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閃閃閃!快閃!叫符華堂去城尾請大夫來,快點!」清朗的女聲,在茶樓後院里激動地響起,媚眼有些驚慌,已經失去平日的鎮定。
「滕罡,你謹慎些,別讓孤波身上的傷再扯裂開來。」
一行人見滕罡抱著渾身血淋淋的殷孤波踏入後院,而後頭跟著花復應與滿身猩紅的居月,大家都詫異得說不出話。
「你們不是到婉兒的墳前掃墓了?」富璟丹在茶樓前聽見花復應的吆喝聲,從沒聽她喊得那樣急過便連忙人後院來。「居月姑娘,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啊?」
見她滿身子的血紅,臉面也沾了不少,神情恍惚獃滯,必定是受到相當大的驚嚇。
「我身上的血,都是殷孤波的。」一說完話,居月流下兩行清淚,和著褐紅的血跡,最終成了凄艷的紅淚。
滕罡忙著將殷孤波抱上樓,一路熱血迤邐,兩人衣衫被濡濕得透徹,用力一扭衣袂,淌出來的,全是赤艷艷的血水。
「殷孤波中了刺客的埋伏,要不是我和滕罡正巧撞見,只怕他會活活被釘死在崖邊。」花復應拉了裙襦,一轉身又跟著上樓去。
「怎麼會這樣?」富璟丹招來兩個僕役,要他們趕緊尾隨一路清理,這沭目驚心的血跡若讓住店的客倌見著,想必生意就甭做了。
居月顫著身顯得有些驚慌,雖然行醫多年,可是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多血,尤其又見殷孤波差點在自己眼前斷氣,如此震憾的事情,怎不令她心驚?
「居月姑娘,六神里每個人的命啊,都比你想像中的硬,想要死沒那麼容易,還得看閻王爺肯不肯收咱們這些惡……你怎麼了?」
富璟丹話還沒講完,就見到她用木勺舀了昨天剛冒出頭的泉水,急著登樓去。
「你做什麼?」
「給殷孤波療傷。」
「就憑這口水泉?」富璟丹呆了呆,他還沒聽過有這種治傷的方法。
「等等大夫就來了,姑娘你別瞎弄啊!人命一條,咱六神也是人吶。」
殷孤波傷成那樣,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待會兒要是人突然咽下最後一口氣,他說什麼也不會覺得意外。
可要是因為她胡來,害殷孤波有個什麼萬一,他一定不會嬈了她的。
「我是個大夫!」
「那你得拿出看家本領。」富璟丹讓開路,眼裡沒有泄漏出半點思緒。
望著登樓的身影,富璟丹忍不住嘆息。天朝需要六神,百姓敬畏六神,可他們是否將六神當成無所不能的天神了?
難道這些年來,百姓當真忘了六神也是血肉之軀?抑或是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成為神人了?
滿手赤紅色澤,微涼地侵入她的手底。
居月先替殷孤波灌下一勺泉水,才動手整治縫合他身上的傷口。
回來的路上,她已經下金針止住殷孤波各大氣脈,然而刀傷實在太過深入,針灸的效用有限,那血依舊如水痕流過滲出他的衣衫。
觸在她手底的血逐漸淡涼,居月心底又驚又慌,卻還是強撐著全副心神,為殷孤波診治療傷。
但她獨自一人的力量實在有限,上回他傷重時,還有笑二在旁做幫手撐持著,這回全靠她一人獨撐大局。
「大夫還沒來嗎?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居月縫著他的傷口,好幾處被刀口砍傷的地方,已經傷及筋骨,不是縫合就能了事的。
「快了快了!在來茶樓的路上,已經快馬加鞭去請了。」花復應端著燒好的熱水,趕來做居月的助手。
「我先開帖方子,現在就要。」
居月依序念著藥方的分量,滕罡謹慎地抄下,隨即像陣風一樣颳走,急忙到附近的藥鋪抓方子。
大房裡,幾個小僕忙著主子交代下來的事,手腳俐落得很.全聽著居月差使,就怕一個輕忽不慎,害得殷孤波無端喪命。
每一回下針,居月都能感受到在自己手裡流逝的氣息多麼弱。她若不謹慎,遲早會失去他。
「殷孤波,你得為自己爭氣些,好嗎?」她在他耳畔低語,希望他能聽見。
幾處皮開肉綻傷及筋骨的刀傷,令居月不忍,花復應更是不敢看!
