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哈哈哈——」

夏寧歡笑得很誇張，還倒在老公懷裡，惹來某人的不悅。

夏寧芯咬了口蘋果，似是在泄憤，然後瞪著妹妹。

「你還要笑多久?」

孫志邦連忙推推老婆，要她收斂一下，她是沒看見大姊已經變臉嗎?

「阿邦，好可惜喔，你都沒看見姊姊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有男人能吃定她的。」

小時候遇到任何事情，都是姊姊擋在前面保護她，就算對方是男人，姊姊照樣所向無敵，難得也有讓她沒轍的傢伙。

「不是被吃定，只是突然被他唬住。」

「可是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啊!假如他沒有對不起你，你怎能就此定他罪?這不就亂冤枉人?」

「我沒冤枉他。」

不過一會兒工夫，她妹竟陣前倒戈!?

「恕你妹妹不客氣的說，你也有錯，沒事幹嘛去幫江紫薇?人家還不領你的情勒!所以你們兩個都有錯，何不互相原諒?」

「最後你是不是要說，這樣就皆大歡喜?」

「若能這樣是最好不過，免得你整天唉聲嘆氣，影響我的胎教。」

「我哪有!?」她馬上否認、「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睡了。」

「喔，對了，姊，我忘記跟你說，從明天開始，傅先生要住在我們家樓下喔。」

「你怎麼知道?」猛地回頭，她怎麼都不知情!?

「在你頭也不回，不聽他解釋先離開的時候，他告訴我的，他說住飯店他住得很不習慣，問我哪裡可以租房子，我當然是推薦我們家羅，還可小賺一筆!阿邦，我是不是很聰明?」窩回丈夫懷裡，她天不怕地不怕。

真是聰明到欠打!

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她懶得計較。

哼，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他?

想得美!

繼妹妹背叛她后，沒想到那個忠厚老實的妹夫也無條件投降，讓傅東凡在幸福花店工作。

但她不怪他，因為肯定是妹妹授意。

「姊，有位客人訂花要送給女朋友，你跟東凡一塊去，順便讓他熟悉一下環境，記得別讓他迷路了。」夏寧歡笑得很賊地說。

「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出事的。」

「姊，這裡又不是台北，你就帶他去啦!」夏寧歡把花交到夏寧芯手上，然後將兩人推出花店。

最後，夏寧芯只好勉為其難跟傅東凡出門。

「寧歡，這樣好嗎?」孫志邦站在她身邊憂心忡忡地說，很怕夏寧芯會生氣。

夏寧歡挽著丈夫的手，把臉貼在他的手臂上，笑意盈盈地說：

「當然好。姊姊還喜歡傅東凡，只是礙於之前的事情不願表達出來，你也知道姊姊很嘴硬，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們分開，然後後悔一輩子嗎?我希望她能幸福，你的意思呢?」

「我當然也希望姊姊快樂。」

總之，老婆說了算，他都沒意見。

二十分鐘的路程，夏寧芯腳程很快，十幾分鐘就抵達目的地，把花交給女主角簽收后，又迅速下樓，完全不理睬走在身後的傅東凡。

可這會兒天公不作美，還沒來得及踏出辦公大樓，外頭已經開始下起雨來，他們只好站在裡頭等雨停。

一個人躲雨是無所謂，可偏偏傅東凡離她很近，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凝重，一旁躲雨的人根本不太敢靠近他們。

無須回頭，她也知道傅東凡就在她身後，只因他溫熱的呼吸全都噴在她的頸子上。

他總是喜歡靠她靠得很近，然後藉此讓她手足無措。

「我們已經沒有話說了，你還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怎會?你現在不就在跟我說話?我相信我們還很有話聊。」

「這樣算有話聊?你不是要回日本?那就快點回去。」好讓她眼不見為凈。

「你跟我說了那麼多的話，顯然我們還是很有得聊，而且知道你還關心我要回日本的事情，我很感動。寧，這證明你仍在乎我對嗎?」

夏寧芯轉過頭瞪著他，闊別一個月，傅東凡似乎臉皮更厚了。

「我沒有在乎你，只是要你快點滾回去!」

不知怎地，只要一看見傅東凡，她就會心浮氣躁、無法平靜，可看不見他，又會想著他，這樣矛盾的感情，弄得她這個禮拜睡不好。

「我已經答應爸媽，會帶著我的妻子回去，你要跟我回去嗎?」他笑咪咪地問。

「很抱歉，我不是你妻子，所以不會跟你回日本，上回在那邊感冒，足以證明我跟那裡八字不合。

」

「那你比較喜歡哪裡?」

「當然是台灣，這裡畢竟是我的故鄉。」等等，她在跟他說什麼啊?

