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先生，對不起，李蜜兒的母親已經辦理好轉院的手續了喔!」

慕容間來到專替病人辦理特殊手續的窗口前，卻聽到這樣的消息，他臉色一變，心狂跌了下，「請問是多久以前的事?」

「二十分鐘前左右。」

「該死!」慕容問臉色發青。

他迅速轉身離去，快步走到電梯前，搭乘電梯回到蜜兒的病房，卻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冷冰冰的枕頭上擱了一張紙條。

看著那張紙條，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慕容間感覺一顆心正跌落冰冷刺骨的湖底。

他顫悸的走到床邊，抖顫著手取起紙條，秀娟漂亮的字跡，在他眼下浮動跳躍……先生：

我轉院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珍重再見．李蜜兒筆這張令慕容間淌血心碎的紙條，無聲的飄落地面。

慕容間沉痛的合上雙眼。

蜜兒的遺忘，已經給他很大的刺激了，現在她竟然還殘忍的離開他，連補償的機會都不願留給他……該死，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仰首，他發出沉痛的抗議聲……兩個月後「奇怪，這味道雖然已經變淡了，但，為什麼還這麼刺激?好像可以讓我想起什麼，卻又老是想不起……」蜜兒自言自語著，閉著眼兒，雙手緊握著襪子，不停湊到鼻間嗅。兩個月前，當蜜兒偷偷拾起這雙臭襪子后，便不知不覺的養成了這個壞習慣，三不五時就拿起襪子，嗅著殘留在上面的味道。

有次無意被媽媽發現了她的行為，不但被臭罵了一頓，還差點就失去這雙襪子，自此後，蜜兒總是偷偷摸摸的拿起來聞。

每憶起臭襪子的主人，蜜兒的心兒就會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令她更陷入雲里霧裡。

「蜜兒，我回來了，飯菜煮好了嗎?」客廳突然傳來媽媽略顯疲倦的溫柔嗓音。

「啊!」聞聲，蜜兒嚇了一跳，忙把襪子塞進口袋裡，「要被媽媽發現我又在聞襪子的話，准要被罵了。」

她連忙打開水龍頭，用肥皂洗手，掌心隨便往系在腰上的圍巾抹了兩下后，她隨即拉開通往客廳的門帘。

「快可以開飯了，媽媽，您再等我一下喔!」現在蜜兒每天都會到黃昏市場買菜，親自料理晚餐。

「好，你慢慢來，別急。」蔡咪咪疲憊的躺在沙發上休息。

「我動作很快的。」

蜜兒忙把洗好的空心菜丟進鍋里，蓋上鍋蓋，旋身，又忙著拿起掃把，把溢出垃圾桶的菜渣掃進垃圾桶里。

兩個月前，蜜兒轉院到住家附近的小醫院裡，出院后，就一直待在家裡靜養身子，休養了一個多月，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蜜兒才開始學習煮飯和打掃家裡的環境。

自從她們母女倆搬到這棟二十坪不到的小公寓里后，蔡咪咪白天便到超級市場上班，日子雖然過得很苦，但蔡咪咪卻覺得日子過得很充實快樂。

但，蜜兒卻不一樣。

她總覺得日子中似乎缺少了一點什麼，也許是她失去的記憶還是沒有回復的緣故，才讓她不時有這種寂寞的空虛感。

而且她知道，擱淺在腦予里那段空白的記憶，一定和臭襪子的主人有絕對的關係，他旨定給過她不一樣的人生際遇，只是她沒辦法恢復記憶。

忙了好一會兒，蜜兒才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然後擺上碗筷，匆忙走出小餐廳。「媽媽，吃飯了。」

見衣著樸素卻穿得很整齊的媽媽，已經疲憊的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蜜兒心疼極了。

「喔，可以吃飯了嗎?」蔡咪咪睜開眼，忙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見桌上只擺了一盤空心菜，和被剝成一塊塊的白帶魚，連一碗湯都沒有，蔡咪咪不禁蹙起眉頭。

「蜜兒，你身體不好，要多料理一些營養高的食物。」

蜜兒面露尷尬，抿唇笑了笑，「這個月的菜錢，其實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想省點開銷，所以……」

