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義無反顧
趙匡胤哭笑不得,原來她前番這許多工夫卻還是為了逃跑,這女人..當真不可以常理度之...
馬匹吃痛狂,也虧的趙匡胤馬術精湛臂力無匹,否則早被摔下馬來個斷手斷腳了,趙匡胤曾在陶子袖箭下吃過虧,此時也學了乖,不跟那瘋馬強拗,腳尖輕輕一掂,借勢向上縱起凌空一轉,雙足穩穩落在老樹之上。馬匹奔跑出數百米遠,終於麻藥作軟倒在地,打了幾聲無力的響鼻,抽搐了幾下便無了活力...
威震四野的趙匡胤,九五至尊的皇帝,偏偏每每在她面前都這般狼狽,趙匡胤望著遠處飛揚的雪塵,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這女人怎生變得如此刁滑...
陶子一口氣急急奔出數里,耳邊的寒風呼嘯而過似尖刃刮在皮膚之上,身後似是無人追來,除了飛雪簌簌和偶爾積雪壓斷樹枝斷落的聲響,四周靜得出奇,陶子越逃越是心驚,她可不認為自己這麼輕鬆就躲得過趙匡胤,那樣趙匡胤也太不值得顧忌了!
馬蹄踏破冬雪留下一路蹄印,又被襲來的飛雪迅速掩埋痕迹,陶子奔逃中倉惶回顧,像小獸般保持著警醒和敵意,那個少女,自劍尖刺入敵人喉頭時已不復天真!漫天的飛雪鋪天蓋地而來沾染了全身,紛飛的青絲也若老嫗般被飛雪染白,刺骨的寒意刮疼了裸露在外的肌膚,夾雜著熱氣的粗緩的呼吸被飛雪掩埋,耳邊只余霍霍的風聲,貼著後背的小衣被密汗濕透透著刺骨的寒意,陶子渾身一個激靈咬了咬牙,警惕著巡視著四周又須得顧著腳下,感覺自己彷彿置身一個無形的囚籠之中,而有人則在玩著貓斗老鼠的遊戲...
山間的路坎坷崎嶇,北神崗後山更是陡峭難行,加之積雪覆蓋路途不辨可謂步履維艱,眼下後有追兵卻顧不得那麼許多了,連綿的山脈裹在一片煞白之中,這樣一個小小身影在雪中疾馳倒也不怎麼分明。
饒是陶子體力再強終究還是個女子,何況左臂又添新傷,又經前番一輪廝殺,這樣高度緊張的拚命的奔逃之下體力早已透支,雙腿早已僵麻,寒風嗆入口鼻之中胸腔撕得生疼,眼淚不由地溢出眼角咳嗽了數聲,忽地馬蹄一腳踏空,陶子一個踉蹌渾身無力的滾落在地...
馬匹身上陡覺一輕,忽地撒開腿跑進了深山之中,陶子無力地趴在雪地里,無奈又氣憤地看著那匹沒道德半途甩客的馬跑遠,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臂,對著老天比了個中指!
陶子絕望地將腦袋埋進雪地里,重重的喘息著泄著怒氣,這樣還是逃不掉早知如此何苦來這出...老天!你他媽玩我...
伏在雪地良久寒意滲入骨髓,四周靜得只剩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衣服雖厚重久伏雪地之中也漸漸感到濕意,陶子拼勁氣力終於翻轉過來,仰面對著無盡飛落的白雪,心頭一陣煩躁和無助。
「出來吧!老娘不跑了,跑不動了!」陶子憤憤地拍打著雪地提起喝道,頗有幾分耍無賴的意思。
四周依舊寂靜,除了飛雪簌簌地飄下再無其他聲響,陶子不由地心下納罕,難道趙匡胤竟沒追來?!
陶子心下一陣狐疑,雙目四處搜索卻真不見人影,難道是自己的感覺錯了?!
