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漆黑的夜色,在一條髒亂的巷道內,祎祺找到了四名殺手的其中一人。

隨便揮個幾下,這名叫修的殺手就被投進垃圾桶里不能動彈。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凡妮.普特了嗎?」祎祺這時候才亮出刀子。

「你……你到底是誰?」修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卡在垃圾桶里了。

在黑暗中,無法看清這名男子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人毫不懷疑他可以殺人於不眨眼。修開始打顫。

「我最好先讓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很沒耐性的,如果你不想死在垃圾桶里就快說!」

祎祺直接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

「我……我是被人僱用的。」修嚇得趕緊透露。

「僱用你的人是誰?」

「我……我不知道。」

「再說一次不知道,你就永遠沒有開口的機會了。」祎祺慢條斯理地威脅道。

「我……是……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只知道這樣。她從來沒露面,我們也不知道她是誰。」完了,說出來萬一被那女人知道他就死定了,但是這會兒不說他馬上就得死了。

「你們怎麼取得聯繫?」

「一開始是利用傳訊機,交錢時在一棟廢墟里……」他說出了位置。

祎祺沉默了半晌,拿出傳訊機,往聲憶鍵里找了幾個聲音。

「告訴我是哪一個聲音。」他讓修去辨識。

修聽了一會兒,指住一個聲音。

「是這個……這個很像。」

「你確定?」祎祺眯起了眼睛,重複播放修所指認的聲音。

「應該是……」修無法完全肯定,因為聲音有一些出入,那個女人的聲音更為森冷。

祎祺皺起了眉頭。

他幾乎可以確定幕後主使者是誰了,但是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一點也不高興。

※※※

「凡妮,把這些文件簽完才可以走!」瑪小姐抱胸盯著她。

「拜託,你把工作也帶回家來做呀?」凡妮真怨嘆自己永遠比她晚一秒鐘起床,才會給她逮著了。

「你現在一天到晚泡在醫院裡,我不幫你帶回家來,你還記得公司怎麼走嗎?」瑪小姐把文件交到她手上,「快點簽一簽,早餐吃了才能走。」

「吃早餐還得工作會消化不良的。」凡妮噘起嘴,把文件帶到餐桌上。

「沒人要你邊吃邊做。」瑪小姐搖搖頭。

「這樣才不會浪費時間嘛。」凡妮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直接拿起三明治就口吃,一邊開始工作。

「浪費你去醫院的時間嗎?」瑪小姐調侃她。

凡妮臉色微紅。

「今天伊爾要出院嘛,我只好早點去。」她咬了一口三明洽含糊道。

瑪小姐盯著她,神色轉為若有所思。

「芮絲昨天回來過,她說你很久沒跟她聯絡,她很想念你。」

「等伊爾出院,我就有時間去看她了。她最近還好嗎?」

「看起來很有精神。」

「那威克呢?」他們已經決定把芮紗難產生下的嬰兒當作芮絲和布里斯的親骨肉扶養,不把這件事告訴伊爾了。

「他也很好。」瑪小姐點點頭,接著說:「布里斯有了芮絲的照顧,當然也比以前好了。」

「我才不管那傢伙!到現在還沒和芮絲結婚,他去忙死算了!」說到布里斯,凡妮就有氣。

「是芮絲堅持要等到伊爾接手米南利集團后,才和布里斯結婚的。你也知道布里斯曾經兩個禮拜沒到公司,結果沒日沒夜忙了好幾天,芮絲不忍心讓布里斯為了他們的婚禮又累壞了。」

「她就是這麼為人著想,是我才不管這麼多呢,沒人管理就讓它倒閉算了,或者叫布里斯捲款逍遙去也行啊!」凡妮低頭批閱公丈,還能一邊算計人。

「你做得出來這種事,還用得著在這裡簽文件嗎?」瑪小姐可了解她。

凡妮噘起嘴,「情況不一樣嘛。布里斯那三個兄弟一個個狡猾成性,讓他們受點教訓,我才不會良心不安呢。」

「人家芮絲可不會這麼想。」瑪小姐睇她一眼。

「爹娘不同就是不一樣。你現作是不是想這樣說了?」凡妮抬起頭掃了她一眼。

「不敢,我只是個小小的管家,哪裡敢說主人的是非。」瑪小姐正經八百地說。

「少來了,瑪小姐,我們兩人都知道普特家只剩下芮絲一個主人了。」凡妮擺擺手,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在戶籍上你也是普特家的女兒,這個家的主人。」瑪小姐盯著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眸底突然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這得感謝列恩伯伯的幫助,讓我不必淪落為養女。」凡妮揚起嘴角,把文件簽完了。

