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以鐵代酬

不做父母不知養兒苦，同樣，不當老師也不知道教學生的辛苦。

古代學生學的東西並不多，蒙學就只要教學生識字就可以，但是即使如此，全部七十一個學生教下來，李世傑也累得夠嗆，更何況現在分成了兩個班，怎一個忙字了得，他得關注每個學生的學習進展，還得專門針對每個學生制訂教學計劃。

不過忙歸忙，李大官人也不是毫無收穫。

這幾日，李世傑漸漸現，不斷地有人將糧食或者是布帛、鹽巴、鐵器、毛皮什麼的，反正都值幾個錢，村民們不斷地將這類的東西往他家裡送，而且送東西的時候都還帶著孩子，一個個千恩萬謝的，放下東西再讓孩子磕個頭就走人。

哦，原來是學儀。

古代學校分官學和私學兩種，蘇家村窮苦，沒有書生願意來，官學也就辦不起來，李世傑辦的這種就是私學，俗稱私塾的那種。學生念私塾，按規矩學生是要支付學儀給夫子的，每個學生每月支付數斤到一兩斗糧食，或十幾文到百十文不等的銀錢——當老師其實是很賺錢的，後世的教育產業是僅次於走私的暴利，而在這古代，雖然獲利沒有後世那麼豐厚，但每月收入個一兩二兩的白銀還是有保障的，好點的幾兩到十幾兩不等，那些名師更多，月入數十貫不在話下。

夫子，其實是高收入群體。

但李世傑不一樣，他這個夫子當得比較凄涼，以前他收到的報酬也就只是由村中負責他的口糧，僅此而已。

不過現在，李世傑開始體會到夫子這個行業的高收入了。

嗯，粗略算下，僅僅半個月不到的時間，李世傑先後收到的糧食加起來有一石多將近兩石，其它的鐵器、布帛、毛皮之類的實物折算起來也能值個兩三兩白銀，這麼算來，僅僅這個月，李世傑就有將近十貫的收入。

很高了。

而且這麼高地收入並不會招人詬病。人們給錢給地心甘情願不說。末了還千恩萬謝地。生怕李世傑嫌少。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哪怕是目不識丁地農夫。只要不是家裡窮到揭不開鍋。人們都願意將自家地孩子送去念書。不說日後能不能考個功名。就是多識幾個字也是好地。後世尚且如此。古代就更不用說了。窮文富武。貧民們唯一能飛黃騰達地機會就是讀書。有讀書地機會他們怎麼都不會放過。

以前大家是連吃飯都成問題。也就無法支付夫子地報酬。不過現在么。那些馮家村地村民大多都成了李世傑地僱工。這是一個有固定收入地群體。而且這個群體地收入還比較高。有條件了。虧待誰也不能虧待孩子。夫子地學儀早就該給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地村民都支付得起那微薄地學儀。

這天剛下課。蘇大山就跑來找他。這個憨厚地陝北漢子滿臉地尷尬與慚愧。搓著手。幾次欲言又止。

李世傑就覺得奇怪了，蘇大山平時對他可是有什麼說什麼，怎麼這次這個樣子？「蘇里正有話但請直言，不用如此。」

「這個……先生……那個……」蘇大山還是說不出口。

李世傑也不明白他都在尷尬些什麼。

咬咬牙，該說的總是要說，蘇大山終於開了口，道：「是這樣。先生，某看近日不斷有村人奉學儀與先生，這是應該的，說起來是蘇家村對不住先生，先生一個讀書人，願意來蘇家村這樣窮苦的地方教授村中子弟，那是我等莫大的福分，原本就不應該短了先生的薪俸。只是，先生也知曉，大家一直都不怎麼寬裕……不過短缺先生薪俸確實不妥，某此來是想與先生商議一下，先生能不能讓大伙兒以工付酬，或是什麼別的方式也行。」

原來是看別人給錢自己不給，怕惹人閑話啊。

李世傑其實也不缺這點學儀，不過呢，既然那些新移民都給了，老村民不給也難免惹人非議，這也會讓新移民心理不平衡，對長久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想了想，李世傑提出一個建議：「聽聞村北出鐵砂，不若讓大家以鐵砂代替學儀，若何？」

