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怨骷髏舞(2)
驚慌地打開窗子四下張望,然而,窗戶外面確實並不存在什麼白色的手指頭之類的東西。
或許那不是白色的手指頭,而是一根白色的木棒也說不定吧……這種程度上的錯覺,應該也不可避免吧?
那麼,究竟是哪家淘氣的孩子,不停地用木棒敲打她的窗戶,又在有人覺時忽然逃走呢?
天離搖了搖頭,將探向窗戶的腦袋縮了回來,不再做無謂的思考,略一停頓,走向游泳池。
無所謂了,就算是真的鬼怪也沒什麼可怕的。
重要的是,在那之後,還會不會有無辜的傷患……
旋剎照平時那樣,寄宿在美人魚身上。
其實這條美人魚和旋剎的原身很相象,只不過雙腳變成了魚尾,鱗甲變成了鱗片,眼中的詭異之息不在。
此時旋剎正趴在池沿上,雪白的皮膚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一條閃閃光的魚尾隨波浪擺動著。
真是奢侈而庸懶的尤物呵!即便這麼懶散地躺著,也依舊美得讓萬物自嘆。
「你沒有睡覺嗎?旋剎。」天離輕輕走到旋剎身先,蹲下身,柔聲問。
旋剎仰頭看了看天離,眸中藍光一閃,道:「我們純血統的妖魔如果法力強大的話,睡不睡都無所謂……因為法力可以使身體的各部分機能得到有效保養,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妖魔在法力完全被封印後會立刻死亡。當然念是不同的,那傢伙為了保障自己半人類的身體能正常運做,必須像人類那樣睡覺。」
「那麼,你受的傷,沒有問題嗎?」天離擔心地問。
「好是好了,就是法力……一時間還沒有完全恢復。」旋剎向天離微微一點頭,似是感謝她的問候。
他的表情依舊不喜不怒,說起話來,依舊異常的滄桑而耐心。他總能夠很溫文爾雅地回答天離的問題,像是一個智者。
「你似乎比念大很多。」天離依著自己的感覺問。
「呵,」人魚的美眸一眯,輕笑出聲,眼底流露出驚訝,似是聽到了極為荒唐的趣聞。「你現在才覺嗎?我可是和念父親差不多大的呵。」
「哎?和絕一樣大嗎?」天離大驚,滿臉的驚慌失措,「那……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應該用什麼敬語吧?
「你叫我旋剎就夠了……」人魚眼瞼低垂,笑容淺了下去,「如今,你能叫我的名字,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惠了。」
「說起來……為什麼夜他們,都叫你『罪孽』呢?」天離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沒有什麼為什麼吧,總之,我是做了很不對的事情,才被這麼稱呼的。」旋剎瞥了天離一眼,那目光中有一絲的陰鬱,他似乎並不想告訴天離他過去的一切。
「……」天離歪過頭,注視著旋剎絕美的面孔。「有什麼問題嗎?」
「那是不是……和月兒有關?」天離問。
記得第一次見到旋剎,旋剎曾略帶驚慌的提過月兒的名字。
旋剎一驚,淡淡一笑,那笑容如同是春天的蓓蕾,一點點舒展開去。
「我的過去和誰都有關,又或者說,念和誰都有關。他的誕生讓我們薄翼,還有他們枯骨,都經歷了歷史性的顛覆,也讓我,擁有了『罪孽』的代號。」
「啊……那麼……枯骨和薄翼又是什麼呢?」天離又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對魔界了解得太淺了,方才旋剎那句話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古老的印第安土著人語,她沒一個字是聽得懂的。
想來旋剎也真是的,問他深了吧,他不願意回答;問他淺了吧,他的回答就等於沒回答。這是智者的深奧之處嗎?
