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先做一下說明。我最早查的資料,是蕭皇后在開皇十五年和楊廣結婚,時年十三歲,小楊廣十二歲,但是近來寫到他們的孩子,現不大對,因為據說楊?死時是三十四歲了,那麼大業八年應該二十六七,而蕭皇后才三十一,說不過去,何況上面還有個老大?代王楊侑和越王楊侗都死於619年,大業八年也應該分別有八歲和九歲,還有一個燕王楊?年齡不詳,對於一個三十一的人,有這樣大的孫子也不大對頭。再找資料,現有說是開皇二年結婚,和楊廣年齡相當,大業八年至少該四十一歲了,如此才說的過去。不過,我前面已經寫完,加上四十一歲未免大了些,所以我還是寫三十一,大家就當實歲吧,古人習慣虛歲,一般比我們實歲的演算法大上一兩歲,我又把楊侑和楊侗各寫小了一歲,加上算虛歲和實歲的差距,勉強應付吧,楊?那裡沒有辦法,只好一下砍掉將近十歲,大家包涵。另外,罌粟是什麼時候傳到中國,我也不大清楚,為了劇情需要,只好當它隋朝就有了。)
十一月初三,擇宗室某王郡主,封華容公主,嫁高昌國。
這些日子,我總是在腦海中浮現出御花園中的那間小屋,耳邊迴響的,是那優美而哀婉的歌:「……月落處,誰家女兒,對鏡自顧,不知此身終何處……」
自從莫名其妙地成為皇帝以來,我一直告誡自己要儘可能的遠離女色,可是今天想來,我是這偌大的皇宮―不僅是這東都,還有西都,以及遍布天下的行宮―中,不計其數的女人唯一可以期望的男人。多少美麗女子,只為能夠博君王一夜垂幸,要付出何等的心血心計來誘惑,平時固然以為可惡,卻不過是想能夠改善些境遇,不是只有一間冬日裡連取暖的炭火都沒有的小屋。而更有多少女子,一入皇宮深似海,由青絲變白,失卻了大好韶華,卻連皇帝的面也不曾唔過。
我聽說過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也知道楊廣的後宮規模之龐大,遠勝於他的父親,不過這三個月來,一直未曾真正關心過身邊這些可憐的女子。而今,向許安仔細探詢,才知道這後宮之龐大,遠出我的想象。
楊廣的後宮,有一個皇后,貴妃、淑妃、德妃三個妃子,順儀等九嬪,以上倒還不算多,但是下面還有婕妤、美人、才人等世婦二十七人,寶林等女御八十五人,這些還是有品階的,一般都得過皇帝的臨幸,待遇不錯,其他承衣和刀人,卻是不計其數。近年來,皇帝每年都要從民間徵集美女入宮,少則數百,多則上千。
我現在才深深體會到帝王的殘忍。我決定,爭取民心的下一步,便從這後宮開始。
十一月初六,下詔:東都、西都以外一切行宮,每處只留宮監1人、宦官1o人、宮女數人看管;九嬪以下世婦、女御等,凡未生育者(楊廣子女不多),聽其自願可自行婚配,按品階賜銀三百至兩千兩,其夫無官品者,授同品級散官(有職無權);承衣、刀人之類宮人,除留宮中日常所需,聽其自行婚嫁,賜銀五十兩,夫家免三年錢糧差役;今後三年一征宮女以供宮中所需,每批不過百人,家中免三年錢糧差役,年滿二十者,聽其自行婚嫁,賜銀五十兩,夫家免兩年錢糧差役。
詔書下后,世婦、女御等離宮者不多,但是大批低級宮女,終於可以重見天日,楊廣啊,我佔了你的軀殼,也不知道你如今魂歸何處,就算我幫你積了德吧。不過,在這大批的離宮者中,並沒有沈鶯。
其實隋唐的時候,女人改嫁是很平常的事情。
十一月初八,宇文述大軍班師,在則天門外舉行「獻俘」儀式。有旨:白瑜娑內叛朝廷,外結番胡,其罪當斬,今免其死罪,囚系終身,其餘一百三十九人,處流刑,配遼東效力,餘眾開釋,還原籍為民,官府不得為難。靈武之役有功將士,著兵部犒賞。
十一月十六,東北捷報。
本月初七,於仲文趁遼河結冰,率兩萬精兵夜越遼河,突然出現在遼東,猝不及防的高句麗守軍被殲滅數百人,俘者近千,余者全部退進遼東城。面對防守嚴密的遼東城,於仲文遵照我「有利、有理、有節」和「有限反擊」的「最高指示」,沒有攻擊遼東城,而是在附近大掠三天,解救為奴的戰俘近千人,掠獲高句麗平民五千餘,然後將遼河東岸累累白骨收回,大軍退回遼河以西。據於仲文奏報,共揀得屍骸十二萬六千八百七十三具。