她是殺過人,也是同樣在江湖上走盪的人,但從前砍的都是和自己無關的人,這回則是與自己親近的友人。這樣的傷,連她這麼瞻大的人都會懼怕。
「居月,孤波會死嗎?」花復應按著殷孤波被大刀撕裂的傷口,讓居月細細縫合。
「有我在他就不會死。只要人還有一口氣,我就能救活。」
「我求你了,這茶樓里缺誰都不行。」
「我比你更想救活他。」居月雖然說著話,卻依舊專註在傷口之上,幾回飛針走線,下針縫合的速度快得驚人。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城內老大夫來到茶樓,他幾乎是被符畢堂給架進房的。
「讓讓讓,待老夫瞧瞧。」老大夫見治傷的是個小娃娃,那模樣年輕得讓他詫異,再看她縫合的功夫,卻又十分出色。「這小娃好功夫哩!」
「大夫啊,你快來看看孤波,我請你來,不是要聽你贊誰醫術好的。」花復應急了,這傢伙是老到犯糊塗了嗎?
「老夫先替殷公子把把脈象。」撩起袖袍,老大夫彎下身去,動作慢條斯理,急煞了房內的一干人。
「求你快看呀,我的老祖宗啊!」
驀地,老大夫臉色丕變,按在殷孤波腕子上的手,隱隱發顫。
「殷公子……無脈象可尋了。」
燭火如豆,昏暗得不見一絲明亮,就如同床上差點命在旦夕的男子,此刻就如風中燭火,一不留心,就會湮滅在暗夜之中。
夜裡,居月一連幾回被惡夢驚醒,冒出一身冷汗。
她起身為殷孤波拭去額間的汗,白日的搶救總算撿回他一條命,可接下來的幾日卻是關鍵時期,稍有怠慢將會前功盡棄。
抹去臉上的疲累,她推開房門,打算再取泉水喂殷孤波一回,卻被廊道里的人影給嚇了一跳。
「居月姑娘,辛苦你了。」衛泱手持摺扇,廊道外頭的月華照得他更加俊逸非凡,可那笑臉卻陰沉得有些可憎。
「白日你受到的驚嚇應是不小,沒想到至今還有氣力可以看顧傷者。」
「這本是我應當做的事。」她話聲放得很軟,輕輕地合上門,好似怕驚擾到殷弧波一樣。
「害他身陷於險境之中,也是你該做的事嗎?」
「你何苦對我苦苦相逼?天下之大,當真沒有我立足之地嗎?」
「已經有人知道不老泉的秘密,並將你鎖定為目標,今日孤波差點魂斷崖邊,你卻還想置身事外。」
「他如果希望我留下,那我便留。」若離開他,她又怎能行走於這天朝之間?
「別忘了,六神需奪走不老泉最後一氣,若你不死,也不得留於此。」衛泱收起摺扇,拍在掌心底。
「你可要謹記,孤波是受你拖累,這回滕罡和花復應來得巧才能力敵刺客們,若是再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恐怕到時抬回的就是他的屍首了。」
他的話,令居月心頭一緊。她忘不掉他那時望著自己的眼神,銳利得直穿透她的心窩。
那雙眼,不知是在對自己傾吐些什麼?說不準,是不甘心她害他那麼早死。
「真是我害的嗎?」
「難道不是?」
「我的存在,是會害了殷孤波,還是你們六神?」居月說得哽咽,她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逼到盡頭。
「你毀的將是整座天朝。那些你口口聲聲要救的黎民百姓,最後都將死於你手裡……就算六神有通天本領,也抗衡不了。」
「救世,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原因。」
兒時雙親皆亡,如今龍藩鎮也被毀。現在的她舉目無親,若沒有這樣的信念,她怎麼可能跟隨殷孤波一道同行?
