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無炎月彎赤焰城

「王,我們是不是應該派出援軍了?據報查克族人已經攻進風之谷,風族一旦戰敗,和風之谷毗鄰的無炎月彎將會是查克人下一個目標。如果風族滅亡,我們火族的危機也會跟著降臨的。」

無炎月彎是在浩瀚的沙漠中惟一水源充沛、土壤肥沃的新月形地帶,也是火族人民生活的土地。

而在無炎月彎之外那片廣大的沙漠的盡頭有一座山谷,名叫風之谷,是風族人的領地。

「我並不認為為了阻止查克人攻擊無炎月彎,我們就得出兵幫助風族抗禦敵人。風族的事一向與我們火族無關,況且就算查克人攻下整個風之谷,我保證他們一樣動不了無炎月彎,更別說要傷害我們火族一分一毫。路凡斯,你能反駁我說的話嗎?」

在冥界,火族一向擁有最強大的戰力,而這一席話更是自信滿滿、強悍傲人的火族之王烈火口中說出的,任誰也無法駁斥他的話。

「不能,王,我無法反駁您的話;但同為神族子民,我們有義務幫助風族,不能跟睜睜地坐視風族滅亡。」

在烈火身邊立著他最得力的副將塞恩和路凡斯。

路凡斯從剛才就不願放棄勸王出兵的進言。他自己是一名戰士,他知道在遙遠的風之谷,一場激戰正逐步地毀滅風族人民的生命和土地。

查克人向來嗜血且殘暴,若再沒有人對風族人民伸出援手,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什麼是義務?別把風族人的滅亡歸咎在查克人的身上,那更不是因我們火族沒有盡到同為神族後裔的義務,這是風族人民的天命。他們一向只熱衷虛幻的世界,成天只懂得嬉戲、唱歌、跳舞、吟詠,對戰爭的無知和對現實殘酷的懵懂才是導致他們走:向滅亡的真正原因。」

烈火以不屑的冷哼道出.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他們火族向來是一個務實、積極的民族。

「王,我也不太贊成派軍援助風族。」

久立在一旁的塞恩終於開口了。他是火族人公認最有智慧的青年。

「哦?原來塞恩和我的看法一致。」

烈火的笑帶著一股熾熱,臉上的線條深邃而剛毅。

「不過,王,我只怕——如果我們坐視風族被查克人消滅,所有人都會說我們火族是借查克人之手來報私怨。大家都知道風、火兩族讎隙一向很深,我們兩族水火不容,不相往來,如今同為神族後裔的風之谷有難,而我們無炎月彎卻袖手旁觀,這恐怕會……」

「哈!哈……塞恩,還是你聰明!路凡斯從正面說不動我,你就從側面來。」

烈火倨傲地看著兩名愛將,塞恩的智慧的確教人激賞。

「你說的沒錯!風、火兩族勢如水火,兩族間的仇恨更是眾所周知的事。如果風族敗亡,冥界的人一定會說——火族人因為私仇利用查克人將風族擊滅。哈……塞恩,你分析得很對!不過,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們又怎麼說,我都不會出動火族的一兵一卒,因為正如你所言,風、火兩族之間的仇恨早就凌駕一切,我恨風族人,風族人的生死我根本就不在乎。」

說罷,烈火便狂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中帶著深刻的仇怨和嘲弄,更夾雜著一股怒意。

然後,他單手一揮,將兩名勸諫的臣子斥退。

風之谷——天神恩許的虛幻夢境之地——太可笑、太可悲,也太可恨了。

美麗的事物背面永遠有著最醜惡的一面,純真善良的面具底下隱藏的總是虛偽和欺騙。

他的心已經堅石鋼鐵,正因為在傷痛之後,所以他必須讓它更加堅強。

這是火族人的驕傲,也是火族人的狂悍。

★★★

無炎月彎街市

「賽恩,你看,這難民愈來愈多,整個街市都顯得躁動而且不安,王又不肯出兵風之谷,我想從風之谷流亡到無炎月彎的人一定會繼續增加。」

路凡斯和塞恩騎著馬正進行每日例行的巡查工作。

赤焰城下是一處熱鬧繁榮的街市,在這裡商賈雲集,往來的各項交易頻繁,而這樣富足樂利的景象正是這一任火族之王登基以來極顯著的治績。

「路凡斯,你跟著王的時間比較久,聽說在王還是王子的時候曾到過風之谷,是不是有這回事?」

塞恩自從上午從城裡出來之後,他心中就有許多難解的疑惑一直揮之不去。

他的王是個暴躁、狂傲的人,不過卻絕不是個殘酷、冷血之人。

對於風之谷的戰事,他有點想不通。王不肯出兵的態度幾乎近似冷酷,這是為什麼呢?

