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仰首望著樹縫中灑泄的日光，黑白分明的瞳眸有著一絲的不確定。當樹蔭長道終了，她的眼因為強烈的陽光而閉緊，身子也漸漸繃緊，她快到了。
「孟哥。」她不確定的輕喚駕車的人。
「嗯？」孟德煒溫柔的笑看尹綻青。
「我們現在回頭好不好？」
「傻瓜！昨天的雄心壯志到哪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說動你的，你想害我白白浪費力氣和時間？門都沒有！」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啊！」她嘟噥著。
「那麼你胡謅我讓你懷孕、可能害得我會被慕容璈宰了，那時我又能向誰喊冤？」他的確擔心慕容璈會一氣之下讓小青成了寡婦——要讓小青成為寡婦，他自然是頭號目標嘍！他不會去猜測慕容璈會不會真的這麼做，但那男人愛小青到發狂卻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我們訂了婚耶！」她嚷著。
「解除啊！」孟德煒笑說。他當然在意，但痛苦應該只是暫時的，比起娶一個永遠想著另一個男人的女人回家，兩人痛苦一輩子是來得好多了。說起來，小青還算是幫了他一個忙呢！
「你怎麼向伯父伯母交代？」這下可糗大了，他們訂婚時許多親戚都到場了呢！恐怕將來會很難解釋。
「你還是先想想要怎麼向慕容璈解釋你的謊言吧！」雖然孟德煒也煩惱著這個問題，但是他若不這麼做，也遲早會被整天哭哭啼啼的她給逼得跳樓。
或許他的愛不夠多，才會讓她只感受到他像哥哥似的呵護，卻沒有絲毫情人的愛戀。他不會說是他的失敗，這只是他們不適合。他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他根本不相信。」想起自己居然連這種藉口也搬出來，她覺得好笑。
「可是……」她亮麗的容顏又愁了，「我真的有愛他的能力嗎！」
「小青，在台灣那段時間裡，除了氣他怨他之外，你有真心去愛他嗎？或是僅僅逃避他的愛，而沒釋放過你的感情？」
「你這麼說不公平，我當然有！不過……」她側頭凝想片刻，忽地笑了，「你的話也有道理就是了。沒想到你也成了心理專家。」
「還不是被你折磨的。」孟德煒哀怨地睨她。
「孟哥……」她糾緊小臉，被歉疚感壓得心疼。
見她被捉弄他忽地笑了。「別理我，只要你開心，我也會跟你一起開心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她的全部，不一定只有一種方式，你說對不對？就像你一直孟哥孟哥的叫我，也可以把我當哥哥啊！」
「謝謝你。」她感激的微笑，因為他的支持她才能走出桎梏，追求她的真愛。
孟德煒微笑的接受她的感激，然後看向路旁的小屋。「應該就是這裡了吧！」
「嗯，孟哥我在這裡下車。」望著熟悉的小屋，尹綻青忍不住激動的輕顫。停車后她忍不住衝動傾身緊緊抱緊孟德煒，「謝謝你孟哥，沒有你，我恐怕還在為了他而哭泣。」
微微摟緊她，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以愛她的心情抱她了，然後他推她下車，順手將她的行李提給她。「要謝謝我很容易，幫我祈禱吧！」
「嗯？」尹綻青不解的望著他。
「祈禱我在回程路上會碰上艷遇，遇上個和你一樣的好女孩。」說完，他瀟洒的擺擺手，駕車離開。
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她的笑容逐漸擴大。她的孟哥，就是這麼體貼溫柔。
然後她走到小屋前，抬手敲門，她試圖壓制狂跳的心臟卻失敗了。她期待著，並猜想當慕容璈發現她出現時，會是怎樣的欣喜表情？
但她等了許久都沒聽見屋裡有人，她趴在窗上張望，失望的嘆息，裡頭沒人。
她坐在台階上生悶氣。