夏寧芯轉過頭，不再理他。

「那我陪你住在台灣，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陪著你，這樣好嗎?」

「我為什麼要你陪啊?」

都是下雨天的關係，她才被迫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最可惡的是，她內心不是祈禱雨停，而是希望雨別停。

「因為我愛你。」

「難道你不曉得我是存心刁難你，故意和你唱反調嗎?」

「不管你如何任性，我都會包容你，就算你認定全是我的錯，我也會接受。」他雙手圈住她的身體。

他的聲音似乎帶有魔力，輕輕地穩定了她煩躁不安的心情。

「別說得我好像很任性，這本來就是你的錯!」她忍不住抱怨，她從來就不是任性的人。

她認定自己夠理性，無論何時都能表演出最稱職的一面，不會有孩子氣的時候。偏偏在傅東凡面前，她就像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一樣。

「你現在不就是在任性嗎?我不介意你繼續任性，我會一輩子寵你。」十足包容的口吻讓聽的人醉了。

「我還沒原諒你。」

下顎抵著她的頭髮，對於再次圈住只屬於自己的溫暖，他感到無比放心。

「我知道，只要你不再離開我，要懲罰我一輩子都沒關係，這世上只有你有這個殊榮。」

「一輩子都能懲罰你?」她的心又軟了。

「嗯，隨你高興。」聽見她放鬆的語調，傅東凡心情也輕鬆不少，總覺得快要雨過天晴。

「那一輩子……都不準抱我!」

嗯，聽來真是個不錯的懲罰方式。

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三分，他挑釁道：「只要你能抗拒我的誘惑，不會主動撲上來。」

「我才不會撲上去!」

「很難說。」

夏寧芯氣得轉過頭去。

「寧，我知道自己的作法的確傷害了你，我願意補償你，你應該曉得我是愛你的，原諒我好嗎?」

他深深嘆了口氣。

緩緩閉上眼睛，感受這暌違已久的摟抱滋味，夏寧芯幾乎要落淚。

她怎麼會這麼愛傅東凡呢?

愛到就算曾經因他而傷也怨恨不了他，或許女人真的是傻的，儘管是騙人的甜言蜜語，也會無怨無悔地為自己建構一個夢幻城堡。

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雨停了，我們回去吧。」她淡淡地說。

回程的路，他們走得特別久，雖然不說一句話，可握住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的關係改變了，從那個下雨的午後開始。

最初夏寧芯會避開傅東凡，現在他們卻靠得很近，傅東凡對夏寧芯的溫柔，夏寧歡全看在眼匠。

「你真的很愛我姊姊嗎?」趁著姊姊出去買東西，她關心地問。

嘴上要姊姊不要放棄幸福，但她依然還是會睜大眼睛，檢查傅東凡適不適合當她的姊夫。

「我愛她。」

目送那個逐漸消逝在面前的黑影，他笑得幸福。

「好吧，那我勉為其難把姊姊交給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要不然我們一家三口肯定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給你們這種機會的。」

「那就好。」

「我差點失去她，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呃……那你現在有空嗎?」

傅東凡轉過頭來，發現夏寧歡的臉色有點蒼白。

「你怎麼了?」

「好像破了……」

破了?

