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著月色走向寒王樓,唐玉寒心中無比輕鬆的,拋開了困擾他多日的問題,連腳步也輕快起來。
突然背上一麻,唐玉寒全身僵直,無法動彈。心裡咯噔一下:遇襲了!是誰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唐氏大宅?就在腦中震驚轉念的一瞬間,覺得身子一輕,被人提起,如騰雲駕霧,飛了起來。
壓下心中的驚慌,他只能靠轉動的眼珠來判斷自己眼前的處境、遭遇。他知道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而那人正迅速地離開唐家宅院,向北飛去。從他身下健壯的肌肉和那人吐納時的氣息可以判斷:這是一個男子,而且有著驚人的武功。他從未見過如此駭人聽聞的輕功,不須在屋頂樹梢借力,凌空飛渡,疾如閃電,無聲無息。他只看到下方的房屋、樹木、花草飛快地向後倒退,快得看不清楚。可怕的是這人根本不去找路徑,也不避開巡邏的守衛,而是直接從他們頭上飛過,甚至連一點空氣波動也沒有帶起。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也沒有什麼人的武功能夠高到這種地步!
尚未從驚駭中反應過來,唐玉寒發現已到了江邊,不過片刻,又順江奔出了幾里。僵直的身軀一陣輕鬆,他才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沙灘上,面前站著一個高大偉岸的黑衣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犀利而晶銳,好像有魔力的眼睛。
「你是什麼人?想於什麼?」唐玉寒立刻讓自己鎮定下來,全身戒備。
輕輕點了點頭,黑衣人似乎對唐玉寒的反應表示讚許,一言不發,突然一掌拍向他胸口。唐玉寒迅速閃避並還擊。兩人沉默地鬥了起來。
唐玉寒漸漸發現,這人身上似乎感覺不到殺氣,反而像習武對練一樣。他總是攻向自己招式中的弱點,卻又在逼得他手忙腳亂時又撤回了手,而且一再重複,彷彿要引起他的注意。
「你究竟要幹什麼?」唐玉寒越來越困惑。他可以斷定:這個黑衣人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要殺自己不過是舉手間的事。可他似乎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刻意與他纏鬥。「你是在戲弄我么?」
話音一落,黑衣人突然飛縱後退數丈,一個人在沙灘上比劃起來。唐玉寒一擊落空,滿頭霧水地看著他。他比劃的似乎都是自己剛才用過的招式,但又有一點細微的差別,比自己的更有威力。仔細看了片刻,才恍然明白,他把招式中剛才受到攻擊的弱點都彌補了起來。唐玉寒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跟著學了起來。
唐玉寒完全沉醉在這個驚喜的發現中,忘了先前的疑惑,一遍又一遍地跟著黑衣人演練,越練越純熟,心中越來越歡喜。
黑衣人點點頭,似乎讚許他的敏悟,在說「孺子可教。」
唐玉寒身子突然一僵,再次被扛在肩上飛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一點驚慌,心裡知道這個黑衣人似乎只有善意,乾脆借這難得的機會欣賞起夜景來。從空中俯瞰唐氏大宅,他還從未有過呢。
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夜色中的宅院,唐玉寒已站在了寒玉樓門口,同時發現自己全身能夠活動自如了。
「少爺,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書憧奇怪地問道。
唐玉寒回頭,背後空曠曠的,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一連幾天,唐玉寒就全神戒備,盡量保持清醒。他想解開黑衣人發現的謎團,但那人卻未再出現。
這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誰?唐玉寒絞盡腦汁猜測著:如果是家人,不會這樣故弄玄虛。「唐門」擅長的是暗器和毒藥,其他功夫在武林中並不突出。而「唐門」中似乎也沒有這樣的高手,連武功最高的奶奶和輕功最好的五叔也做不到凌空飛渡。武林中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幾個隱世高人,但他們與「唐門」,與他都沒有任何淵源。又會是誰呢?