……那還是念好……雖然他偶爾很小孩子脾氣……但至少說的話還是能夠讓人理解的。
天離悶悶地想。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連種族都還不知道呢。」旋剎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人界的所有生物,都有界門岡目科屬種之分,而我們魔界的生物則按宗族和種族來劃分。魔界約有一百萬個宗族,而宗族,又分為數個很小很小的種族。比如,我的宗族是魚妖族,而所屬的種族則是薄翼。薄翼族的妖魔都會飛翔,耳朵上的鰭可以當作翅膀來用,所以被稱為『薄翼』。用另一種方式來說,我是屬於魚妖族分支薄翼族的,而念則是骷髏族分支枯骨族的。骷髏族的生育能力極為低下,不過其生命力卻是很強的。而骷髏族中的枯骨,通常用他們自己的骨頭作武器,攻擊力是魔界數一數二的。這也就是枯骨族成為魔界皇族的原因,他們的資質確實比一般妖魔出眾的多。而念自是不用說,是精品中的極品。
「啊……大致就是這樣。如果要區別各宗族的話,可以看血液的顏色,魔法的特徵,或是死時所化成的原形。比如我們魚妖族的血液是藍色的,而骷髏族的血液是鮮紅的;我們魚妖族很擅長水術,而骷髏族很擅長黑暗系的操縱術,當然很優秀的妖魔不會受血統的限制,對於任何魔法都可能很擅長;至於原形么,不用說你也知道吧,我們魚妖族的原形是魚而骷髏族的原形就是骨架……」
「那……那個……請等一下……」天離語無倫次地打斷了旋剎流利的回答,「你剛才說,念是什麼族的什麼族來著?」
「是骷髏族分支枯骨呀。」旋剎有點莫名其妙。
「對對,就是這個,為什麼念是骷髏族的呢?」天離有點沮喪地問。
是皇族就應該有個好聽點的名字嘛!什麼骷髏族……恐怖不恐怖啊!
天離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眾多滿身是血的骷髏在墳墓邊跳舞的場景。
陰風輕輕吹,骷髏慢慢舞。忽然有一個骷髏跳到天離的面前指著自己的鼻子用很模糊的聲音對天離說,我是念。
啊啊啊啊!
天離努力搖晃著腦袋把那副可怕的場景給抹掉。
念怎麼可能是骷髏族怎麼能是骷髏族怎麼可以是骷髏族……
感覺……很受打擊。
「這個問題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去問念啊。他生辰八字沒算準,投錯了胎……啊,不對,投在皇族不是挺好的么,為什麼他是骷髏族你那麼不高興呢?」旋剎滿臉的問號。
天離搖了搖頭,望向泛著淺波的池水,輕笑道:「本來就不該高興吧,因為,他不是人類。」
「呵呵……或許這樣有起伏的生活,才真正適合念。」旋剎淡淡一笑,仰面向天。
「……這樣的生活嗎……我怎麼覺得很可悲呢……而且……」天離嘆了一口氣,「不過也是,比起念來,夜更可悲呢。」
「不見得吧,只是夜沒有調整好心態而已。念自然是比他可憐的多……有最脆弱的體質和最優秀的資質,天然的矛盾簡直就是悲劇。」旋剎低聲道。他藍色的雙瞳泛著深遠的光波,映照著池水。
他緩緩伸出手去,用纖細的手指在水面上畫了一個圈,然後那圈在他的眼中,一點點漾開去。
「夜,他擁有血咒嗎?」
「不。畢竟他只擁有四分之一的人類血統,血液中的力量還是相對穩定的,不會『互攻』。」
「那麼,夜說他一直在跟蹤念,這事情你知道嗎?」
「……起初不知道,可後來,他叫我旋剎,我便了解到他一定在暗處關心著念。畢竟『旋剎』這個名字,是念不久前才幫我取的,不留意念的話是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的。
「那……原先旋剎叫什麼呢?」天離剛問完就捂住了嘴。
旋剎那傢伙,是一定不會說有關自己過去的事的吧?真糟糕,又白問了一句。
天離小聲嘀咕了幾聲。
「原來的名字嗎……那是個……被詛咒的名字。」旋剎一聲苦笑,閉上了雙眸,任風吹拂著臉龐。
天離望著旋剎,眸中閃過一絲惆悵。
那絕美的面孔下,隱藏的,定是血淋淋的真實吧?
若不是,他怎會一再逃避呢……
什麼都逃避的了,可是話語中的滄桑,依舊能牽出些許記憶中的,難抹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