蔡咪咪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百塊的紙鈔，「明天你買一隻雞回來燉，補補你的身子，瞧你兩個月不到，就瘦了一圈，媽媽看了很不舍。」

蜜兒推拒道：「不用了，我們已經夠窮了，媽媽賺錢又這麼辛苦，實在沒必要吃那麼好，反正吃的好是一頓，吃不好，也是一頓嘛!最後還不是全部都排泄出去了。」

「說這什麼話，咱們再窮，都吃得起雞，媽媽不能讓你一天天的瘦下去……」蔡咪咪心疼著女兒，瞧她瘦成這樣。

「放心吧，媽媽，我會照顧自己的身體，再說，我們很快就有好日子過了。」蜜兒甜蜜的笑道。

「怎麼說?」蔡咪咪不解的看著女兒。

「我已經寄履歷到航空公司應徵空服員的職位了。」蜜兒希望母女倆能有更好的日子過，才決定做回老本行。「雖然這種職業，不能讓我時常陪伴在媽媽的身邊，但，高額的薪資卻可以讓我們衣食無憂，媽媽也不必為了三餐奔波。」

「不行，你還是留在這裡，我放心不下你……」蔡咪咪擔憂的搖著頭，並不贊同女兒的決定。

「媽媽，我病已經好了，真的。」蜜兒試著說服著母親。

蔡咪咪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答應，「好吧，但你記住，每一間航空公司你都可以去應徵，除了慕容環球集團名下的航空公司。」蔡咪咪絕不會讓女兒有機會和慕容間相見。

「為什麼?」蜜兒疑惑了，「我聽說慕容環球集團是全台灣最大的航空公司耶!薪資肯定很優渥，搞不好有十萬以上耶!」

「那又如何?總之我說不準就是不準!」蔡咪咪擔心極了，一再交代著她：「就算我們會餓死，你也不可以到慕容去應徵空服員!」

「喔……」蜜兒漫不經心的應著，拿起碗筷，垂著臉兒，安靜地扒著白飯。

她實在不曉得媽媽和慕容集團之間有什麼恩怨，橫在他們之間的恩怨，就好像媽媽和臭襪子的主人之間的仇恨一樣，深到難以化結。

就算她問到天亮，媽媽也肯定不會給她任何的答案。

她甚至不曉得襪子的主人叫什麼名字，她問N遍了，媽媽始終不肯告訴她。

而她也真是好蠢，竟然忘了問他本人了，只顧著耍花痴，偷看人家的俊容，真是太糟糕了。

「四少爺，這是你昨晚脫下的襪子。」崔大蝦恭敬的把一雙臭襪子以雙手奉上。

這是他兩個月以來養成的習慣，每天在固定的時間，步入四少爺房中去搜出四少爺穿過的臭襪子。

然後在九點左右，把四少爺穿過的臭襪子，親手送到他的手中，讓他放進一個用紅檜木製成的大桶子里。

慕容間看著那桶子，很好，襪子就快滿出來了。

慕容間把簽好的文件擱在一旁，頭也不抬的問道：「有四少奶奶的消息嗎?」

崔大蝦難過的搖著頭，「還是沒有。」

慕容間抬眸，銳利的瞥他一眼，「你有沒有多派幾個人手去找？

崔大蝦縮了一下肩，「有，我還請了徵信社幫我查呢!可是……」

「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四少爺，我何嘗不急著找四少奶奶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四少奶奶已經忘了我這個乾哥哥了，嗚嗚——」

「夠了，給我出去!」慕容間煩躁的扔下筆，用大手抹了一下俊容。兩個月了，蜜兒到底搬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始終無法找到她的人?

