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走,游泳去
自從上學期實行開捲兒考試以後,凡子的日子過的更輕鬆自由了,以前到了考試時還有點兒緊張,現在可好了,什麼也不管了。~~~~眨眼又到了暑假。
今年的天氣又悶又熱,總是乾打雷不下雨,憋的人喘不過氣來。中午,大槐樹上的知了熱的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小凡子和冬冬在過廳的地上潑上涼水,晾晾,再鋪上涼席。剛躺下沒一會兒,麻桿兒就蔫不出溜進來了。
「邊上點兒,邊上點兒,沒個眼力勁兒,見了師傅也不知道站起來。」麻桿兒現在又自稱師傅了,說完擠巴擠巴,四仰八叉躺在兩人中間。又說:「還缺個枕頭。」
「美的你。」冬冬說。
仨人靜靜地躺著,過廳里一絲風沒有,只覺著身子底下騰騰冒熱氣。
「游泳去呀?」麻桿兒問。
「走!」冬冬說。
「我不想去。」凡子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說。凡子不會游泳,所以向來對游泳不感興趣。
「走吧。我也不會游,在游泳池泡會兒總比在這兒待著涼快兒。」麻桿兒說完又說:「我這兒還有招待票呢,再不去該作廢了。」直到麻桿兒說騎車帶著他倆去,凡子才勉強答應了。
仨人出了大門,剛走到衚衕口,迎面碰上了軍子和陳兵。軍子是個游泳迷,一聽去游泳,趕緊跑回家拿褲衩,陳兵說他裡邊穿的就是游泳褲衩,不用換,脫了大褲衩就行。這下凡子和冬冬也坐不上麻桿兒的自行車了。
「得,這下可好,好不容易找的幾張招待票全搭進去了。」麻桿兒嘟嘟囔囔的,像個老婆子。
要說游泳,麻桿兒實在是勉為其難,除了會幾下狗刨兒,別的姿勢就一竅不通了,連狗刨也刨不了多遠,就得趕緊站起來喘粗氣。所以麻桿兒對游泳也是一點兒興趣沒有,只因為今天天氣太熱,實在沒地方可去,所以才吵吵著去游泳。這陣子麻桿兒經常不著家,總是滿世界亂竄,二子說他拍婆子去了。他眼一瞪說,小點聲兒,那叫談戀愛懂不懂。
在更衣室里,麻桿兒換好了游泳褲衩兒,還煞有介事地別上深水合格證。其實,合格證是揀苶燈叔的。
麻桿兒領著軍子大模大樣進了最裡邊的深水池。凡子和陳兵、冬冬只好在外面的淺水池裡瞎撲騰。大熱的天,游泳的人卻不多,深水池裡的人更少了。麻桿兒「啪」的一聲拍進水裡,先橫著刨了一個來回,就累的連呼哧帶喘,趕緊爬上來半躺半靠在大楊樹底下抽起了煙。樹上的知了扯著嗓子喊熱。麻桿兒不知不覺打起瞌睡。軍子見了水就撒歡,跳進去再也不想上來了。凡子、陳兵和冬冬在淺水池裡撲騰了一會,就隔著鐵柵欄看著麻桿兒他們。
麻桿兒正靠在樹上抽煙時,從鐵柵欄門晃進來一個膀大腰細的小夥子。這小子的打扮兒立刻引起了麻桿兒的注意,他趕緊坐直了身子,盯著來人。
2皮三兒,好好收拾收拾他
那小子渾身黑油油的亮,一看就是經常游泳的老手。腦袋上扣著一頂紅色游泳帽,穿一件耀眼的黃底兒黑條兒尼龍褲衩,全身的肌肉緊繃繃的,胸前還長著一片黑毛。走起路晃著膀子,七個不平八個不忿兒的,跟誰欠他八百吊似的。最讓麻桿兒不解的是,這大熱的天兒,那小子還披著一條天藍色毛巾被。心說這小子別他媽是個雜種吧。麻桿兒「噗」地一聲把煙頭狠狠地吐在地上,又低下頭想接著迷糊。突然耳邊傳來一串翠生生的笑聲。麻桿兒抬眼一瞧,好傢夥!敢情這小子後邊還跟著倆光溜溜的大姑娘呢,麻桿兒一下子來了精神,眼睛立刻瞪的燈泡一樣,再也不困了。
倆姑娘一胖一瘦,個頭不相上下,也戴著花里胡哨的游泳帽。胖姑娘穿一件綠底兒豎白條兒游泳衣,顯的身材苗條挺拔,肥而不膩。瘦姑娘穿一件粉紅色白點兒游泳衣,顯得瘦而不柴。倆姑娘不管是胖還是瘦,身條兒都倍兒棒,帶鬆緊的游泳衣恰到好處地勒出了俊美的身條,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走起路來兩瓣兒小**蛋兒一扭一扭的。麻桿兒左看看右瞧瞧,忙的兩隻眼睛都不夠使了,這倆花姑娘可真他媽沒治了嘿!麻桿兒被逗引的心裡痒痒,羨慕之餘,一股無名的醋意便在心中升騰起來。
