死而復生。

灰姑娘因為王子之吻，變成一國之後。

睡美人更厲害了，睡了幾百年，因為王子的一個吻，不但蘇醒了，而且年輕美麗依舊。

那，如果有一天，她的王子出現，給她一個吻……

她會不會變得很幸福？

「姐姐，可以幫我開可樂嗎？」

星期六下午，揮別連日的間歇性大雨，久違的陽光露臉，夏雲雙徵求家長的同意后，帶著畫室的學生來植物園寫生。

溫柔的午後陽光，徐徐涼風，讓大樹都顯得懶洋洋的，她喜歡這種靜謐的氣氛，心裡也跟著寧靜。

一名年約五歲的小女生，像森林裡的花精靈一樣蹦蹦跳跳地出現在她面前，粉嫩的臉頰透出桃紅色，小小臉蛋上掛著甜甜的笑意，及肩的妹妹頭上別著一隻花型髮夾，她穿著白棉衫、粉紅弔帶裙，雙手捧著一罐可樂，可愛得誰看了都喜歡。

夏雲雙放下畫筆，她漾開友善的笑容。「好啊，『阿姨』幫你開可樂。小妹妹，我是阿姨，不是姐姐喔。」

小妹妹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我是佳佳，你像姐姐，不像阿姨，阿姨都老老的。」

甜言蜜語人人都愛，這小孩有前途，說的每句話都像沾了蜜一樣。夏雲雙笑著拿出濕紙巾擦拭瓶口，這麼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跑來植物園閑晃喝可樂，是走失嗎？希望不是……

「佳佳的爸爸媽媽呢？」

佳佳急切地看著可樂，可樂是全……世界最好喝的飲料。「我媽咪在後面喔。」

夏雲雙啵地一聲替她打開易拉罐，佳佳抱著鐵罐咕嚕咕嚕喝起飲料，還不忘跟她分享。「姐姐要喝可樂嗎？可樂好……好……喝喔！」

「佳佳喝就好，姐姐不渴。」

佳佳在夏雲雙身旁坐了下來，把可樂謹慎地放在雙腿之間，綻開一小燦爛得意的笑。「媽咪不喜歡我喝可樂，舅舅也說不渴，所以佳佳要趕快把可樂喝掉！」

佳佳童言童語，又抱起可樂罐，灌了兩、三口，同時發出喜悅滿意的讚歎。「啊！真是太好喝了！」

夏雲雙微笑看著這可愛的小女孩，溫柔地撫著她的發。小女孩的頭髮像絲緞似的，髮絲柔順地滑過指縫間。

「姐姐，這是什麼？」佳佳注意到夏雲雙畫板上的作品。

她解釋。「這是蓮花。」

佳佳看著植物園的蓮花池。「可是現在沒有蓮花。」

「這是姐姐幻想的蓮花。」

佳佳恍然大悟，頻頻點頭。「哇，姐姐很有想象力，你的蓮花好漂亮喔！」

「佳佳要試試看嗎？」

小女生好興奮，配紅著臉，雙眼發亮。「好哇好哇，佳佳會畫畫喔，佳佳有學畫畫喔！」

夏雲雙拿出炭筆。「這是什麼？」

「鉛筆！耶……不過沒有皮耶？」

她晃晃手中的筆。「這支沒有皮的鉛筆叫炭筆，佳佳試試看。」

「好！」

黎偉崧跟著妹妹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充滿「奇迹」的畫面——小惡魔佳佳乖巧地聽從夏雲雙的指導，在畫板上畫出一朵粗拙的小蓮花。

佳佳人小鬼大、古靈精怪，人人都寵愛她，所以她小小的年紀便圓滑聰明得很，連大人都拿她沒辦法，就算是做錯事，只要她眨眨圓圓的大眼睛，擠出兩滴眼淚，嘟起小嘴，可憐兮兮地說聲「對不起」，每個大人都不忍再苛責她。

佳佳也很有想法，除非是她真心佩服、喜歡的人，否則她也不會乖乖聽大人「擺布」，何況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一旁，佳佳的媽媽黎偉莉驚奇不已。「哥……」

黎偉崧拍拍妹妹的肩膀。「我了解，這是奇迹。」

黎偉莉簡直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她太感動了，好想衝上前擁抱這位讓女兒乖乖畫畫的小姐。

「哥，她是誰？她應該是老師吧，周圍那些小孩看起來應該是她的學生吧？」

「她姓夏，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雲雙，是我的小雙。你有救了，她的確是個畫畫老師。」黎偉崧的語氣里有難掩的得意和滿足。

