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是看著尹德長大的,知道他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知道他是真心愛自己的女兒,老實說,要他配月寧,是委屈了他。
元喆則是天生的企業家,睿智穩重、手腕高超,又能知人善用,做起事來能讓部屬信服。這樣的人卻對自己的女兒一往情深,說句真心話,即使他說過要娶月寧,可他到現在還很下放心,生怕他哪天忽然反悔。
厚,兩個超優的男人怎會同時看上他那不成材的女兒?
而今這三個人的感情亂在一塊,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向月寧鼓起勇氣問:「那個……元喆……還好嗎?」
「我怎麼知道?他那個人一向沒什麼表情,喜怒不形於色的。」
「他……傷心嗎?」
「他沒哭給我看過!」就跟她說,他沒什麼表情,喜怒不形於色了。
臭老爸!「……你就不能多關心他嗎?」為什麼他們父女倆就是不合,常常說不到幾句話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我怎麼關心他?啊?難不成要直接問他,元喆,我那不肖女幹了這麼可惡的事,你心情還好嗎?』還是問他,『元喆,被劈腿的感覺怎樣?要不要發表一下感言?』」
「再要不,難不成要問他,『元喆,遇上了女友和她前男友在冬天的下雨天,不怕冷、不畏禿頭的在街上擁吻,你傷心嗎?』」有這種女兒,他當人家老爸的也很受不了!
「問人家這種事,你不覺得很像電視新聞裡頭那種兩光、三流,外加神智不清的新聞記者採訪兇殺案時,問死者家屬,『女兒這樣慘死,你傷心嗎?』一樣的智障嗎?」
連一向對她緋聞八卦不理會的老爸都這樣生氣了,元喆一定……她連往不想的勇氣都沒有了。「我和阿德真的沒什麼。」
「報紙上的照片登那麼大還沒什麼?」年輕人的事他不懂,可他也年輕過,也真心愛過,他知道真愛是不該這樣三心二意的!
「阿寧啊,聽老爸一句勸,如果真的喜歡阿德,我也不反對,多年前兩家本來就打算把你們送作堆了。如果下定了決心就不要後悔,不要再用這種勾勾纏的方法傷害元喆,這孩子很有前途,老爸很喜歡他的!」
阿寧和尹德的事曝光,在閑言閑語滿天飛、還有惡質的人暗地嘲諷的環境,元喆還是照常上班、照常開會,一點也沒有自亂陣腳。
可當他獨自一人時,好幾次發獃都被自己看到,他那樣子讓他心疼,彷彿有人欺負自己的兒子似的,可偏偏那個欺負元喆的人是他的女兒!
「我喜歡的不是阿德!」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向月寧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爸,你能不能幫我約元喆?」
「你還是自己約吧!要是他不想見你,我又開口約他,這不尷尬?」
老爸的意思擺明了是,自己造孽自己承擔就是了。
問題是……三天了,別說約他,她連和他講到話的機會都沒有啊!
向月寧灰心的又掛了一通元喆根本不會接的電話。
依她以往的個性,被誤解就被誤解了,反正她對得起自己的良知,至於別人愛怎麼想,那也由得他了!
她外貌美艷,行為舉止又不拘小節,外面的人絕對不會把她想像成端莊淑女,反倒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頭銜、「殊榮」總會找上她!什麼「上流社會男士最想一夜情的女人」,什麼「最佳情婦人選」……
×的!長得這副德行又不是她的錯!
就像桃花即使潔身自愛,也沒有人會拿「冰清玉潔」來形容它!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學會了只當自己,自己欣賞自己就好了。
因為身材好,她喜歡看鏡子里顯露己身優點的穿著,因為肩線優美,她穿一字肩、無肩,甚至是低胸的衣服;因為雙腿修長,她喜歡穿窄裙、短褲……
這樣打扮給自己看的悅己之舉,被別人說是自戀成性、自以為是,穿著大膽暴露、勾引男人,簡直是天生蕩婦!
哇咧哩!真是誤會大了,她打扮自娛,男人不經同意色迷迷的偷窺也就算了,她還要背負一堆令她啼笑皆非的罪名?!
