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醫生，病人的血壓不斷下降……」

「注入十西西的強心劑。」

「沒有反應，血壓仍舊持續下降……」

「加重藥劑，快……」

好熟悉的情境，好像前不久才發生過的。

蓉蓉覺得身體變得好輕好輕，痛苦也離她越來越遠，整個人好舒服。

畫面驀地一變，蓉蓉置身在一條冗長漆黑的甬道，她害怕地往前跑，可是跑了好久、好久，就是看不到出口。

有光!前方忽明忽滅的火光吸引了蓉蓉的注意，她用盡全力拚命向前跑。

奇怪，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燈火，為什麼就是無法更靠近它一步，就好像她走幾步，燈火就後退幾步，詭異得教蓉蓉不知是該前進好，還是停留在原地好。

「啊!」後方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差點沒嚇破膽。「誰?」

「是我啦!」圓圓兩手撐著可愛的小臉，蹲坐在地上。

「圓圓!好久不見了，你怎麼會在這兒?難道……我又死了嗎?」蓉蓉很高興再次與圓圓見面，但是在這種詭譎的情況，是不是表示她……

「不用擔心，你還沒死。」

「那為什麼我會看見你呢?」蓉蓉疑惑不解地問。

「那是因為水晶項鏈!」

「什麼意思?我不懂。」

「水晶項鏈感應到你有危險，所以我就來了。」

「原來如此。」蓉蓉撫摸頸上的項鏈，安心許多。

「你這個人還真夠倒楣，死一次不夠還想死第二次，人家無三不成禮，你是不是要集滿三次再來一次，真的被你打敗了。」圓圓笑著調侃一臉無助的蓉蓉。

「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呀……」蓉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跟「死亡」那麼有緣。

「哎……我跟你說，你現在一腳已經踏在死亡的邊緣，如果再繼續往前走，連我也幫不了你。」

「咦?為什麼?」

「你是不是一直跟著燈光往前走!」

「對呀!」

「這個燈火其實是勾魂使者拿在手上的引魂燈，人死後的魂魄都是跟著它到地獄的。這樣你了解嗎?」圓圓詳細解釋給蓉蓉聽。

「那怎麼辦?我會死嗎?」手足無措的蓉蓉急得看著圓圓。

她不想死呀!在人間有疼愛她的父母，剛剛結交的好同事，幽默風趣的亞得，親切可愛的總管伯伯和馬克叔叔，還有好多……好多，最重要的是……雅克，他總是在她傷心的時候安慰她、逗她，無時無刻的關心她，雖然他有時大男人的叫她受不了，但蓉蓉知道，雅克都是為她好。

蓉蓉從沒有細想過，雅克為何每次在喂她吃飯、幫她擦拭頭髮等一些生活中瑣碎的事情時，總是好開心地做著，雖然自己每次都抗議，但他還是樂此不疲。

啊……她只是被動享受他所給予的愛，甜蜜快樂的生活讓她自私地以為，雅克所有寵愛她的行為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從來就沒說過一句「我愛你」，回應雅剋期盼的心。

「別緊張。你以為我出現在你面前是為了什麼?當然是幫你回去呀!」

「圓圓，你真的要幫我嗎?」蓉蓉流下驚喜的淚水。

「當然，都幫你活下去了，怎麼可能讓你變成孤魂野鬼。

不過，能不能成功必須要靠你自己。」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好，我要你往回跑，不管後面有什麼聲音，都不要回頭，只要你能夠把持住，就可以繼續活下來。」圓圓認真地叮嚀蓉蓉。

「不要回頭，只管往回跑!」

「對，你快回去吧!你待在這裡愈久，對你愈不利，快走!」

圓圓神色緊張地催促蓉蓉。

「好，那我走了，謝謝你，圓圓。」對於多次幫忙的圓圓，蓉蓉無限感激。

「別那麼肉麻，快走啦!記得別回頭喔廠圓圓有些不好意思，搓搓鼻子害羞地笑了。

望著蓉蓉離去的背影，圓圓希望她此後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蓉蓉邊低頭走著，邊喃喃自語。

怎麼那麼長，她剛才有走那麼遠嗎

走了好久好久，蓉蓉雖然覺得疲憊，還是不停地走著，忽然……

「小君……」是媽媽的聲音

蓉蓉直覺地想回頭，但是圓圓警告的話語讓她的回頭動作一滯。

「不行。她不是媽媽!她不是媽媽!」蓉蓉不敢回頭，反而加快腳步向前。

「小君，你好狠的心，你為什麼都不回頭看媽媽?你不知道媽媽好想你，好想你!」

那個聲音好凄楚地哭喊著，蓉蓉捂住耳朵，閉上眼睛，還是繼續前進著，但是腳步明顯地緩慢許多。

看一下應該沒關係吧?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媽媽了，想到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就覺得自己好不孝!她也好想念她

