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很不能如願地,當紀允斌架著任晴宇回到他的家裡,只能傻眼地望著屋裡來的不速之客。來者大刺刺地進佔寬鬆、舒適的沙發,嘴邊斜叼著一根雪茄,思毫不考慮煙灰在昂貴的地毯上留下點點的煙塵。
「伯父。」紀允斌冷下一張臉來,用著任晴宇從未聽過的冷酷嗓音稱呼來者。
紀亦承目中無人地悶哼了一聲,「這麼早就回來了。」
任晴宇挑了挑眉梢,打心眼底討厭起眼前象一團肥油癱在別人沙發上的傢伙,聽兔子斌的語氣似乎對這個伯父毫無尊敬之意,而她也沒打算將這個人放在眼裡當一回事。
「今天怎麼有空來?」紀允斌瀟洒地走進採光良好的客廳,在紀亦承的對面坐了下來,順便拍了拍椅背暗示任晴宇坐到他身邊。
任晴宇微微地彎起嘴角冷笑,思索著等一下她非得和紀允斌討論何謂大男人主義與現實生活的差別不可,不過目前在外人的面前,她最好找個舒服的位置隔山觀虎鬥。任晴宇環起雙臂斜靠著客廳旁的柱子等著看好戲。
「你的朋友?」紀亦承斜眯著眼將任晴宇從上往下全身打量一次,又將視線慢慢地調回她的臉上。
而任晴宇則神色自若地接受他凌厲的注目,一點兒也不在乎那雙肥厚的眼睛迸發出欣賞的光芒。
「不錯的孩子。」紀亦承自顧自地頷首,「請過來這邊一起坐。」
任晴宇彎起嘴角算是回答,放下手逕自走到單人沙發邊坐了下來。
「這位先生貴性?」瞧眼前的小夥子風度翩翩、儀態自然,想必是某個企業家的第二代,既然是第二代,當然不可以怠慢。
「任。」任晴宇的話很短,在還沒估量出對方有幾分厲害之前,少說話總沒有錯。
「任?」紀亦承的腦袋裡飛速地轉過每個企業家的名字,他認識的人里沒有人姓「任」的,但是能被堂堂「振翔集團」的總裁請回家的,一定是個不可小覷的角色。紀亦承的臉上堆起虛假的笑容,從西服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名片,「任先生,這是我的名片。」
任晴宇單手接過名片,側著頭盯住上頭名銜眾多的細小字體,旁邊還燙著花哨的金邊。也沒什麼嘛!能做出這麼「聳」的名片送人,也不是什麼可怕的傢伙,她淘氣地彎起嘴。
「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她居然哼起聖誕歌來了。
「晴晴,你在幹麼?」靜待地一旁的紀允斌有些好笑地問道。
任晴宇微笑地望向目瞪口呆的紀亦承,將名片交到紀允斌手中,「原來十月就已經有人在發聖誕卡了呢!兔子斌,你瞧,如果把這張名片縮小的字體放成和一般名片差不多,大小也有聖誕卡這麼大,而且旁邊還燙著金邊,你說這不是聖誕卡,這是什麼?」
紀允斌差點失聲大笑,聖誕卡?也只有晴晴這種膽大包天的女人能在這麼一觸即發的狀況下拐彎羞辱人,看來她顯然也不喜歡紀亦承,好現象。
紀亦承的臉色頓時漲成豬肝色,面部的贅肉不住地抽搐著,「任先生,你這麼做未免太不識抬舉了吧?」想他這麼大的年紀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鬼羞辱,他就滿肚子的火。
「哦,抱歉。」任晴宇揚了揚手中的名片,「這位先生,謝謝你的聖誕卡啦!下次做大張一點,我近視,有點看不太清楚你的名字。」
擺明想氣死他!紀亦承全身顫抖,想發作又不太敢發作,還摸不清楚這個氣死人的小鬼頭是什麼來路之前,他須防止自己又多樹立了一個強而有力的敵手。
「任先生……」
「小姐。」紀允斌更正地說道,而為了強調任晴宇的女兒身真實性,他伸手將任晴宇攬進自己的懷裡,「任晴宇,我的未婚妻。」
任晴宇怪異地擰了一下眉,隨即配合紀允斌的演出漾出一個巧笑倩兮的笑臉,「是啊!老先生,連我都看不出來是男是女,你的確該去配副眼鏡。」
「女……女的?!」紀亦承面部的表情更加地扭曲。
「懷疑嗎?如假包換。」任晴宇惡作劇地笑著。哇!好看,她最喜歡看到有人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了,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未……未婚妻?!」紀亦承很不能置信地瞪著紀允斌緩緩點頭。
「他自己認為的。」任晴宇在這一點上不能讓步,「我還沒同意。」
見紀亦承的身子晃了幾下,任晴宇有點擔心地望著地板,不曉得當他倒下去的時候地板能不能撐得住他的重擊?也許會破個大洞。
「允斌!你不能娶這麼不男不女的……」
「喂!死老頭,作人身攻擊啊?什麼叫做不男不女?」任晴宇不滿地發出怨聲。
紀允斌當然很想告訴任晴宇那是她自己的問題,不算是人身攻擊,但這話說出口倒楣的人可就是自己了,他沒那麼笨,他還想把她娶回家呢!
