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堂還是地獄

有些事對於有些人永遠都不算難，比如說解剖室，也許有的人一輩子只在電視機里見過，有些人卻輕而易舉地就來到了現場。可能是我們白狐事務所和梁亦聖的買賣不盡相同吧，至少從我參與事件以來，這一次是我小胡第一次來到解剖室，不過看梁亦聖和這裡人的談話，他們的交情應該不是剛剛建立的，甚至那個頭有些灰白的管理員——我們姑且稱他為管理員到梁亦聖的時候，臉上放出的光芒都非同一般，他緩緩地掃視了一下初次見面的三人，說道：「小梁啊，這次是什麼事讓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梁亦聖並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反問道：

「您認為呢？」

「我不是法醫，只是個看門的，你不覺得問我這個問題太深奧了嗎？」管理員不急不緩地說道，看樣子這看門的管理員也不是省油的燈，哪有像他這樣權利大，又不卑不亢的管理員，他和梁亦聖說話非但沒有示弱，反而有凌人之勢。

「您是看門的，可是如果有哪個法醫比您更頭腦清楚，恐怕就不會屈就在這裡當法醫了。」梁亦聖看上去是調笑，事實上卻像是在逼供，「我知道有些話您不方便說，會壞了您的規矩，可是這次的事，您不出聲都不行了，因為已經有人壞了您的規矩。」

「你是說……」管理員好像明白了梁亦聖的意思，「沒想到事情已經鬧這麼大了，我還想能把事情隱瞞一陣子，等我上報上去在想解決的方法……」

「等你上報恐怕就來不及了，」梁亦聖說道，「這已經是第７個了，也許正有某些人在暗處做著什麼讓人無法想象的勾當，您這裡不是也少收了好幾個嗎？別到了一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後悔……」梁亦聖來軟的，果然奏效，管理員的臉色一下子躊躇了起來。

「你們跟我來。」管理員彷彿下定了決心，帶著我們沿著走廊往深處走去，我們的兩邊是一直通到天花板的雪櫃，一格格正方形的柜子堆積著直到房頂，冰冷而規律的雪櫃讓人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管理員似乎現了我的不適，「小姑娘，別擔心，這裡面並不是每個都有屍體的，只是……」

「只是什麼？」大叔，拜託好不好，不要談話最後來個「只是」，心裡上上下下的可不是什麼享受啊。

「只是曾經存放在其中的屍體，總會留下一些殘念，裡面都是各種各樣的回憶，並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到的。」說著，管理員隨手抽出一方雪櫃。

「空的？」我問。

「是，又不是。」萬天突然出聲，「沒有屍體，卻有意念，上一個呆在這裡的人有好強的怨恨，不過似乎越來越淡了，似乎已經在等待輪迴了。」管理員聽著萬天的話，讚許地點了點頭：

「這個傢伙，我可是勸了好久才肯去投胎的，送到這裡來的，當然都是死於非命的，這傢伙更是死於一場滅門案，他的仇怨比許多靈魂都要深，要不是我用了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恐怕就趕不及投胎，世上又要多一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了。」當他說道「三寸不爛之舌的同時，我竟然看到他的舌頭從嘴巴里耷拉出來，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深吸一口氣，把舌頭吞了回去……

「那個女孩呢？」我連忙問道，就是那個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

「在這裡。」管理員走向走廊的盡頭，熟練地拉開雪櫃，裡面正是那個清秀的女孩。

「保存的相當完好啊。」萬天問，「完好得有些古怪。」沒錯，那女孩就好像睡著了一樣，甚至臉色都很紅潤，一般的死屍放了一段時間，即使是在一定的溫度下，也會生改變的，可是這女孩不但沒有屍斑，還讓人感覺到仍然活著的氣息。

「她，」管理員摸摸那女孩的臉，「如果不是在這裡看到她，也許根本不會知道她已經死了，而且……」

「而且什麼？」萬天似乎就等管理員自己漏出一些風聲。

「而且，我沒有收到他的靈魂。」管理員冷冷地說。

「收靈魂？」我等著管理員，「你到底是誰？」

「我是這裡的管理員，迎接他們去往另一個世界。」管理員毫不在意地表示。

「你是說天堂？」我問道。

「他們有的去往天堂，有的去往地獄，我是他們的司機，他們應該去什麼地方，就從這裡分手，也許一對夫妻，一個要上天堂，一個卻要下地獄，這都是我來決定。」

「所以你在這裡收靈魂？」

「沒錯，但是願不願意被我收容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也可以選擇永遠遊盪在世間上，要麼永遠孤獨，要麼被你們這些靈能者打散魂魄，又或者被好心的術士再度送到我這裡，他們雖然遊盪在外，卻都被我記錄在冊，決不會有遺漏，世間上有多少人死，我的名冊上就有多少個名字……」管理員突然停了下來。

「你好像還有話要說。」我看著管理員的神色，雖然看不到憂慮，卻有了一些變化。

「最近，我的帳冊卻生了不平衡的現象，似乎有靈魂在世間流失。」管理員說。

「流失了多少？」萬天問。

「７個。」

「７個？」和因為玫瑰花而死亡的女孩的數量一樣？

「本來世界上只有兩種選擇，天堂或者地獄，但是似乎有人創造了第三度空間，那７個靈魂被帶到了一個我能力所不及的地方，我看不到他們的魂魄，也找不到他們的將來，另外，她們的異常也體現在了屍體上，他們的遺體沒有任何改變。」管理員說道。

「你們看，她的耳朵上有玫瑰印記……」梁亦聖仔細地翻找著女孩的屍體。

「真的是一樣的黑玫瑰。」我驚呼。

「你們查訪的事，我不便過問，但是現在有人在打這裡的主意，一旦那個新空間的創造者不懷好意，這個世界就會完全地亂套。」管理員憂心地說。

「怎麼說？」

「只要是按照等級和規範投胎的靈魂，總能得到歸屬，而且是尊重所謂的常理，打個比方，世界上絕對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這才構成了這個世界的相對平衡，如果一旦出現了一個甚至更多完全完美的人，那麼這個世界就會生傾斜，不單是人心，連自然也會顛倒。」

「你是說，那個新的創造者想要創造完美世界？」萬天皺眉問，「你們的頭為什麼不管？」

「他挑的很是時候，掌管死亡的神明每萬年就會輪換投胎，這十年正好就是這個輪換期，也是我們這裡比較亂的時候，所以他才能恣意妄為。」

「你也會被輪換嗎？」我突然想問這個問題。

「嗯，」管理員愣了一下，「會，我也快要結束這裡的工作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名字？我沒有名字。」管理員的眼神突然迷茫，繼而第一次笑開了，「不過很快我會有名字的，我卸任再投胎的時候，就會有名字了。」

「那個新的世界，是天堂還是地獄呢？」龍羿突然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