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圓圓為了主子而整天陷於苦惱中，壓根無心幹活，不斷想著要如何解救主子免於罪罰。
「喂！」
疑？有人叫她么？
圓圓抬頭左右張望，在圍牆上見到一顆似曾相識的臉——
「啊！你——」
「噓噓！」江雪趕緊比出噤聲手勢，要圓圓不要大聲喧嘩。「我不是壞人！你可別喊人來啊！」
圓圓認出她是上次來府中大鬧的女子，名字好像叫做江雪，長得非常漂亮，不像壞人，於是她閉上嘴點點頭，答應她絕不大呼小叫。
「你過來幫幫我啊！這牆好高好難爬！我快撐不住了！」她一臉吃力的表情。
「哦！」圓圓趕緊奔了過去，小心翼翼踏上矮石，一手扶著牆沿，伸出另一隻手拉住江雪，讓她好有個撐力翻過牆來。
一番功夫之後，江雪終於順利進入王府，並已沒有驚動王府里的家僕。
「呼！」
江雪還在喘著大氣，圓圓就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爬牆進來呢？今天你來還是為了見貝勒爺么？」
「對！我就是為了見德宣才爬——疑？你怎麼知道我是來見德宣的？」哇！平西王府還真是不得了！竟然出了一位未卜先知的仙姑！「你是誰？你認識我么？」
「嗯。」圓圓點點頭，將上次見到她大鬧王府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是神仙呢！」江雪笑道，不一會兒又情急起來。「對了！無論如何你都要幫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德宣，你快帶我去見他吧！」
「呃……」圓圓為難地說：「我只是個奴婢，怎麼敢擅自帶你去見貝勒爺呢？更何況貝勒爺最近心情不佳，我怕帶你去見他，我們都會被分屍！」
「你知道他為什麼心情不好么？」
「當然知道！因為……老福晉遭人下毒。」圓圓落寞地說。
「那你知道是誰下的毒么？」
圓圓傷心地說：「格格指證是公主下的毒，但是我不相信！因為公主心地非常善良！對我又好！從不曾把我富奴婢看待，為人親切，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做出下毒的事呢？」
「公主？誰呀？」
「就是西藏來的紅蓮公主啊！其實我看得出來，貝勒爺很喜歡公主！因為公主被指為兇手，所以貝勒爺才大發雷霆！我好怕……怕公主就這樣被定罪了！」因為實在大傷心，幾日來的壓力也大大了，以致於圓圓根本不管對方是誰，一股腦兒地傾訴。
「果然如此！幸好我來了。」江雪拍拍圓圓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快點帶我去見德宣，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嗄？！」圓圓止住了哭泣，一臉驚愕！「真、真的么？」
「嗯！其實兇手就是——」
「誰讓你進來的？」何倩倩突然出現在她們身後，著實嚇了她們兩人一跳！
「糟糕！」圓圓暗自喊糟，她怎麼沒注意到呢？這附近就是舒福晉的寢居啊！她們兩個在這裡大聲交談，肯定會引來格格注意的！
「喲！你這位狐假虎威的格格來得正好！」江雪梃直腰桿，才不怕她！「我今天就是來揭穿你惡毒的詭計！怎麼，買了砒霜毒害自己的養母，然後嫁禍別人，你存的是什麼心啊？」
何倩倩臉色瞬變！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她怎麼會知道？！
「無話可說了吧？」
「是……是格格毒害老福晉的？！」圓圓萬分詫異地瞪大雙眼。
何倩倩緊張地大喊道：「來人啊！有刺客闖入王府！」
刺客？江雪顰眉道：「你也太高估我了吧？」
不一會兒，家僕聞訊趕來，人人手中皆持握長棍，一副要捕羅刺客的姿態！
「拿下她們！一個是刺客！一個是內賊！」
圓圓慌了！只能躲在江雪身後不知所措！
江雪見狀，也跟著大喊道：「我告訴你們！她才是毒害你們老福晉的兇手！快去告訴你們貝勒爺！兇手就在這裡！」「你——」何倩倩慌張地喊叫道：「你們還不快把她們抓起來！」
「是！」
正當眾人要圍上前去時，德宣適時地出現了！
「住手！」他大步走來，直直走到江雪面前才止步，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問道：「你剛才所說是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
「不！你別相信她！」何倩倩沖了過來，緊緊纏住德宣的手臂，想將他拉開江雪面前。
「哼！我有證據！」江雪突然拿出一張短箋亮在德宣面前，上頭的字跡清楚可辨！
「這是……」他簡直不敢相信！
「你跟我說過，從小你就是你妹妹的習字夫子，所以這張紙箋上是誰的字跡，你應該最熟悉不過了吧！」江雪瞪向傻眼的何倩倩，有力指證道：「在你上藥鋪買砒霜的時候，我恰巧心情不好、人又不舒服，所以決定親自上藥鋪抓藥，順道散散心，沒想到，真是老天註定吶！竟然讓我拿到這張如此駭人聽聞的證據！好定你的罪！」