蘇大山大喜：「此法甚好，農閑時大家都會去北邊山中挖些鐵砂以換取些許銀錢貼補家用，不過這幾年因道路不暢，鐵砂日漸微賤，已不值什錢，先生若收鐵砂那是再好不過。不過先生，村中勞力甚眾，一月可得鐵石數千斤之多，以之冶制鐵砂則可得十數石，如此之多的鐵砂只怕先生亦是用之不盡，如此，以鐵代酬怕是不能長久。」

一個月上千斤？這麼多啊！

確實是多了，李世傑又不準備造它幾十上百門火炮，這麼多鐵確實用不完。

對了。

「此地附近可有一種黑色可燃之石？就是那種……」

還沒等李世傑解釋，蘇大山就明白過來了，「先生所言可是泥炭？有是有，蘇家村往南大約兩百里有一座泥炭之山，那裡的泥炭都不用挖，直接就能撿到，就是離本村遠了些，而且那裡已經不屬於海城縣管轄，我等去那裡取泥炭怕是會跟當地土著起衝突。」

其實蘇大山的話還沒說完，要是真去那裡挖煤的話，可不僅僅只是跟當地人起衝突那麼簡單，官府只怕也不會允許。

古代的戶籍管理非常嚴格，官府嚴禁百姓跨地域流動，跨縣流動都需要官府專門給路引，不然肯定會被官兵當成流民或者賊寇。

別看古代的那些書生動不動就跑去遊學，遊學那玩意兒只有有錢人才玩得起，窮人遊學非常艱難，可以說是鳳毛麟角。遊歷各地的食宿之類的費用，尋師訪友人際交往的費用，這些都在其次，關鍵就是路引這方面，遊學，總不至於你跑到鄰縣去拜訪個把書生就叫遊學吧？遠點的話，一路上都不知道要跨越多少州、府、縣，光辦路引就能煩死你，花費的錢財更不知道有多少——宋以後儒家專橫跋扈，在儒家勢力的影響下，官府對讀書人遊學大開方便之門，手續方面簡化了許多，但總歸還是個麻煩事。

讀書人地位高，他們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說了。像尋常的，在相隔不遠的兩地之間訪個親或者辦點事的話，官府一般也不會死抓著朝廷律例不放，大多都睜隻眼閉隻眼，但如果碰到那種腦殘的或者是想撈錢的，朝廷怎麼規定你還得怎麼做。

總之一句話，煤這東西暫時是別想了。

得了，還是要鐵算了，大不了到時候建幾座倉庫放那兒放著。

此後蘇家村的村民又多了一件事干，那就是去北邊山中挖鐵礦石，挖出來的鐵礦石可以直接交給李世傑，以代替學費，也可以自己先煉成生鐵再交李世傑。村民們都很厚道，大多都是自己先將鐵礦石煉成生鐵再交給李大官人。

為了存放這些鐵礦石，李世傑不得不從所剩不多的糧食中再拿出一批，招募了一些壯丁修建了幾座倉庫。

陝北多鐵，這裡鐵礦多，因此鐵匠也多，陝北的人幾乎個個都能做點簡單的煉鐵、炒鐵之類的冶鍊活計，其實最普遍的是，這裡的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存一些鐵。

在蘇大山宣布可以用鐵代替學費之後，一日之內李世傑就收到了幾千斤之多的鐵錠，將他家屋前的空地堆得滿滿當當，甚至都阻塞了道路，全村的存鐵幾乎有一小半都到了李世傑的手上，這東西不值錢，要不是實在沒地方放了，只怕村民還會讓這座鐵山再增高几米。

蘇小妹比較義氣。起先，她見李世傑家門口全被堵住了，李大官人連家門都進不了，就讓村民們將鐵先放到自家門口，結果……蘇小妹傻眼了，她家門前空地上的鐵山並不比李世傑家的低。不過還好，村民們這次沒把門堵住。

李世傑也傻眼了，看著眼前這兩座高高的鐵山，半晌才冒出一句：「今晚我睡哪兒啊？」

嗯，他的房子就開了一扇門，門口被堵，外面的人是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就跟圍城一樣。