「沒錯,是有這回事。當時的王雖然同現在一樣脾氣火爆,但那時候的他卻是個熱情、開朗、愛笑的王子,每個人都非常喜歡他,同他十分親近。」

路凡斯的臉上漾著一種對過往時光的神往,語調中也充滿著懷念。

「哦?」塞恩挑動著他十分俊美的眉梢。

「你所說的那個王子是現在的王嗎?熱情、開朗、愛笑?現在的王倒比較霸道、深沉、易怒。他雖然對百姓極好,卻從不親近他們。他是個孤獨的王,他把自已化為高高在上的烈日,人們只能仰望他,卻永遠無法接近他,只要一靠近就可能被化為灰燼。為什麼?是什麼讓他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塞恩十三歲進入宮廷,在那之前他只是沙漠中一個弱小民族裡的野孩子。當年查克人向他們發動攻擊,火族之王烈火親自率領軍隊替他的族人打退查克人。

就是那場戰役中,烈火把他帶回無炎月彎,讓他住進赤焰城。

「這件事是一項禁忌,在無炎月彎是不準被提起的。」

路凡斯瞅著塞恩,眼中閃著神秘又複雜的光芒。

「既然是禁忌,那麼路凡斯大人,您應該是不會告訴我的吧!」塞恩露出一抹苦笑。

「小子,你別老是來這一套,不是因為你激我,我才跟你講這件事,是因為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會比較好。」

路凡斯年紀比塞恩大上許多,但他卻欽佩這小子的智慧。他是個只知道衝鋒殺敵的武士,然而,塞恩的聰明卻可以解決憑著武力所不能解決的事。

塞恩最了解性情耿直,沒有什麼心機的路凡斯了,他沒搭腔,只等著聆聽。

「當年王為了化解風、火兩族之間的讎隙,私自前往風之谷。那時還是王子的他和風族公主相戀,而這段愛情卻遭到雙主王族的反對,王和風族公主因而相約私奔,但最終卻發現公主欺騙了他、背叛了他,那年王在風之谷遭到暗殺,幾乎送命,當我和幾名手下把王救回來的時候,他只剩下一口氣。塞恩,你信不信,當年我們和風族曾經有可能結束彼此之間的敵對和仇恨;然而,它的結果卻反而更糟。」

「路凡斯你不是在編故事吧?不,你不是詩人,這麼浪漫的故事你絕對編不出來。」

塞恩對這段禁忌感到十分震撼,原來王那雙深若黑潭的雙眸只是為了遮蔽創痛所做出的掩飾而已。

「哼!我幹嗎編故事?編故事是風族人做的事,我們火族個個都是戰士,詩人?那簡直是一文不名的玩意兒!」

「不對,如果風族人真的出賣過王,為什麼這一次查克人進犯風之谷,你會求王出兵救援?這太奇怪了,你不恨風族人嗎?」

是塞恩太了解戰士,他們一向恩仇分明,絕不可能替敵人求情。

「難怪人家都說你是冥界最有智慧的人,任何一丁點的矛盾你都嗅得出來。老實說,當年我隨著王一起到風之谷去,那時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覺得有點怪;因為如果公主要殺害王的話,實在有太多機會可以下手,又何必要設下私奔的陷阱?有太多不合理的事了,尤其是整件事發生之後,依柔兒公主就失蹤了。不過,據我密查的結果,公主其實並沒有失蹤,是被人監禁在風之谷的某處。你說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路凡斯皺著眉,他想如果當時塞恩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把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拼湊出來,還原事實的真相。

「之後的事王不知道嗎?你沒向王報告?」

「誰敢在王面前提起風族的事?尤其是風族的女人。上午勸王出兵,我已經是冒著生命的危險才說的,至於依柔兒公主被監禁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不過,她究竟被監禁在何處我根本也還不知道。沒有確實的證據,我才不會隨便拿自己的人頭開玩笑。」

塞恩也點頭表示贊同。沒有人摸得清楚王的脾氣,路凡斯沒有貿然地說出來是對的。』

「咳!我真懷疑風族人還能撐多久?」路凡斯十分憂慮。

「依這兩天流民的數量來看,實在不樂觀。」

塞恩說著,犀利的目光凝聚在前方不遠處,那裡聚結了一群人,吵嚷的聲音瀰漫整個街市。

此時,路凡斯也順著塞恩的視線朝擁擠的人群望去。他迅捷地翻身下馬,準備向前盤查,而塞恩也立即跟了過去。

人們一看見是城堡里的兩位大臣來了,立刻讓出一條通道。

就在人群中央有幾個衣衫殘破的流民被一個火族人以長鞭使勁地抽打著,一記又一記的皮鞭如雨點般無情地落在流民身上。

「不要,不要再打了!」

一個女孩嘶喊著,不顧一切地撲身覆在流民身上,而沒長眼睛的鞭子自然狠狠地落在她身上,並立即在她污濁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滾開!」揮鞭的火族人怒斥著,手上的動作略微遲疑了一下。