這一晚又在疑問中人睡,突然在清涼的風中醒來,竟發現又站在江邊的沙灘上,面前站著那個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一聲不響又開始攻擊。
「前輩,你是誰?請告訴我!」唐玉寒一面招架,一面問道。
「前輩,你究竟是誰?」
「前輩,你和唐門有什麼淵源,是奶奶請你來的嗎?」
「請問我見過你嗎?」
黑衣人不出聲,但似乎對唐玉寒的問題厭煩起來,攻勢凌厲,逼得唐玉寒一陣手忙腳亂,不得不專心應付。他原本悟性高,一旦專心觀察、思考,很快又沉浸在武學的境界里。
他發現黑衣人的攻擊很有講究,有點難又不會太難,讓他必須專心致志才能破解,而在破解中又有新的領悟。看來他對自己頗為了解。
唐玉寒小心戒備,打算今晚無論如何不讓黑衣人點自己的穴,可根本沒察覺對方靠近,全身再次僵硬了,直到回到寒玉樓。
「唐門」子弟年滿十八就必須外出,到江湖上歷練三年。而還有幾天,就是唐玉寒十八歲的生日,也就是他要離開唐門,離開玉娃娃,去闖蕩江湖的日子。他興奮地期待著,內心卻又黯然不舍。
他最捨不得的人就在幽蘭軒內,此刻,他就是專門來和她話別的。
經歷了三年前的一場風波,他們的親密舉止少了,連膩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少了。他沉浸在武學的境界里,而她也徜徉在知識的海洋中。兩個人似乎都長大了,不再像小孩子一樣,為一點小事鬧彆扭。
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此疏遠,反而感覺心靈上的聯繫更加緊密了。
邁進幽蘭軒的大門,幾支袖箭迎面襲來,唐玉寒從容接下;跨過地上幾乎看不見的絆腳絲線,接住幾把飛刀,躲過一蓬塗了麻藥的銀針,踩著五行步繞過腳下的陷阱,走進房門。這些都是唐孤蘭的作品。
「不好玩,又沒難住你。」端坐在椅子上的唐孤蘭嘟著小嘴咕噥。
「也不想想誰是你的師父。」幾年來,他把自己學到的機關設計、毒藥配製、暗器製造等都傳授給了她,因為拗不過她的軟磨硬泡。
「羞羞臉,人家早就比你強了,還敢自稱師父。」唐孤蘭的鬼臉天真可愛,「人家的無名師父比你強多了!」這幾年,她總是奇怪地發現,每當她想學什麼新東西,不出幾天,就會在幽蘭軒中發現有關的書,她欣喜地說是仙子聽到了她的心愿,特地送來給她的。後來,她乾脆把這個奇怪的現象叫「無名師父」。
「你哪有什麼無名師父,不過是些書罷了,我的無名師父才厲害呢。」唐玉寒故意昂起臉,裝出一副驕傲的樣子逗她。對他來說,她不僅是他的玉娃娃,更是他心愛的妹妹,最重要的朋友,他們之間沒有秘密。黑衣人的事,除了告訴她之外,對別人,他深藏在心底。
「唉。」羨慕地嘆一口氣,唐孤蘭手撐著下巴,「下次帶我去見見你的無名師父好不好?」
「恐怕不行了。」唐玉寒表情有些黯然。這幾年,那個黑衣人總是每隔一陣就把他帶到江邊,對他進行訓練。他並不教他功夫,也從不開口說話。只是用一些奇怪的方式指點他的招式,或鍛煉他的體能。比如:把他埋在沙里,讓他跳出來,由最初的只埋到小腿,到後來埋到肩。讓他站在江水最湍急的地方,再用掌風激蕩起狂猛的波浪衝擊他,力量越來越強……經過這樣的訓練,唐玉寒的功夫突飛猛進,已超過同輩一大截。唐老夫人稱讚他將會是「唐門」百年最傑出的人才。甚至,已經有人私下稱他為少掌門了。這都要歸功於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他時常這麼想。
「為什麼?」
「昨天……」昨天他再次見到了黑衣人。三年來他每次都試圖讓自己不被他點住穴,但從來沒有逃開過一次。而昨天他第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照顧好你的玉娃娃。」只有這一句,卻讓唐玉寒意識到,黑衣人不會再來了,他的身份也將成為一個永遠的謎。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唐孤蘭納悶地歪著腦袋,「難道他認識我?和我有什麼關係?可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是誰呀。」
