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蔡李佛

隨著利哥的話音落下，葉風已經換好了一套不知利哥在哪兒搞來的黑色中國功夫裝。

錐子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風哥，到你了，你想好了，現在走還來的得及，有什麼事我替你擋著！」

葉風拍著錐子的肩頭淡然道：「放心吧，我沒問題，上場。」

說完，葉風站起來，向著拳台上走去，錐子小心翼翼的緊跟在他的身後，走到一半，還險些被腳下的一根鐵管絆倒。

看到這樣的一對組合，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鬨笑，有的人甚至向他們丟著瓜子皮。

驀然，葉風明顯感到了自拳台上射下的兩道寒光。

一種無形的壓力，讓葉風有些透不過氣來，而他亦正在接近那壓力的源頭——猜王。

利哥向葉風一伸手，將他拉上拳台，錐子則戰戰兢兢的站在台下，手中還拿著葉風剛剛換下的黑色牛仔褲和黑西裝襯衫。

利哥再不看葉風一眼，繼續大聲道：「大家拿好手中的投注票，千萬不要弄丟，現在還有五分鐘可以下注，請沒下注的朋友繼續！而且，我們今天有新的賭法供大家投注！」

觀眾一聽，馬上靜了下來。

只聽利哥繼續道：「其一，賭葉風能在台上堅持十分鐘的1賠3o；其二，賭他能堅持五分鐘的1賠2o；對啦，還有……」利哥特意拉長了聲音道：「賭葉風能打贏的，1賠1oo！」

聽著這該死的賠率，葉風在心裡將利哥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

而觀眾亦顯然不吃這套，甚至有人喝道：「去他娘的，我說他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了！」

其中更有不少人向葉風倒豎著大拇指，低聲的咒罵著。

「好，現在請雙方準備！」

利哥的聲音又再響起，顯然，投注已經結束了。

猜王走到左手邊的角落輕輕一震，長袍隨之滑落，露出他那黝黑的精壯肌肉。

觀眾隨之又再暴出一片喝采聲，更在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投注票，顯然，就算賠率再高，也沒有人願意在葉風身上下注。

葉風知道，自已在氣勢上已經輸了一大截，此刻怎也要稍扳跌至谷底的頹勢。

驀然，葉風轉向觀眾，雙手自上揪住領口，奮力一扯，『吱啦』一聲，黑色的錦袍隨之撕裂，露出了他那古銅色的肌膚和每一柱稜角分明的肌肉……

一個年紀大約二十左右歲的少年尖聲叫道：「我靠，我他媽要加一注買葉風！」

雖然他馬上就遭到了周圍朋友的嘲笑與喝罵，但葉風知道，至少自己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再那麼不堪一擊了……

葉風的雙眼雖然仍直視著觀眾席，但他卻感到，猜王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知為什麼，葉風感到，那是一種充滿仇恨的目光。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走上台來，沖著葉風和猜王道：「準備好，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猜王顯然懂得一些漢語，沖著壯漢一點頭。