他的視線隨即放低，然後連忙扶住她，朝裡頭一喊：

「阿邦!」

接著，他們兩人手忙腳亂送夏寧歡到醫院。

接獲通知的夏寧芯匆匆趕到，在走廊上看見傅東凡。

「東凡，寧歡呢?」

她好擔心妹妹，立即搭計程車趕到醫院。

「已經推入產房，有阿邦陪著，不會有事的，放心。」傅東凡連忙安撫她急切的心情，要她先坐下。「乖，先深呼吸，不要緊張，只是提早幾天而已。」

「真的?」

「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醫生。」

夏寧芯緊握著拳頭，偎在傅東凡懷裡，在他的安撫下，心緒緩緩穩定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他們只能聽見裡頭傳出來驚心動魄的吼聲，夏寧歡每喊一次，夏寧芯就握緊傅東凡的手一次。

而傅東凡不發一語，只是不停拍著她的肩。

幸好夏寧歡平時有遵守醫生的交代，天天爬樓梯走路，加上她平時就喜歡運動，頭一胎並沒有折磨她太久，四個多小時后，她的小外甥呱呱墜地。

當護士出來通知他們順產後，夏寧芯開心不已地抱住傅東凡，雙腿還圈著他的身體，顯然比孩子的父母還要喜悅。

「太棒了，我當阿姨了!我當阿姨了!」

「恭喜。」

無視護士偷偷的竊笑，傅東凡也回抱住她。

「我又多了一個親人，好棒啊!」她真恨不得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對全世界宣布，讓所有人陪著她高興。

傅東凡很高興能在第一時間和夏寧芯分享這個消息。

「寧芯，我也願意當你的家人。」輕輕地，他說出他的承諾。

夏寧芯聽見了，心頭一慌，無法假裝沒聽見。

發覺她的表情盈滿驚愕，傅東凡知道自己挑錯時機，連忙詢問護士問題，轉移尷尬。

「護士小姐，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看他們?」

「你們可以先到病房去等。」護士笑著回答。

「寧芯，走吧。」

牽起她的手，他將剛才的事情拋到腦後。

他不該急躁的，寧芯好不容易才接受他的靠近，他應該放慢腳步，讓她對自己更信任。

他能夠感覺到寧芯已經原諒他了，只是礙於她對婚姻有很大的恐懼，加上薇薇的事情，剛好成為她繼續抗拒下去的最大理由，他並不希望因為一時的莽撞，而讓她有借口拒絕。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業，值得他慢慢來。

「我明白你還在意你爸媽的事情，我不會逼你非忘記不可，但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想結婚，想要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我想要每天正大光明抱著你入睡，早上望著你的睡顏醒來，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你去，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

我要我的未來有你陪伴，我沒有太多慾望，只求有個能夠一輩子攜手相伴的妻子，而我唯一想到的對象就是你，除了你，我不曾想到別人。假如你還不能接受我，我會等你，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願意。

」

尋尋覓覓，就為了找到專屬於自己的另一半，他會永遠等下去。

走在傅東凡身後的夏寧芯，在聽見他的話后，情不自禁淚流滿面。

好甜，好甜的話，宛若甜蜜的蜂蜜滑入她的心坎，暖了她的心。

「笨蛋，不要輕易說出永遠這兩個字，做不到就會變得很難看了。」

這男人真是可惡，又惹她哭了。

聽出夏寧芯的聲音不太對，傅東凡旋身，她哭泣的容顏躍入他眼底。

「能讓我說永遠的只有你，我可是張最棒的長期飯票，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錯過我很可惜的，你要慎重考慮喔!」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俊冷的臉龐也泛起難以掩飾的幸福笑痕。

「只會欺負我。」

「當然，這是專屬於我的權利，誰都不許侵犯。」

之後，夏寧歡被推出產房，她人沒事，倒是陪產的阿邦嚇得臉色發白，直說不讓老婆再生了。

不過夏寧歡卻是呵呵笑地說，等她準備好一定要再生一胎。

「不痛嗎?」夏寧芯問道。

剛剛在產房她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而她竟然還要再生!?