麻桿兒使勁兒咽了口吐沫,他***,這小子真他媽有福氣,一個不夠,還拍了倆。老子這陣子緊忙活還一個沒拍上呢。媽的!麻桿兒越想越生氣。那小子自然而然就成了麻桿兒心目中的死對頭。
一旦有了對手,麻桿兒立刻來了精神,他重新坐直了身子,不錯眼珠地盯著那小子。原來後邊還有倆小弟兄跟著呢,一人背著一隻時髦的馬桶,也是牛烘烘不可一世的樣子。看來這小子來頭兒不小哇!麻桿兒心中暗暗思忖。
那小子溜達到池邊,套上一副游泳鏡。這又是麻桿兒從沒見過的,心裡直納悶,怎麼游泳還戴眼鏡呀?這時,那小子一抖肩膀把毛巾被甩到地下,接著一個漂亮的魚躍跳入水中,等到再冒出頭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池子中間兒了。接著蛙泳、仰泳、自由泳的就在池子里折騰開了,最可氣的是他還會蝶泳,撅**蹬腿兒,一個人折騰的滿池子像是開了鍋。那兩個女的站在池邊一邊伸胳膊踢腿,先是大呼小叫拍巴掌,不一會兒也「」撲通「撲通」跳入水中。
池子里的幾個人差不多都上岸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仨在池子里耍把,整個池子成了他們仨的天下。麻桿兒心裡這個氣呀,媽的!一池子的風頭兒都讓這小子佔盡了,這不成心給老子眼裡插棒槌嘛。可麻桿兒生氣也是干生氣,誰讓自個兒是只旱鴨子呢。所以麻桿兒再急,再氣,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麻桿兒回頭看看柵欄外邊看傻了的凡子,想喊他們過來,可想想又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咽回去了。心裡卻對那小子說,小子,甭看現在炸的歡,小心一會兒拉清單。麻桿兒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往外走了。心說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呀,眼不見心不煩。咱走!想到這兒,麻桿兒也晃著膀子走出了深水池的小鐵門。
「麻桿兒,那小子叫皮三兒,我們見過他,是個小秧子,還搶我們冰鞋來著。」凡子和軍子他們圍過來說。
「哼!今兒我讓他成了屁三兒!你們待會兒就出來,門口見。手機登6:」麻桿兒說完走了。
麻桿兒換好衣服來到泳衣池外邊的存車棚。看著黑壓壓一大片自行車,一抬腿站到看車老太太的凳子上,手搭涼棚,來來回回掃了好幾趟,終於看見眾多的自行車中間,有兩輛白色26鳳凰格外扎眼。
「嗨!嗨!我說,你個小兔崽子怎麼站我凳子上了?下來!下來!」看車的老太太大聲沖麻桿兒喊。麻桿兒眯著眼睛沖老太太笑了笑,跳下來撣撣凳子說:「車子找不著了。」老太太瞪他一眼沒搭理他。
麻桿兒在存車棚里磨磨蹭蹭轉悠了好幾圈兒,直到看車的老太太又盯上他了,才推起自個兒那輛破車子交了二分錢存車費走了。看車老太太盯著麻桿兒的背影心說,小小的年紀,看著不傻不苶的,什麼記性呀,撂爪兒就忘。她還以為麻桿兒真找不著自己的車子了。
這時,凡子他們正趴在鐵欄杆上看那仨人在池子里折騰。「嘿!今兒可算來著了,這跟看光**也差不離兒呀!你看那倆姑娘長的,真他媽蓋了。」陳兵說。
「哼!翠翠姐要來了,非把她倆震蒙了不可。」冬冬看著她們不服氣地說。
「走吧,麻桿兒還等著我們呢!」凡子催了幾次,陳兵他們才戀戀不捨地出來。
來到游泳池門口,沒見麻桿兒的影兒,三個人在冷飲攤兒上一人喝了兩大杯冰鎮酸梅湯。所謂酸梅湯就是涼水擱了點兒糖精摻了點兒紅顏色,再滴幾嘀香精。「呸,呸!擱了多少糖精啊?甜的都苦了,怎麼喝呀!再饒半碗!」陳兵不高興地沖賣酸梅湯的老頭兒喊。老頭兒嘟嘟囔囔又給他盛了小半杯。喝完酸梅湯,幾個人來到存車棚,麻桿兒騎的那輛大破車子也不見了。這小子肯定是先走了,也不打個招呼就蔫溜。差勁!