「凡妮……」

「拜託,瑪小姐,你幹嘛露出那種表情啊?活像我是在普特家被凌虐長大的可憐女孩,你這樣子讓我死去的爸媽的話,他們會很傷心的。」凡妮搖搖頭,就因為普特一家待她太好了,所以她根本不會去想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又為什麼把才剛出生的她送人。

「……對不起。」

凡妮登特睜大了眼睛,伸手探探瑪小姐的額頭。

「沒發燒嘛,是哪裡不對勁?」突然向她道歉,又不像在嘲諷她,肯定是生病了。

瑪小姐瞧她一眼,拿過簽好的文件。

「我去公司了,你要記得關門。」

「知道了。」凡妮擺擺手。

奇怪,瑪小姐怎麼了?凡妮狐疑了一晌,又繼續解決她的早餐。

※※※

「你怎麼又來了?」凡妮一進病房就看見不速之客。

她不給好臉色的對象是曾經為伊爾「拉皮條」的斐斯.格瑞特。

前幾天他已經來看過伊爾,那時候凡妮也在,斐斯對她的名字很感興趣,直認為自己在哪裡聽過,但他並不認識身為普特企業董事長的凡妮,他對企業界的美女沒有興趣。

「你好,凡妮。」斐斯這一次來已經知道他為什麼對她的名字「似曾相識」。

在他的「點名簿」里,高年學區也有一位凡妮.普特的十九歲女孩,因為穿著土氣、不惹眼又非金髮,所以他很快在「點名簿」里畫掉這個名字,也就差點將她遺忘了。

現在,他懷疑她們是同一人。

「你在看什麼?」凡妮對斐斯皺起眉頭,上一次他也是這樣盯著自己看。

「斐斯,朋友妻不可戲,你可要記住這句語。」伊爾眯起藍眸,對他露出一臉微笑。

「凡妮承認嗎?」斐斯挑眉,倒不怕伊爾的威脅。

「你們少在我面前……」凡妮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站不住腳。

「凡妮!你怎麼了?」伊爾及時扶住她,一下子表情全變了。

凡妮靠著他站了一會兒,那股突來的暈眩感慢慢平息下來。

「我沒事。」她自己都一臉狐疑,她可是標準的健康寶寶哩。

「真的沒事嗎?」斐斯也靠過來,「你的臉色不好看,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病嗎?」

凡妮瞪起眼睛。

她還沒開口大罵,伊爾已經先她一步敲了斐斯一記。

「小心我拿消毒藥水漱你的口!」出口沒好話的傢伙。

「對嘛,不像話!」凡妮也跟著加入。

「這時候就會夫唱婦隨了,受不了你們。」斐斯搖搖頭,這一次可記得站遠些了。

「斐斯,我會看一點面相,所以在此要奉勸你少開口。」凡妮微笑道。

「為什麼?」他的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

「因為你看起來就是一副短命相,小心禍從口出,讓你死得更快。」凡妮收起了笑容,朝他睇上一記冷眼。

斐斯立刻閉上嘴,沒敢再開口。

伊爾看見他的表情,咧開嘴一臉嘲笑。

「早告訴你﹃不可戲﹄,你偏不聽。」

「伊爾,出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既然你的朋友來接你,那沒我的事,我走了。」

凡妮懶得跟他計較。

「誰說沒你的事,斐斯他要回去了。」伊爾拉住她,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是啊,我要被趕回去了。」斐斯早習慣他這個重色輕友的損友。

凡妮撞進伊爾的胸膛,非但沒有將他推開,還把臉埋進去,緊緊依靠著他。

「凡妮,你怎麼了?」伊爾發覺她不對勁,她的手腳好家在顫抖。

「在我面前可以稍微節制一下嗎?」斐斯看著「卿卿我我」的兩人猛瞪眼。

「斐斯,去叫醫生來!」伊爾緊緊抱住凡妮。

看見他肅穆的神色和緊張的態度,斐斯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立刻去——」

「不用。」凡妮拉住他,緩緩抬起頭,離開伊爾的胸膛,「別笑死人了,頭昏眼花就看醫生,那全世界一半以上人口都得住院了。」

凡妮皺著眉頭,對自己突然變得虛弱的身體直覺不可思議。

「真的只是頭昏眼花嗎?」伊爾緊瞅著她。

「我看不是,你可能有什麼你自己不知道的隱疾。」斐斯正色道。

「是啊,最好還是會傳染的,我第一個傳染給你!」凡妮不耐煩地掃了他一記。

「凡妮,你還是做個檢查比較好。」伊爾看她兩次都差點昏倒,心裡很不舒服。

「不用啦,我好得很。」凡妮揮揮手,面對他的關切還挺不自在的。

「看得出來嘴巴很好。」斐斯同意地點點頭。

「你不只是短命相,你還會橫屍街頭!」凡妮對著他鐵口直斷。

「拜託,你這是詛咒好不好?」斐斯翻起白眼。哪個面相師敢說這種話啊?