十七日,聖旨:於仲文升從四品,一幹將士,著兵部獎勵;在武歷邏城(遼東郡城)以南十里擇地立「忠烈冢」,將陣亡將士遺骨安葬。其實東征軍敗的窩囊,陣亡者大多是死在潰逃的路上,不過死者已矣,就不必苛責了。
不久,大隋與高句麗達成協議:大隋歸還被俘高句麗軍民六千餘,高句麗歸還同等數量的隋軍戰俘。
這些日子,因為心底里對這些女子產生了一些歉意,我到三妃九嬪處的走動也勤了一些,雖然不曾臨幸,但是也使她們心中多少有了幾分慰藉,而我也終於仔細看了她們,倒的確不少國色天香。那貴妃是楊廣登基以後所立,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淑妃和德妃還要小些,還有九嬪中的一些,都還不到二十,其中蕭嬪原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大業三年生下一個皇子,母以子貴,只是容貌在楊廣的後宮里只能算作中等,僅封了個「修容」。
就這樣,我迎來了在一千多年前的第一個新年。
總算羨慕皇帝,如今真的當了皇帝,才知道皇帝的日子並不好過,大年初一,還要起個大早,天色未明,就得接受一群兒孫的請安。這是我第一次見我的這幫「兒孫」們。
楊廣的兒子其實不多,蕭皇後有兩個兒子:太子楊昭在大業二年就已經去世,留下了代王楊侑、燕王楊?、越王楊侗,都是幾歲的孩子;齊王楊?,十八歲,原本是很有希望在楊昭死後立為太子的,可是近年頗不受楊廣待見,連王位都有些岌岌可危,尚無子嗣。還有一個楊杲,就是蕭嬪所生,不到七歲。
受完這平白撿來的「兩子三孫」的禮,我還得顛顛地趕到金鑾殿上接受一班臣子的朝賀,還要接見各國使臣。一天下來,實在累的不輕。
夜裡,宮中舉行宴會,皇后、妃嬪和皇子皇孫以及我的幾個「兒媳婦」固然是要參加的,就是世婦、女御這等有品階的,也得以列席,原本一共一百一十二個,因為我的「恩旨」,走掉十來個,卻還有近百,其中不少,還是在我「康復」以來第一次有機會和我近距離接觸,一干合法的「小老婆」們少不得各自施展,以求我多顧上幾眼,或者有希望「一沐聖恩」,皇后秉性寬容,也或者是這些年見得多了,再則她一直並不反對我和其他嬪妃在一起,所以並不干涉。而我卻是第一次見到此等陣仗,心中近來有代楊廣頗有愧疚,也不忍心粗暴―雖然我只需一聲令下,她們就會頃刻間安安靜靜―對待她們,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算在許安的幫助下從「脂粉大陣」中「突圍而出」。
我在皇後身旁坐下,佯作不滿:「皇後母儀天下,這後宮,也不好好管教。」
皇后嫣然一笑:「姊妹們也是可心中掛記皇上,皇上不要生氣才好。」
我掃視了一下,眼睛所到之處,不得不忍受上百道期盼、嫉妒和哀怨混雜的目光。其實內心深處,我很想能夠看到沈鶯,但是我也知道,她的身份低微,即便是能夠來到宴席中,也不過是做個伺候人的差事,以許安的聰明,是不會考慮不到的。雖然我現在擁有足夠的權力,可以讓她從小小的「承衣」跨越世婦、女御而直接進入九嬪之列(冊立妃子卻還是要經過朝議的,多半得要出身高門),但是我現在內心中一直在掙扎―現在絕對不是可以「好色」的時候。
其實,內心裡,我還有另外的顧忌,憑我從書本和影視中得到的經驗,這後宮的勾心鬥角,是非常可怕的(其實我現在也略有體會,比如前些時對皇后的流言),我若此時放著一大堆現成的「小老婆」們不管不顧,而寵幸一個宮女,那些妃嬪們會怎樣?對地位高貴的皇后,她們或許還只敢限於偷偷的議論,可是對於沈鶯這樣的一個初入宮闈,單純又沒有背景的小姑娘,又會怎樣?
這一夜,無論精美的食物,還是動人的歌舞,都沒有讓我產生什麼興緻,我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那個小姑娘的音容笑貌。當宴席散去,我身後留下的,只有一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