她就好像忽然間在人間蒸發掉了，不管他利用什麼管道，也沒法尋獲蜜兒。

他要讓蜜兒看見他的用心，他已經在兩個月前，不惜一切代價，收購了蔡咪咪即將倒閉的航空公司。

雖然李氏航空已成為他名下的產物，但，為了給蜜兒一個驚喜，他並沒有更改李氏航空的公司名號。

他依舊用原名去經營李氏，只希望在找到蜜兒后，可以給她一個意外之喜。

誰料，兩個月了，仍沒有蜜兒的消息。

叩叩叩!崔大蝦走後不久，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進來。」慕容間煩躁的把長指支在額頭上，輕輕壓揉著。

門開，進來的是人事部經理。

「報告執行董事，這是今天前來應徵空姐的人事資料。」人事部經理恭敬的把成堆的檔案資料推到慕容問的面前。

「嗯。」

慕容間並沒有錯過任何可以找到蜜兒線索的機會。

他深信蔡咪咪的破產，肯定會讓她們母女倆的生活陷入困窘，所以，陷入困境的蜜兒，必會有回來當空姐的一天。

因而，他利用各種管道，向台灣所有的航空公司發出最嚴厲的警告——誰敢採用李蜜兒，他一定會讓誰的公司倒下。

他的手段非這麼毒辣、野蠻不可。

他要蜜兒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他的公司。

可是，蜜兒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每天都親自查閱人事資料，整整查看了兩個月，但，名單上，卻始終沒有李蜜兒這三個字。

「就這麼多?」慕容間一張張查看著今日的應徵名單，把不是他想要的檔案，一張張的往後拋。

室內的冷氣空調在運轉著，履歷表在慕容間的身後飛來飛去。

「是的，一共有十二位。」人事部經理走到慕容間身後，彎下腰去一張張的撿起。

當慕容間抽到最後一張時，整個人突然自椅子上跳了起來，「李蜜兒?這個人叫李蜜兒?」

人事部經理把拾起的履歷表捧在懷裡，湊過頭來，「是，李蜜兒。」

「為什麼上面沒有貼照片?」慕容問興奮到渾身都在顫抖。

人事部經理摸著下巴，仔細打量著履歷表，「咦?在這裡，她有註明，她沒錢拍照……」

沒錢拍照?真這麼窮?慕容間實在是心疼。「那應該就是她了!

現在人呢?」

「在等侯室里。」

「很好!」慕容間把履歷表放在桌上，「立刻叫她上樓來面試。」

「是。」人事部經理飛快走出辦公室大門。

太好了，慕容間忍不住笑了，他整整找了她兩個月，終於給他找到了。

蜜兒坐在等待室里，靜待人事部通知面試。

自從蜜兒寄履歷到航空公司應徵空服員的職位后，鬼詭的事情就一再的發生了。

不管她到哪一家航空公司應徵，都遭到淘汰。

她幾乎找遍了全台灣的航空公司，就是沒有人肯採用她。

今天她應徵的這間，是全台灣最大的航空公司——慕容環球集團亞太航空。

雖然媽媽一再交代她，就算餓死，也不可以到這裡應徵工作，但，她真的找不到工作了，才會隱瞞著媽媽到這來應徵。

她再也顧不得媽媽和慕容集團之間有什麼恩怨了。

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工作，給媽媽好日子過，所以她非繼續飛行不可。而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如果她再次遭到淘汰，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

今天應徵的氣氛有點兒不一樣，等侯室里坐滿了外型各具特色的美麗女子，個個都艷光四射。

蜜兒端坐在等候室的一角，其他人各分坐四方。

蜜兒見大家打扮得十分艷麗，而自己卻一身的粗衫粗褲，不禁感到自卑，再加上她沒錢拍照，履歷表上並沒有張貼她的照片。

她知道沒有張貼照片的履歷表，會降低錄取率，但，不管機會多麼渺茫，蜜兒仍抱著一絲希望。

「李蜜兒!」人事部經理推門走進等候室。

「有!」終於輪到她了，蜜兒緊張的跳了起來。「請跟我來。」

蜜兒被帶到一間大辦公室里。

古怪的味兒……一進辦公室，蜜兒馬上蹙起秀眉。

她用秀鼻嗅了嗅，一股非常熟悉的、嗆鼻的味道，立刻撲鼻而來。蜜兒眯起眼兒，默默打量著四下，倏地目光被坐在辦公桌前的俊男所吸引。

她驚愕的瞪大眼睛，「先生……」

慕容間的氣質優雅高貴得宛如高高在上的王子，俊容上堆滿迷人的笑靨，「你好。」

「怎會是你?」蜜兒糊塗了，怪不得媽媽不准她應徵，原來他在這裡上班?

