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凡子的好事兒一件接一件
這些日子,凡子過得特舒心,好事兒一件連著一件。
今天上午第四節課是圖畫課,凡子在安靜的課堂上放了一個高水平的響屁,除了李萌誰也不知道是凡子放的。下課以後,陳兵調查了半天,問了這個問那個,到了兒也沒調查清楚,最後就以為是凡子後邊那個女屁簍子放的。第二件好事,軍子這小子居然借嘍一台照相機,還有一件西服。
大概有一個禮拜了,凡子不知道是吃的不對付了,還是夜裡著了涼,肚子一直咕嚕咕嚕不得勁兒。開始是跑肚竄稀,老舅又是給他扎針,又是開藥方,折騰了好幾天才算是不拉了。可沒承想又拉不出屎來了,整天憋得放屁打嗝兒,小肚子憋得嘣嘣的,特別是餓了的時候,屁就更多,緊憋慢忍也不行,稍一放鬆就左一個右一個沒完沒了,而且還噔噔的特別響。
這幾天每到了上午第四節課的時候,凡子總是格外緊張小心,大氣兒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溜達出個響屁來,讓同學們笑話。現在班裡已經選出了一個女屁簍子,如果再湊上凡子,正好一對兒,那就熱鬧大了。
今天第四節課時,凡子的肚裡又有一股氣在轉悠,凡子時刻提高警惕,****,在心裡默默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千萬別放出來。凡子憋著憋著想起了同學中流傳的順口溜:「屁乃人生之氣,在肚裡轉來轉去,一不小心就放了出去,從此屁又變成空氣,再吸到肚裡又變成了屁。」這算好聽的,還有一種說法,如果同學們聽到屁聲,男生們就會互相追問,誰丟爹了?誰丟爹了?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凡子可不願意別人說他丟爹了。
這時坐在前排的軍子讓陳兵給凡子傳過來一張揉成團兒的小紙條。凡子在桌子底下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我費了老鼻子勁借了一台照相機,明天咱們去蓮池照像吧?」鼻子的「鼻」字軍子不會寫,是用漢語拼音代替的,凡子琢磨了半天才猜出來。
看完紙條,凡子高興的差點兒跳起來。軍子這小子真能幹!自從宣傳隊解散以後,軍子和凡子陳兵仨人兒的關係更加親密無間了。
此時,瓦西土老師正背著身子在黑板上畫**和**上空的紅太陽。凡子迅從圖畫本上撕下一條紙寫上:高!實在是高!然後揉巴揉巴又通過陳兵傳給軍子。軍子看完埋頭又寫了張紙條遞給陳兵。就在這時,瓦西土老師畫完了紅太陽,回身在粉筆盒裡翻找黃色粉筆給紅太陽勾金邊兒時,正好看見陳兵手裡拿著紙條比劃呢。
「陳兵同學,怎麼又是你呀?這個,你不好好畫,也不讓別的同學畫,請你站起來!」不知為什麼瓦西土老師對別的同學都挺客氣,嘻嘻哈哈的,可一見了陳兵臉就耷拉下來,陳兵也知道瓦西土老師膩味他,從來不交圖畫作業。最令凡子擔心的是,這時陳兵手裡還攥著軍子寫給他的紙條呢,弄不好就得仨人兒一勺兒燴嘍,凡子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沒有一次上我的課你不出點兒事兒的。這個,這個,不求上進。你不想學不要緊,沒人強迫你,是不是?可你別影響別人呀,浪費別人的時間就等於犯罪。」瓦西土老師陰沉著臉陰陽怪氣地說著走下講台,來到陳兵面前又換了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慢慢地說:「說說看,手裡拿的什麼?能不能交出來,讓我看看?讓同學們也看看?」