何倩倩踉蹌地往後退，惶恐地看著德宣愈來愈陰鷙的神色，她轉身想逃！但是卻被家僕擋住了去路！
「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舒福晉意外地出現，雖然看起來氣弱！但是步伐卻十分穩健。
「額娘？！」何倩倩膽戰心驚地看著舒福晉，全身不自主地發抖！「你怎麼醒來了？」
德宣過去扶著舒福晉，內心也充滿驚喜！
「很訝異么？」舒福晉語氣冷淡地說：「其實我一直都很清醒，幸好當時我只喝了一口你端給我的參茶，否則，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額娘！參茶不是紅蓮端給您的么？」德宣疑惑地問。
「參茶的確是紅蓮端來的，但是最後端給我飲用的人卻是倩倩！」舒福晉無奈地說：「我之所以假裝昏迷不醒，是因為我心中也存有懷疑，當時倩倩只顧著責罵紅蓮，壓根不管我的死活，這太不合常理了！後來，她在床邊照顧我，以為我已經無救，所以放心地說出了她的真心話，我終於明白，原來她仍是執迷不悟地想嫁給你，為了斷絕阻礙，所以毒害我、嫁褐紅蓮！」
「我……我是……」何倩倩忽然跪地求饒道：「原諒我！請您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愛宣哥哥！因為您的反對和紅蓮的橫刀奪愛，所以我才……
「住口！」舒福晉怒斥道：「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過，竟然還不懂悔改？！來人！將她押入大牢！」
「不！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女兒么？」何倩倩歇斯底里地吼著，冷不防衝上前去雙手掐住舒福晉的脖子！
「啊！」
「額娘！」德宣見狀，即時出掌擊退何倩倩，並命人將她押住！
舒福晉痛心道：「德宣，她就交給你處置了。」
「是。」德宣應聲道。
「真是太好了！公主果然是清白的！」圓圓興奮地大叫！
江雪也覺得做了好事一樁，十分開心。
「糟！我對紅蓮——」
「紅蓮呢？你對她做了什麼？」舒福晉緊張問道。
「我將她軟禁在慶安樓，還對她……嘖！」德宣擔心地握緊拳頭，轉身疾步走向慶安樓。
圓圓和江雪左右攙扶著舒福晉，快步尾隨在後。
一打開門，便見到紅蓮舉高利剪，正打算往自己的頸子刺下！德宣快了一步動作奪開她手中的利剪，將她緊擁在懷中！
「讓我死吧！讓我以死以示清白……」她哭求著。
「不！你不能死！」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內心在顫抖！
如果再遲一步，他就失去她了！
老天！這是這麼不可饒恕的後果啊？！
「我不想再受委屈了……我不是兇手！我不是——」
「我知道！」他低吼出聲！
紅蓮一愣！靜止了一切的掙扎，任他緊擁在懷中。
「你說……你知道？」她小心地問，不敢奢望已經得到他的信任。「為什麼？我沒有辦法證明我不是兇手……」
「不用證明了。」他感到深深的虧欠！「因為兇手是倩倩！對不起！沒能相信你是無辜的，真的很對不起！」
紅蓮閉了閉眼，頓時覺得好累、好累……但是也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紅蓮。」
她回頭，看見舒福晉緩步走了進來，對她露出同樣慈藹的微笑。
「讓你受委屈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德宣和老身。」
紅蓮搖了搖頭。「不……請您不要這樣說，能見到您平安無事，就好了。」
舒福晉走近紅蓮，執起她的手。「你真的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知道我有沒有福分擁有你這個媳婦？」
紅蓮略顯驚慌地看著舒福晉，又瞟瞄了一眼德宣。
「太好了！公主！奴婢祝您與貝勒爺永浴愛河！」圓圓開心地祝賀。
江雪笑了，也大方恭賀道：「我祝你們兩位白頭偕老，有情人終成眷屬。」
德宣將雙手放在紅蓮肩上，坦白承認自己的感情。「我希望你能當我的福晉，好么？」
沉默了許久，當大家都以為紅蓮會欣然點頭答應時，沒想到她卻堅決地搖頭拒絕了！
「我沒辦法成為你的福晉，因為我心中有太多傷痕……」她悲傷地說：「我想回西藏見我父王和母后，如果可能，這輩子都不希望再來中原了。」
「不行！你不能這樣！」德宣情急地說。
紅蓮望著他，覺得萬般無奈。
她知道自己是深愛眼前這個男人的！但是他給了她大多的傷害，以至於她心怯……
她必須離開，否則，她找不到勇氣讓自己活下去！
「我一定要走，如果你不肯讓我離開，我只有一死了之。」
「你不能原諒我們么？」舒福否真切地握住她的手。