「小君，媽媽跪下求求你，你就讓媽媽看你一眼，好嗎?」

「我……怎麼辦……該怎麼辦……」蓉荇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她左右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君……」

只要一眼就好，只要一眼就好，小君下定決心就要轉頭一看。

「蓉兒，不要!」是雅克的聲音。

「雅克，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我好怕喔!」蓉蓉沒有回過頭，拔腿就跑。

「我在這裡，我的天使，不要離開我，趕快回到我的身邊，趕快回來!」雅克的聲音就在前方不遠處。

「我不要離開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蓉蓉加速向前跑，不再理會後方愈來愈凄厲的叫聲。

有光!但這回的光線散發著滿滿的暖意，蓉蓉不再害怕，投身讓光環將自己包圍住。

「醫生，病患的生命跡象開始恢復穩定……」

「奇迹呀!中途她的心跳還曾一度停止過，沒想到這個女孩的生存意志那麼強烈，竟然撐過來了……」

「雅克……」昏迷中蓉蓉忽然發出聲音。

醫生疲倦的脫下口罩，緩步出手術室，向焦急的家屬報告這個好消息。

「書先生、書太太，令千金已經脫離險境，平安活下來了。」

「醫生，謝謝你，謝謝你!」書氏夫妻感動得相擁而泣。

「不，不完全是我的功勞，是你們的女兒非常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她強烈的求生意志讓死神都無法帶走她。」醫生一邊解釋著，眼神看向不遠處。

聽到蓉蓉沒事了，雅克緊繃的神經舒緩了許多，他癬謝上蒼將的天使還給他。

「請問你是雅克先生嗎?」醫生突然走到雅克面前，對著一臉驚訝和戒備神色的雅克說話。「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雅克沒有回應，等待醫生繼續說下去。

「你知不知道在急救的過程中，那位小姐曾經心跳停止?」

「什麼?」

「在我放棄希望準備宣告她死亡的時候，她的心臟突然又開始動，當她完全脫離險境之後，叫出『雅克』個名字……」

「你是說……」雅克神情激動地看著他。

「那位小姐之所以會如此堅持著活下來，我想應該都是為了你，雅克先生。

「嗯!」

「你真的很幸運，可以被一個女人如此深愛著。」

「蓉兒深愛著我……」真的嗎?他終於等到了嗎

「一個女人可以為一個男人，勇敢的對抗死神，她絕對是很愛那個男人。」原來雅克的疑問被醫生聽到了。

「我的確很幸連，謝謝你，醫生，你救回我的蓉兒，同樣也救了我的生命!」他對蓉蓉的愛已經讓他無法獨活下去。

「不用客氣，這下你應該不會再用那種令我頭皮直發麻的眼神看著我吧!」醫生風趣地幽了雅克一默。

「啊……對不起!」雅克難得臉紅了。

好亮啊!蓉蓉悠悠然地眨貶跟睛，適應著明亮的光線，她望著儘是雪白的病房，神志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水……」她低啞的嗓音細細喊著。

「蓉兒，你醒了!」已經兩夜沒合眼的雅克，寸步不離地照顧著蓉蓉，就算書法嘉和香鷥姨如何苦勸他。要他去休息，他就是不肯離開床邊半步，因為他希望蓉兒一醒過來就能看見他。

「蓉兒，你還不可以食東西，我用棉花沾濕你的嘴唇，你就先忍耐一下。」

蓉蓉痴痴地看著雅克溫柔地不斷沾水喂她，紫眸沒來由的流下淚水。

「蓉兒，你怎麼哭了呢?不舒服嗎?」雅克關心的停下手上的動作。

蓉蓉只是搖著頭，不停地流下眼淚。

她好愛他

「……我愛你!」身體虛弱的她無法使出一絲力氣，只能凝聚一絲絲的力量出了這三個字。

雅克心口一緊，雖然早知道蓉蓉已經愛上了自己，但是聽到她親口說出，還是異常感動，輕柔地在蓉蓉濕潤的朱唇。印上一記永恆的誓約，「……我也愛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有什麼事可以比得上處在生死瞬間，所領悟到感情的珍貴，在這無常的人世間能尋覓到這樣的無悔真愛，蓉蓉覺得此生余願足矣。