麻桿兒給皮三兒修自行車
凡子他們溜溜達達沿著河邊的小路往回走,腦袋上頂著游泳褲衩兒。等走到拐彎的大柳樹下,軍子一眼看見麻桿兒正悠閑地坐在修車棚下,手裡還拿著一把大蒲扇不停地搖著,頭上戴了一頂耍了圈的破草帽。
修車棚就是依著馬路邊兒的大柳樹,用葦席和樹棍兒搭的一個簡易棚子。樹杈上掛著一隻破瓦圈,瓦圈中間編了一個臟乎乎的車字。地上扔著舊車胎和各種亂七八糟的自行車零件兒,旁邊停著一輛小推車。麻桿兒的大破車子停在一邊。
麻桿兒這是怎麼啦?一個人坐這兒幹嗎?凡子他們納悶,緊走幾步湊上前去問:「這幹嘛呢?車子壞……」
麻桿兒趕緊打斷他們,左右看了看小聲說:「沒有,替我大姨父看會兒攤兒。別跑遠了,一會還有事兒找你們!」幾個人就聽話地到對面牆根兒底下看老頭兒下象棋去了。凡子還在納悶兒,這小子什麼時候又跑出個大姨夫來呀。
幾個下象棋的老頭兒還挺叫真兒,為了一步棋爭的臉紅脖子粗的。不輸房子不輸地的,至於嘛。陳兵看了會兒就麻煩了,轉身坐在馬路牙子上放眼射。放眼射就是瞄著過往行人特別是女人瞎琢磨。這時剛才在游泳池裡出盡了風頭兒的那三男二女出來了,陳兵激動的一下子站起來。
奇怪的是,剛才他們還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現在卻蔫頭耷腦了。領頭兒那小子走在前面,兩個小兄弟推著車子跟在後面,兩輛車子的車帶都癟癟的。幾個人一邊走一邊四處踅摸,忽然,現了麻桿兒的修車棚,一個個像見了大救星一樣圍了上去。倆姑娘更是連蹦帶跳衝上來。這倆姑娘穿上衣服更漂亮了,陳兵咽了口吐沫
「師傅,補車帶多少錢呀?」皮三兒問,撇著京腔兒。麻桿兒聽了心裡直起雞皮疙瘩。
「哦,收攤兒咧,不幹活咧,著熱死爹的天兒。」麻桿兒搖著手裡的大蒲扇頭也沒抬,邊說邊收拾著亂七八糟的零碎兒。
「別介呀哥們兒,幫幫忙,我們是西郊的。也不知市裡人怎麼這麼缺德,把我們四個軲轆全扎了。」一個小兄弟央求著。
麻桿兒抬起頭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兒地說:「這個兄弟說話就不帶勁了,打擊的面兒也忒大咧吧?市裡也不都是壞人呀,前兒槍斃的那倆反革命不都你們西郊的?看問題要一分為二,不能以偏概全嘛。」那小子聽了麻桿兒的話,呲呲牙沒言聲。
「來,師傅,吸一支。皮三兒回頭瞪了小弟兄一眼,從兜里掏出一盒沒開包兒的過濾嘴兒大中華,撕開一個小口兒,用兩根手指敲了敲,就從煙盒裡彈出一根兒煙來。
「謝謝你吧,咱福小命薄,享受不了你那高級玩意兒,噎嗓子,還是這個有勁兒。」麻桿兒指了指地上的煙笸籮又說:「把車子推過來吧。唉!這年月,也不光市裡壞人多呀,保不齊別地兒的壞人更多,趕上了就認倒霉吧。」麻桿兒說著拿過地上的煙笸籮,撕了條兒報紙,捏了撮兒大煙葉,熟練地捲起了喇叭筒。
「快!還不快把車子推過來!」皮三兒訕訕地笑著自己叼上一棵,一個小兄弟趕緊掏出打火機「咔噠」給他點上。
「哎喲!你輕點呀兒,小心把漆蹭壞了,你賠的起嗎?」麻桿兒剛把車子放倒,瘦姑娘就一驚一炸地大聲嚷嚷開了。
「姑娘,不放倒嘍可沒法補呀,看我這兒不行,要不你們再到前邊瞧瞧去?」麻桿兒眼睛看著皮三兒不緊不慢地說。