「就是在咒你,怎麼樣?」凡妮昂起下巴。

「壞的不靈好的靈。」斐斯聳聳肩,一副好男不與女斗的紳士模樣。

伊爾可無法像他們那樣輕鬆。雖然從上次的暗殺事件以來,凡妮不曾再遭突擊,但這並不表示她就安全了……伊爾心中突然湧起不詳的預兆。

「這裡可真熱鬧。」祎祺倚著門板,不知哪時候來的。

「祎祺,我正要找你。」伊爾語氣里透著責備。這小子居然一直沒給他消息,還讓他四處找不到人。

「嗨,祎祺。」凡妮漾開笑容向他親切的招手。

祎祺嚇得差點沒滑倒,他這個人不習慣人家對他太親切——特別是凡妮。

看她笑得這麼友善,百分之兩百對他有不良企圖。

「凡妮,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祎祺小心翼翼地詢問,後來又想起不對,記得芮絲沒有得罪她,也曾經被她整得很慘。

「現在有了。」凡妮的笑容立刻轉為白眼。什麼意思嘛,這麼看待她難得施展的溫柔,早晚教他好看!

看祎祺飽受驚嚇的模樣,斐斯還是第一次知道他這麼沒膽。

「祎祺,你幹嘛怕一個女流之輩啊?」他當然要取笑了。

祎祺睇他一眼。

「耳朵過來。」他拉著斐斯的耳朵低聲說了一些話,然後若無其事地放開。

斐斯瞪大了眼睛,轉頭向祎祺確認那些話的可信度。他不苟言笑的表情明擺著所言非虛,斐斯飛快往凡妮瞥了一眼,立刻挺直腰桿,大氣也不敢再喘一聲。

「你跟他說了什麼?」凡妮朝祎祺發出警訊。

「我只是讓他明白我之所以﹃尊敬﹄你的原因,別無其他。」祎祺聳肩。

凡妮狐疑地掃向斐斯。

「我完全明白了。」斐斯趕緊舉起兩手,惶恐的態度比起祎祺猶有過之。

「祎祺,你可要記住言多必失這句話。」凡妮提醒他。這個偵探實在知道得太多了。

「牢記。」祎祺向她保證。

「祎祺,叫你查的事怎麼樣了?」伊爾一直記掛著這件事,無心跟他們鬧。

祎祺瞥了凡妮一眼,無言地思索。

「我們的事呢,你不是說兩個禮拜就有消息?」斐斯也跟著湊上一腳。

「我來找你們就是來讓真相大白。」祎祺嚴肅地宣布。

「什麼事情啊?」凡妮好奇地問,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伊爾應該是調查殺手的事,斐斯呢?他也托祎祺查什麼?

※※※

「祎祺,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叫這一票人到我家裡來?」凡妮一個個瞪過。

伊爾、斐斯來也就算了,居然伐爾斯王子也來,還帶了艾雅國的王子一起,想開茶會也不必獨挑上她家吧?

「等會兒你就會全部明白……只希望你別太驚訝。」祎祺皺起眉頭。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凡妮可不是很有耐性的人。

祎祺默思了會兒,瞅著她。

「你的秘書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

「你說瑪小姐?」以前她是喚瑪阿姨的,自從接了董事長的位置,瑪小姐就要她改口。凡妮不懂祎祺問起她做什麼?

祎祺點點頭。

「她幾乎可以算是普特家的一分子了,我拿她當母親、朋友、教師一樣看待,對我來說她就像親人一樣的重要。」凡妮睨著祎祺,「你為什麼突然提起她?」

凡妮的語氣帶著很沖的敵意,她很明白祎祺不會在這種時候無故提起一個人,而她絕對不準任何人對瑪小姐存有一絲不好的懷疑。

「我想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祎祺面容嚴肅,眼神里多了一份同情和憂慮。

「你在說什麼?」祎祺的認真教她心裡產生莫名的恐懼。

「祎祺……」伊爾透過眼神向他確認心中的懷疑——是瑪小姐?!