「喂,出來,你再不出來,老娘就走了,你個龜兒子的不許再追了!」空山之中只留下陶子一竄清凌凌的迴音,又迅速被飛雪和狂風掩蓋。
陶子試圖激他現身,靜靜等了片刻仍沒有聲響,陶子渾身一振奮咕嚕一下坐起身,心下陡然一松,趙匡胤真的沒有追來,不然按著他那樣高傲的性子,這樣損他,他早就現身將自己一頓好整了!
趙匡胤此番有意放過自己,這其中有何玄機?!
雖然搞不清楚趙匡胤為何沒有追來,他如此大張旗鼓地率數千鐵騎踏平葫蘆谷,無非是向世人展示朝廷對前朝皇族的恩厚,撇開舊情不說,為了穩定朝野,趙匡胤也定然會善待柴氏一族,這點自信陶子還是有的。所以就算宗訓落到他手裡,陶子也不如何擔憂,他仁義皇帝的美名在歷史上也是可圈可點的。
反而是葉清和褚良璧,他二人的身份就相當尷尬了,趙匡胤若要殺他們,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想到此處陶子後背一身冷汗,葉清還好說,他有武功,輕功更是高絕,未必就會被捉住,但褚良璧只怕是危險了...
陶子輕輕一嘆,若是褚良璧有個好歹,那自己真是作孽不淺啊!原本那樣一個儒雅的太醫,放棄大好前程,義無反顧地陪著自己這個落難假太後浪跡天涯,這份情義就算瞎子也該看明白了,偏偏陶子揣著明白裝糊塗,還一再利用他,搞不好這回連小命都要丟了。
陶子在心中愧疚,恨恨罵著『符明月,你這個禍水!』一邊憤憤地拍打著衣袍上、靴上的積雪,忽的一凜神,只覺耳後一涼,一股勁風帶著股凌厲的殺氣自身後射來。近日來陶子不知不覺間六識變得比往常靈敏了許多,竟漸漸能感覺到那所謂的無形的殺氣,只是還不待她詢問葉清,就被衝散了。
陶子不敢怠慢,奮力向前一伏,只聽聞嗖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響,自身上飛梭穿過,又啪一聲悶響埋入一支樹榦之中,只露出小小一截,針身細若牛毛閃著幽幽地藍色寒光。
陶子額角冒出一陣老汗,趙匡胤要殺我!!??
不及細想,陶子一個翻身,右手執劍躥行著貼於地面,恨恨地盯著那一針射來的方向,心也彷彿裸露在這寒風之中揪得她生疼。趙匡胤原來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我...
陶子捏緊了手中長劍,心中的委屈與怨恨無處泄,原本凍得青紫的唇被她生生咬出了血色,支撐她走下去的勇氣轟然倒塌,他要殺我?!
咯吱咯吱幾聲踏雪而來的聲音自背後傳來,眼前飄飛而下一抹芙蓉花色的窈窕身影,堪堪停在陶子眼前,蔥玉的手中握著一把尺余長的箭筒直直對著陶子眉心,想來必是方才的暗器了,那女子年近四十許,打扮的極是艷麗,點將紅唇,柳眉入梢,體態豐滿,顧盼神飛,很是溫婉多情的樣子,只是與手中的暗器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身後兩人也是不疾不徐地緩緩靠近,陶子苦笑一聲放下手中劍舉起雙手投降,不說後面的兩位功夫如何,單單前面這位大媽從天而降的功夫,陶子就自問不是對手,何況還是三打一,打也是徒勞。
那女子輕蔑一笑冷冷道,「人人都說太后怕死,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廢話就不要說了,各位都是高來高去的大俠,竟然跑得比馬蹄子還快,如今我走不動了,麻煩捎我一程吧!」陶子淡淡道,語氣也很不客氣。
那女子柳眉一挑,頗為玩味道,「太后倒是好氣魄,倒叫人看不懂了!太后不怕我們是來索命的嚒?」
「哎..你們要是想殺我,剛剛我就被射成馬蜂窩了,何必廢話這麼多,難道是專程過來解釋一下是誰殺的我?」陶子聳聳肩,「我現在又餓又累,你們看著辦好了!」
那女子不料她竟是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主兒,倒是一怔忪,隨即失笑道,「如此,便委屈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