「鏗」的一聲,把兩人的目光引到目口。慕容丹正站在那裡,神色似乎有點奇怪,地上是茶杯的碎片和淋漓的水漬。
「娘!」
「啊?哦,我給玉寒送茶來。」慕容丹似乎想掩飾什麼,急忙蹲下身收拾碎瓷片。
「娘,你別收拾,讓丫環來就行了。」
「四嬸,我來吧。」
「好,好吧,我不收拾了,玉寒你也別管,我叫丫頭來就是了。蘭兒,怎麼也不讓玉寒哥哥坐,玉寒口渴了吧?我去重新沏茶……」慕容丹漫無頭緒地絮叨著。
「四嬸,不用麻煩了,我不渴……」而慕容丹已經走出門去了。
四嬸似乎有些奇怪,唐玉寒有一絲疑惑。
「啊,對了!」唐孤蘭一拍手,言笑宴宴,「不用麻煩娘,也不必勞動丫環,瞧!」在扶手上不知怎麼搬弄了幾下,一把椅子從牆角滑到屋中央。
「玉寒哥哥,請坐。」
「請喝茶。」嬌脆的聲音透著得意。
唐玉寒知道她又在賣弄她的新玩意了。這兩年,寒玉樓中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更多了,都是她或失敗、或成功的作品。書房和卧房再也擺不下時,唐玉寒找了兩個大箱子,把各種古怪的玩具、惡作劇的東西裝了起來。
「又是什麼玩的東西?」唐玉寒一邊問一邊坐下。
「什麼玩的東西,人家現在做的都是有用的東西。不信你瞧。」
椅背後升起兩隻長長的鐵手,一隻托著一個茶杯,另一隻固定著一個茶壺。「嚓」的一聲,茶壺下燃起了火苗,不一會兒壺中茶香四溢。火苗熄滅,鐵手移動,將壺中的茶水向茶杯傾倒起來,將滿一杯時,停止了傾倒。另一隻鐵手移動,將茶杯托到他面前。
唐玉寒驚奇地看著,這小丫頭還真具巧思。正要低頭飲茶,鐵手一歪,一杯熱茶全倒在他身上。燙得他「哎喲」一聲跳起來,卻又一頭撞上了鐵手,疼得他眼冒金星,看來頭上一個大包是跑不掉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唐孤蘭急忙奔過來,用手帕擦去他身上的茶水,「這個迎賓椅又失敗了,你傷著了沒有?」
「沒什麼。」茶倒不十分燙,可頭上的包實在有點痛。不過他已經當慣了她的實驗品,習慣了三不五時出點這樣的狀況。
「沒事就好。」唐孤蘭鬆了口氣,拉著他的手走向她專用的工作間,裡面零七碎八堆滿了東西,「玉寒哥哥,我有禮物送給你。」
「又是什麼古怪東西?」唐玉寒摸摸頭上的包,心裡已準備好再忍點痛受點罪。
「你老說人家做的東西古怪,」唐孤蘭嘟著嘴抱怨,「人家做的東西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空前絕後,震鑠古今。是你不識貨!」
「是哦,是我不識貨。」幽蘭軒里的一切工作幾乎都可以用機關代勞了。「吹牛皮。」唐玉寒笑著拉拉她的頭髮。
「是不是吹牛,看看就知道。」唐孤蘭從桌上拿起一個小盒子,「你看。這個鐵鈕左轉三圈,右轉一圈半,就會響起樂聲。」說著動手示範,果然響起了叮叮咚咚的音樂聲,清脆悅耳。樂聲一停,盒子「啪」的一聲彈開,「這裡面有兩層格子,上層放著我配的藥粉。這是痒痒粉,這是讓人長紅斑的,這是讓人呼吸心跳停止、假死的。這是讓人大笑的……下層是解藥。你一定要帶在身上防身喲。」
唐玉寒忘記了伸手去接盒子。她知道了?從踏進幽蘭軒,他一直不知如何開口道別,要知道這一別就是三年啊,他捨不得玉娃娃,更捨不得讓她悲傷。
「玉寒哥哥。」唐孤蘭輕喚。從知道他要離開的消息,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悲傷,要讓他走得無牽無掛。她已經是大女孩了,不能總讓玉寒哥哥為她操心。
「哦?哦!」唐玉寒接過盒子,「我一定隨身攜帶,片刻不分離。」雖然他不認為這盒子有什麼用處,但這是她的一番心意,他會永遠珍藏的。
「遇到壞人要小心喲,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就給他一把痒痒粉。」唐孤蘭像個小母親一樣叮嚀。
「好。」唐玉寒笑著答應。
「不許讓壞人傷著你。」
「好。」他只能儘力。
「不許忘了我,天天都要想我唷?!」
「好。」
「每天想三遍,不,五遍!」
「好。」唐玉寒的聲音越來越溫柔。