很遺憾。這是祎祺給他的答案。

伊爾握緊了拳頭,幾乎想給祎祺一拳。

「凡妮,走!」她拉起她的手,決定不讓她承受那麼大的重擊。

「不行,伊爾,事情很複雜,而且全部跟凡妮有關。」祎祺擋住他們不讓行。

「你讓開!」伊爾不管還有什麼事,他不準祎祺這麼傷害凡妮。

「伊爾,我要留下來。」凡妮堅定地說。她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伊爾神色凝重地盯了她好半晌,才終於慢慢放開她。

「既然你這麼說……我支持你。」

「謝謝。」凡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向他道謝,大概是他的那句支持給了她很大的鼓勵吧。

「祎祺,你不能先透露一點嗎?」史維心急地問。

「史維,就快有答案了,你先別急。」伐爾斯態度冷靜。

※※※

「是你!凡妮還沒有回來。」瑪小姐才下班,剛踏進家門,就有人敲門了。

「我要找你,瑪莉蓮小姐。」祎祺刻意叫出她的全名。

瑪小姐沉默了一晌。

「請進。」她沉著而冷靜。

祎祺走進客廳,坐進沙發里。

「瑪小姐,你為什麼找人暗殺凡妮?」他毫不拖泥帶水地直接切入正題。

瑪小姐心一震,緩緩轉身看著他。

「你是怎麼查到的?」她應該是最不會被懷疑的人啊。

「十九年前你曾經是格瑞特家的侍女——如果我不是也負責調查失蹤的女嬰,絕不會想到是你。」太巧了,名單上有她的名字,凡妮在此同時無故遭暗殺,他怎麼可能不起疑。

「原來……」瑪小姐垂下眼瞼,絞握的雙手顫抖。

她失算了,沒想到會有人重新翻起十九年前那些舊事。

「你是當年黛芙.格瑞特大小姐的貼身侍女,深得信賴,所以幾乎是立刻就排除了你的嫌疑——沒有人懷疑女嬰就是你抱走的。」祎祺盯著她,使用了肯定的語氣。

瑪小姐慌亂的態度極為明顯,原以為除了坦娜,再沒有人能夠查獲真相的。

「你……真是不可思議。」竟然能夠把凡妮被追殺的事聯想到女嬰失蹤一案,這個人太可怕了!

「這麼說你承認凡妮就是當年失蹤的平兒公主了?」祎祺對自己敏銳的第六感一向視為正常。

瑪小姐緊閉眼睛,搖搖頭。

「你怎麼會猜到是凡妮?她是普特家的女兒——起碼戶籍上是。」她以為天衣無縫。

「有列恩院長這麼好的朋友,凡妮能夠在戶籍上成為普特家的一分子我毫不意外。」有了威克的案例,更可以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因此祎祺幾乎立刻就想到了。

瑪小姐啞口無言。

祎祺認識她和凡妮,知道她們太多的事了,她想否認都不行。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天意?

「好,我承認,當年的女嬰是我抱走的,凡妮正是艾雅的公主,派人暗殺她的也是我。」事情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如此周密的計畫都會失敗,她還能夠不覺悟嗎?

「不!不是你!不可能!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凡妮衝出來,不願意相信瑪小姐會做這種事。

「凡妮!你們……」瑪小姐驚駭地轉過頭,卻看見一堆人由內室走出來。

「瑪小姐,你說,你不可能派人殺我,你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對不對?你說呀!」

凡妮猛搖著她。

「凡妮……對不起。」瑪小姐愧疚得無顏面對她。

凡妮被她一句「對不起」震得久久無法動彈,這一句對不起說明的事實幾乎要讓她崩潰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瞪大的棕眸里泛著淚光,悲痛的心在啜泣。

「凡妮,冷靜下來。」伊爾在她背後展開了臂膀,緊緊的抱住她,渴望給她安慰。

「這麼說凡妮是我妹妹了?!」這種時候或許不應該開口,但是他急著確定,史維的臉上滿是激奮。

「沒有錯,凡妮就是你們要找的平兒公主。」祎祺點點頭。

「太好了!我總算找到——」

史維欣悅的想擁抱凡妮,伐爾斯拉住了他。

「先讓他們把事情解決再說吧。」

凡妮現在對自己是艾雅的公主這件事完全沒有真實感,她覺得好像在聽故事,故事說完了,一切又會恢復她所熟悉的……不!事實是瑪小姐的確背叛了她,任她如何否認都沒用……「為……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凡妮緊緊攀抓著伊爾,唯有藉他的力量支撐,她才有勇氣質問瑪小姐。「我們是一起生活的家人……是一起工作的夥伴,是……可以談心的知己……我一直這麼以為……一直以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像作噩夢,她還是無法接受這是真的。