酷男笑得賊兮兮地，沖著李世傑和蘇小妹擠眉弄眼，「那還不簡單，老大，不如今晚你就和蘇小姐洞房得了。」

被鐵山吸引過來的段青雲也難得湊了份熱鬧，也跟著起鬨：「對頭。現在天色還早，老大，要不我把兄弟們都喊上，馬上準備婚禮布置新房？」

李世傑無語，乾脆一人一腳讓這兩個牲口滾去計數。

再回過頭來看蘇小妹，小姑娘早就羞不可仰，布滿羞紅的臉龐卻透著幾分嫵媚，嗯，小姑娘確實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齡。

李世傑這才想起來，他到這個時代都快一個月了，都跟蘇小妹朝夕相處的，可直到現在，除了不知道蘇小妹的名字之外，他連她的家庭情況都不清楚，只知道她家裡現在就她一個人在家，聽人說還有個哥哥，不過從沒看到過，

「聽村裡人說你還有個哥哥，怎的我從未見過？」

聞言，蘇小妹白了李世傑一眼，不但不回答，反而更顯羞澀，竟是自顧轉身回屋。

李世傑有點莫名其妙，問個話而已，不至於吧？

酷男在那邊大喊：「老大，這就問家長了，下一步是不是準備下聘啊？哈哈，從回狗那兒抄來的東西裡面有一些玉石和瑪瑙琥珀，趕明兒老大去挑點出來做聘禮啊！」

旁邊的兄弟也湊合過來，跟著嚷嚷：「就是，我們還從沒見過古代的婚禮，老大就讓我們見見。」

李世傑對此相當的無語，一群牲口。

段青山頂著兩個大大的鞋印跑了過來，李世傑二話不說就是一腳，卻被段青山閃過，這廝連連擺手，「停，老大，我可不是來取笑你的，我來跟你說點事。」

一聽是正事，李世傑也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說吧！」

「老大，我們的鑄炮計劃可以開始了，這裡這麼多的鐵，應該夠鑄四五門炮了。」段青山對著鐵山指指點點，「我粗略統計了下，這裡的鐵大概有三千斤，而且村民們還在繼續往這兒送，看樣子最後能有四五千斤，如果只鑄1oomm和1oomm以下的小炮，這裡的鐵夠鑄十到二十門，如果是15omm以上的大口徑火炮的話，也夠鑄個三四門，現在就是人手不夠，我們才招募了一百多個鐵匠，一百人干，要把全部火炮鑄完得要四五個月，慢點的話要半年多，人太少了。老大，我們是不是再招點人手？」

李世傑想了想，道：「鑄炮的事你全權負責好了，這方面我也不怎麼懂，就不外行指導內行了。不過說到招人，我們剩下的糧食不多了，6家那邊還沒派人過來，等6家的人來了之後我們才會有糧食繼續招人。現在就先這麼著吧，你就先鑄幾門小炮——對了，你準備鑄的是什麼炮？」

段青山撇撇嘴，面露不甘之色，狠狠地道：「還能鑄什麼炮，就是見鬼的前裝滑膛炮。媽的，這種炮得直接命中才能打死人，不然還不如弓箭好使——我們現在是只有技術，但要人沒人要機械沒機械，關鍵是現在無法鍊鋼，用生鐵的話只能鑄這種老古董了。老大，你可得趕快弄些煤來才行，只要有煤，雖然我對鍊鋼不大在行，但即使用焦炭鍊鋼的方法我也能煉出粗鋼來，到時候我給老大鑄幾門后填線膛炮，老大，你還沒見過**吧？嘿嘿，那叫一個壯觀啊！」

李世傑一巴掌扇到他腦後勺，笑罵道：「說的就跟你見過似的，你這傢伙整個就是一個悶騷。」

段青山摸著被打後腦勺，嘿嘿直樂：「被老大現了。哈哈，悶騷好啊，大家都是悶騷，酷男那傢伙最騷，那些女奴他都已經幹了四個了，媽的，比我還多一個。」

……

「滾吧，順便讓巡哨的兄弟多注意點，6家這麼久不派人來，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收到！」段青山行了個怪模怪樣的軍禮，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