「放吧,放吧。沒關係。」那小子說著扯過一條麻袋片兒墊在下邊。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把我這修車攤兒賣嘍,也賠不起你這麼高級的車子呀!」麻桿兒慢悠悠的說,口氣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麻桿兒像模像樣地把車子放倒,扒帶,打氣,把帶放到水盆里找漏。結果,兩輛車子四條車帶,一共找到了十一個口子。
「你們這是怎麼咧?準是得罪人了吧?你瞧,這窟窿眼子一看就是故意扎的,還扎的這麼狠,你們得罪誰咧這是?」麻桿兒一邊忙活一邊自言自語地叨叨。
「沒有呀,嗨!我們誰也沒招惹,就***倒霉!」領頭兒那小子氣憤地說。
「還不是看我們的新車子眼饞呀,氣人有笑人無的東西,有本事你也買去呀!把人家車子扎了,能得什麼好哇。缺德!」胖姑娘氣憤地說。
麻桿兒抬頭斜了胖姑娘一眼說:「這丫頭的嘴頭子可夠厲害的。對!使勁兒罵,缺德下三爛不要臉的玩意兒。」又說「你們倒霉的事還在後頭呢,看看,膠水使完了。」麻桿兒扎撒著兩隻手說。
「哎呀,那可怎麼辦呢?」兩個姑娘抬頭看了看漸漸陰上來的天兒,心裡著了急。
「怎麼辦?買去唄。別著急,著急吃不上煤火飯。這道兒可不近呀。」麻桿兒自言自語,仍是一副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樣子。
「跑一趟倒沒關係,可哪有賣的呀。」大個子掏出五塊錢,左右張望著,很是為難。
「兵子,過來!幫大叔買趟膠水去,回來賞你根兒奶油冰棍兒。啊?」麻桿兒把陳兵叫過去。
「我吃小豆的!他倆吃奶油的。」陳兵順手接過大個子的錢,遞給冬冬說:「麻利點兒,快去快回!」冬冬答應了一聲顛兒顛兒地跑了。陳兵心說,這麻杆子怎麼一會兒工夫兒成我大叔了。
「好好,小豆的好,吃豆兒攢屁。」麻桿兒叨叨著,站起來給旁邊的小煤爐添了幾塊兒渣塊兒,坐上那把歪嘴兒大鐵壺。撕了半張舊報紙又喊:「兵子,我去拉泡屎,替我盯著點兒,水開了,把茶沏上。」說著沖陳兵擠擠眼其上車子走了,凡子在一旁看著麻桿兒擠鼻子弄眼兒的就悄悄跟了過去。一會兒,爐子里就冒出了濃濃的煤煙子,還夾雜著燒膠皮味兒,嗆得那小子和倆姑娘皺著眉頭躲到馬路對過兒去了。
那幾個人傻乎乎站在那裡等著。左等,買膠水的冬冬不回來。右等,上廁所的麻桿兒也不見了蹤影。天道倒是晴了,可時間越來越晚,幾個人著急了。皮三兒一會低頭看看手錶,一會又抬頭望望天空。
一眨眼的工夫,陳兵也不見了。只有那幾個下象棋的老頭兒還在吵吵嚷嚷。爐子上的大鐵壺早就開了,開的壺蓋兒直往上拱。又過了一會兒幾個下象棋的老頭抬頭望望天,站起來拍拍**也走了。
修車攤兒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幾個人站在那裡,看著地上拆的亂七八糟的自行車全蒙了。兩個姑娘流出了眼淚,嘴裡嘟嘟囔囔的。一會兒,他們又現自己那兩隻時髦的馬桶也不見了。幾個人這才明白過來,今兒是徹底讓人給涮了。可這個人是誰呢,是修車買膠水的那幾個人?又不像啊。不是他們又是誰呢?