「晴晴。」紀允斌低聲地對她發出警示。
「幹麼?你也皮癢嗎?」任晴宇睨他一眼。
「伯父,我看有什麼問題還是改天再談吧!」紀允斌見不能扭轉任晴宇的怒氣,乾脆先將即將受害的紀亦承送出屋外,免得任晴宇一發起飆來,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伯父紀亦承的忌日。
紀亦承望著任晴於目露凶光,又望向紀允斌示意他快逃命的表情,他很識相地拿起隨身的東西,「好吧!改天再談。」哼!好男不跟女斗,他們有兩個人,而他只有一個,這筆帳他一定會要回來的!
任晴宇眯著眼瞅著紀亦承夾著尾巴逃去也,不屑地嗤了一聲,「沒膽!嚇沒兩下就逃之夭夭了。」
「晴晴,你這麼做很危險。」紀允斌心裡猜想象她這麼直腸子的個性,一點也不會去想很可能會有什麼後果,紀亦承是個陰險的小人,絕不吃暗虧,以她大而化之的個性,極有可能會遭到什麼報復行動。
「是嗎?」任晴宇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她輕鬆地泛起微笑,「謝啦!我會等著他來和我過招。兔子斌,這種人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我也好久沒有活動活動筋骨,正好抓他來當沙包打。」
「晴晴……」紀允斌抓過任晴宇的肩,低頭認真又深情地瞅住她,「我不要你受傷,你明白嗎?紀亦承絕不是光明正大的對手,他若敢碰你一根寒毛,我一定會令他付出十倍的代價。」任晴宇有趣地揚了揚眉,「那你的意思是要去撥他十根腿毛嘍?」
「你——」實在氣死人,在他如此表現自己深情的同時,她還是會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迸出這種笑掉大牙的話,紀允斌極力地壓抑住快抓狂的性子,繼續用他老是在她身上不太管用的眼神電流電她,「不,我會拆了他十根腿骨。」
任晴宇用著「你很沒知識」的眼光睨他。「主要腿骨只有兩根,再加上小腿的四根也只有六根。兔子斌,我很確定你醫學常識仍嫌不足。」
「任晴宇,你有點情緒行嗎?」不行了,她的態度絕對會讓全天下的色狼變成柳下惠,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解風情為何物的女人?
「唔……好吧!你要我怎麼『有點情緒』?」她有做錯什麼嗎?就事論事是她的個性,天曉得他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勁。
紀允斌仰天長嘆一聲,「罷了,追求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困難的事。」
「喂!發什麼牢騷啊?你還沒說怎麼有情緒啊!再不說我要回家了。」追她很困難?任晴宇一點也不喜歡聽到他說這種話,她已經很配合了耶!說得象她是個大白痴似的。
紀允斌猛然地將她狠狠地摟進懷裡,「我不明白我是著了什麼魔,該死的老天爺!為什麼偏偏讓我迷上你這個心智不滿兩歲的小孩?」
「喂!」說她的心智不滿兩歲?太過分了吧?
