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君王之怒
夕霞殿西殿
趙匡胤面色鐵青地死死盯著地上那個直徑一米左右的深洞,臉頰輕輕抽搐,目眥欲裂,別在袖中的手,關節攥的白,咯咯作響,一股衝天的怒火直衝顱頂幾欲狂!
殿內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正在瑟瑟抖,暗衛軍領亦是額角見汗,新皇雖然沒有開口講話,但是誰都可以明確感受到他的滔天怒火!
有誰會料到,一朝太后竟然會挖地洞帶著幼帝逃跑呢?!
夕霞殿毗鄰冷宮靠皇城最西,一牆之外就是海闊天空,可是誰會想到,一朝太后竟如此不顧身份挖地洞逃跑呢?
而且很顯然,這樣一個地洞,不是一兩天就能挖出來的!太后早準備跑了...
地洞一直繞過宮牆地基,通向宮外碧水潭,碩大的洞口,無疑是對趙匡胤最強烈的鄙夷和恥笑。
「有誰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趙匡胤竭力壓住火氣,但聲音已經寒的如同琴弦勒住人心。
眾人大氣也不敢喘,過了半天,暗衛領楊溢情知不妙,試探著答道,「啟稟皇上,卑職以為,周太后想逃跑怕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了,這麼深的洞穴沒個十天半月怕是挖不出的..」
「朕有眼睛!!」趙匡胤喝道,殺氣陡然溢滿殿內,眾人噤若寒蟬,寒冬臘月背後皆是滲出陣陣冷汗。
「卑職失察,請皇上降罪!屬下原以為,太后不過每日來陪順陳太妃喝茶散心,誰曾想...」楊溢立即跪拜於地,心中只想著自己一人領罪,皇上或能赦免了全家及眾兄弟,倒也是個仗義的!
「你們也不知!」趙匡胤對著一眾宮人咆哮,暗衛守在外圍保護安全不知道也就罷了,整日進進出出的宮女太監竟也不知!
宮人早已嚇得幾欲昏厥,連句整話也說不上,卻是先前辱罵順陳太妃的梅香硬撐著開口答道,「回皇上話,周太后數日前便將奴婢們逐出夕霞宮,不得踏入半步,說是會另派宮人來照料,奴婢們不敢不從,因此並不知情!求皇上開恩,饒恕奴婢們!」
趙匡胤怒火四溢知道問這些人也無補於事,死死盯著地上跪著的楊溢,許久深深吸了口氣,再呼出差點嗆到自己胸腹,咆哮道,「傳下令去,東京城全城戒嚴,只許進不許出!楊溢!朕!令你將功折罪,一個月之內務必將周太后與幼帝送到朕的面前,否則..自行了斷吧!」
楊溢一凜,知道自己生死在此之間,連忙應諾。
「她二人不得有絲毫損傷!」趙匡胤想了想又補充道,盛怒之下依然保持幾分清醒。
楊溢卻著實捏了把汗...
趙匡胤卻頭也不回地走進順陳太妃的內寢宮,如今的內寢宮比先前乾淨清潔很多,沒有難聞的腐臭,只有淡淡的藥物的清香...
順陳太妃依舊頹敗蒼老,只是面色卻比先前好了很多,這些都是褚良璧的功勞,褚良璧前去賑災之後又委託了太醫署另一個交好的同僚照看順陳太妃。其實這種事情,只要當權想順陳太妃好,多的是人跑上來巴結,反之,則棄如草芥!
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雖然不是符明月直接施為,但也是因她而起,陶子始終抱有幾分歉疚,唯能盡自己的力,讓她日子好過一些..
趙匡胤眯著眼盯著床上的女人良久,心中的怒火亦慢慢平息,「順陳,你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順陳微微一笑,並不回答他,卻自顧自說了起來,「太后那日跟我說趙將軍將稱帝時,我一開始卻並不信,今日看來是應驗了!臣女身體不便就不給皇上行禮啦!」
她面色平靜地看了一眼趙匡胤的龍袍,淡淡一笑,「太后說,她將我的訓兒帶走,一定好好將他養育成人,做一個或閑花弄草,或日暮垂釣,遠離朝堂的平民百姓,我心中十分欣慰!皇上,他孤兒寡母既已退出朝堂,飄然遠去,不問世事,皇上又何苦苦苦相逼!」
順陳太妃平靜地看著趙匡胤,多年活死人般的生活,使她心中靜若枯井。
趙匡胤一聲冷哼,「朕只問你知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順陳太妃幽幽道,嘴角始終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趙匡胤心中一顫,怒火又生,「哼,天下都將是朕的,任她飛也飛不出朕的手心!」說罷盯著順陳太妃,想是要從那高深莫測的微笑中看出點什麼一般。
忽而一笑,眼神中滿是戲謔,「她把你留下,也不怕朕殺了你!」
「太后說...皇上不會!」順陳太妃依舊淡淡,「她說皇上將是一位仁德聖君,是天命所歸!」
「她..這樣說?」趙匡胤心中一陣惆悵,現在的結局讓他有些苦笑不得。
「太后聰慧過人,一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之事,故將江山拱手相送,飄然遠去,只求換一個『自由』!」順陳眼中亦有一絲迷離,她亦很嚮往那種自由逍遙的生活吧!只是自己確是個累贅,若也跟去,只怕大家都跑不了..
趙匡胤怔怔良久,低低嘆了口氣,「她..可有留下什麼話?」
順陳太妃搖頭不語,趙匡胤心中空落落的,不由地微一苦笑,喃喃自語,「走了...竟然走了...」
說罷再不看一眼,轉身向殿外走去,行至殿門口忽而停下淡淡道,「順陳太妃依舊在夕霞宮中休養吧!朕會派幾個人來照料你!」說罷再不回頭。
順陳太妃將頭轉向內側,枕邊擺放著一對小虎頭鞋,那是宗訓百日之時自己親手做的。
手不能及,順陳太妃低低嘆了口氣,緊緊閉上雙眼,眼角落下渾濁的眼淚,眼神卻無比溫柔決絕,喃喃道,「符明月,謝謝你!宗訓,娘會一直陪你的...」
說罷以頭搶牆,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