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邊廂眾人都把話憋在肚子里,這邊坐在原虎身邊的將軍們卻不幹了。當下一名武神道場出身,名叫崔連的中年將軍不滿的道:「柳相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們武神道場掌門只有模樣好看嗎?嗯,比起柳相,確實差了點。」
他的話立刻引起一陣刻意壓抑的低笑,柳裁知道崔連是軍方的人,自己奈何他不得,裝作沒聽見,繼續道:「崔將軍誤會了,雷掌門雖然年紀輕輕,不過想來武藝還是不錯的,我不過說,掌門外表特別出眾罷了。」
馬三兒慢悠悠的喝下一杯酒,沉聲道:「柳相一再這麼說,要不要親自試試咱們雷掌門的武藝如何呢?如果比不上柳相你,索性就讓你做了掌門吧。」
他的話再次引來一陣鬨笑,柳裁也真沉得住氣,他渾若未覺的向馬三兒擺手笑道:「馬老帥說笑了,柳某不會武藝,人盡皆知。不過我想在場的人都很想一觀雷掌門的道場絕藝,不知雷掌門肯否展露一二呢?」
原虎面對柳裁咄咄逼人的目光,神色自若的笑笑:「柳相真會做人,想要在下表演武藝,也要拐這麼多彎,不致使我尷尬,在此雷某先謝過。不過我道場武藝只會臨陣殺敵,強我軍中健兒,為界羅建立不世軍功,並非宴會場所的雜耍,柳相一番好意,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原虎對答得體,不僅譏諷柳裁,還暗暗的捧了崔連等人一番,立刻引來一陣讚歎之聲。馬三兒等人更是大覺面上有光,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被接連諷刺,特別是原虎所扮的雷行雲這個無官無職之人,也對他冷嘲熱諷,饒是柳裁修養再好,也要火起三分。他一改臉上和善之色,陰沉沉的道:「雷掌門說得好,那麼敢不敢就在這兒比一場武呢?」
原虎心道總算來了,他向周源望去,只見周源悄悄向這邊點頭,顯然要自己全權行事。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直接決定好友行雲以後在界羅軍中的地位,千萬示弱不得,因此決定乾脆豁出一切,大幹一場。
「柳相既有此興緻,行雲怎可不奉陪。」原虎平靜的對柳裁道。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柳裁是沖著雷行雲而來,隱約猜到內情和完全不知情的不住交頭接耳,更多人則因能欣賞一場好戲而興奮不已,一時間整個殿內差點炸鍋。
舉手示意眾人安靜,柳裁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那好,不若這樣,單是比武未免太過無趣,雷掌門,咱們賭些彩頭,你看如何?」
「悉聽尊便。」原虎一時還不清楚他想玩什麼花樣,乾脆先答應再說。
「好!周王爺有意保舉掌門做軍勤總管,而我府內也有一名人才,有意爭取。今晚比武就以此為賭,敗者自動退出,掌門覺得怎樣?」柳裁大喜道。
柳裁的話立刻引來一陣驚呼,要知軍勤總管是朝廷命官,軍中要職,柳裁竟然膽大包天到將此用作賭博,殿內所有人咋聽之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裁,你好大的膽子,當這軍勤總管是什麼?」馬三兒第一個拍案而起。
「馬老帥還請稍安毋躁,並非柳某不知好歹,而是這個位置實在太過重要,若是無德無能之人,怎麼做得?」柳裁毫不在意馬三兒的喝罵,慢條斯理的道。
「哼,如果武功好就是有德有能,那好,這場架我羅天立奉陪了。」一名高壯精悍,滿臉傷疤的壯年將軍長身而起,怒喝道。
這個叫羅天立的將軍也是出身武神道場,身經百戰,武藝冠絕全軍,聲名赫赫,威震神州。柳裁見他也出面,越發感到這個雷行雲留不得,現在就讓這幫桀驁不遜的將軍替他出頭,假以時日,那還了得?
當下他微微一笑:「羅將軍千萬勿要激動,這是比武,不是打架。如果雷掌門真的不敢迎戰,只要說一聲,柳某決不強求。」
界羅極重勇武,若原虎真的立刻認低服輸,恐怕以後都不用在軍中混了。羅天立被柳裁一句話謳得滿臉通紅,唯有怒氣衝天的重重坐下。
原虎知道馬三兒和羅天立都是在維護自己,看柳裁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與自己比武之人一定相當厲害,才能給他那樣的信心。不過自己絕不能推脫,他先低聲對馬三兒等人道:「謝謝諸位伯伯關心,不過當年師父傳我掌門之位,我雷行雲絕不會辱沒了武神道場的名聲,還請放心就是。」
跟著他緩緩走出席位,來到空出的殿心傲然而立,對柳裁一擺手:「柳相,請把人叫出來吧。行雲奉陪到底。」
見原虎終於肯答應,柳裁幾乎喜翻了心,他先深吸口氣,定定心神,才對著大殿一角叫道:「敖生,你就出來和雷掌門比試比試吧。」
一直到柳裁發話,殿內諸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大殿一角默默立著五個青衣漢子,人人垂頭低目,不發一言,似乎對殿內情景視而不見。不過看這五個人從容平和的模樣,一定是相當有來頭之輩。
這下突如其來,又引起眾人不住議論,一些眼力高明如羅天立者,已看出這五人氣勢沉凝,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暗付自己下場亦未必能贏,雷行雲年紀輕輕,恐怕更是凶多吉少,他們臉上已蒙上一層憂色。
原虎聽到柳裁叫出敖生的名字時,就知自己所料不錯。有龍族在後撐腰,柳裁請出敖生這樣的本族高手,的確穩操勝券。而且如果能讓敖生坐上軍勤總管的位子,等於間接控制了界羅的軍隊,這柳裁好深的機心啊。雖知自己更加不能輸,而且面對的是龍族本族的高手,但原虎心內一片平靜,絲毫沒有一絲緊張不安。