「在想什麼?」雅克大掌溫柔地摩挲著蓉蓉的臉龐，關心地問。

感覺力氣慢慢回到身上，蓉蓉主動吻上雅克的，「我只是在想，上天屆什麼對我那麼好，讓我有幸遇見了你!」

「是我，是我有幸遇見你，還得到你的愛!」

雅克的額頭頂著蓉蓉的，兩人相視而笑。

突然傳來一聲不搭調的哈欠聲，讓雅克想起蓉蓉才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蓉兒，好好睡一覺，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不要……我才剛睡醒，不累。」蓉蓉撒嬌地搖搖頭。

「聽話，看你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快點睡吧!」

「不要，除非……你上來陪我。」蓉蓉拉開被單，指指身旁的空位。看他雙眼充滿血絲就知道他一直覓她擔心，必定都沒有休息。

「真拿你沒辦法……」雅克沒轍地上了床，「好了，我上來了，趕快睡覺吧!」

「嗯……」蓉蓉親親他的下巴，你也一起睡。」

雅克愛憐地樓住蓉蓉，小心避開弔著點滴的小手，在狹窄的單人床上，與她一起墜入夢鄉。

蓉蓉的小臉蛋因愛情的滋潤更顥嬌美動人，烏青的臉頰在雅克的細心照料下，早就恢復原來的柔嫩白晰，不過，頭上的腫包因為撞得不輕，還必須觀察幾天。

今天雅克回公司處理公事，因為照顧蓉蓉的遣幾天，雅克都沒有到公司上班，要不是有一堆急件必須經他核准，他還真想一直留在醫院陪伴蓉蓉。不過，等雅克他處理完公事後，他會儘快的趕過來陪她。

「爹地，騖姨呢?怎麼沒看到她跟你一起來呢?」蓉蓉沒見到香騖的身影，不禁發問。

「你騖姨一大早就在為你燉補品，待會兒才會過來。」

又是補品!天啊!這幾天她是三天一小碗，五天一大碗地灌，更慘的是，雅克一天五餐地喂，這讓胃口一向很小的蓉蓉，真的難以承受。

「爹地，你叫騖姨不要麻煩了，我已經吃怕了，我現在聞到藥味就想吐，你們不用擔心蓉蓉，我真的沒事了!」

「我也有幫你勸過香騖，但香騖說你這次發病，實在太嚴重了，不好好補一補是不行的。所以，我也沒辦法。」看著蓉蓉哭喪著臉，書法嘉也愛莫能助。

唉!再想辦法處理掉吧，這回應該倒在哪裡好呢

對了!隔壁病房的王老先生好像都是孤單一人，從沒見有人來探望他，就逭么決定了，好東西應該要讓老人家獨享，嘻……

遣時門外的交談聲輕輕飄進病房內。

「鷥姨，你好。」是雅克的聲音。

「雅克，你的頭髮……」

騖姨的聲音好像很驚訝，雅克的頭髮怎麼了

門被打開了，鷥姨拎著補品先進來。

「咦?」雅克跟在鷥姨身後進來，頭髮的長度讓病房內的書法嘉和書蓉蓉都嚇了一大跳。

「雅克你怎麼突然把頭髮剪短?」蓉蓉不是覺得他剪得不好看，事實上將長發剪掉的雅克，脫去一股陰柔之氣，整個人更加成熟、穩重。

「沒什麼，太久沒修剪了，乾脆剪短一點。」

「可是你這頭髮不是為了法得奶奶留的嗎?」記得雅克曾經跟她說過，他小時候父母長年不在家，是奶奶給予他親情和溫暖。他高中畢業后，就被送到國外念書，所以在奶奶過世前都沒能看到他最後一面，而他的頭髮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留的。

她看過法得奶奶的相片，奶奶的一頭金髮，真的非常美麗動人，現在又是為了何種原因，雅克捨得切斷他對奶奶的追思。

「雅克……」蓉蓉不懂為什麼雅克只是一臉溫柔地看著她。

「蓉兒，你還記得那天你被送進急診室內，獨自和死神搏鬥嗎?當時我心裡承受了很大的煎熬，我責怪自己為什麼沒能好好保護你。反而讓你受到一一」蓉蓉的小手掩住了雅克不斷自責的話語。