壯漢見葉風沒有任何異議，將兩人拉至台中間。

這時，觀眾席又一次靜了下來，大家知道，比賽就要開始了。

壯漢沖著葉風和猜王沉聲道：「記住，比賽規則就是，沒有規則！」說著向一擺手二人道：「先行禮！」

猜王的雙眼仍不望向葉風，他先雙手合實，向著葉風鄭重的一恭身。

葉風亦淡然的向著猜王一鄂。

那壯漢裁判暴喝道：「比賽開始！」

話音甫落，猜王出乎葉風料外的向後輕盈一跳，以泰拳中的守勢對著葉風。

因泰拳一向以富有攻擊性的招式而稱雄，此刻猜王沒有對實力明顯弱於自己的葉風采取搶攻，確是出人意料。

觀眾席上亦傳來對猜王的一陣噓聲，以此表示對猜王的不滿。

猜王卻全不受外界的影響，雙眼終緩緩抬起，終直視葉風……

葉風雙臂先向左右緩緩伸展，又旋地猛然一收，左手直伸在胸前，向著猜王沉聲道：「請！」

猜王那漆黑的又目閃出奇異的光采，用他那生硬的漢語，沉聲道：「蔡，李，佛？」

葉風想不到對方竟然會說漢語，更想不到，他對中國功夫亦有如此認識，單憑起式，就看出自己所用的拳法名稱。

其實，在國際武術傳播上有「北有太極、南有蔡李佛」之說，所以，國外技擊界有人能認出『蔡李佛』和『太極』是不足為奇的，只不過葉風並不了解這個圈子而已。

而『蔡李佛』有接近兩百年的歷史，其動作舒展大方，拳路氣勢磅礴，以剛猛、主攻的拳路為主，有「南拳北派化」之稱，所以，在崇尚攻擊的泰拳選手之中，有人知道『蔡李佛』並不足為奇……

而亦正是趁著葉風稍一走神之際，猜王動了攻擊。

葉風猛然醒覺時，猜王已經像魔法變幻般移到葉風左拳外尺許處，亦同以左拳擊出。

出乎意料之外，猜王的一拳沒有絲毫拳風呼嘯之聲，亦不帶起半分勁氣。

可是這邊的葉風立時感到所有反攻路線全給拳勢封死。

猜王此拳根本是避無可避，迫得當其沖的葉風只有拼力一搏，而此亦是他最不願生的事。

猜王的拳勢以驚人的高向葉風推進，再生變化。

勁氣猛然陡增，無可測度，更無法掌握，但又像全無變化，返本復原地集千變萬化於不變之中，如此拳法，盡奪天地之造化。

葉風別無選擇下，暴喝一聲，右肩向後微撤，腳踏奇步，盡展所能，迎著猜王那似變非變的拳勢，左掌劃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巔的弧度，全力迎擊猜王不住擴大、至乎充塞宇宙的一拳去。

猜王的拳頭當然不會變大，只因其勢完全把葉風壓倒鉗制，影響到他的心靈，才生出這異象錯覺。

就在拳掌交鋒前的剎那，猜王往前衝刺的雄偉軀體在近乎不可能下，單足輕點，竟身體微轉，升離地寸許，於空中擰身，變成以右肘痛擊葉風後腦。

這一下來的迅猛無匹，葉風知道，若被對方以千鈞之力肘擊自己的後腦，自己便再無反轉餘地。

而葉風此時已不及收招，只得左腿向後猛的一蹬，右腿以『南拳』中僅『蔡李佛』一家獨有的腿法『三連踢』，攻向猜王。

猜王目露異色，顯是為葉風的高明而震撼。

只見他的身體在空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又再度反轉，左拳再次帶著旋勁痛擊葉風胸口。

這一次，葉風避無可避。

「砰」的一聲巨響。

葉風應拳後退，眼睜睜望著猜王這突生的變化，全無辦法，慘失一著。

而猜王亦借力飄然而撤。

這幾招如電光石火般生，大多數觀眾連看都沒有看清，只是聽到了『砰』的一聲，又再見到二人乍分。

所以，一時間竟無人喝采，場面變得極靜……

葉風只覺血氣上涌，喉嚨擁堵著很是難受；若非自己長年習武，身體在應激狀態下生出抗力，剛剛必會在猜王的痛擊下，身受重傷。

而猜王亦並未乘勝追擊，只是淡淡的看著葉風，目光中已沒有了那讓葉風迷惑的仇恨。

葉風知道，自己就是因為一開始在氣勢上的劣勢，才會被對手有機可乘的，而蔡李佛的至上拳理便是以攻代守，自己剛剛一味防守，有違蔡李佛拳理，又怎麼能不為對手所破……

因為葉風幾乎從未有過實戰經驗，所以直至此刻，他才想通個中道理。

想到這兒，葉風只稍做停留，伴著一聲暴喝，身邊勁氣暴漲，身體疾如閃電，攻向猜王。

猜王在對面悠然立定，冷酷的臉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用生硬的漢語道：「來得，好！」