哪知敖生不屑的瞥了原虎一眼,不以為意的對身旁一名面貌醜陋的大漢道:「你去會會雷掌門。」隨後再次低頭,簡直當原虎不存在一般。
顯然想不到敖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柳裁又驚又怒,他低喝道:「敖生,你……」敖生猛的抬起頭,眼中凶光一閃,柳裁打個寒戰,不敢再說一句話。
原虎卻知敖生為何要這麼做。龍族一向眼高於頂,雷行雲雖是神州三大派之一的武神道場的掌門,但在他眼裡,還沒有與其交手的資格。這五人均是海族,但只有敖生一人是龍族,其餘都是些魚蝦精變化的,但修為也不容小看。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師父,這種小嘍啰,就讓徒兒給你打發了吧。」卻見燕九扛著驚鴻寶刀離席而出。
原虎知道燕九這年多進步很多,不過恐怕也難贏得了那隻海族,他正要出言勸阻,卻見燕九給了他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原虎不願讓燕九下不來台,遂點點頭,低聲對他道:「小心,對方不好對付。」跟著走下去。
那海族臉色死板,絲毫不見喜怒,一步一步走到殿心,與燕九遙遙相對。燕九撇了撇嘴,忽的脊背一挺,手中驚鴻橫於胸前,一手握柄,一手捏鞘,方才弔兒郎當之態一掃而空,整個人立刻變得神威凜凜,判若兩人。
「好!此人深得道場『如意心法』真傳,由內而外,運轉如意,有看頭。行雲,你教得好徒弟啊。」羅天立一拍巴掌,大聲贊道。
原虎看到燕九認真的模樣,也稍覺放心。顯然想不到燕九突然之間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那海族眼中訝色微閃,不過他仍沒將其放在眼裡。不理橫刀作勢的燕九,海族開始舒展身體,他每一個動作,身上都發出一連串爆豆之音,而隨著他動作幅度越來越大,身體的扭曲也越發怪異,那種怪響更是接連不斷,極是駭人。
「靠,怪模怪樣,不是螃蟹就是海鱔,早晚砍你十七八截。」燕九喃喃的道。
這時那海族正上身後仰,後腦幾乎著地,然後腰部不可思議的扭動,將身體斜著扭向身前,整個人就如麻花一般。突然,他眼睛微微眯起,下一刻已借著扭曲身體的彈力猛的躍起,閃電般向燕九直衝而去。
同一時間,燕九瞠目爆喝,兩臂肌肉鼓起,頃刻脹大一半有餘,手中驚鴻轉瞬高揚,由上而下閃電自還在半空的海族身前劃過。前一刻還在嘯叫的海族,下一刻已完全沒了聲息,燕九反手以刀背重重在海族胸口一擊,這一下力若千均,海族胸前骨骼立即碎裂,凹下一條長長大口倒飛而回,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一刀斃命!
所有人都看著方才驚天一刀,半晌發不出一絲聲息,跟著只聽一陣哧啦啦的聲響,攤在地上的海族身體中分而開。讓人驚異的是,就在他身體裂開的同時,突然從他皮膚的表面翻起一層青色的鱗甲,絕對不似人類。
眾人發出驚嘆之聲,卻見後面敖生一言不發向海族屍身揮了揮手,那具屍體嘭的一聲無端燃燒起來。
偌大一具屍體轉眼成了灰燼,原虎知道這是敖生為防那海族死後現出原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迫不得已為之。不過那傢伙方才的死相早已大大超出正常人類的範疇,恐怕敖生是多此一舉了。
燕九這次大大露臉,似乎人生中從未有過這麼風光的時刻,他將驚鴻扛在肩上,得意四顧,接受著撲面而來的讚揚聲,真想就這麼高歌一曲,以發泄心中激動。哪知他根本是天生霉命,這風光時刻還沒持續片刻,燕九陡覺身子一下飛起,莫名其妙的摔入後面桌椅堆中,立馬鬧個灰頭土臉。
「敖生兄,這麼做不嫌太過丟臉了么?」原虎沉聲道,他左手架住突然衝到燕九身前的敖生的掌刀,右手保持著將燕九扔出的姿勢。
「哼!低賤人族。」敖生用不易察覺的聲音低罵一句,緩緩退開。
那邊燕九爬起,已經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他怒氣沖沖的走上對著敖生大叫:「媽的,你這死蚯蚓,居然敢偷襲老子,有種正大光明的打啊!」
原虎攔住了他,低聲道:「你不是他對手,現在交給我。」
燕九揮揮驚鴻,還想再說,卻聽原虎冷冰冰的道:「這傢伙實在讓我很火大,你退開,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卑鄙小人。」從沒見過原虎這般模樣,燕九心中竟隱隱有些發怵的感覺,即便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乖乖住嘴退下。
敖生根本沒把這個「雷行雲」放在眼裡,他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不住打量原虎,好像面前已經站了個死人。原虎很少像現在這麼生氣了,不止是敖生偷襲燕九,還因為他那一聲「低賤人族」,他的語氣是那麼的不屑,就好像在說豬狗一般,不,是比豬狗還不如的東西。被惹怒的原虎已經不顧可能招惹整個龍族的嚴重後果,現在的他,只想教會面前這個狂傲的混蛋什麼叫禮貌。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雷行雲,而非西嶺原虎,也就是說他最拿手的操控植物和土地的技能都無法使用,而只能憑一雙手對敵。不過原虎絲毫沒有懷疑自己必勝的信心,正如同敖生絲毫不知災難將至一般。
想了想,原虎回頭對燕九道:「把天火給我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