難道他不等她，已經回台灣了？那麼說他黃牛了？那她傻傻大老遠來這裡做什麼？
她無助而泄氣的眼在望見湖面上的幾艘小船時喜悅的發出閃光。她怎麼忘了，在白天時他最喜歡在船上消磨時間了。
她雙眼一溜，有點子了。
她最愛的他是在這片湖上時？現在他似乎慢慢理解了她的話。
現在的他寧靜而滿足，不再帶有煞氣、不再讓人避之惟恐不及，此時的他只是大自然的一份子。
只是……孤獨了些。
如果他能將此時的心情帶到平時，他或許會是另外一個不同的人，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喂！請救救我，我回不到岸邊。」
熟悉的聲音、相同的情節觸動了他。他掀開蓋住臉的帽子，飛快從甲板上翻身坐起來，望著不遠處隨波漂流的小船。
「自己划回去！」他眯眼望著不遠處的小木船，但他看不清楚船上對他揮手的人長什麼樣子。
「可是我沒有槳啊！」那女孩回答得理所當然。
「那就用游的。」聲音是她！他在狂喜之中又怕是自己過度想她而錯認了人。
他話才說完，就看見小船上的女孩翻身跳入湖中，他看傻了眼。
一直沒看見那女孩浮上來，他緊張的站起來，脫下衣服準備救人時，船邊傳來呼喊聲——
「喂，拉我一把吧！」
他彎身一看，竟是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蛋——尹綻青！
「不可能是你……」她的突然出現嚇著了他，他竟只是愣愣地瞪著她，沒想到拉她上船。
「喂，我抽筋了……」尹綻青突然抽緊了臉，掙扎一會之後便沉入湖中……
「青！」慕容璈此時才回過神，他驚恐的大叫，然後躍入湖中將溺水的她救上船。
「小青，你醒醒。」他拍著她蒼白的臉，慌張的對她做人工呼吸，當他急切地蓋住她冰涼的唇時，她的舌竟竄進他的口中，嚇得他彈起身子，狼狽的跌在地上。
「哈哈！」見他搞不清楚的傻愣模樣，尹綻青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現在的表情可是難得一見的唷！真應該拿相機拍下來，將來好取笑他。
「你……真的沒事？」尚未從驚嚇中恢復，他有點結巴。
「我在被你丟下湖裡差點淹死之後，便發奮圖強學會游泳了。」那時真的是擔心往後會再碰上像他這樣沒良心的人，為了避免自己死於非命才去學游泳的，沒想到真正派上用場的第一次卻是游入他的懷抱。
「嚇死我了。」慕容璈吁了長長一口氣，總算接受了現實，然後抓狂的對她狂吼，「你幹麼！報復我？我被你嚇死，你就開心了？」
「噓，別破壞這一片寧靜。」說她不怕他的怒氣那是騙人的，但她得相信他，相信他的愛不會讓她受傷害。
「青，你真的來了？」突然想起她的到來或許是給他答案，他猛地衝過去緊緊抱住她，「我不管，你來了就別想再離開，我不會放你走的。」
「就算我帶著孟哥的孩子你也不在乎？」她假裝愧疚的睨他，測試他在意自己的程度，也順道試試他的脾氣能改多少。不過他的陰風陣陣大概是天生的，她也不敢抱多大的希望。
慕容璈聞言幾乎是心碎的要哭了。「你真的跟他……」不，不對，她的愧疚有點虛偽，她根本不是說實話。
抿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淡淡一扯，然後他放開她，「既然懷了他的孩子，你為什麼要來？」他轉身背對她，望著被陽光照射得波光瀲灧的湖面。
「因為孟哥罵我是傻子，說那麼愛我的男人，我怎麼可以放棄？他鼓勵我就算是腳踏兩條船都不能罷手。」望著他的背影，她怯生生的說，怕他會信了自己別腳的謊言，但是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他的忍耐度有多大。
「他真的這麼說？」他瞪大了眼，差點要轉身把她丟回湖裡，但他剋制住了，然後眼神一柔，哼，差點又被她拐了。
她愈來愈不怕他了，這應該是好現象吧，不只他在改變，她也在成長。
「他只說了前頭，後面是我自己加的。」最後她還是從實招供了。「你說過不會讓我離開的，是真的嗎？」