「可是,這世間本來就容不得所謂的長生不老。你的存在,將會令帝王、將相跟爵侯們,瘋狂追求長生的秘訣。歷代君王,多少人為求此術荒廢朝綱,棄百姓於不顧?」
兩行清淚,滑落至居月的頰面上,她深深感到迷惘。
「離開殷孤波,我哪裡都走不了。」帶著抵抗不住天朝氣脈的身子離開殷孤波,她無法久活,最終必定心神衰竭而亡。
「死在這座供你棲息多年的天朝下,也算是給你的恩澤了。」所以,他才沒有非得逼殷孤波親自動手不可。
「再多給我一夜,再讓我留在他身邊一夜。」再多的奢求,她也不貪了。
衛泱允諾她的懇求。見她離去之前,他開口問了話。
「居月,你有心愿嗎?」
「衛爺想助我這來日無多的可憐人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定當竭盡心力。」摺扇敲在掌心裡,無人知道衛泱說出的這句話是真是假。
「那就請六神……仁慈些,救救天下受苦的百姓吧!」他們的能力,不知比普通凡人強大多少倍,在天朝間流傳的傳奇,信手拈來絕大部分都是出於六神。
「救世,要救多少人才能福澤綿延,死後登極樂世界,你清楚嗎?」
「不知道。」
「那是我們永遠都不會得到的答案。但是,你可知如何能墮入煉獄?」
居月回過頭來,見到衛泱半張俊臉藏在陰影底下,顯得詭譎莫辨。
「惡念只要一起,你就置身其中了!切記切記。」
握著他的手,居月屈坐在床榻邊,圓額抵在他的手背上,雖然身下的地涼,但她一點兒也不怕。
「孤波,你還不醒嗎?我要走了……」
夜裡,靜得只存她哽咽的問話聲,回應自己的,卻是一陣陣沉穩的呼吸聲。
居月想要用力將他搖醒,要他別再獨自沉睡,放她一人孤單地離開這裡。
「我走以後,你別來尋我、別來見我,我們就回到先前素不相識的時候。」
今夜一別,日後便不再相逢。今日一別,從此天涯兩相隔。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醒時我不能說,事到如今若不說,怕是已經沒有機會再說了。」居月閉上跟,貪戀著偎在他身邊時的寧靜。
房內,有她替他療傷燃上的裊裊薰香。
花復應說他睡得不好,這幾年總是沒有好好睡上一覺,每回總在夢裡驚醒。
白日,她為他調好日後夜裡好睡的薰香,甚至還將方子交給花復應,若是用完后就到葯院照帖抓藥,並且將做法仔細寫下。
就算以後她不在了,他也依舊能有好眠………
「居月——」倒在椅子上睡相極差的富璟丹,在聽見房裡突如其來的暴吼聲后,「唰」地一聲彈起身來,差點從椅子上跌落。
「你醒了?」
「居月、居月,你在哪裡?」富璟丹湊上前去,忙不迭地問:「孤波,你有沒有哪裡痛呀?」
「她人呢?」鐵臂迎上前,他一把揪住富璟丹的衣襟。「還在不在?」
嘖,這傢伙不久前傷得連大羅神仙都難以救治,才從鬼門關前踅了一趟回來,怎麼眼下卻如此力大無窮啊?
「你找她找得那麼急,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富璟丹見他渾身纏著布,布上還微微滲出血水,那日他被刺客砍得差點成為刀下冤魂,若不是居月醫術過人,恐怕六神中就少了這刈神展威風了。
「為什麼她不在我身邊?」殷孤波激動得忍不住嗆咳,每一個震蕩都衝撞著這副被千刀剮過的破身子,痛得直透進他的骨子裡。
「你醒來就只想找她,也不想想其他人多為你擔心。」
「那日,我是不是在崖邊放開她的手了?」
夢裡,他見她哭得淚眼汪汪,耳邊還傳來她低啞的哭聲,難道他真的鬆開手,把她一人獨留在深谷里了?