當人真的很辛苦呢!
我行我素慣了,她的行為一向只對自己負責,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意起另一個人的看法。
還記得夏天時,她喜歡穿小可愛出門,元喆大概忍了很久,有一天他淡淡的說了句,「你一定要成天穿著『肚兜』到處跑嗎?」
從此以後,她即使穿著小可愛出門,外頭也會罩件薄襯衫,小可愛單穿成為她生命中「年少輕狂」的一部份!
元喆氣管不好,可又愛吃哈根達斯,她也為了他戒了冰淇淋,不過後來她才知道--
他並不是愛吃冰淇淋,而是她老喜歡在月事來的時候猛吃冰淇淋,然後又痛得在床上打滾,經他屢勸不聽后,他索性陪她大吃特吃,大家不要命一起來!
那個男人……其實是細心又寵愛她的,他總是用他的方式在疼她,而她也為了他,一直在修正自己。
她從來沒有為了尹德改變過什麼,可卻會為元喆而改變,而且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她……是不是在自己還懵懂未知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呢?
對於一個她這麼喜歡的人,難道她就為了自尊、為了元喆不接電話而放棄解釋嗎?
當然不行,只是……打電話他不接,那要去哪裡堵他?
公司?不,她不認為那是個好地方。
住所?可聽說他因為工作繁重,有時根本不回去,直接就在公司大樓頂樓的房間過夜了。
靈光一閃,她忽然想到一個地方!
元喆壓力大的時候常常會去運動!公司有一個很大的曲棍球場,還記得元喆曾說過,他有空時常會去那裡。
去碰碰運氣吧!
【第九章】
冰上曲棍球場的管理監控室里,一大面的電視牆上有著一格一格約八寸大的屏幕,上頭是曲棍球場各個不同角度的攝影機拍傳回監控室的畫面。
攝影鏡頭有遠有近,遠鏡頭可以看到整個球場,近鏡頭甚至可以在監控室選擇近攝,看到球員的臉部表情。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球場上只有一個人在打曲棍球。
曲棍球算是一種有點危險性,且野蠻的運動,因此比賽時球員們會被要求穿戴上全副的護具。
也許是單獨一個人發泄情緒似的打球,球場上的球員並末戴上球帽和臉上的護罩。
他用力的揮動木杆,腳下冰刀速度之快,教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且在冰上曲棍球場,男人細緻俊雅的臉上滿是汗水,甚至連柔軟的髮絲全都沾濕了。
一個揮杆擊球的動作將黑色小球打進網子里,他飛快的勾出球,往遠方擊去,又是一連串快速度的追逐……
風揚動了他略長的發,再度進球后,他仰著頭閉上了眼,任由余速在冰上慢了下來。他偏冷的臉上雖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但緩緩睜開的眼裡卻是化不開的寂寞
這樣的寂寞令在監控室里看著屏幕的向月寧紅了眼眶,不愛哭的她竟淚流不止。
元喆的眼神,又回到了他剛出現在二十一世紀時的寂寞,不!是更甚!
那時抹去他眼中寂寞的人是她,而今……讓他重拾這樣情緒的也是她!也許還多了被最相信的人背叛的寂寞!
用力的抹去了臉上的汗水,元喆走出球場。
換上球鞋,他走在僅留安全燈的通廊,看見不遠處的監控室里透出燈光。他來的時候,監控室應該早就鎖上了,球場的鑰匙還是傍晚時候,他提前去跟管理員拿的。
正當他覺得奇怪,手上的曲棍球棍不自覺的緊握之際,一道纖細人影由裡頭走了出來,即使是逆光,他也一眼就認出站在那裡的女人是誰。
他眼底掠過了訝異,然後又重新邁開步伐,在距她數步的距離時,他驚見她臉上的淚水,可他強迫自己視而不見,冷漠的經過了她身邊。
向月寧的心一陣抽痛。他連看都不看她了嗎?咬著唇,她咬得極重,甚至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行!她等了他幾個小時了,如果連心裡的話都沒法子說,那她就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她今天可不是來冷戰的,若要冷戰,又何必下定決心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