他面對她，想看她的表情。「但是現在你的肚子里有其他人的孩子，我不知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狂笑的衝動，尤其是看見她瞪大了眼想沖著他大吼時，他的嘴角更是不住地抽動。
「你居然敢……」她為之氣結。「早知道我就別相信孟哥的話。你愛我？才怪哩！」她氣得背對他嗚咽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愛我，不願意接受我的全部。」
這麼愛哭？慕容璈無奈的做了個鬼臉，然後走上前用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身子，將臉埋在她的頸間，想起自己居然有興緻玩這種無聊遊戲，自己都覺得好笑。
真的發了火的尹綻青怎麼也甩不開抱著她的人，正想罵人時，卻感覺頸間他的臉正在顫抖著，她還聽見他的悶笑聲……
「慕容璈！」她尖叫著推開他，原本準備大發雷霆的，卻對他場著笑容的臉著迷了。他在笑耶……
「青，你來了，不走了吧？」慕容璈凝望她，一向陰森的眸子儘是驚喜，讓人心疼的不確定寫在他俊秀的臉上。
「怎麼可以不走？」她很困難的移開視線，頑強的抵抗他的魅力。從前太傻了，才會任他欺負自己，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要當小可憐了，他吼她，她就吼回去，他欺負她，她也一定要欺負回去……
但她的強勢態度卻在他緊緊擁住她時全部崩解。
如果他愛她，她也用同樣的愛回應他……
「青，你來了就等於是實現對我的承諾，我不會再放過你的，就算天涯海角，我都會緊緊纏著你不放。」
還是一樣的霸道，但是她喜歡！「我們總不能在這裡待上一輩子吧？雖然這裡好美……」她的話結束了慕容璈的折磨，她尖叫著被他撲倒在甲板上。
「那麼……你願意原諒我了？」慕容璈仍舊不敢確定她會重回他的懷抱，畢竟他曾經以為自己真的會失去她。
「你也原諒我了？」她也對他造成了許多折磨，拒絕了他的要求。他是在向她求救，她卻置之不理，任他一人痛苦。
「別用問題回答我！」慕容璈低頭抵住她的額頭，惡狠狠的低聲吼她。他不知道該拿這個不怕他的女孩怎麼辦才好，她變了，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的畏畏縮縮，她甚至學會捉弄他，這是誰教她的？
「如果哪天你真的改了脾氣，再說吧！」她皮皮回望他，用笑容回應他的虛張聲勢。在看清他冷漠之下的深情后，她真的不再怕他。他只是個孤獨的男人，就像他說的，他需要有人給他溫暖，而這個艱巨的任務舍她其誰？
「尹、綻、青！」慕容璈受不了她的捉弄，低吼著。她什麼也不願意說，讓他心慌意亂。
「唉唷！惡魔又罵人嘍！」如果他是惡魔，她就是那惡魔的剋星……她是否自視太高了？不管，反正他們大概誰也缺不了誰，被對方給綁緊了，只可惜到現在才了解……
「認真的，你跟我嗎？」他逡巡著她的臉，想看著她點頭。
「流氓就是流氓，難怪用、跟。這個字。」要她當情婦啊！真是的。
「別挑我毛病，你說，真的不在乎我的背景，還有你的家人……」
「是啊！在機場你可是醜態百出呢！」他在機場的不顧一切，恐怕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有時他的確惱人，但是他又總有辦法讓她的心乖乖回到他身邊。
「還不都是為了你！」他皺緊眉頭嚷了起來，「你說過你愛我的。」
「那時候以為再也見不到你，說來讓自己以後回味的……」原本只是逗逗他，沒想到他僵著臉撒開，坐在一旁生悶氣。
她到底來做什麼？只是來耍耍他？這樣比避不見面更讓他難過，他不要一份不確定的感情，他要她的全部，他要她的愛。
他不會輕易放棄，但是再說下去難保他不會把她丟下船，或是他投湖自盡，他只得先平息心中的慌亂，才能再和她過招。
忽地，一雙小手從身後環住他的頸子，他感覺到她緊緊的貼在他背後，她的唇就在他耳邊。