「我不想逼你,但是我該拿你怎麼辦?」紀允斌苦惱地自問道,「我甚至不明白你對我的在乎是出自一個小孩對長輩的依賴,還是我想要的感情。」
任晴宇翻了翻白眼,直覺地拍拍他的肩安撫他,「紀老哥,隨你怎麼想,但我還是把你當成一個很重要的人。這樣吧!你跟我回醫院去檢查你究竟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說不定我老媽可以救回你的一條命。」
「不治之症」,他該死地為了任晴宇這個感情白痴陷入愛河的泥沼,紀允斌為這個荒謬的結果大笑出聲。
「紀老哥,別急著否定我的好心建議。」任晴宇抬起頭蹙著眉瞪他,「我相信一定治得好,俗話說『禍害遺萬年』嘛!你這麼邪惡的人絕對不短命,倘若你願意跟我回去,我願意無條件答應幫你辦一件事。」
任晴宇安慰人的方法永遠別出心裁,能不被她逼瘋的人實在少之又少,紀允斌很深切地體認到這件事實,老天爺派下這個女人鐵定是來蹂躪他的。
「那……」任晴宇瞧他那深沉悲傷的表情,只好拿出她的壓箱絕招了,「那如果你認為自己有限的生命不會有女人願意陪你度過餘生,而你來追求我的話,那我……答應先和你訂婚。」
「訂婚?」紀允斌眼底閃過一絲深奧難懂的光芒。
「但不是結婚哦!」任晴宇嚴正地提出她的觀感,「我本來這輩子不打算結婚,也不想破例,更不喜歡當未亡人。你要娶我,就先把你身上的病治好,等你確定你可以活到比我慢一步死,我才有可能會考慮嫁給你。」
「你願意?」紀允斌不信也瞅著她半晌。
任晴宇很堅決地頷首,「嗯!我明白身染重疾真的會令人喪失鬥志,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那副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樣。對抗疾病最大的力量就是生存的意志,一旦放棄了,你只會走得更早,雖然我有點犧牲,但是我要你很勇敢地面對這件事情,我最唾棄喪失求生意志的人了。」
「晴晴。」紀允斌好笑地將她拉進他的懷裡,不讓她看到他臉上的笑意。這女人實在是愈扯愈離譜了,說得好象他非死不可、非死不可以平民怨。但是話說回來,這也是晴晴獨特的關心法,她不會把愛掛在嘴邊,卻會身體力行地願意陪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走完短促的人生。他該偷笑嗎?眼前就是將她綁回家自己享用的大好時機,不利用實在太可惜,紀允斌決定將自己演得象一個悲傷絕望的末期病人,「我對你太殘忍了,我不能這麼做。」
「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麼?」任晴宇有點惱怒地瞪著她,望著望著,鼻頭居然酸酸的,視線也有點模糊了,「別一副明天你就要進棺材的樣子給我看行不行?你不是很飛揚跋扈的嗎?我要看到的是讓我氣了三年、氣得半死的紀允斌,不是糟老頭了。」
「因為,」紀允斌用幾千瓦的電流電她遲鈍的神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願意見到你掉眼淚,那不象你。你該多笑的,我不要你因為我的病而失去你的笑容,我不願你受到委屈。」
任晴宇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揪得她的心就象快被撕裂了,「我不覺得委屈,只要你不覺得有我這種氣煞人的未婚妻而感到委屈就好。這種時候了,你一定要說什麼話來惹我發脾氣嗎?」
她怎麼從來沒有察覺到他是這麼好的人?來日都不多了,還在為她著想,老天爺對她真是厚道,又何等地不公平,找了一個象他這麼好的人來追求她,卻在她有點動心的時候硬生生地奪走他。
她是心動了,可是這代價未免太慘烈了吧?