「福晉，我從來沒有怨恨的意思，只是我的自尊完全被踐踏，如果不離開，我會活得痛苦！」
「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么？」德宣算是在懇求她。
紅蓮輕搖了搖頭，因為多日來的絕食和折磨，使她力氣全無，意識也逐漸渾沌了！
「唔……」
她緩緩閉上眼，在德宣懷中昏了過去！
「紅蓮？！」
「公主！」
舒福晉趕緊命令道：「快！快請大夫！」
德宣抱緊了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內心的惶恐如巨濤駭浪一般朝他湧來！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今日紫禁城來了一位貴賓，皇宮內大擺陣勢迎接，乾隆更是親自到大殿接見！
此人正是西藏王哈爾喀爾王——也就是紅蓮公主的父王！
「皇上！沒想到你如此多禮，自本王踏進皇宮，就開始受到一連串的招待了！哈哈哈！」
乾隆賜喀爾王入座，朗笑道：「喀爾王從遠方而來，朕怎可怠慢失禮呢？應該讓你有賓至如歸的享受才是！」
「謝謝皇上！本王的確享受到了！」
喀爾王的豪邁性情，讓乾隆也跟著龍心大悅！立即吩咐隨身侍候的公公交代下去，今晚要在宮內大擺宴席，替喀爾王洗塵。
皇上與喀爾王相偕在宮內賞景，一邊聊著邊疆之事，一邊暢說相投的興趣和樂趣。
一會兒，喀爾王終於將談話帶入主題。
「皇上！其實本王此趟前來，一方面是為了和您敘舊，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見小女一面！」
乾隆蹙起眉心，神色中帶著疑惑。
「自從小女來到這裡后，便沒有回過一封家書，本王並非擔心，只是挂念著最疼愛的女兒罷了！」
「呵！父母想念遠方的子女是一定的。」乾隆頗能體會。
但是一想到自己下令將四大美人當作秋圍比賽的獵物時，不免心虛，於是對身旁的王公公附耳道：
「快去查，秋圍比賽是哪家王府的貝勒勝出贏得西藏公主，再下朕的旨意，趕緊召回西藏公主！」
「喳！」王公公領命退下。
「是這樣的，因為公主確實是溫柔賢淑的美人，朕不忍委屈公主，於是將公主指婚給貝勒，讓她有好的歸宿！」
「哦！有這樣的事？」喀爾王大笑道：「本王在此感謝皇上恩賜！讓小女能得以有圓滿的歸宿！」
「哈哈！這是應該。」皇上乾笑道：「朕已經派人去通報，我們就在宮裡等待吧！」
「謝謝皇上！」
喀爾王不疑有他，又開心地和皇上暢聊南北了。
德宣精心地照顧紅蓮，親自監督調養她氣血的所有葯膳燉煮過程，又親手喂她喝下。
「苦么？」
他將葯盅擱在几案上，替她擦拭唇角。
她搖搖頭，內心雖然深受感動，但是卻無法坦白告訴他，就怕這一說出口，又要心軟了。
「告訴你一件事，我額娘已經在準備我們的婚事了。」他笑。
紅蓮驚訝地抬眼看他。「我說過，我不能成為你的福晉。」
「你不是不能，是不願意！」他明白指道：「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彌補你，給我機會，原諒我、嫁給我，好么？」
他這幾天的表現還不夠明確么？他是在補償之前對她的虧欠啊！只要她肯點頭嫁給他，他願意一直對她好！
「我的貞節已經被你毀了，你還想要什麼呢？」她難以啟齒地問他。
「我知道我的手段不對，可是我絕不後悔佔有你的身子。」
「你——」他怎麼能這樣說呢？
「因為我已經打定主意，決心娶你為妻！」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不管有多少錯，我都願意彌補，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別走，你知道么？我已經不能失去你了！」
天啊！多麼令人心動的甜言蜜語！她差點就要投入他的懷抱了！
「啟稟貝勒爺！府外有大批軍隊和皇轎！貴公公帶著聖旨正在大廳上等候您和公主！」
皇轎？聖旨？
德宣暗自覺得不對勁，但是仍然起身扶著紅蓮來到大廳。
「德宣貝勒與紅蓮公主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德宣貝勒在秋圍勝出，皇上特予豐賜，今日，西藏王哈爾喀爾王前來探望愛女，急召紅蓮公主入宮見親，准德宣貝勒陪同入宮，欽此！」
「臣接旨。」德宣從貴公公手中接過了聖旨，同時也看見紅蓮眼底掠過一抹驚喜之色。
難道，連老天爺都不肯給他機會么？
「父王來了？！」她終於能見到思念的親人了！
「皇轎已在外頭等候，貝勒、公主請！」
紅蓮不加思索地要往外走，德宣趕緊攔住她。「你真的要入宮？」
「嗯，我想見我父王。」
「見面之後呢？」他情急問道：「你要隨你父王回西藏么？」
「我不知道。」
紅蓮別過臉，又邁開了腳步。
她真的不知道，究竟自己會作下什麼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