今天真他媽栽面兒,栽到家了。皮三兒說:「趕緊走,我們仨坐公共汽車先走,你們倆把車子抬回去。」說完就領著倆姑娘先走了。剩下兩個小弟兄簡單收拾收拾,抬著自行車也跑了。
這時。麻桿兒和凡子他們正在家裡啃著豬蹄子喝慶功酒呢。
「麻桿兒,那個皮三兒肯定得找你大姨父算賬,你大姨父可怎麼辦呢?」陳兵光顧了吃了,這會兒才想起麻桿兒他大姨父。
「你小子真他媽差勁,都吃了大半天了才想起我大姨父,早幹嗎去了?」麻桿兒一本正經地問。
「哎呀,那可怎麼辦呀?」陳兵見麻桿兒嚴肅的樣子著急地問。
「哈哈哈!傻小子,什麼我大姨父哇,前幾天我在他那兒燙過涼鞋。」看著陳兵著急的樣子,麻桿兒哈哈大笑。
「回來皮三兒要找你算賬怎麼辦?」凡子擔心地問。
「怎麼辦?涼拌。就他那大草包,還找我算賬?」麻桿兒滿不在乎地說。
4.凡子又來到翠翠的小屋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快兒了,翠翠手底下的毛活兒又多起來。街坊四鄰的短不了求翠翠織件禦寒擋風的小物件兒,什麼圍巾、脖套兒、手套兒等等。翠翠平常就注意搜羅一些毛線頭兒、尼龍襪套兒、線手套兒什麼的,她有個紙箱子專門盛這些東西。
翠翠早就許給凡子織一副分手指頭的藍色尼龍手套兒,翠翠一翻牆上的月份牌兒,哎呀!下禮拜六就是小凡子14歲生日了,可不能耽誤了。
翠翠想起小凡子,就像想起了弟弟,又好像還有其它什麼說不清的東西在裡邊。可她就是喜歡凡子那圓圓的大腦袋,羞答答的姑娘樣兒,還有凡子臉上的幾顆黑雀子。這幾顆黑雀子在別人看來,也許是個缺陷,可在翠翠眼裡卻怎麼看怎麼順眼。她曾在一本小人書里見過一個外國小男孩兒,就長著一臉可愛的黑雀子,翠翠覺著那個小男孩就是凡子。想起那次和凡子一起看小人書,他那顫抖的小手兒,紅紅的臉蛋兒以及羞羞答答的目光,翠翠再也坐不住了。
「狗剩兒,去把小凡子給我叫來,就說我有急事兒找他。快點!」翠翠隔著窗戶喊道。
「噯!」正在院子里彈玻璃球的狗剩兒答應著一溜煙兒跑了。
凡子來了,這是凡子第二次來翠翠的小屋。小屋還是那樣擁擠,一張鐵管兒焊的單人床,一張小課桌。一把高靠背圈兒椅,又沉又笨,翠翠說那是她奶奶結婚時的嫁妝。
凡子最感興趣的是牆角的落地燈。不鏽鋼的燈桿兒賊亮賊亮的,燈罩是用透明片基夾著李鐵梅、阿慶嫂等樣板戲的幻燈片兒做的,打開檯燈就像走馬燈一樣。
「凡子,姐姐給你找了件好東西,你猜猜是什麼?猜對了就送給你。」正在凡子琢磨落地燈的時候,翠翠說,說完拉過凡子坐在床邊。
「嗯,小炸彈兒?鏈子槍?分指頭的手套兒,對吧?」凡子邊猜邊說,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都不對。」翠翠說。
「那……」凡子猜不著了。
「猜不著了吧?姐姐告訴你。」翠翠說著給凡子倒了一碗紅茶菌:「喝吧,剛加的紅糖。」
「什麼呀?快告訴我!」凡子搖著翠翠的胳膊撒嬌地說。
「好吧,告訴你。合上眼,不許偷看啊!」翠翠悄悄從被摞下邊抽出一隻嶄新的軍挎。
「啊!軍挎!」凡子眼前一亮,激動地一把搶過軍挎,背在身上。這可是小凡子朝思暮想的寶貝,以前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小四眼兒背。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了,這是姐姐借人家的,還得還人家。」翠翠故意逗凡子。
