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櫃檯旁,傲立著一名高大俊磊,但是卻滿臉不耐的男士。
他就是易轍!
在忍耐多日後,今天,他終於殺上門來逮捕那名沒膽量、沒擔當、沒信用的莫秋櫻。
蹬!蹬!蹬!
急速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易轍把眉頭皺得更深,然後不疾不徐地轉身過來,打算給予那女人最嚴厲的瞪視。
「二姊,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帥哥,你快看仔細一點,是不是很帥?」莫晴荷驕傲地炫耀她的發現。
莫谷蘭微微眯起一雙靈秀的美眸,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嗯……還好而已。」
從事多年插畫工作的她,擁有最嚴格的審美觀,不巧地,這份審美觀卻讓她碰上了工作上的瓶頸。
由於她的收入是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她的停擺簡直急壞了所有人,所以晴荷在閑暇之餘就拚命幫她找帥哥、美女,希望能刺激她的靈感,讓她快點恢復從前的賺錢功力。
「怎麼會『還好而已』?!二姊,你不要那麼挑剔好不好?」莫晴荷氣得哇哇叫,為了替她找美形的帥哥美女,她已經疲於奔命,累得跟路旁的大黃狗一樣了。
「他右眼的雙眼皮比較淺,下顎上有個小疤痕。」莫谷蘭老老實實地在他臉上比劃了一下。
不過,有時候實話實說也是很傷人的。
易轍的俊臉綠了一下,這兩個混帳女人到底是誰啊?其中一個雖然很眼熟,但是聽了她們的對話以後,他可以確定她不是那天早上搶走貓的人,因為個性差太多了。
「莫秋櫻呢?」他吐出冰冷的氣息。
「哪會?我倒覺得他的疤痕蠻性格的。」莫晴荷坦率得很,一點都不扭扭捏捏。
事關專業素養,莫谷蘭這次的回答倒是沒有少根筋。「疤痕會破壞肌肉的線條,讓臉部產生歪斜。」
「有嗎?」莫晴荷半信半疑地上前一步,聚精會神地猛瞧他的五官,其專註的程度,只差沒有用雙手捧著他的臉頰,親自測量歪斜的角度。
「阿荷,我覺得他不適合。」莫谷蘭突然沒頭沒腦地說。
「二姊,你就不能委屈一下嗎?」莫晴荷對答如流。
委屈什麼?易轍的臉色由綠轉黑……
莫谷蘭側著螓首考慮,雲瀑般的烏髮順勢披垂到胸前。「不好,會降低水準。」她結束了自我掙扎。
在陷入低潮的時候,她應該更嚴一點。
「可是剔除掉他臉歪歪的毛病,你不覺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嗎?跟天上的星星一樣亮。」莫晴荷死命地突顯他的優點。
於是,她們兩姊妹就在人家面前品頭論足起來,絲毫沒瞧見被批評的男主角臉色愈來愈難看。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就在易轍快要抓狂的時候,莫秋櫻總算現身了。
「我在幫二姊恢復畫圖的靈感。」莫晴荷抬起可愛的下巴,一副很了不起的神聖模樣。
莫秋櫻偷瞄了一下易轍的臉色,發覺情況比想像中還不妙。「你們先進去,我有話跟客人聊。」
嗚嗚……死定了!
「噢!」莫谷蘭馬上溫馴地走了進去,至於莫晴荷則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繼續杵在原地。
「阿荷。」莫秋櫻催促地朝她使個眼色。
「大姊,我要顧櫃檯,不能進去啦!」換句話說,她就是想賴在這裡看好戲。
莫秋櫻莫法度地白了小妹一眼,然後認命地望向易轍。「呃……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她從來沒告訴他自個兒住在哪裡,這傢伙居然還能夠神通廣大地找上門來,真是見鬼了!
「你以為龜縮在洞里,我就找不到嗎?」易轍的口氣差、態度差、臉色也很差。
莫秋櫻忍不住發出小小的抗議:「什麼龜縮?你講得很難聽耶!」在小妹面前受到嘲諷,讓她覺得很沒面子。
「那你怎麼解釋一連躲藏七天的行為?」易轍的聲音陡降了幾度,充滿了凜冽的惱意。
「我……我這陣子很、很忙,好不好?」她的說辭和敷衍莫青穗時一模一樣,毫無創意。
「你還敢回嘴!」易轍那雙震怒的黑眸冒著磷磷青火。「欠罵是不是?」這女人竟然沒有絲毫悔意!