剛才他們去過畫室，畫室的人說她帶著學生去植物園寫生，所以他來植物園繼續尋人。他本是想讓小惡魔佳佳換個畫室，或許能碰到更適合的老師，但看到她之後，心中原先的想法立刻被推翻了。

原來，想見她才是真正的理由，幫佳佳找老師只是他的借口。

第二次相遇后，她在他心中有了不同的想法。她很安靜，總是帶著微笑，有種讓人安心的氣質，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讓他想親近她。

陽光下的夏雲雙，長發像絲絨般柔順地披在肩上，微偏著頭，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微笑的唇、小巧可愛的酒窩、銀鈴般的笑聲，看得出來她心情愉快。

黎偉莉不是沒注意到兄長的話中話。「『我的小雙？』哥，是你的新女朋友嗎？」

黎偉崧但笑不語。

「還是追求中？」

黎偉莉追問，不過他還是沒回應，光是笑著，眼睛還直盯著人家。

啊，一定是這個啦！

不……好不容易有個能制伏女兒的人，這個救星千萬不能被哥哥的花心給嚇跑！

黎偉莉語重心長地問：「哥，我問你，你最好老實告訴我，是佳佳重要，還是你男人的獸性重要？天涯何處無芳草，有良心的話就請你閃遠一點，別碰我的救星——唉喲！」

出言不遜的結果，就是被黎偉崧敲了一記。

黎偉莉抱著頭哇哇叫：「哥，很痛耶！人家說的是事實啊，你一天到晚換女朋友，這麼花心，要是把我的救星嚇跑掉怎麼辦？！」

黎偉崧威脅地舉起拳頭，瞪著妹妹。

黎偉莉抱著頭，不甘心地吼了回去。「打頭會變笨耶！我要跟媽媽說你欺負妹妹，還企圖染指外孫女的救星！」

黎偉崧挑挑眉。「染指」？嗯，這倒有意思，他從沒意圖染指過任何人。

這一頭的爭吵，引來在池邊畫畫的一大一小的注意。

佳佳一看到媽咪和舅舅，「啊！」的一聲，立刻放下炭筆，抱起可樂打算一次喝光。

黎偉崧擰著眉走過來，蹲下身，在外甥女手背上輕輕一拍，然後拿走可樂。「佳佳，聽說這罐可樂是舅舅的，你不問自拿叫作『偷』喔！」

「偷」，媽咪爹爸地說過，是最不好的意思，比「打人」、「說髒話」更不好，大家都討厭「小偷」，她不想讓別人討厭她……

佳佳眨著眼，短短不到兩秒，淚珠已經盈滿眼眶。她低著頭，十指交纏，圓潤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沾濕手背，可憐兮兮地訴說委屈。「舅，可是我很想喝可樂嘛，你們都說可樂不健康，可是大人都一直喝……」

黎偉莉見狀，立刻抱住女兒，又是親吻又是安撫，又是一個被小孩牽著鼻子走的傻媽媽。「噓，佳佳好乖喔，都是舅舅壞壞啦！大家都不能喝可樂的，偏偏舅舅就是愛喝，帶壞小孩。」

一旁的夏雲雙一臉驚嚇，簡直可以用「看到鬼」來形容。

這世界也太巧了，他怎麼會來這裡？這裡不是DISCOPUB，也不是PARTY場，這是午後的植物園，根本不像是他會來的地方，而且誰想得到佳佳居然就是他口中的小惡魔？這個公園人來人往的，佳佳誰不去找，偏偏找她幫忙？

看夏雲雙表情呆愣，黎偉崧抬手，撫著她的臉，噙著笑說：「原來小雙是幫忙犯罪的同伴啊？」

她恍然回神，跳了起來。「當然不是……」

她真的很容易認真呢。黎偉崧失笑，站起身，大掌摟住她的肩膀。「小奴，跟你介紹我的家人。」

黎偉莉抱著女兒起身，自動跟她打招呼。「你好，夏小姐，我是偉莉，他的妹妹，佳佳是我的女兒。」

可愛的佳佳揮著手。「姐姐，我是佳佳！」

黎偉崧大笑。「她是阿姨，不是姐姐，如果她是姐姐，不就也要喊我舅舅？」

佳佳歪著頭，嘟著小嘴，皺著眉頭，疑惑的樣子也很可愛。「可是阿姨都老老的，臉上好多化妝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