「晴晴,你的眼眶紅了。」紀允斌心想自己的戲實在演得太好了,真該拿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可是看著她眼睛都紅了,自己的心卻也不忍地緊縮在一團,「我不要看到你哭,笑一個給我看。」
任晴宇吸了吸鼻子,展開一個很悲慘的笑容,「沒事,只要你別好象三流連續劇里的爛豬腳凈說些『我不能沒有你』的爛對白,相信我,我會笑翻的。」
「OK。」紀允斌用著溫柔似水的眼神直瞅著她,輕柔地低喃:「晴晴,我不能沒有你。」
「你——」任晴宇眼眶裡頭的淚水終於禁不住地心引力的引誘掉了下來,她抹了抹淚水,「紀允斌,你當真想讓我現在就殺了你?」可惡!她說過她會笑的,可是當這句噁心的台詞從他口中吐出來,自己居然笑不出聲。
「你說謊。」紀允斌俯首吻住她。
任晴宇很想提出抗議,但紀允斌卻不允許她這麼做,他擁著她的手臂如此地絕望、他的吻有如雷霆般地襲擊著她。
任晴宇感到身上有股微涼的寒意,這才發覺自己的外衣已經被他剝得所剩無幾了,原想提醒他這裡是客廳,而且窗帘還沒拉上,但,罷了,他高興就隨他吧!自己也該改改對他的態度,畢竟他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出去,別進來。」任晴宇毫不客氣地將他推出門邊,「砰」地一聲把紀允斌拒絕在門外,「走開,生人勿近!」
「晴晴。」紀允斌百思不得其解。方才還好好地一起去買菜,表情也沒什麼古怪,怎麼這會兒卻板起晚娘般的面孔,阻止他進廚房陪她煮菜呢?「你能告訴我什麼地方惹到你了?」
「沒有。」任晴宇的聲音從門的那端傳出,「我是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病人就該乖乖待在客廳看電視,沒多久你這個太上皇就可以吃飯了。」
「我不想看電視,我想陪著。」紀允斌象小孩子般地發出嘟嚷,「讓我進去吧!我擔保不打擾你。」
「不行。」任晴宇的聲音很殘忍地穿過空氣,撞進他的耳朵,「你別想送死,死了我就讓你橫屍廚房,就地拖去種花當肥料。」
瞧這話說得多絕情啊!紀允斌嘆了口氣,百般無奈地回到客廳按下遙控器,一面心驚膽戰地聽著廚房裡不時傳出金屬落地的鏗鏘聲,還有她此起彼落的咒罵聲。
她真的會煮菜嗎?紀允斌不安地心想。也許讓她進廚房是一項重大的錯誤,也許當初她特別煮給他吃的雞湯來自於偉大丈母娘的心血,等會兒說不定他會見到一桌可怕的地獄菜肴,然後非得硬逼著自己把那堆垃圾在她面前吞下去。
他不該讓她進廚房的,明知道她的個性十足的男性化,就不該奢望她會有手好廚藝。
紀允斌非常不安地瞪著電視熒幕挨過漫長的幾十分鐘,直到任晴宇叫聲「開飯」。
地獄的喪鐘敲響了,紀允斌打算接受慘忍的荼毒,要他吃下那堆垃圾可以,但是晴晴絕對不能吃,一個人拉肚子就算了,他捨不得拉她一起作陪。
他火速地衝到餐桌旁,有點不能置信地瞪著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這……這是你做的?」菜香飄進他的鼻腔,檯面上的紅紅綠綠刺激著他的唾液加速分泌,紀允斌吞了吞口水,不曉得味道嘗起來會不會象外觀一樣美味?
「懷疑啊?」任晴宇不悅地瞪著他,「我有時間叫外賣嗎?吃飯啦!」
紀允斌很識相地坐了下來,接過任晴宇端來的白飯,他輕嘗了口眼前的翠玉白菜,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幹麼?很難吃?」任晴宇見他的表情這麼古怪,不禁嚇了一跳。怪了,她的菜沒讓人難吃得哭泣吧?
「不,很好吃。」紀允斌迫不及待地夾了桌上的每一樣菜色。天啊!真是人間美味,象他這種非常挑嘴的食客都為她的手藝給折服了,原來晴晴不止是在三年前的那鍋雞湯征服了他,還有著令數十年大廚師為之汗顏的手藝。
「當然好吃,我煮的嘛!」任晴宇沾沾自喜地說道。看他吃得這麼高興,居然讓她興起了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感,過去這種感覺只有她在賽場上獲得冠軍的喜悅更上一層。
「還有你特別交代的雞湯,我去端出來。」看他這麼捧場,任晴宇的心裡真是被滿足漲得滿滿的,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的大女人思想飛哪去了。