只見葉風快要接近猜王這時，左肩微挫，卻是虛招，右拳突斜擊向上，忽然人隨拳走，勢若長虹，如脫弦強箭朝猜王射去，充滿一往無還的壯烈。

猜王露出欣賞的神色，竟然隨著葉風的攻勢，身體高高掠起。

葉風在出招前曾想遍猜王所有應招的方法，雖猜到對方會凌空躍起，

不過仍想漏一著，就是，猜王於空中左膝微彎，猛地向葉風踢來，全不顧對方攻向自己的一拳。

這雖表面上看來是兩敗俱傷的招式，但葉風卻知道，自己的拳頭對對方造成的傷害，絕不會比對方這一踢來的大，相反，若被對方踢中面門，只怕自己立時會失去戰鬥能力。

葉風心念瞬轉，竟突然，學著猜王之前對自己攻擊的樣子，猛的化拳為肘擊，『砰』的一聲擋開猜王致命的一腿。

誰知，猜王在化解了葉風的攻擊后，借著於空中下落之勢，右手手肘又再由上至下擊至。

泰拳的變化無常，和各關節技的配合，讓葉風頓覺一切無從捉摸，其驚駭與震懾感直可令人狂。

猜王的攻勢在上方迅擴大，朝葉風似重似輕的迅擊來，其出神入化處，非是親眼目睹，絕不肯相信區區一擊可臻如斯境界。

葉風猛然後撤小半步，雙臂乍合於面前，硬生生的接下猜王這一肘。

猜王在無形之中已經逼出了葉風的全部潛能。

不待猜王落地，葉風起了強烈迅猛的反擊。

只見他單掌后震，左拳隨著一聲暴喝，旋若鋼鑽，直射對手心窩處。

這一下若能擊中對手，雖不至於致命，但猜王最少會斷兩根肋骨。

但猜王就是猜王，他於中拳前的一霎那，身體在空中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斜倒，堪堪避過要害，硬以左胯接下葉風必殺一拳。

『砰』的一聲，二人又再分開。

這次，有不少觀眾看清了二人的交手，知道剛剛是葉風佔了上風。

立時場上傳來陣陣噓聲。

只有那個開場時吵著要買葉風的少年沖著他的朋友大聲喝道：「我靠，我說我要亞洲之鷹，你不讓我買！」

但場上的葉風卻未為之分神，乘勢雙拳左右合擊，錘向猜王的太陽**。

猜王嘴角泛起的一絲冷笑，讓葉風心中大驚：中計了！

果然，猜王又一次高高躍起，以右腳跟由上至下猛切葉風頭蓋。

葉風這才知道，猜王剛剛是假意受自己一拳，來誘使自己全力進攻。

這一突然的變化，讓葉風驟覺無從變招，因為招式已出，改變只會使自己陣腳大亂，無以為繼。

當下冷哼一聲，硬往左移，雙拳上揚，爆起漫天拳雨，往身在空中的猜王下盤迎去。

「砰，砰」兩聲，葉風向外旋開。

猜王進退自如的再次輕跳至拳台的另一側。

見他竟化去猜王的攻勢，台下的錐子不自覺的替葉風鬆了一口氣。

台下的觀眾這次為猜王報以熱烈的掌聲。

葉風大口的喘著氣，健碩的胸膛不住起伏，額角上緩緩流下一柱鮮血。

他雖避過了猜王的致命一擊，卻仍沒能逃脫被擊傷的命運。

好在只是皮外傷，葉風卻不敢貿然用手拭去額頭上的鮮血，雙目緊緊盯著猜王。

驀然，猜王毫無徵兆的橫飛開來，向著葉風暴起雨點般的迅猛攻擊。

在此情形下葉風摒棄心中雜念，全力施為，只留靈台一絲清明，雙手全力格擋著猜王快若閃電的攻擊。

猛然間，葉風單掌破入猜王的拳影中。

眼看可命中這無可比擬的泰拳宗師胸口要害，但對方的胸口忽然變成了反背。

原來，猜王就在將要被葉風擊中之際，再次猛然擰身避過要害。

葉風的掌尖，在猜王背後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正自要再次起進攻，葉風猛覺腦後生風。

