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四 月 花 5

那間房屋離大家所在的大房子相距五十多米，建在比較低的地方。走在屋外聽不到裡面一點聲響，靜得好像一百年都沒有人住過。房子的大門兩邊各有一扇窗戶，堆成得相當整齊，就連窗戶紙上的破洞似乎也像是被人人故意弄上去的，協調。這看上去就像一個老人的面孔，隱約間透著微微的怒氣。

鄧宇浩一直在思考如何叫門，想起來自己都會覺得可笑，不就是去敲那扇門嗎？但周圍的寂靜確實阻止著他的動作。他們真的一到九點就睡覺了嗎？

凌學志要直接得多，雙手輕輕一推，那扇門便往兩邊分開。原來，這裡的房門都沒有鎖的。漆黑的世界反倒讓人感覺真實。這次，他們沒有聞到特別的氣味，撲入鼻孔的是鄧宇浩聞到過的那種臭味。捂著鼻子，兩人走了進來。打亮手機屏幕，便看見屋裡簡單的陳設，一張四方桌子，上面用竹筐罩著白天的剩飯，靠牆的位置有個大櫥櫃，上半截是玻璃，分成兩格，下面是木製的櫃門，足有半人高。客廳的左邊是過道，黑暗讓它看起來幽深狹長，沒有終點。過道的上面懸著一個袋子，搖搖晃晃的顯示著自己的重量。

「有人嗎？」鄧宇浩問道，回應他的只有安靜。

「我們還要往裡走嗎？」凌學志問道。鄧宇浩考慮了一會兒，點頭示意，還是應該進去看看，心想可能會發現什麼。

兩人邁開步子準備往過道走去，就在這時，過道上的口袋忽然破開，惡臭的來源，那些白色的米粒，從口袋破開的地方流到地上，慢慢的在兩人面前堆成一團，好似想要攔住他們的去路。

「小心。」鄧宇浩說道，那些米粒不止惡臭難擋，而且還把整個屋子都印成了一樣的顏色。望著忽然出現的光亮，鄧宇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到幾粒米跳動著來到自己跟前。

「鄧宇浩，你看。」凌學志指著地上那些米粒說道，跳動的米粒停下來之後練成了一條細線，這時，米堆也開始變換起形態，像浪花一樣翻動著涌過來，更驚奇的是隨著米堆的翻動，鄧宇浩發現米粒的面積正在不斷的擴大。

凌學志忽然抬起手，指著走到裡面，鄧宇浩抬頭看去，幽深的黑暗中，竟然湧出了更多的米粒，如同絕情的流沙，與地上的米堆重合，沿著那條細線翻滾過來。凌學志和鄧宇浩再也沒有考慮的時間，立馬往門外跑去。

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兩人從屋內拋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門口長滿苔蘚的石板上。鄧宇浩感覺那些米粒像螞蟻一樣爬過自己的後背，帶著刺人的臭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但那麼多的米粒從身邊爬過竟然都沒有一點被壓得感覺，這讓鄧宇浩十分奇怪。他抬起腦袋，眼前卻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無數的米粒從屋裡湧出來，但目標卻不是他和凌學志。小河匯聚在一起便是大海，那從半升店村民屋子裡湧出的米粒能變成什麼呢？不光是鄧宇浩身後的房子，周圍其他的房屋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百米像是潮水般奔流著撲向半升店的每個角落，洶湧的將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朵摧殘殆盡。同時，它們也掩蓋了花的香味，把整個半升店弄得臭氣熏天，兩人在原地既要抵擋住米粒的衝擊，又要捂住自己的鼻孔，一面受不了這味道而暈過去。好在那塊石板夠堅硬，要不然兩人還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什麼地方。

當一切平息下來以後，鄧宇浩和凌學志只剩下了一個腦袋還露在外面，其他的部位全都陷在半升店這座巨大的米倉里。

「搞不懂這兒的人為什麼還要種花，買米不就得了。」凌學志說道。

「這麼臭的米，你願意吃嗎？」鄧宇浩奮力的想把身體拔出來，但試了半天，手腳都還是不能挪動分毫。就在兩人毫無辦法的時候，「米倉」忽然開始移動起來。像是把剛才的畫面倒退了一次，那些米粒又迅速的往屋子裡涌去。

那股惡臭也隨之而去，兩人腳下一松，又摔倒在地。

「學志，你沒事吧？」鄧宇浩問道。(電腦閱讀XS.CoM）

「沒事，那股臭味兒走了比什麼都好。」凌學志站起來，忽然望著遠處驚獃獃的看著。

「這……」鄧宇浩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驚得無言以對。

天地之間，兩股相反的顏色相互映襯，混沌空虛的兩頭呈現黑與白的不同世界。地上，原本五顏六色的花田變成了白色花朵的海洋，眼前的一切都被這蒼白奪走，只有矗立於其間的房屋還保持著原本的顏色。

「原來真的是白玫瑰。」凌學志說道。

「你有沒有想到什麼？」鄧宇浩望著前方說道。

凌學志低頭沉思，忽然明白鄧宇浩的意思。

………….

冷風吹過，屋子裡好幾個人都被這涼意驚醒。

「丁雪，你看門怎麼開了？」苗馨指著門口說道，剛才紀老師已經把門給重新堵上，而此刻，兩張桌子都回到了客廳中央。

「是不是有人出去了？」丁雪來回望著，床鋪的位置在門口的右邊的側門，同學們都在裡面，轉頭剛好可以看到大門和紀……

「紀老師呢？」丁雪忽然驚道。

苗馨也在四下尋找著，兩人的聲音把大家都吵醒，幾個人一抬頭，發現天空仍是一抹黑，便嘆氣的再次倒下。

「我們是不是離不開這個地方了，我好想回家。」一個女生哭道，身邊的男生沒有再安慰她，丁雪和苗馨都狠瞪他們一眼，然後坐過去安慰著哭泣的女生。

穆老師醒來，發現紀老師不在，立刻跑到二樓，然後急匆匆的走到門口。幾分鐘過後，丁雪看到穆老師還站在那兒，毫無動靜。

「穆老師。」丁雪試著叫了一聲，但穆老師沒有回頭。苗馨和她對望一眼，然後下床往門口走去。

沒有來得及喊出穆老師的名字，丁雪和苗馨便同時頓住。

門外的花田裡，此刻竟然全是白色的玫瑰，安靜得像是畫上去的一樣。幾米外的地方，一個女孩兒彷彿也是畫中的一景。

「巧芸。」穆老師叫道。

巧芸回過頭，丁雪真的害怕她的臉會變成什麼恐怖的模樣，但一切擔心似乎都是多餘的，巧芸答應了一聲，然後走回屋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穆老師問道巧芸「不知道，我一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巧芸的目光注視著屋裡的某個角落。

「怎麼會突然之間全變成了玫瑰？」穆老師說道。

「這就是村長說的白色的花吧。」苗馨說道。

望著滿目蒼白的世界，丁雪搜尋著鄧宇浩和凌學志的影子，心裡默默的為兩人祝福著。

陽光終於穿過山脈，照進白色的村莊，為這冷漠的世界帶來生氣，也預示著死亡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