紀允斌嘴巴忙得沒空停下來,「唔」的一聲又舉筷朝碗盤進攻,直到任晴宇端出了他朝思暮想三年的雞湯,他眼神發亮地盯著那鍋聞起來就迷死人的雞湯。
「小心點,拜託!幾百年沒喝過雞湯啊?」任晴宇著實很想取笑他猴急的模樣,又怕他會嗆死。
紀允斌很滿足地灌下滿口的雞湯。懷念三年的味道終於回來了,可是怎麼好象少了一味?他蹙起眉,有點不解地望著雞湯。
「怎麼了?雞湯有問題嗎?」他些許的動作逃不過任晴宇的法眼。
「這雞湯……好象少了一味,應該是燉得不夠久吧!現在我每個禮拜最少都會喝一次雞湯,但是管家無論怎麼做就是做不出你的味道。」紀允斌坦白地據實以告。
「每個禮拜喝一次?!」敢情他是個雞湯狂?「你瘋了!」
「自從喝過你的雞湯,我想我就上癮了。」紀允斌一點也不以為意地對著她微笑,「造成我每禮拜喝雞湯的原凶就是你。」
「是啊!我的錯。」任晴宇對天翻了一個大白眼。怎麼會有人對雞湯上癮?當初她加的又不是毒品,原來順經葯一樣可以讓人沉迷。這樣啊!任晴宇彎起了一抹笑容,「你的味覺很敏感嘛!我的確是少放了一味藥材,本來我是覺得對你的身體不好才沒加的,你先別喝湯,我現在就去買。」
「等……」不待紀允斌說完,任晴宇就火速地衝出玄關了,他無奈地微笑,又不急於這一時,這鍋湯一樣好喝嘛!對他無微不至,這算不算是晴晴的一大進步?紀允斌愉悅地吃著他的晚餐。
只見任晴宇不消多久就拎著一包東西回來了,她動作迅速地端回雞湯又關回廚房裡去。紀允斌飽餐已足,也跟著打算進廚房瞧瞧她少加了什麼東西。
然而才甫一進門,耳邊便傳來「砰」的一聲,紀允斌驚訝地瞪著離他不到三寸的菜刀釘在門板上,他望著任晴宇很訝異地回頭,懸空的右手很明顯地表示菜刀是從「這裡」飛出去的,「天啊!你謀殺親夫啊?!」
「你進來幹什麼?」任晴宇凝聚起她的怒氣,「留神腳底下,你會滑倒。」
紀允斌果不其然地顛了一下,拚命穩住自己的重心。他呆愣地望著有如地獄景象重現的廚房,「我的廚房是長這樣的嗎?」天!那團黏在牆上往下滴的東西是什麼?千萬不要告訴他是奶油。
「廚房不是長這樣,你放心,我會處理的,還要命就快點給我滾出去。」任晴宇有點難堪地罵道。她也不是故意要毀掉他的廚房,可是天性如此,她有什麼辦法?
原來她不是端出有如地獄般的菜肴,而是活生生地讓他見識到什麼叫作「廚房的人間地獄」,剛剛他吃下的菜真的是從這裡端出去的嗎?「廚房變成這樣,你怎麼走路?」可怕!進去的人鐵定會死得很慘。
「我自有我的辦法。」任晴宇滑過地板將門當著紀允斌的面關上,「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進廚房陪我了,拜拜,待會兒見。」
紀允斌碰了一鼻子灰,也很能了解何謂「君子遠皰廚」的道理何在,晴晴沒一個鐘頭就把他的廚房給毀了,想天天吃她的菜,還得考慮一下。
好不容易把任晴宇盼出了廚房,紀允斌還是狐疑地瞅著她安然無恙地端出那鍋雞湯,「晴晴,你沒受傷吧?」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進廚房就是自個兒找死,懂嗎?」任晴宇覷了他許久,「喝吧!」說著她將雞湯擺上桌。
紀允斌有些猶豫地喝著湯。該死!還是這麼好喝!這次味道一點也沒錯了,真不曉得她施了什麼魔法,能在可怕的地獄里讓一鍋平凡的雞湯成為天上美味,「這味道對了。晴晴,你加了什麼東西下去?」但願不是什麼青蛙的肚腸、蜥蜴的尾巴,要不然管家為什麼試了那麼久都找不出她的秘密配方?
「你真的想知道?」任晴宇笑得很甜蜜。
瞧她笑得這麼恐怖,紀允斌寧願自己不要知道了。但不知道會讓他的思緒嚇死他!於是他只好瞅著她考慮了半晌,最後認命似地嘆氣,「你說吧!」
「沒什麼,因為我找不到中藥,所以我在西藥房買了些現成的藥材。」任晴宇回到廚房,將自己剛買回來的袋子擺到他的面前。
「你下了什麼葯?」紀允斌嘆息,要死也當個明白鬼。
「嘿嘿,沒有啊。」任晴宇一樣樣地將自己買的東西標籤向他展現,「四物丸、雪蛤膏、中將湯、順經葯、白鳳丸、還有……」
「如味姑嫂丸。」任晴宇笑得象個天使地將最後一樣東西擺上桌。
紀允斌忍不住地呻吟一聲,天啊!難怪管家找不到!
他又被整了!