「我要見她!現在就要見她!」殷孤波激動地掙紮起身,卻提不起半點氣力,體內淤積的內傷還在復原中,他此刻脆弱得可比方出生的小娃,簡直無抵抗之力。
「別別別!她不在這兒……你還是死心吧!」
這話一出,令殷孤波傷透了心,眼底熱意來得很急。他當真……放手了嗎?
富璟丹按住他,以防止他扯裂自己的傷口,但門外卻跨進一道絳紫色的身影,迫人的氣息隨之而來。
「醒了?看來真有精神哪!」
殷孤波瞪著神態始終悠哉,不識何謂憂愁的衛泱,眼中寫滿了厭惡。
「都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
「當年婉兒的死,的確與我有關,可她死在你手裡,也算是死得其所。而居月就不關我的事了,畢竟放開手的人,不是我!」
「衛泱!」殷孤波吼出聲,運行在體內的真氣突然激動亂行,衝上心口,令他嘔出一口熱血。
「衛泱,你別再刺激孤波,他才剛從鬼門關前走一趟回來,沒必要這麼趕盡殺絕。」
「若不把話說清楚,這小子還在怨天怪地,現在竟然還想把居月的死算在我頭上。」
富璟丹古怪地看著他,不敢否認衛泱的話,想不到他居然是這樣對殷孤波說,難道衛泱真要放棄取居月的性命,讓她離開貴風茶樓就好了?
「難道不是?你難道沒有因為她的死,而感到輕鬆快活嗎?」
殷孤波含淚咆叫著,當初婉兒的死,他還沒有在人前如此悲憤過,恐怕是壓抑過了頭,新仇舊恨才會在今日全湧上心頭。
「然而,放開她的手令她葬身谷底死無全屍的人,不是我!」
這一話,重重地擊往殷孤波的心頭,令他失控,瘋狂地咆出聲。
「啊——」
如獅吼般的咆哮,顯露出他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滿腔不甘心的怨恨,終究化作嘴邊嘔出的濕熱新血,染在艷白的單衣上.成了一抹凄艷的紅。
天要絕他、地不留他!他殷孤波註定走在天朝往後的路上,將是行屍走肉!
「孤波,你別這樣對自己。」富璟丹見他不斷嘔出血來,慌得六神無主。
「為什麼……為什麼……」
雖然眼眶濕熱,他卻忍著不讓淚水流出,此時蔓生在心口的痛,更勝皮肉上的疼。
這天底下有沒有一種病,只要得了,就可以忘記前塵過往以及現在身處的痛?
「唉呀,怎麼起來了?這外頭的天很熱哩!身上悶壞了,汗水會沾濕其他沒癒合的傷口,到時就夠你受了。」
拉起袖擺,花復應為殷孤波遮起頭上那一片赤焰的天日。
高大的身影窩在廊道里,斜斜的天光照了他一身,仍舊驅不走周身的陰冷。
他註定要這樣麻木不仁地度過往後的日子。
「孤波,你坐在這裡多久啦?」成天就只會對著這口水池生相思,難不成那女人會從水裡走出來不成?
花復應問出了這句話,卻無人回應。
「今天天氣真好……」嘖,都夏日了,這天氣能有多不好?
「你若覺得精神好些了,我們就到外頭去走走晃晃,你陪我買些東西回來可好?」
那雙直望著泉水的瞳眼,絲毫沒有移轉半分,藏匿其間的,只有淡淡的哀愁。
本來想趕他回房歇息,但獨自對著斗室又怕他悶出病來.花復應想想還是拉他去大街上溜達溜達,也總強過睹物思人.暗自傷心啊!