這時凡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凡子也不喜歡這個瓦西土,平時瓦西土就喜歡劉麗麗、小四眼兒之流的,見了他們就眉飛色舞喜笑顏開。
陳兵看了看瓦西土,低下頭老老實實伸出了攥成拳頭的右手,然後慢慢張開,奇怪的是陳兵的手裡卻什麼也沒有。
「那隻!」瓦西土老師愣了一下,臉上依然掛著自信的冷笑。彷彿說,就你?還想在我的面前耍花槍?陳兵低頭磨蹭著。凡子的鼻尖兒上滲出了汗珠。
「別磨蹭!這個,這個,左手!敢作敢當嘛!陳兵同學。」瓦西土拿腔捏調地催促陳兵,鏡片後邊的兩隻小眼睛得意地掃了同學們一眼。
在瓦西土的一再催促下,陳兵才迫不得已地伸出了左拳,慢慢張開。結果還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嗯?瓦西土一愣,臉上的得意立刻變成了驚訝與迷惑。剛才明明看見陳兵攥著紙條呢,怎麼眨眼工夫就沒了?瓦西土老師推了推眼鏡,慌忙拿起陳兵的圖畫本抖摟抖摟,又低頭往陳兵的書桌里看了看,還是什麼也沒有。瓦西土瞪著吃驚的眼睛,往後退了兩步,站住,又往前走了兩步,一副進退兩難不知所措的樣子。
「好,好!這個,這個。既然你不學,我也不勉強你,陳兵同學,現在我鄭重宣布,你,可以提前下課了!請你立即離開教室!」瓦西土老師指了指門口。
瓦西土沒有抓住陳兵的證據,雖然口氣嚴厲,但分明帶著幾分無奈與惱羞成怒。
陳兵一直低著頭,聽到瓦西土讓他出去,才緩緩抬起頭,四下看了看,然後慢悠悠收拾好書包,帶著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溜溜達達走出了教室。關門的時候特別慢,特別輕,彷彿怕影響了同學們上課似的。
看著陳兵得意洋洋的背影,瓦西土老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再接下來的課,瓦西土就講的無滋無味了。
陳兵出去了好一會兒,凡子才長長舒了口氣。這小子到底把紙條藏在哪兒了,愣是把瓦西土給涮了。
正在凡子苦苦思索的時候,一個特別響亮、拉著長聲兒、帶著拐彎兒的屁在安靜的教室里響了起來,就像故意給瓦西土老師示威似的,剛剛安靜下來的教室里又亂了套。
剛才凡子一緊張,把憋屁的事兒忘了,剛一放鬆,肚子里的屁就自個兒溜達出來了。/
瓦西土站在講台上狠狠地朝凡子這邊兒瞪了兩眼,終於沒有找出合適的詞句來泄。管天管地,管不著拉屎放屁嘛。瓦西土一節課受到了兩次強烈的打擊。剩下的十來分鐘就更加有氣無力了。
2.代課大王瓦西土
瓦西土老師個子不高,長著一張喧喧騰騰的大白臉,一到夏天,瓦西土老師總是穿一件沒顏落色的的確良襯衫,緊巴巴箍在身上,脖子上的風紀扣兒系的一絲不苟。瓦西土上課時,鼻樑上的大眼鏡總是不停地往下滑,他就不停地往上推。再加上他講課時的動作非常大,一節課下來,總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小衫都溻透了。
瓦西土是前年從縣學街小學調過來的,誰也弄不清他到底教什麼課,只知道他是全校有名的代課大王,除了數理化沒代過,其它的課幾乎全代過,語文、唱歌、圖畫、大字、生理衛生課全能代。所以人送外號代課大王,後來他就專門上大字課。
瓦西土在唱歌課上最活躍,唱著唱著就跳上了。芭蕾舞劇《白毛女》里的大春兒,《紅色娘子軍》里的洪常青,動不動就來上一段兒。除了腳尖兒立不起來,一板一眼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對此,劉麗麗小四眼兒他們一個個對瓦西土佩服的五體投地。那時工宣隊還沒來,學校里所有文體方面的事全由瓦西土張羅。