「喝!」兩個莫家的女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氣,其中一個人是害怕,另一個人則是憤怒。
「喂!你幹嘛對我大姊那麼凶啊?你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胡作非為!」莫晴荷氣呼呼地發出不平之鳴。
「阿荷,沒關係啦!」莫秋櫻怯怯地搖了搖手。
「大姊,他算哪根蔥啊?怎麼可以亂罵唔——」
這時,只見莫青穗從後頭衝上前來,飛快搗住她那張嘰哩呱啦的小嘴。「閉嘴!小妹。」
莫晴荷不高興地拍開她的小手。「幹嘛啦!那個臭男人在欺負大姊耶!我為什麼不能罵回去?」
「大貓——呃,易大哥,對不起,是我們管教不嚴,請多多見諒。」莫青穗趕緊向他鞠個躬,然後用力拖著晴荷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笨蛋離開。
「喂!莫青穗!你向他道歉幹什麼?我又沒有說錯,快放開我啦……」不爽的喳呼聲緩緩消失在門帘後。
原來她們是雙胞胎。易轍暗忖地收回審視的目光,把火力全集中在莫秋櫻身
「不好意思,小妹的個性急了點,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莫秋櫻被他瞪得毛骨悚然,連忙扯開僵硬的笑臉,打破滿室的沉默。
「你為什麼消失這麼多天?」易轍開始興師問罪。
莫秋櫻看了一下後頭晃動的門帘,小心地提議:「我們去……外面散步好嗎?」她總覺得門帘後有很多雙耳朵在偷聽他們說話。
為了維持大姊的尊嚴,她還是把易轍拐到外頭去比較妥當,免得她等一下挨罵時,被那幾個小鬼聽見,影響她日後的威望。
「走吧!」
···················
靜夜幽幽,晚風吹送,淡淡的櫻花香縈繞在兩人的鼻端。
在皎潔的月光下,日式庭園中的景物益發顯得古意盎然,散步在其中,就彷彿走進了舊時京都。
可惜易轍沒有心情欣賞風景,一路上都是刻意保持沉默,除了想多嚇唬她一會兒之外,就是想聽她怎麼狡辯。
莫秋櫻一邊走路,一邊忐忑地偷瞄他的側臉,想猜出這隻大貓心裡在想什麼。
他為什麼不說話了?他剛才不是還氣得火冒三丈嗎?她情願他爽快一點罵出來,也不要他像個悶葫蘆一樣不說話,感覺好陰森哦!
這女人怎麼還不開口?難道她真以為他們是在散步嗎?
走了近十分鐘後,易轍突然不悅地停在一座古樸的石燈前,冰冷肅殺地瞪著她。
莫秋櫻被他那駭人的眼神盯得心底發毛,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任何舉動,都會為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不過,他幹嘛這樣兇狠地瞪著她啊?她已經盡量保持安靜,不打擾他了,他還想怎麼樣?
「說話啊!」易轍再也按捺不住地低咆。
莫秋櫻像受驚的免子一樣蹦跳了一下,那無辜的表情彷彿在問「你要我說什麼」般。
「還不說話!」易轍那低峭的嗓音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大聲。
「噢!」莫秋櫻只好飛快地挑了一個最安全的話題。「你的石膏是……什麼時候拆的?」
易轍的目光緩和了些。「今天下午。」哼!這女人還知道要關心他的腳啊!
聊完安全話題後,立刻又陷入一片沉寂中。
「呃……今晚的夜色不錯,對不對?」莫秋櫻趕緊又擠出一個話題來,省得某人又「牽拖」到她身上。
「莫秋櫻!我和你出來不是要講這些無聊的廢話!」易轍開始納悶自己何時會被她徹底逼瘋。
莫秋櫻委屈地撇了一下紅唇。「是你自己叫我說話的。」
既然他想聊有意義的事情,為什麼不自己開口,他以為找話題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嗎?
易轍閉上眼睛,拚命阻止自己宰掉這愚鈍的女人,他默默數到十後才睜開眼。「我是要你解釋為什麼失蹤這麼多天。」
「噢!」莫秋櫻輕應一聲後,就沒有再開口了。
「解釋啊!」易轍惱道。
莫秋櫻苦惱地甩了一下波浪般的鬈髮。「人家不曉得該怎麼說。」她的心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從頭說起。」
「好吧!」莫秋櫻整理了一下腦袋裡的東西後,才輕聲地坦白:「其實……其實我已經知道你的職業了。」
在這一個禮拜中她天人交戰了很久,她很想聽從青穗的計畫,偷偷摸摸地博取易轍的好感,但是她覺得這樣做好彆扭、好不自然哦!依照易轍那顆精得跟鬼一樣的腦袋,他一定會察覺不對勁的。
可是,如果不遵行青穗的計畫,那櫻之湯怎麼辦?她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櫻之湯沒落下去呢?