「是我不好，是我活該受罪的。」蓉蓉深深凝視著雅克，懺悔地說，「我隱瞞你在公司上班，還糊塗地將救命的藥瓶遺忘在家裡，更愚蠢的是……我居然傻傻地踏入彼得的陷阱，讓他有可乘之機，是我不好。還讓大家為我擔心受怕，蓉蓉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一想起彼得想侵犯自己的行為，蓉蓉不由得緊揪住胸口，渾身發顫。

「蓉兒，別怕，別怕，我在這裡，彼得已經被解僱了，你不會再看到他了!」雅克上前將蓉蓉抖顫的身子納入懷中，安慰受驚的她。

至於彼得那個廢物，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他呢?他只是在蓉蓉面前輕描淡寫的帶過，膽敢傷害他的天使，就必須有勇氣承擔後果

「嗯……雅克你還沒說這頭髮是怎麼回事?」依偎在雅克溫暖安全的胸膛，蓉蓉覺得什麼都不怕了。

「當時坐在外面的我束手無策。想起你曾經跟我說過，你留長發是為了保你長命百歲，我那時便在心底發誓，我要把我的生命給你，幫你撐下去。」

「你……好傻……」蓉蓉感動得眼淚直掉。

「不傻。若只是剪掉頭髮就能讓你活下去，叫我剃光頭也甘心。」

「剃光頭……嘻……」蓉蓉一想到雅克光頭的模樣，不禁破涕為笑。

「敢笑我……我呵你癢……」

伸手才到蓉蓉的胳肢窩，蓉蓉已經笑成一團，仍舊有些虛弱的她不住的喘氣，嚇壞了雅克。

「我真是的，你還不能太激動，我還鬧你。」雅克順順蓉蓉胸口，責怪自己。

「我沒事了，這幾天躺在床上，躺得我骨頭都僵硬了；雅克，你剪掉長發，怎麼對奶奶交代?」

「放心，奶奶若是知道她的孫媳婦命在旦夕，怕不直接拿著剪刀，叫我當場落髮廠

「就會耍嘴皮子。」蓉蓉知道他的，雅克是為了讓她安心養病才故意逗她的，其實他很捨不得奶奶。

「咳咳……」自覺在旁晾得夠久的書氏夫妻，用力咳了幾聲，提醒這對旁若無人的愛侶，差不多該撥點注意力給他們。

「爹地……騖姨……怎麼……」他們到底在後面站了多久，好羞人喔

知道蓉蓉臉皮薄，書法嘉只是笑笑，是香騖拉著他說補品快涼了，不然，他可是看得很感動呢。

「蓉蓉，這補品快涼了，趕快喝吧!」騖姨一打開蓋子，整個病房就充滿了葯香味。

「呃……騖姨你先放著，我才剛吃完葯，等會兒再喝……」

一聞到熟悉的葯香味，蓉蓉在心底暗暗叫苦。

「好吧!一定要喝喔，別倒掉驚姨的愛心。」鷥姨叮嚀蓉蓉可別辜負她每天一早為她準備補品的苦心。

「好!」蓉蓉紫瞳閃耀著光彩，心想她一定會讓鷥姨的愛心，物盡其用，用得其所。

「對了，雅克，你最近怎麼都是一個人開車，馬克叔叔呢?」

「他退休了。」

「馬克叔叔退休了?不可能，馬克叔叔怎麼會突然退休。

雅克，是不是你強迫馬克叔叔離開的?」冰雪聰穎的蓉蓉不相信開朗的馬克會萌生辭意，是雅克，一定是雅克認為馬克叔叔沒有將她照顧好，才會遷怒於他。

「僕人無法保護主子，還讓主子受到傷害，這樣的人不用也罷!」雅克的怒火併沒有因為蓉蓉脫離險境而消失。

「馬克叔叔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有錯的是蓉蓉，是我堅持要馬克叔叔離開，馬克叔叔拗不過我才先走的，雅克……不要這樣，我不要看到有人為我受罰，若真的要罰就罰我，你罰我好不好……雅克……」果真是這樣，馬克叔叔是因為她才被雅克解僱的，蓉蓉拉著雅克的衣袖，急得眼眶泛紅，眼淚就要滴下來了。

「唉……不讓你知道，就是不要你傷心，你這樣叫我該怎麼辦呢?」雅克無奈地拭去蓉蓉終於滾落在臉頰上的淚珠，心疼地輕吻她的櫻唇。

「你這磨人的天使，我這輩子就栽在你的手裡了。」

「雅克你對我真好……」蓉蓉感激地回吻他的唇，小臉貼在雅克的胸膛上，靜靜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書氏夫妻知趣地退出病房，把空間留給這對恩愛的小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