瓦西土當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的外號,而且是第二個外號。第一個外號叫西土瓦,出自他第一次給中八班上大字課時的自我介紹。
那天,瓦西土早早來到教室門口,上課鈴一響,便大踏步踩著鈴聲走上講台,一個立定然後又一個標準的向左轉站在了講台上,然後挺胸抬頭,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全班同學。
同學們暗想,這個新來的老師真有派兒,動作比軍體老師還規範利索。同學們起立行禮,瓦西土鞠躬還禮,還是一句話沒說,伸出雙手拄著講台,再一次用目光注視著大家,然後緩緩用拇指和食指從粉筆盒裡捏起一整根兒粉筆,「咔吧」一聲撅去粉筆頭兒,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甄字。標準的正楷,又引起同學們一片讚許之聲。寫完,瓦西土得意了,慢慢轉回身,撣撣手,伸出食指往後一指,問同學們認識不認識這個字。同學們拉著長聲一起喊:「不認識!」瓦西土更得意了,說:「那我們今天就算認識了。我姓甄,這個,這個,就是姓甄的甄,可不是真真假假的真呦!」同學們笑了。瓦西土接著說:「我這個甄字看著複雜難寫,筆劃多。可它卻特別好記,我告訴大家一個竅門兒,記住,西土瓦就是甄。對不對?」大家齊聲高呼:「對!」
「這個這個」大概是瓦西土的口頭語。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凡子就有些膩味瓦西土的故意賣弄了。
甄這個姓平時不多見,聽他介紹完「西土瓦」的竅門兒,同學們既覺著新鮮有趣,又對這個字有了深刻的印象,而且牢牢記住了西土瓦,背後就稱其為西土瓦老師了。沒想到後來生的一件事又把西土瓦改成瓦西土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同學們沒見到瓦西土老師了,每次他的大字課都是上自習,後來恍恍惚惚聽說瓦西土老師受傷了,是在回老家的長途汽車上見義勇為,被一夥亡命之徒打傷了。過了好幾個月瓦西土才又給中八班上大字課。
那是個禮拜一,下午第一節課是大字課,瓦西土老師滿臉疲憊來到教室,腦袋上一頂嶄新的支支稜稜的勞動布帽子,顯得有些滑稽。細看,他的眼睛里彷彿暗含著一股義憤填膺。上課第一句話就是莫名其妙:「同學們呀,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同學們有些不明白。緊接著瓦西土又說:「鄙人伸張正義,見義勇為,奮不顧身向壞人壞事作鬥爭。但是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哇,同學們!由於我一個人人單勢孤,寡不敵眾,不幸被幾個亡命之徒打傷,致使大腦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迫不得已在家休養療治,影響了大家的課程。在此,我向同學們表示深深的歉意。」說著還鄭重其事地摘下頭上的勞動布帽子,給大家來了一個九十度的深鞠躬。看到瓦西土剃了一個光葫蘆,腦袋頂上還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同學們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接著瓦西土又說,因為腦袋上的傷疤還沒痊癒,所以今天不得不戴上這頂帽子給大家上課了。說完鄭重其事地戴好帽子,又到教室外邊拎來一隻盛著白灰漿的小鐵桶,拿出一隻大號毛筆飽蘸了白灰漿在黑板上寫下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幾個正楷大字,每個字都工工整整。只可惜白灰漿有些稀,一會兒就流下了一道兒一道兒的眼淚,多少影響了瓦西土的書法藝術。