瑪小姐搖搖頭,她不想解釋,一切的罪全由她承擔,她不能讓他們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有權利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凡妮哭著,激動得在伊爾懷裡顫抖。

「我也要問你,我母後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抱走她的孩子,害得她終日哭泣?」史維也提出質問。

「全是我的錯。」瑪小姐除了俯首認罪,其他的一概不說。

「你——」

「凡妮,讓我來。」祎祺制止了她,若有所思地審視瑪小姐,提出他的推測,「當年策畫抱走嬰兒的主謀者……應該是黛芙.格瑞特小姐吧?」

此語一出,頓時震驚在場所有人,尤其是斐斯和史維。

「姨母不可能這麼做!」史維立刻抗議。

「姑母不會做這種事!」斐斯同時堅決道。

「不是!跟小姐沒有關係!」瑪小姐急忙搖頭否認。

「你們安靜點!」伊爾不得不大喝,然後對祎祺皺眉,「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祎祺把視線調向瑪小姐。

「希望你不要再袒護她,即使你不說,事實早晚都會水落石出。」光看她恐慌的模樣,祎祺已經能確定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凡妮緊靠著伊爾等待答案,她覺得全身的力氣在逐漸被抽光……又是一陣暈眩感襲來。

大概是心理壓力造成的,她小心翼翼地掩藏,不想在這時候被伊爾發現她的不適。

瑪小姐經過一陣沉默,想到祎祺說得沒有錯,既然黛芙小姐的名字已經被提出,她再隱瞞也沒有用了,事實與其由別人拆穿,還不如由她詳述,她起碼能夠為黛芙小姐說些話。

「當年……應該是黛芙小姐嫁給艾雅國王,誰知國王來到格瑞特公爵家卻看上妹妹茜芙小姐……於是變成茜芙小姐成為艾雅王后,而黛芙小姐則嫁給艾雅國王的弟弟……雖然如此,她們姊妹的感情還是很好,直到王后連生三男,而黛芙小姐卻依然盼不到孩子,她很焦急,但是醫生明明說她沒有問題,後來她和丈夫的感情因此生變,小姐……她經常被打,表面上卻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她生活得很苦,可是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她不向人訴苦,也不准我說。

「這樣的生活連過了好幾年,小姐的性格慢慢轉變了,她開始在心底恨起茜芙小姐,尤其在她的丈夫出了意外,死亡之前驗出他沒有生育能力后,她把自己的不幸歸咎於茜芙小姐,她恨她嫁給艾雅國王而搶了原該屬於她的幸福,夜夜痛哭。

「當所有的人都以為小姐為死去的丈夫悲泣時,只有我知道她是為自己的不幸傷心,而在這時候茜芙小姐又傳來喜訊,小姐的恨意更是難以平復。在王后回到格瑞特家待產時,小姐也以休養為由回到娘家,她依然和王后維持著很好的姊妹關係,但在王后平安生下女嬰后……」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十九年前那一天所發生的事,宛如錄影帶倒帶般,歷歷在目——「一切都如她所願!連生了三男,在八年後又懷孕,她說這一胎想要女的,上天就如願賜給她女孩,而我呢?丈夫早死,又把不孕的事怪在我身上!我不能有孩子,又沒有了丈夫,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黛芙嫉妒妹妹更恨她。「都是她,都是她搶走我的一切,是她搶走我的一切!」