「人家,人家不想讓你走嘛!」唐孤蘭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撲到他懷裡,抱著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不哭,乖。」唐玉寒終於展臂擁住她。好久沒有這樣抱過她了,這一次卻是臨別的擁抱。懷裡的人兒又長高了,已經到他的胸口了。「玉寒哥哥也不願意離開你,不過三年很快就會過去。玉寒哥哥回來時,給你帶很多札物。」
「我不要禮物,我只要你回來。」唐孤蘭抽噎著,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原來離別的滋味是這樣難受。
「我一定回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回來給你講很多江湖上有趣的故事。
「回來以後就再不分開唷!」
「好。」唐玉寒低頭親親她的頭髮。
「還有,」唐孤蘭緊緊摟一下他的腰,「你不許抱別人,只准抱我!」她霸道地命令。
「好。」唐玉寒失笑,真是個天真的孩子。
三年後。
「喂,快看!一個大美人!」熱鬧的食肆內,坐著兩個英俊的年輕人。那個穿白衣的公子總是笑容可掬,搖著摺扇左顧右盼,不時向路過的姑娘、嫂子送上一個親和力十足的微笑,惹得人家臉紅心跳,一面嬌羞地走開,一面回頭偷眼看他。而他,更擺出一副風流倜儻瀟洒的樣子。
坐在他對面的藍衫青年,風神俊朗,卻表情冷淡,對白衣青年那花孔雀的行為不屑一顧,只顧埋頭吃菜。
「喂,快看呀!」白衣公子用扇柄敲敲對面那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
「沒興趣。」藍衣男子——唐玉寒眼都懶得抬,又夾了一塊雞肉。
「我早該料到。」白衣公子破壞自己氣質地朝天翻個白眼,「我簡直懷疑你是柳下惠轉世,連揚州名妓柳艷容投懷送抱都不動心。」
「那樣的庸脂俗粉還是留給你自己吧,配你正好。」唐玉寒依舊從容地吃喝。
「天下就你的玉娃娃才是脫俗的美人,對吧?」白衣公子把玩著酒杯,「什麼玉娃娃,玉雕的娃娃嗎?問你又不肯說、我看你八成是在妄想,根本就沒有什麼美得不得了的玉娃娃!」
「你才是花痴。」唐玉寒放下筷子,毫不客氣地回敬,「奉勸你少拈花惹草,以免死於花柳病,到時我可不承認認識你。」
「嘖,人不風流枉少年。」白衣公子瀟洒地搖著摺扇。在初春的寒冷天氣扇扇子,實在夠引人注目的。不過對眾人的注目,他很得意地認為是因為他太帥的緣故。「想我堂堂浩日山莊少莊主,英俊少俠玉扇公子白浩雲,不多結交幾個紅粉知己,豈不是暴殄天物?會害得天下紅顏哭泣的。」哦,是剛才那個美人,他急忙擺出最帥的姿式。
「臭屁!」唐玉寒毫不留情地吐槽。白浩雲是他的表哥,比他大一歲。他們的母親是姐妹。他去浩日山莊拜訪了姨父、姨母后,帶白浩雲回「唐門」做客。「美人已經走了,你不用擺出那副蠢樣子了。」
「哦?」美人果然已經走了,真可惜,都是這個唐木頭啦,害他錯過了結識美人的機會。「什麼蠢樣子?是你不懂得欣賞,我這叫面如冠玉,玉樹臨風。」
「哼,」這傢伙真夠自戀的。「馬不知臉長,什麼玉樹臨風?我看是枯木棲鴉,聒噪!」
「呸!呸!」居然把我比作烏鴉,晦氣。「就你唐少俠了不起!」想起來就不服氣,那個玉蝴蝶林賽兒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她卻追著這個唐木頭跑,更可氣的是這傢伙居然還不領情!「別以為林賽兒看上你,就表示你比我帥,是那個女人沒眼光。」
歷練三年,唐玉寒已經在江湖闖出了名氣,成為江湖後輩中的佼佼者。許多人都看好這位「唐門」新秀。
唐玉寒莞爾一笑,白浩雲一向在女人堆里吃得開,大概從未受過這種挫折吧,這些天來一直耿耿於懷:「放心,我對她沒興趣。」
「沒興趣,」白浩雲和他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幾個字,「就知道你又會這麼說。先說好,為了補償我的損失,你要介紹個美女給我。『唐門』中總該有幾個美女吧?」
再往前十里,過了江,就回到家了。唐玉寒目光投向食肆外一眼望不到邊的石梯坎。越接近家門,他的思潮就越是奔騰翻湧,無法平靜。這大約就是近鄉情怯吧。
他的玉娃娃呢?十四歲的她應該已從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小佳人了吧?