「騙人!剛才你還說送我來著,說話不算數!」凡子撅著嘴說。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翠翠看著凡子生氣又說:「要不我就再求求人家。怎麼說呢?對了,就說我們小凡子賴皮,不想還了,行吧?」翠翠拉過凡子坐在自己腿上。凡子知道翠翠逗他玩呢,就颳了翠翠鼻子一下說:「編瞎話,爛舌頭!」
「嘿!你個小毛孩兒,還敢……」翠翠輕輕一躲,仰面倒在了床上,凡子一下子趴在翠翠身上了。翠翠翻過身來抓住凡子的雙手,凡子使勁掙了幾下沒掙開。
翠翠先親了凡子臉蛋兒一口,又輕輕咬住凡子的耳垂兒:「說,姐好不好?」
凡子讓她咬的心裡直癢,嘴裡一邊說好,一邊騰出手來胳肢翠翠。翠翠又抓住凡子的手說:「你個小壞蛋兒,還不服氣。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倆人說著鬧著,你掐我一下,我擰你一把,在小小的單人床上滾來滾去,一會兒就滾到了一塊兒。
翠翠摟著小凡子,心裡湧上一股暖融融的感覺,幸福地閉上了雙眼。
凡子躺在翠翠溫暖的懷裡,就像躺在媽媽懷裡,再也沒有上次那種緊張僵硬的感覺了。見翠翠半天不睜眼,他就悄悄把手伸到翠翠的毛衣裡邊。隔著一層薄薄的秋衣,翠翠身上軟軟柔柔的滋味通過手指迅傳遍了全身。凡子見翠翠沒反應,更加得寸進尺了,他嫌翠翠的秋衣礙事兒,就試圖抻出來,可秋衣卻緊緊剎在翠翠的腰帶里,小凡子怎麼使勁兒也抻不出來。
原來翠翠故意憋著一口氣,肚子鼓鼓的。凡子急中生智輕輕胳肢了翠翠一下,翠翠的肚子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軟了。小凡子的陰謀終於得逞了,如願以償地抓住了翠翠胸前那兩個軟軟的小圓球。這時凡子又想起了媽媽,鼻尖而上又盪起了媽媽身上特有的香味兒。凡子又趕緊把手拿出來,不好意思地閉上了眼睛。
翠翠看著小凡子緊張的樣子,心裡盪起了一股憐愛之情。她摟緊了懷裡的小凡子,就像母親摟著自己的孩子。
翠翠抹了一把小凡子鼻尖兒上的細密汗珠兒,然後抓住凡子汗浸浸的小手,伸進自己懷裡,一會兒讓凡子一手抓一個,一會又讓凡子吃奶。漸漸的,小凡子放開了,手上的動作也靈活了,好像把翠翠當成了媽媽。
雖然凡子手是無意識的,更沒什麼明確的目的。但凡子的小手兒卻讓翠翠感受到一種生動而真實的滿足。這種滿足對翠翠是那樣的生動和遙遠,又是那樣的熟悉和陌生。
此刻,翠翠眼前又清晰地浮現出八哥的影子。
不知什麼時候小凡子趴到了翠翠身上。翠翠躺在床上任憑凡子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慢慢遊走。此時小凡子已經徹底放開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翠翠兩隻小媽媽兒上。直到小凡子的手被翠翠領進了一個完全陌生而又奇妙的世界,才意識到原來還有更新奇更美妙的東西等待他去探索去開。這個新奇的世界是那樣的陌生,陌生中又有一種朦朧的熟悉。
然而,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小凡子一點兒思想準備沒有,他的手剛一觸摸到這片陌生的世界,頭腦中立刻一片空白,手也僵在那兒了。身體里彷彿有一股熱流滾滾而動,潮水般衝擊著他的心。