瓦西土開給同學們講解橫、豎、撇、捺、彎、折、勾,以及先上後下,先左後右,先中間后兩邊的筆順。瓦西土老師邊講邊在黑板上演示漢字的間架結構,當講到左右結構時,在黑板上寫了個大大的「觸」字。剛開始大家還沒現什麼,後來越看越彆扭,仔細一想,才現瓦西土的「觸」字寫反了,蟲字跑到了左邊,角卻長右邊去了。大家看出來,又不好意思說。便在底下議論,這時小四眼兒舉起手賣乖地說:「甄老師,觸字寫反了吧?」
「啊?」瓦西土看了看黑板上的「觸」字,臉先是微微一紅,很快又鎮定下來說:「這個……」一連說了幾個「這個」,才不慌不忙地把黑板上的「觸」字改過來。改完又說:「這個,也沒關係,沒關係。實際上,左右結構的漢字,反過來寫既不影響字音也不影響字義,怎麼寫都沒關係,沒關係。特別是從書法藝術的角度來講,更是如此。這種左右結構的字有時是可以不分左右的,沒關係,沒關係。」瓦西土顛三倒四羅唆了半天,才算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其實他是不願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承認錯誤。凡子想。
「強詞奪理,錯了就是錯了唄。」凡子扭頭對李萌小聲說。
「就是,犯了錯誤不要緊,改過來就是好同志。」李萌也扭頭對凡子說。說完倆人會心一笑。
下課以後同學們為此分為兩大派。以劉麗麗、小四眼為的一派堅決擁護瓦西土的觀點,認為瓦西土老師說的就是有道理,左右結構的字是可以不分左右的,特別是寫大字的時候更是如此。
以軍子為的一派說瓦西土是強詞奪理,不分左右叫什麼左右結構哇,那不全亂套了嗎?比如「弓長」張寫成「長弓」張?「親斤」新寫成「斤親」新?那還叫字嗎?
經過激烈的辯論,兩派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爭到李老師那裡,李老師是教語文的,最有言權。聽完大家的問題,李老師想了想沒說誰對誰錯,最後告訴大家還是按新華字典上的寫,新華字典最具權威性。
從李老師辦公室出來,兩派同學還是誰也不服輸,又爭論了半天還是沒爭出個所以然。最後軍子說,別吵了,既然甄老師說左右結構的字反過來調過去沒關係,那就把甄老師的「甄」字也反過來寫吧。別叫西土瓦了,叫瓦西土吧。軍子剛說完,陳兵接過話茬兒喊:「對,就叫瓦西土,瓦西里他弟弟!」軍子一邊在黑板上反著寫了個大大的「甄」字,一邊得意地給大夥講解瓦西里和瓦西土。
那時,工人文化宮正在演一部蘇聯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裡邊有一個叫瓦西里的。這時軍子又學著瓦西里的腔調說,牛奶會有的,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大家這才明白過來,可不,瓦西里瓦西土正好哥兒倆。哥兒倆好哇!同學們「噢」的一聲全部通過。
「改了啊,改了!大夥記住嘍!西土瓦改瓦西土嘍!瓦西里他弟弟!」陳兵在一邊嚷嚷著起鬨。
「不許給老師起外號!」劉麗麗著急地說。
「班長,這怎麼能叫起外號呢?我們這是堅決按照甄老師的意思辦事!」軍子嘻嘻笑著說。
劉麗麗聽了軍子的話盯著黑板上的瓦西土半天沒言聲,大概也在暗暗佩服軍子的聰明才智。
「給老師起外號就是不對,況且甄老師說的就是有道理。」小四眼兒還在一邊慷慨激昂地說。
陳兵剛想說什麼還沒說出來,軍子說:「四眼同志,甄老師說的完全正確,我們要堅決照辦執行。對不對?」說著還用沾滿粉筆末的手拍了拍小四眼的肩膀,像個小大人兒似的。緊接著軍子話題一轉又說:「要不是他,你們班幹部怎麼能每次看電影都能穩穩噹噹坐在中間的座位上呢?對不對?」小四眼兒聽完軍子的話扭頭走了。大夥莫名其妙,不知道軍子說的什麼意思。