「小姐,你冷靜點……」瑪莉蓮比她小了幾歲,面對待自己如親妹妹般的小姐像發狂似的,她既擔憂又同情。

「瑪莉蓮,她為什麼就能那麼幸運?她憑什麼能夠事事如意?」黛芙搖頭,「不,我絕不讓她如此稱心!我要她和我一樣痛苦,我要她也承受我的痛苦!」

「小姐,你想做什麼?」瑪莉蓮害怕極了,擔心她做傻事。

「我要……我要殺了那嬰兒,我要她嘗嘗失去女兒的痛苦!」

黛芙下定了決心,任瑪莉蓮怎麼勸說都無效。

自小陪著小姐,陪她嫁往艾雅,又陪著她回到威克格勒,這一路走來,只有她明白小姐的苦、小姐的委屈,她知道自己無法打消小姐的念頭,只好試著改變她的主意。

「讓嬰兒失蹤?這樣她也會受到打擊……好像不錯。」黛芙接受了。

但是她要瑪莉蓮答應,這名女嬰要從此消失,不能夠再出現,她要艾雅王后和她一樣痛苦一輩子!瑪莉蓮於是趁夜將嬰兒由黛芙提供的密道抱出格瑞特宅邸,交給好友普特夫婦扶

養,而普特夫婦也為此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以育有三個女兒的身分重新生活,並且將凡妮的金髮染為棕色,因為普特家族裡沒有金髮的遺傳。

而自黛芙搬出格瑞特家,自建錦宮后,瑪莉蓮就被派來照顧凡妮。不過,與其說照顧,倒也可以說是監視,凡妮若一直以普特家女兒的身分生活就好,若暴露身分,她便要瑪莉蓮殺之滅跡。

「我們一直很小心,為了謹慎起見,始終和艾雅宮裡的朋友保持聯繫,隨時知道艾雅王后的動靜……自史維王子來到威克格勒,我們便知道他是來拜託坦娜王太后占卜公主的下落,只好先下手為強……」瑪小姐搖頭,「當我知道事情即將曝光時,我實在很害怕。偷走一國公主,涉嫌者都得誅九族,不只我得死,還有黛芙小姐及幫助我的普特、列恩醫生一家,我……我實在是不得已……才對凡妮下毒手……」

她又何其忍心害死凡妃?共同生活了十幾年,早已建立起濃厚的感情,她怎忍心只看著她死呢!

而為了黛芙小姐,為了她對自己的恩,為了自己對她的同情,她卻不得不讓凡妮死……「凡妮……我真的很對不起你……」瑪小姐掉了淚,因為後悔已遲。

在了解整件事情經過以後,凡妮怎麼還可能怪她?就算她現在已經明白瑪小姐為什麼一直向她道歉……「你為什麼……那麼護著她?」

「我是黛芙小姐從路邊撿回家的孤兒。」瑪小姐看著她。

「原來如此……我不怪你了,瑪小姐。」凡妮淚濕的棕眸閃爍著光輝。

現在她只剩下一個心愿了。她轉向伊爾,微笑著對他說:「伊爾……我愛你。」

「凡妮?」她的笑容美得虛幻,卻在伊爾的心頭罩上陰霾。

「下輩子……你要……記……得……回……報……我……」她緩緩閉上眼睛,身體慢慢由伊爾懷中滑落。

「凡妮!」最大的恐懼在他心底迅速擴散。

「凡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史維跑過來。

「她怎麼了?」除了瑪小姐,所有人都提出疑問。

伊爾突然轉向瑪小姐。

「你說,你給她吃了什麼?!」

瑪小姐早已哭紅了眼睛,她緩緩癱到地上,所有的酸楚都梗在喉嚨無法出口。

「伊爾,你該不會懷疑……」祎祺把視線調到瑪小姐身上,想起自從那次暗殺后,凡妮一直平安無事……該死!他太大意了!

「先把她抱到沙發上!斐斯,立刻叫醫生。」伐爾斯急而不躁地說。

伊爾抱起凡妮,輕輕地將她放進沙發里。

瑪小姐頻頻搖頭,口中喃喃念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所有人一致轉向她。

「是毒……每天加入食物里,一點一點……然後……會很安詳……毫無痛苦的死去。」是她害死了凡妮,而她也將去陪她了。

「什麼莓?你快說!是什麼毒?!」伊爾猛然沖向瑪小姐,抓著她問。

「無色……無味……無……解。」瑪小姐看著焦急而凶怒的他,眸底寫滿了歉疚。

無解?!所有的人皆被這句話震住了!

「如果你不是女人,我會給你一拳!」伊爾緊緊握住拳頭,胸中積壓著莫大的怒氣燃燒全身。

他丟開她,回到凡妮身邊緊緊抱住了她。

「一定會有救的,我不相信沒有解藥……我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邊!」伊爾堅定的吻上她的唇,向她保證。

「瑪小姐,到底是什麼毒,請你說清楚。」祎祺逼問她。

「我也不知道……是凡妮研究出來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解法……救她……求求你們……」瑪小姐緩緩合上了眼睛,滑下懊悔的淚水,然後也和凡妮一起倒下了。

「你——」祎祺衝過來。

「她應該也吃下了毒。」伐爾斯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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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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