儘管任晴宇認為目前自己和紀允斌的關係進展得很好,兩個人也應該算是正式來電了,但好象還是缺了一點什麼東東似的。
任晴宇低頭想了很久,老是想不出到底缺了些什麼東西,總之,好象很重要,沒這樣東西就會很無趣似的。她獨步在自家醫院幾條街外的公園,對於周遭的情侶視而不見。
深情!任晴宇猛然地擊掌。對啦,深情!這幾天他雖然不到半夜十二點不會送她回家,但是這樣嬉嬉鬧鬧的,總覺得愛情來得太容易了,小說上不是男女主角都愛得千辛萬苦,四周的人卯起來反對他們的戀情嗎?偏偏她老媽見到他就笑得合不攏嘴,恨不得馬上把她推到他家去即成事實,還兼帶磕頭燒香感謝祖宗有保佑,象她這樣的傢伙還有人敢要。
然而唯一的反派角色表妹小姐也被她吃得死死的,到現在還被她蒙在鼓裡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諒表妹小姐也沒有那個腦筋來跟她斗,表妹小姐是真的不用戰就已經擺明會輸掉的個性。
唉!無聊啊!任晴宇深深地嘆了口氣。全天下的人都盼著結婚進行曲的前奏響起,偏偏她就是一點勁也沒有,來個重大的劫難來啟示她吧!要不然她又怎麼能在紀允斌嗝屁之前明白自己付出的感情有多深呢?
「任晴宇?」眼前閃過兩道黑影杵在她的面前。
「嗯!」任晴宇懶懶地回答一聲,沒心思多搭理他們。這兩個痞子沒事杵在這裡幹什麼?想收保護費去找情侶要啊!找她只會讓她火大,到時候老媽又要怪她帶包袱回家照顧了。
「可不可以請你……」
「幹麼!」任晴宇覺得這兩個沒事逛大街的痞子還真是煩人,她在想事情耶!「要綁架我嗎?請便,我樂意得很,你們老大沒告訴你們嗎?當流氓收保護費不用這麼有禮貌說『請』字,囂張一點、跋扈一點,要很粗俗地叫我把錢吐出來,要不然會給我好看,最好再加上三字經,這樣比較有可能要到錢,懂不懂?」都當上流氓了還要她教他們「流氓守則開章明義篇」,真夠菜!笨到極點了。
兩個大流氓很顯然地被她嚇愣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堂堂「舞風堂」的左右護法居然被她三兩句話貶成療養院的白痴?「喂!你別……」
「別不識抬舉對不對?換詞啦!說了幾十年還是這句,有點出息行不行?」任晴宇無聊地瞪著他們,「你們叫得出我的名字,就表示你們是有目的才來的,是不是那個肥老頭叫你們來請我去喝茶?最近我只惹過他。現在半夜兩點,我剛吃過宵夜還不餓,多喝點茶有助消化,廢話少說,你們想把我請到哪間倉庫喝通宵茶?」
「啊?」其中一個流氓還是搞不太清楚是什麼狀況。
任晴宇非常憐憫地露出笑容,「這位大哥,我實在很可憐你到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難怪你干不掉肥老頭當老大。算啦!我們走吧!我正等著你們來接我呢!」
有沒有搞錯?她正等著他們兩人來綁架她?這個人如果不是獃子,就是極有膽識的人,「舞風堂」的右護法確信任晴宇絕不可能是個獃子,所以……
「喂,兩位大哥,我等著喝茶呢!可不是喝西北風。」任晴宇拍了拍他們的肩頭,「車子在哪裡?該不會是『聳』到笑掉大牙的賓士車吧?只有自大的流氓會認為賓士車是綁人最佳工具,你們開什麼車來的?」
「March!」為了不讓她再叫他們白疾,「舞風堂」的左護法非常得意地將小車名號報上。這下子她可不會認為他們兩個是白痴了吧?
任晴宇差點笑掉大牙,用March來綁人還說得這麼光明正大?她死命地忍住笑,誇張地揚高音調,「喔——有進步!你們的確跟得上時代,劃時代的流氓大哥!用March來綁標票,高啊!沒有人會多看你們一眼,更別談想到綁票了。」
「舞風堂」的兩位護法很志得意滿地將任晴宇請上車,任晴宇面帶微笑地望著這兩個好笑的痞子。唉!連來阻止她戀情進展的黑道人物都得這麼癟三嗎?
她望了望窗外飛逝流過的水銀燈。紀老哥啊!我已經很入戲地任別人綁走了,接下來全都看你的表現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