觀眾席上亦傳來幾聲驚呼。

一霎那，葉風看到了錐子驚駭的表情。

葉風猛然醒覺，那是猜王的擰身時出的連續攻擊。

雖然猜王的身子還在葉風面前，但由於貼的太近，葉風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手肘又一次繞擊自己的後腦而來。

就在這所有人都認為葉風輸定了的一剎那，葉風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只見他全不去管腦後猜王的攻擊，竟反撲向猜王，一把抱住他，緊接著右腿住蛇一樣纏住猜王左腿，哈下腰鑽過猜王的腋下，身體像陀螺般抱著猜王一起旋轉。

「砰」的一聲，兩個人一同跌倒在台上，只不同的是，葉風的身體像一個奇異的繩結般鎖住猜王，而對方的頭被葉風緊緊夾在腋下，漲得通紅……

這就是葉風的另一項絕技——柔術。

頓時，拳場像是炸開了鍋，觀眾們咒罵著，還有人大呼著：「泰國佬！快起來！」

「葉風這***是在幹什麼？」

一時場面混亂不堪。

利哥在台下向著觀眾席上大呼肅靜，他的手下也在艱難的維持著秩序。

只有錐子在台下因興奮漲紅了臉，沖著葉風尖聲提醒道：「風哥，快讓他認輸！」

葉風聽見錐子的聲音猛然醒覺，望向那個大塊頭的裁判，對方何時在黑市拳賽中看到過這種場面，被葉風盯得一愣之下，才大聲道：「他要是認輸，比賽就結束了！」

剛剛還混亂的人群驀然靜了下來，人們用顫抖的雙手捏著投注票，等待著對自己錢包最後的『審判』……

葉風全力控制著猜王劇烈扭動的身體，用不和文法的英文道：「defeatit,youare1oser!」

猜王卻並不回答，大約又用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去再次嘗試，他最終也沒能擺脫葉風的『糾纏』。

葉風感到猜王的頭精疲力竭的垂了下去。

最終，猜王放棄了掙扎。

葉風又再一次用他那蹩腳的中式英文道：「areyou1ose?」

猜王那自信的聲音此時充滿了無奈和沮喪：「yesyouin……」

伴隨著猜王的這一句認輸，一切都結束了……

葉風終於鬆開了他的手腳，就那麼無力躺在擂台上。

半晌，他歪過頭去，沖著倒在他一旁喘著粗氣的猜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這就是柔術，起源於中國明朝……」

猜王無力的向他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聽懂了。

觀眾在擂台的四周憤怒的咆哮著，1oo%的觀眾都撕毀了手中的投注票，這也許是有史以來，唯一一次莊家通吃的地下拳賽……

錐子興奮的又蹦又跳：「風少，你贏啦！我們財啦！」忽然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改口道：「你財啦！」

觀眾們已經伴個噓聲和咒罵開始離場了……

葉風終於費力的爬了起來，伸手拉起躺在地上的猜王。

對方仍在大口喘著粗氣，雙眼已經再見不到憤怒和仇視。

猜王沖著葉風『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讓葉風摸不著頭腦的泰國話。

猜王的翻譯和拳師此刻也翻上台來。

翻譯向著葉風小聲道：「猜王說，本來，利哥讓他故意輸給你，他的心裡很不服氣，所以他一直也沒有留手，不過現在，他服了，你很厲害，他希望能成為你的朋友！」

葉風聞言一呆，望向錐子，只見錐子也是一臉茫然，顯是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葉風轉向猜王由衷地道：「你很強，猜王，你永遠是我葉風的朋友！」

猜王聽懂了朋友兩個字，露出雪白的牙齒攬著葉風開懷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