「不想看見我?」慕容間站起高大俊朗的身子，指著一旁真皮沙發道：「坐。」他微笑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微笑著，俊容看起來是那麼的和善可親，讓蜜兒看了不由得放鬆身心，但，一想到母親，她又開始不安起來。

「兩個月不見了，沒想到你瘦了不少。」

慕容間心疼的看著神色略顯憔悴的她，也許天生麗質，即使她憔悴了，仍美麗依舊。「對不起……媽媽說不可以見你，我……對不起，我得走了。」雖然蜜兒很想留下來多看他一眼，可媽媽的叮嚀，不斷響在她腦海里，不得不讓她立刻作出離去的決定。

而且，再次見到他，她的心跳便猶如擂鼓般，一直到現在，她的肌肉都處在緊繃的狀況下，她簡直快緊張死了，再不離開，她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態度才掩飾得住她內心的緊張，她不會偽裝自己的情緒。

再說，她萬萬也沒想到會再次遇到他，早知如此，她就會更加精心的打扮。她愣了一下，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她實在沒必要為他刻意打扮。

「站住!，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慕容間怎可能放她走，死都不會。

蜜兒旋身面向他，不安的退到門邊。「可是，你知道我媽媽對你成見很深，我不想惹媽媽生氣，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他打開抽屜，抽出一份資料，走到沙發前，將資料丟到茶几上，「我保證你母親再也不會對我有任何成見。」

「是嗎?」

「來。」慕容間把長臂一伸，「我沒有惡意。」

慕容間加深唇邊的弧度，使笑容更加溫和。

「不管你有沒有惡意，我都應該離開了。」蜜兒欲要離去。

「蜜兒!」慕容間頭疼的撫著前額，「唉!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逃避我，又一再抗拒我的命令，一點都不像原來的你。」

聞言，蜜兒的雙腳似乎被什麼膠水黏住，忽然間動不了，因為她對空白的三年記憶，一直很好奇，她想知道更多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

「什、什麼?」

「你以前很聽話的。」

「我只聽媽媽的話……」

「你也聽我的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蜜兒找不到理由。

「你若肯繼續留下來，我會幫你找到答案。」

「怎麼幫?」

「過來你就知道。」慕容間將目光投在蜜兒身上，笑容可掬又性感非常。他竟然誘惑她?蜜兒痛苦的在內心掙扎著。

不曉得他在打什麼啞謎，蜜兒很想知道答案，於是蹙起秀眉，慢慢挪動步伐，走到他面前。

他身形高大，蜜兒在他面前顯得特別嬌小。

蜜兒錯愕的看著他走向辦公桌，只見他單手扛起擱在辦公桌旁的紅檜木桶，邁著步伐走向她。

「你……你要做什麼?救命啊……不要……」

她瞪大眼睛，眼睜睜的看著紅檜木桶朝她當頭罩下，她卻只會尖叫，遲鈍的做不出逃生反應。

嘩啦雌疊成塔的臭襪子就這樣朝她兜頭澆下!

蜜兒受驚的跌坐在地上。

才瞬間，蜜兒嬌小的身子便整個被淹沒在臭襪子里。

好半晌，堆積如山的臭襪子中才掙扎出一隻纖細的小手來。

「啊啊啊啊!」尖叫聲劃破一室的寧靜。

慕容問將蜜兒抓起來。「呼呼呼!」蜜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顆眼珠子不停的轉呀轉，好像被熏傻了。

而且，有些記憶似乎慢慢回來了，只是無法在她腦海中拼湊完整……「還是憶不起什麼嗎?」慕容間抓住她的細臂，緊張的看著她。

「你要我憶起什麼呀，你簡直是瘋子!」這兩個月以來，蜜兒天天嗅著這股氣味，天天被這股氣味困擾著。

「瘋子?也許我真的瘋了……」慕容間這輩子從沒這麼泄氣過。

「討厭……」蜜兒搗住鼻子，生氣的瞪著他，「你真的很過分耶!

騙我過來，然後用穿過的襪子熏我，你到底什麼意思嘛!」

他沒好氣的嘆道：「我的襪子總是堆積如山，塞在床底下，我不准他人碰觸．只准你清理——」

「那你也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