「求你們別再打了,他們只是肚子餓了,他們不是壞人!」

女孩仰頭乞求著,覆著流民身體的嬌軀卻絲毫沒有移動。

「肚子餓?肚子餓就能偷東西嗎?滾開[這不關你的事,你再不讓開,我的鞭子可不長眼,連你一起打。」

女孩的嘴角動了一下,還來不及出聲,鞭子已經又開始落下。

沒有哀嚎,只見那瘦小的背上不斷出,現新的傷痕。

圍觀的人沒有一個上前阻攔的,大家似乎都等著看這出好戲上演。

火族人民一向對風族人就沒有好感,加上最近無炎月彎不斷涌人又貧、又餓、又殘、又破的風族難民,雄民在街市之間亂竄,更引起火族人的嫌惡。

「住手!」路凡斯已經看不下去了。

近回來類似的事已經不是頭一回了,親眼目睹那條長鞭在女孩身上劃下的、血痕更教路凡斯於心不忍。

「叫你停手,你聽見了沒!」

揮鞭的人早就打紅了眼,根本聽不見路凡斯的喝止聲,直到他的臂膀被路凡斯制住,她才不得不;停下動作。

「這是怎麼—回事?沃奇。」

沃奇這個人路凡斯是認得的,在街市中他是一個專門替人尋找雜役的販子。

「路……路凡斯大人。」

沃奇一看見是城堡里的大臣來了,立即恭敬地屈著身子。

「他們到底犯了什麼錯?你知不知道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

路凡斯看見地上的風族人和女孩被打得傷痕纍纍而癱成一團,真是有些火了。

「大人,您不知道,這幾個風族人要我替他們找工作,他們卻不好好做,一天到晚偷懶,還偷東西吃,實在太可惡了。」

『『他們工作不努力,你要教訓也得有分寸;況且,你要打的是那幾個風族人,怎麼連一個瘦弱的女孩也一起打了呢?」

路凡斯極度不忍地瞧了眼女孩背上的傷,鮮紅的血痕教人看了心驚膽戰。

「這女孩跟他們是一路的,她也是風族人。她雖然沒偷東西,可是挨打是她自找的,我叫她讓開,她卻偏偏死命要趴在那幾人身上,我沒辦法。」

此時,一直沒開口,也沒動作的塞恩趨向前,俯身看著女孩:「你是風族人?我剛才聽見你說話,你會說火族的話?」

女孩咬著牙,背上的傷像火一般燒灼著她,她看向前來解圍的兩個男人,心想他們一定是什麼大人物。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族人為什麼偷東西?」

塞恩遞上一個安撫的笑,並點頭示意她可以有話直說。

「大人,我的族人他們並沒有偷懶,可是……要他們不休息、不吃東西,他們受不了。他們不是偷東西,他們只是餓了,沒力氣工作。」

女孩污濁的雙頰淌下淚珠,即使被打得滿身傷痕,但她從剛才到一直都沒有哭,如今提到族人的處境,她卻流下淚來。

對於這一切,塞恩已瞭然於心。今天所發生的事-便是亡國流民的宿命,而火族人對風族人的嫌惡和仇恨更可見一斑。

「沃奇,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把人打傷了、打殘了,可是你的損失。少了人替你工作,你划不來的。」

塞恩盯著沃奇,而沃奇不置可否地癱癱手。原本打傷人,甚至打死人都不是他的原意。

「是的,塞恩大人。」沃奇回應道。

其實打人出氣才是他的本意,現在打也打過,目的早就達到了。

「好吧!其他人可以散了。」

路凡斯大手一揮,揮去大半圍觀的群眾。

「還有,沃奇,別忘了給他們飯吃,吃飽了也才有力氣替你賣命。」

「是,路凡斯大人。」

沃奇恭敬地應道,對倒在地上受傷的風族人卻是不屑二顧地轉身就走。

「謝謝兩位大人!」

女孩領著其他人伏在地上向路凡斯和塞恩致謝。

「這裡有一些錢,你們拿去治傷和買些東西吃吧。」

路凡斯拋下一些錢幣。他雖然是個戰士,但他一向痛恨看到暴力和饑民。

女孩感激地拾起地上的錢幣,高興地捧著分給她身邊的族人,並低聲用風族的語言同他們說了一些話,所有的人更是欣喜地不停致謝,不停地磕頭。

「別謝了,快去治傷吧!」塞恩說道。

伏在地上的風族人一個個慢慢地爬起來,彼此攙扶著離去,只有女孩的動作非常遲緩,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身子更是搖搖晃晃。

「你沒事吧?」

塞恩在出聲的同時及時抓住女孩欲倒下的身體。

女孩僅僅在失去知覺前微弱地從口中逸出兩個字:「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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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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