「哇!真狡猾,趁我看美人就把菜吃完了!」白浩雲如夢初醒地哇哇大叫。
唐玉寒的歸來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帶著白浩雲拜見唐老夫人時,一臉嚴肅的老夫人非常高興,對白浩雲也格外親切。叔嬸們誇讚他幾年來的表現為「唐門」爭了面子;弟妹們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即使有嫉妒的,也識時務地巴結奉迎他。
「喂,你奶奶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嘛!」在回寒玉樓的路上,白浩雲問著唐玉寒。他在唐家逗留期間,將和唐玉寒同住在寒玉樓。
「那是因為你是客人。」唐玉寒心不在焉。蘭兒沒有出現在大廳里,會不會在寒玉樓等著他?
「喂!慢點!你怎麼越走越快!你不等我,我可會迷路的!」白浩雲不知道唐玉寒趕那麼急做什麼!一路上也沒見他急著趕路,到了家,父母親人也見著了,反而急成這樣!真是怪人!
「怕迷路就自己跟上。」啰嗦!唐玉寒乾脆跑過剩下的路程,衝進了寒玉樓的大門,顧不上理會僕人、丫環「少爺回來了」的驚喜呼喊,「啪」一聲推開房門。
房間內一切都和他離開前一樣,僕人早已打掃得一塵不染,但是卻空無一人。唐玉寒獃獃地站在門口。
「哇!這就是你的房間呀?我還以為是哪個八歲小孩的房間呢。」白浩雲站在他身後探頭探腦。
唐玉寒還在失望地怔忡著。
「嘖嘖,」白浩雲自發自動地越過他走進房間,「瞧這都擺了些什麼呀?泥娃娃、爛風箏,還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唐老弟,我說你斷奶沒有?」
「胡說八道。」回過神來的唐玉寒給他一拳。
「我才沒胡說。你可別告訴我,我要住的房間也布置成這樣。」白浩雲裝出一副恐怖的表情。
「放心,你住的客房沒有這些擺設。」唐玉寒帶他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客房,「不過,有兩個箱子,裡面的東西不準動。」
「你管這叫擺設?」白浩雲故作驚訝地問,「你大概把三歲時的玩具都留著了吧?」
唐玉寒微微一笑,他說的也不算錯,不過是她三歲時的玩具。
「這是誰的房間?」經過書房時,白浩雲指著門問。
「書房。」
「書房?」白浩雲推開門,又驚訝地睜大眼睛,「這是你的書房?天哪!這些字畫,有好的,也有大不成樣的,不是你小時候塗鴉的作品吧?」
唐玉寒還是微笑不語。這些字畫,每一幅都有一個溫馨的回憶。
「嘖嘖!」白浩雲邊回顧邊搖頭,「我現在才發現你真是怪得可以!書房亂成這樣,卧房也亂七八糟。瞧這是什麼?」一面說,一面隨手打開一個盒子。
「別亂動!」唐玉寒喝止聲剛出口,「啪」的一聲,白浩雲臉上挨了一拳!