「那又怎麼樣?」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刻意隱瞞她。
「你的身分太敏感了,所以我覺得還是避嫌一下比較好。」莫秋櫻決定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取得他的幫助——至於怎麼「正大光明」法?嗯……她還需要多琢磨幾天才想得出來。
這女人是在講人話嗎?不然他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你到底在說什麼?」易轍揉了揉額角。
他很笨耶!莫秋櫻悄悄白了他一眼。
「你也看到了,我們家的旅館經營得不太好,在知道你的真實身分後,我怎麼還能去找你?萬一你誤會我別有目的怎麼辦?」在還沒想出辦法前,她認為自己應該儘可能離他遠遠的。
易轍冷睇著她。「你想太多了吧!我不會誤會。」他根本不認為她有腦子策畫出這種「別有目的」的事來。
「為什麼?」莫秋櫻好奇地問。
「因為你沒那麼聰明。」易轍毫不修飾地直接說出他的感想,一點都不擔心他的評語會傷到人。
「喂!你怎麼這樣啊?」莫秋櫻一臉被冒犯的不服氣。「我本來是可以設計你的耶!是我不要而已。」
這傢伙真瞧不起人!早知道她就心狠手辣一點,讓他瞧一瞧女人迷惑男人的本領。
「你為什麼不要?」易轍傲慢地挑起俊眉。
莫秋櫻呆了一下,不是被問倒,而是不想說出真正的原因。「我……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曲折複雜嘛!」她被迫隨便塞個理由給他。
她總不能說覺得他太精明,怕被他識破吧!這種沒志氣的話肯定會讓他變得更驕傲自大。
易轍眯起深沉的黑眸,發覺她的邏輯很怪。「你以為不把事情弄複雜,我就會幫你的忙?」
「你不幫忙哦?」莫秋櫻的俏臉頓時揪得跟肉包子一樣,簡直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易轍的嘴角慢慢勾起一記迷人得令人窒息的笑容,彷彿找到她的死穴般。「那就得看你的表現而定了。」
其實,不論結果如何,看在她不耍心機的份上,他終究都會幫她一把的,畢竟這只是小事一樁。
「什麼表現?」莫秋櫻還不曉得自己死期將至,傻呼呼地問。
「只要你把我服侍得很愉悅,休假結束後,我就傳授你經營旅館的賺錢秘笈,讓你每天賺得笑呵呵。」易轍那彎彎的俊眼中透著邪佞的笑意,已經開始在想該怎麼享受她的「伺候」了。
自從認識這女人以來,他每天都被她氣得暴跳如雷、血壓上升,然而諷刺的是,打從他脫離青春期後就再也沒有動過怒了,可見這女人逼瘋男人的本事。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今天總算讓他扳回一城了。
有了這個新的要脅,相信她一定會乖乖地當他的女人,不會再動不動就亂放他的鴿子。
嗯!這個要脅比那隻笨貓好用多了。
「服侍你?是哪一種服侍?」莫秋櫻不確定地咽了咽口水,腦海中立即浮起一個色情的畫面。
「男人想要的那種服侍。」易轍說得曖昧不明。
莫秋櫻緋紅著嬌顏,遲疑不決地盯著地面。
易轍的大掌輕柔地摩挲她那發熱的紅頰。「怎麼樣?這個交易對你來說挺划算的!」至少比上次為了那隻蠢貓獻身划算多了。
男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愈是得不到的東西,誘惑力就愈大,易轍當然也是如此,他想要莫秋櫻已經快要想瘋了。
「好吧!」莫秋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毅然決然地點頭。「我願意為櫻之湯犧牲一回。」
「犧牲?」易轍挑起眉來。「原來和我做愛是一種犧牲?」當初她可以為了一隻笨貓和他談妥交易,現在卻嫌為了一幢旅館和他做愛太犧牲。老天!這女人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啊?