「我愛你，上一次在湖邊時我就愛上你了，我卻遲頓得在你送我回牛津后才發現，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年後再見到你，我還是愛你，雖然你處處傷人又冷漠無情，我卻還是愛你。別怪我那時狠心拒絕了你，只因為我怕我溫暖不了你的心，反被你給凍傷，那樣我就不能再愛你了，所以我選擇在遠方孤獨的愛你。
「但是我錯了，待在牛津的一個多月里我每天以淚洗面，只要想起你，我就得哭一回，而我時時刻刻都在想你……」
尹綻青的獨白被打斷，身子被強力一拉一拖，她便被推倒在甲板上，慕容璈精壯的身體毫不留情的壓緊她。
「膽小鬼！就因為你不敢愛我，害我為你吃盡了乾醋？當我聽見你說要和金龜婿訂婚時，我差點要動手殺人，但我卻只能若無其事的祝福你們，你知道這多難？更別提我為了攔住你，在高速公路上不要命地開車，甚至連後頭的警車都顧不了，結果你居然狠心的撇下我離開？害我還被抓到警局去！」
只要一想起她絕情離去的景象他就心痛，之後的一個多月兩人都同時為情所困，尤其他，在台灣的家人一定都拿他當笑話。
這個女孩雖然一臉可憐兮兮，他卻吃她這套，被她耍得團團轉！
「我以為你不會知道我要離開……」
「答應我，不許再離開我了。」他低頭輕啃著她的唇。
「我的心從未離開過你。」她澄澈的眸子凝視他，永遠看他不夠。
「那麼可以要他們準備婚事了。」他加深了吻，笑容也更深了。
「婚事？不要啦！我還不想這麼早嫁。」她推開他，拒絕他的提議。
「為什麼！」他粗嗄地吼她。他無法忍受擔心失去她的患得患失，他怕沒用婚約拉住她，她還是會隨時說走就走。
「既然我已經來到英國了，我想把斷掉的學業再完成。」
「我們結了婚你也可以再繼續啊！琰不就讓小薇繼續念書了？台灣的事業留給阿？和琰，我可以到英國的分公司陪你。」他自然不會傻得放她一個人在這裡，誰知道會有多少男人想要搶走他的女人。
尹綻青還是搖頭。「那樣感覺就不一樣了。」
「你還是想要其他機會？想要尋找比我更好的男人？」他眯眼，妒意愈來愈重。
「你不就是最好的男人嗎？我只是不想才二十齣頭就把自己嫁掉。」
「你還是不確定要愛我。」他撇開視線，冷臉雖然不至狂怒，卻已經顯現了他的不快。
「難道你就不能信任我嗎？」發覺他還是沒改多少。唉，的確不能對他抱太大信心，而且他也很拗呢！
他思忖片刻，然後搖了頭。「是不能。」
她為之氣結。
「算了，我還是把自自己給淹死算了，跟你這樣無趣的男人在一起，總有一天我會氣死！」說完她起身要跳船。
慕容璈長手一伸撈住了她，又將她壓回身下。
「我是不可能讓你再從我身邊逃開的……我還有個主意，讓你挺個大肚子，到時你說不嫁我也不行了。」他是認真的，既然確定了她的愛，他就一定要讓她成為自己的人，就算先上車後補票他也不介意。
「慕容璈！」尹綻青推著他，對他怒吼。
「噓！別吵，讓我愛你。」他的手已經急切的開始褪去她的衣衫，封住了她急欲罵人的小嘴，直到她放棄反抗回應他，他才滿足的微微撤身忙著脫自己的衣服。
「在這裡？」光天化日之下耶！她不知道原來他是這麼開放的人。但盯著他赤裸的身軀又有種刺激感讓她期待不已，而他灼熱的眼神也把她的身子烘熱了。
「你怕嗎？」他光裸而健壯的身子再次覆住她的，黯沉的眼已經說明了他的慾望。
她搖頭，抬手環住他的頸子。「有你在我身邊，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愛你……」在佔有她之前，他再次深情地告白。
他願意開口說愛，這是好的開始。她含笑的閉上眼，隨著他攀向巔峰……
在蒼天綠水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許下了承諾，永不改變……
許久后，偎在慕容璈懷中的尹綻青忽地一笑，「反正現在很流行未婚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