是那個盒子,他十五歲的生日禮物。他從未拿給任何人看過,沒想到白浩雲成了第一個被整到的人!
白浩雲臉上的表情精彩絕倫。盒子里的拳頭打人並不疼,但卻夠讓白浩雲吃驚的。天哪!他從習武以來,就沒讓人這麼突如其來地打過他的俊臉,何況是一個死的東西!他看看盒子,又摸摸自己的臉,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哈哈……」唐玉寒忍不住大笑起來。
「嘻嘻……」門口傳來女子嬌脆的笑聲。
唐玉寒和白浩雲一起回頭,娉娉婷婷站著一個白衣佳人。
「玉娃娃!」唐玉寒的欣喜如火山迸發,猛地衝上前將她抱起,陀螺般地旋轉起來。
「玉寒哥哥!」唐孤蘭伸臂攬著他的頸項,灑落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她的玉寒哥哥終於回來了。
白浩雲瞠目結舌;老天,原來真有玉娃娃存在,而且是個人!她美得……美得……他實在形容不出。他一定是死了,上了天堂,才見到了絕美的仙女。摸摸胸口,好像心沒有在跳,他真的是死了!
唐玉寒終於將她放下來,驚喜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玉寒哥哥,我頭暈了。」唐孤蘭暈乎乎地靠著唐玉寒。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唐玉寒小心地扶著她。她長大了,真的成了一個傾城傾國的小佳人!臉上稚氣已消,依然天真純凈,又清靈脫俗,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是誰?」唐孤蘭注意到了獃獃的白浩雲,他的樣子好獃哦。她有好多話要和玉寒哥哥講,可這個獃獃的人杵在這裡一動也不動!
「他叫白浩雲,是浩日山莊的少莊主,我的表哥,來唐門做客。你可以叫他白大哥。」最好不用理他。
「玉寒,」白浩雲眼珠發直,獃獃地說,「我一定出現了幻覺,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仙女。」
「噗——」唐孤蘭忍不住笑了出來。
「咦?仙女還會笑。」
唐玉寒狠敲他的頭一記,沒好氣地說:「你沒幻覺,仙女真的來了。」
白浩雲被這一下敲得清醒過來,顧不上抗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唐孤蘭:「不是幻覺,是真的?世上真有這樣的美女?你好,仙女,我叫白浩雲,你叫什麼名宇?」
「既然是仙女,就沒有名字。」唐玉寒狠瞪一眼一臉豬哥相的白浩雲,「口水流下來了,還不擦乾淨!」這小子好色的死性不改,又油嘴滑舌地想打玉娃娃的主意。
「玉寒哥哥,」唐孤蘭不想理睬一臉呆相的白浩雲,「晚上到幽蘭軒來找我,好嗎?那麼久沒見面,人家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她學了好多東西要展示給他看,他們的話才不要讓閑雜人等聽到呢!
「好。」唐玉寒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髮。好久沒有摸過這柔滑的青絲了,好像有一輩子那麼久。但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底最隱秘的一角,重重鎖藏,像無價之寶一樣。
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唐孤蘭轉身離開了寒玉樓。
「喂,玉寒,她究竟是誰?」唐孤蘭的背影已消失了好半天,白浩雲才回過神來,迫不及待地問唐玉寒。
唐玉寒走出書房:「走吧,我帶你到客房。」看到白浩雲那痴迷得流口水的模樣,他心裡就不舒服,好像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覬覦一樣。
「喂,告訴我呀!那個小仙子究竟是什麼人?」白浩雲急步跟上,追問道。
「啪」一聲推開門,「你就住這兒。」唐玉寒指著已布置好的房間。對他的問題,聽而不聞。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讓白浩雲知道玉娃娃的事。
「唐玉寒,你還沒回答我。」白浩雲不死心地問。
「等一會到奶奶那兒用晚膳,你先收拾一下。」唐玉寒交代一聲抬腳就走。這個花花公子,打什麼主意他還不知道嗎?他的玉娃娃可不能讓這個風流浪子招惹。唐玉寒對自己解釋心中的不悅:蘭兒是他最心愛的妹妹,他必須保護她不是嗎?
「喂,玉寒……」這是什麼態度?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