「噓!你別說那麼大聲。」莫秋櫻緊張兮兮地「噓」了他一聲,立即面紅耳赤地東張西望,生怕那兩個字被別人聽見。
「怕什麼?」易轍慵懶地勾起她的下巴,輕啄一下她那頗令人想念的朱唇。
莫秋櫻不解風情地推開他的俊臉。「我最小的那兩個妹妹賊得很,搞不好她們會躲在樹叢里偷聽。」
一說完,她就瞠著一雙大眼警覺地掃視四周,像雷達一樣。
「這附近有沒有隱密一點的地方?」易轍想找個地方好好回味一下親吻她的滋味。
莫秋櫻以為他還有話沒說完,所以熱心地指引他一個好去處。「我們的露天大眾池就很隱密了,男、女湯的浴池都蓋得非常漂亮,是用北投出名的其哩岸石鋪成的,而且還以竹籬、石燈、泉瀑和山壁造景,巧妙地營造出一種自然閑適的氣氛。」
她順便廣告一下櫻之湯的設施,讓他以後要幫忙時,比較好下手。
「女湯在哪裡?」易轍彎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彈了一下。這女人哪來這麼多的廢話啊?
「哎喲!幹嘛打人?」莫秋櫻的小手飛快地護住自己的額頭,以防受到第二次的偷襲。
「你的廢話太多了。」她那搗住額頭的可愛模樣讓他很想吻她。「還不帶我過去。」
「好啦!好啦!」
莫秋櫻不滿地偷瞄他一眼後,才唧唧噥噥地帶路。沒事這麼急幹嘛……
····················
「你、你、你在做什麼?!」
在熱氣騰騰的煙霧中,只見一個年輕女子看得目瞪口呆,一副眼珠子快滾下來的模樣。
「脫衣服啊!」易轍徐徐地解開一顆顆的扣子,襯衫敞開至他的腰際,露出胸前結實的肌肉。
「你在脫什麼衣服?」莫秋櫻完全傻眼。他們不是在找一個隱密的地方「敘攤」聊天嗎?他為什麼突然脫衣服了?
「我想泡溫泉。」易轍把襯衫往附近的石頭一丟,然後開始解開皮帶。
「不行!」莫秋櫻喊得太大聲,以至於嗓音有點破。
「為什麼不行?」易轍絲毫不受影響,繼續他的寬衣解帶。
「因、因為這裡是……女生的浴池,你不能亂泡。」莫秋櫻驚險地及時擠出理由來。
我的媽啊!誰來阻止一下這男人啊?他再脫下去,全身就要被她看光光了。
易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所以他暫緩了脫衣的動作。「旅館里還有別的女客嗎?」
「沒、沒有。」莫秋櫻汗顏地搖了搖螓首。「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客人了。」
「這麼凄慘啊!」在明亮的月光下,易轍優雅大方地褪下最後一件黑色小褲褲。
莫秋櫻的下巴當場掉了下來!
她宛如一個被釘在地上的稻草人,只能獃獃地瞪著他雙腿間的暗色毛髮和那根——
「啊!」她後知後覺地尖叫了一聲,才驚恐地蓋住雙眼。「完了!我要長針眼了!」
易轍又好氣又好笑地翻了一下白眼。「你有必要反應這麼激烈嗎?」他搖著頭滑入溫泉中,舒服地嘆了口氣。
「誰叫你脫完衣服也不遮一下!」莫秋櫻發著牢騷。
「有什麼好遮的?你遲早都會看到的。」易轍把雙臂搭在池邊,舒展一下筋骨。
「那不一樣。」莫秋櫻小心翼翼地露出手指中的縫隙,見到他已經下水了,才安心地放下小手。
易轍懶得問她哪裡不一樣。「你還不下水!」
「嗄?!」
「你該不會要我一個人泡溫泉吧?」易轍的表情似乎在譴責她不懂得待客之道。
要不是及時想到櫻之湯的未來握在這隻大貓的手中,莫秋櫻的頭顱差點就這樣點了下來。
「呃……可是我沒有帶泳衣出來耶!我看……下回吧!」她用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很爛的藉口推託。
易轍悶哼一聲,假裝沒瞧見她滿臉不樂意。「放心吧!這麼暗我什麼都看不見。」
騙人!剛才她明明什麼都看見了!莫秋櫻心裡嘀咕著。
「這樣哦……」她望著天上的明月。
「大不了我把眼睛閉上,行了吧?」易轍直接把頭往池邊一仰,閉上眼睛。只要把這女人騙下水,到時他還怕看不到她性感甜美的裸體嗎?
「你不能偷看哦!」雖然之前早就被他看過一次,不過基於女性的矜持,莫秋櫻還是再三叮囑他。
「嗯!」易轍的嘴角揚起,笑得跟一隻大野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