「當然會痛啊!」

「那為什麼還要生?」

剛才在產房痛得死去活來，她也說再也不生了，可等到孩子抱在懷裡之後，所有的痛全都拍拍翅膀飛走，她的心底只剩下孩子。

「可是一個孩子太寂寞了，兩個恰恰好，就好像我們一樣啊!」說到最後，寧歡的視線落在夏寧芯身上，如果沒有姊姊的保護，就不會有現在的她。

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的夏寧芯，又哭得無法自己。

「傻瓜!」

「可以看寶寶羅。」護士進來通知。

雖然寶寶提早幾天出生，不過很健康，只是有點瘦，得暫時住在保溫箱。

「寧歡，你先休息，我們去看寶寶羅。」

這回夏寧芯主動牽著傅東凡的手，發現她的動作，他笑了。

站在玻璃窗外頭，他們找到寶寶。

小小的、瘦瘦的他，躺在保溫箱里，一雙眼睛正好奇地看著這個新世界。

「好可愛喔!」

「是啊。」看見小生命的誕生，傅東凡的聲音也不自覺放柔，生怕聲音會透過玻璃窗吵到那些小傢伙們。

「以前，寧歡跟我都很怕痛，嫁給阿邦之前，她還跟他約法三章說絕對不生小孩子，可是沒想到她現在當了媽媽，母愛真是偉大。你覺得我會是個好媽媽嗎?」

「當然。」

「嗯……那你希望有幾個小孩?」她專註地凝望傅東凡。

如果是他，她願意再試一次。

傅東凡握住她的手。

「我覺得兩個恰恰好，不管男生還是女生，我都喜歡。」

眼眶又濕潤起來，夏寧芯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她終於找到能夠讓她依靠一輩子的幸福了。

緊握的雙手證明了他們已經跨越過最艱難的一關。

尾聲「我其實早就不生氣了。」在飛往日本的飛機上，夏寧芯坦承道。

假如傅東凡不是真心的，她能感覺得到的，就算他戲演得好到足以領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也無法騙過她。

「那天，其實你應該繼續聽下去的，因為後來我拒絕薇薇的拜託，誰教我早就愛上你這個磨人精，根本捨不得傷你的心。」

「聽見你答應她的事情，我哪還有心思繼續聽下去?」

「對不起。」他還是很抱歉。

「我已經不生氣了。」她朝他淡淡地笑，事過境遷的感覺很好。

傅東凡握住她的手。

「女人很傻的，就算事業多成功，最後還是會希望有個家庭，有愛她的人陪伴，我曾經認定自己什麼都不需要，直到愛情來了，才明白何謂身不由已。

以前我恨過我媽，恨她為什麼要愛上我爸，在我跟妹妹需要她時，她卻偏偏追逐一個永遠都不會屬於她的人，真的很傻很傻。

在愛上你后，我終於能體會那種感覺，我原諒了為愛不顧一切的她，但，卻無法喜歡身為母親時的她。」

「我永遠都會對你好的。」

「我知道。」她含笑以對。「薇薇她還在生我的氣嗎?」

初到慶華的時候，那時江紫薇還是江崇南身旁的小助理，她對她很好，兩人感情就像姊妹一樣，後來讓江紫薇傷心，她也十分過意不去。

「當然了，她還是很氣你。」

夏寧芯心頭驀然一沉。

「她是氣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她。」看著夏寧芯抬起的小臉，他解釋：「姨丈把事情全跟薇薇說了，但她還是氣你瞞著她，讓她無端討厭你一年，所以暫時不敢來見你。」

「原來董事長什麼都說了啊。」夏寧芯頓時如釋重負。

原本那是個秘密，他們雙方都不能說。

「你也真傻。」

「我答應過董事長不說的。」

「連我也不能說?」他是介意這點，他覺得他們之間應該不會有秘密。

「你不也隱瞞薇薇是你表妹的事情?」

「是我要他們別說的，我原本就是來慶華暫代總經理職務而已，如果讓其他人知道我跟董事長之間的關係，整個慶華不雞飛狗跳才怪!很抱歉，我本來是想等我離開后再跟你說的，那我們算扯平了嗎?」

「嗯，等我跟你說完一件事，才算扯平。」

「什麼事?」

「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能告訴董事長。」

「嗯。」

「其實我不是你想像中那樣愛試探人心的人，我是浪漫事務所的員工，專門處理有關『情』的問題，你之前所看見的一切，全是我處理的案子，不過現在我辭職了。」

「寧，我很高興你告訴我。」

夏寧芯微微地笑。

兩人眉目傳情，一切全都過去了，未來的幸福正等著他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