翠翠的手也在凡子身上撫摸著,當深入到小凡子的大後方時,凡子臉紅了,燙了,火辣辣的。過了一會兒,小凡子反倒清醒了,像清晨從睡夢中被媽媽輕聲喚醒,又像一個站在十字路口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小凡子趴在翠翠身上彷彿睡著了一樣,腦袋裡不時閃現各種奇怪的畫面,一陣兒清晰一陣兒模糊。在翠翠的撫弄下,凡子的身體由僵硬漸漸變得輕鬆起來。突然,凡子感到體內一陣痙攣,肚子脹,緊接著一股熱流噴涌而出,頓時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暢快淋漓充滿心間。小凡子徹底迷糊了,更準確地說是陶醉了。
過了好長時間他想從翠翠身上爬起來,翠翠卻使勁摟著他一動不動,彷彿怕他跑了似的。凡子不知道翠翠的手什麼時候離開的,過了好一會兒翠翠才緩緩放開小凡子。
坐在翠翠的小床上,小凡子全身麻酥酥的,心裡更是輕飄飄空蕩蕩,整個人像掛在電線杆子上的風箏,想飛飛不了,想下下不來。褲子里濕乎乎的,凡子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尿炕的事兒,他的臉更紅更燙了。
5.小凡子又尿炕
「老舅,老舅,我尿炕了。」那天晚上,凡子半夜醒來,現自己尿炕了,嚇得大聲喊醒了老舅。
「瞧你這點兒出息,多大了還尿炕!」老舅嘟噥著掀開凡子的被子,又看了看褥子。「沒尿哇?」老舅說:「做夢呢吧?」
凡子說:「我的褲衩都濕了。」說著脫下褲衩。
「嗯,我給你找一條換上。」老舅說完下炕給凡子找了條新褲衩。又說:「趕緊睡吧,要不明早兒又起不來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凡子躺在炕上又想起昨晚尿炕的事兒,越想越奇怪,沒尿炕呀,被子褥子都沒濕呀?可沒尿炕又是怎麼回事兒呢?凡子想來想去也沒想清楚。
凡子現,老舅這次對自己的尿炕,表現的也很奇怪。以前凡子尿了炕,老舅都會站在當院大張旗鼓地宣傳一番,指著鐵絲上曬的被子大喊,快來瞧快來看,顧凡同學又畫地圖了,這是美國,這是加拿大……直到院里每個人都知道凡子昨天晚上又尿炕了,老舅的宣傳才告一段落。可這次老舅卻緘口不言,一字未提。
下午,小凡子突然想起了跑馬這個詞兒。二子有時候見麻桿兒沒精打采,就會說,你看看你那德行,整天迷迷糊糊的,打不起個精神來,晚上少琢磨點濫七八糟的,年輕也是一樣啊。要是見天晚上跑馬,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麻桿兒就會急扯白咧地說,你以為我像你呀,天天弄得兒二嫂跟鬧貓似的吱嘍哇啦亂叫,衚衕里都聽的真真兒的。還他媽有臉說我!
二子和麻桿兒說的跑馬就是遺精。小凡子終於想明白了自己昨晚不是尿炕是跑馬了,心裡便更加不安起來。後來他想二子說的肯定不對,那天晚上自個兒什麼都沒想,連夢也沒做。
翠翠是過來人了,小凡子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從鏡子里看到小凡子局促不安的樣兒,翠翠心裡湧起一股憐愛之情,回過身又把小凡子緊緊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小凡子,還不時在小凡子耳邊悄悄地說著什麼。
凡子離開翠翠的小屋時,翠翠把軍挎給他背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