不過說也奇怪,這居月的泉水真有神效,殷孤波身上的刀傷已經好了泰半,短短几日的光陰過去全都結痂了,就連內功也好了約莫七八成,恢復之快,連衛泱都嘖嘖稱奇,更何況是其他人。
花復應很好奇這口泉水的效用,簡直可比做救命仙丹。但其他人喝了,卻沒有任何神奇的效果,莫非是居月走了以後,這口泉水也跟著喪失神力了?
「走吧!趁現在茶樓里人不多我們出去溜達溜達,晚了,想走還走不開哩!」
花復應笑咪咪地拉起殷孤波,只見他神色獃滯,不見半分喜怒哀樂。
唉,這還能叫做人嗎?比一個行屍走肉還不如!花復應全看在眼裡,但是也不敢多言,依舊笑得燦美如花。
兩人自後院里的小門離開茶樓,拐了幾個窄巷,便踏上春風大街。
「嘖,白日就開起賭盤,對面的坊子煩是不煩!」花復應嚷著,這賭坊前不久還將貴風茶樓被砸店的事兒開成賭盤,輸得差點拆下招牌,過沒多久,竟又恢復一片繁榮景象了。
從前,殷孤波還會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應付著,如今要是花復應沒有牽著他,人就像個傻子呆愣在原地,失去從前的威風。
今後,六神該怎麼走下去呢?花復應無奈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有異樣神態,可是心底卻壓著一塊大石,沉甸甸地教人喘不過氣來。
「孤波,這些年來,你後悔過嗎?」她輕聲地問道,拉著他並肩而行。
無奈回應她的,還是只有一片靜寂。
「我曾經很後悔,可是,這幾年過後同頭想想,當初也是想成為英雄才會踏上這條路的。」花復應緊握住他,希望她的話可以讓殷孤波好好振作。
「我想,在居月心中你也是個英雄。」
花復應的話,輕輕敲進了殷孤波這些日子來封閉的心。
「她心底的英雄,最後還是救不了她。_
「你知道嗎,每個女人心底,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英雄。我說你是,是因為我在她眼裡看見這個答案。」
「我做不了……她心中的英雄。永遠……都做不了……」
春風大街上,景色依舊,可是看在殷孤波眼中,卻成了那片他方踏離沒多久的大漠……毫無希望。
「她既然走了,你就讓她去吧,這天朝下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過得很好。」
「明天我要到谷底去。」他將所有的相思,全寄托在崖下。「做什麼?」
「帶回她,若能有幸找到的話,就是老天可憐我。」
花復應看著他,秀眉緊扭,她很想告訴他實話。只怕這時,居月也不知死在天朝何處了?
「好吧!我陪你一道去。」就算是了他的一樁心愿,何樂而不為?
「謝謝你。」
殷孤波看著掌心裡也曾有一雙手牽著自己,那冰涼的觸感,留在他的記憶之中,卻深刻得如鋼刀鑿下。
未來,他只能踏著沒有她相伴的道路……或許,他倆的緣分,就像曇花一現的光陰,夜曇花一見到天明,終該走上的,也是凋零的命運。
抬眼望去,茫茫人海中,哪裡能期望再見到她的身影,這終其一生,自己得到夢裡才能尋到她了。
「歇,你知道嗎,聽說東街的貧窟子有人謠傳著駭人聽聞的事兒。」
「啥?那窮得只有鬼才要踏進去的貧窟子,能有什麼流言可傳?你可別信以為真,到時胡亂踏進去讓那群貧民剝了皮,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聽說那兒有個女人,以自己的血做葯治人,喝上一口就能長生不老,你說奇不奇?」
花復應見一旁與自己錯身的天朝人嘴裡談論起這怪事,還來不及反應,殷孤波便回頭揪著其中一人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說,天朝有個女人能助人長生不老,以血做藥引,是真是假?」
「別別別……我也是聽人說的。這位大爺,您真信這流言啊?」
「何時謠傳的?」殷孤波問道,心底焦急萬分。「快說!」
「就……就不過是這幾日的光景嘛。」
鬆開手,殷孤波眼神銳直地望進花復應的眼裡,已經嗅聞到其中詭異的地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