「我說的沒錯吧?班長?」軍子又沖劉麗麗說。劉麗麗瞪了軍子一眼也溜了。
原來,軍子一針見血地說到小四眼兒和劉麗麗的疼處了。瓦西土老師是個忙活水兒,忙忙碌碌的身影不時出現在學校的各個角落裡,好像比葛書記還忙。學校包場電影、電影票的事瓦西土老師都兼管著,每次電影票時都給他喜歡的那些同學留著好票,不遠不近,正中間。
「媽的,我說怎麼回回看電影,小四眼兒他們都坐中間呢,原來這裡邊有鬼呀!」陳兵罵罵咧咧地說。
瓦西土最擅長的是寫大字和畫漫畫,學校宣傳欄、黑板報上的大標語、漫畫都出自他的手筆。在同學們的印象中,瓦西土先是畫大紅鼻子頭兒的**和穿旗袍高跟鞋的王光美;畫完帶眼鏡的陳伯達,又畫光葫蘆瓢的**和陰沉沉的葉群;還有拎著一條臘肉滿世界克己復禮的孔老二;端著步槍穿大褲衩子戴鋼盔滿世界亂竄的美國大兵。後來還畫了掛著大牌子挨斗的老校;畫完老校長又畫王張江姚「四人幫」……
老實交待,從哪兒借的相機
下課以後,凡子和軍子在教室門口相視一笑,就一前一後相跟著跑了。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有驚無險,現在心情無比輕鬆和興奮,就像肩膀上剛剛卸掉了一個沉重的大包袱。
「嘿!哥們兒,剛才你那個屁放的可沒治了,快趕上七班的王老吹了。趕明你替我參加樂隊得了,專演放屁獨奏。」軍子說。
軍子說的王老吹是學校宣傳隊吹嗩吶的,每逢有重大演出他都吹上一段嗩吶獨奏《喜洋洋》。
「誰說的?不是我放的!」凡子矢口否認。
「還用誰說呀?一看李萌笑的那模樣兒,我就知道準是你。」軍子滿有把握地說。
「少廢話!這次你要再敢說胡說八道,我跟你沒完!」凡子說完哈哈笑著打了軍子一拳,然後一臉莊重地說:「你才蓋了帽兒了呢!老實交待,從哪兒借的相機呀?」
「這有什麼呀,跟我們院兒黃毛他嫂子的弟弟的一塊兒的哥們兒借的,一句話的事兒。」軍子喘口氣又說:「明天黃毛他嫂子的弟弟一塊兒的哥們兒先照,他們照完,咱們再照。」
好傢夥,快趕上繞口令了。軍子喘了好幾口氣才說完,凡子也是費了老大勁才聽明白。
「行了!別羅嗦了,我都快讓你說糊塗了,咱們先去買膠捲吧。」凡子摸了摸褲兜里的五毛錢,拉起軍子就走。
「站住!不許動!」倆人剛要走,背後傳來一聲吆喝,嚇了他們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陳兵。
「哼!你們倆可真差勁。我替你們傳送情報,讓瓦西土轟出來了,你們倒跑這兒嘰嘰嘎嘎又說又笑,有什麼事瞞著哥們兒呢?老實交待!」陳兵氣哼哼地說。凡子他們還以為陳兵早不定跑哪兒瘋去了,沒想到這會兒鑽出來了。
「嘿!哥們兒,夠意思!剛才可把我們嚇壞了。」軍子說。
「哼!說得到倒好聽,不是把你樂壞了吧?」陳兵還是氣哼哼的。
「真的,不騙你。」凡子說。
「嗨!你們怕什麼呀?咱哥們兒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陳兵伸著大拇指自誇地說。
「我們怕你當了王連舉呀,你小子有什麼準兒呀!」軍子拍著陳兵的肩膀說。
「嘿!稀的咧!你看哥們兒是那樣的人嗎!響噹噹的劉胡蘭,鍘刀架脖子上也不當叛徒!」凡子和軍子一激,陳兵就更不知東南西北了,雙手插兜兒,撇著嘴,伸著腳尖兒一顛一顛的,顛的渾身上下亂顫悠。
「行了,行了!你他媽踩彈簧上了?」軍子推了他一把說。
「噯!我問你,剛才我寫的紙條兒,你藏哪兒去咧?怎麼愣沒讓瓦西土搜著哇?」軍子又問。
「那還用藏啊?甭看他戴著眼鏡呢,糊弄他還不小菜兒一碟?」陳兵搖晃著腦袋更美了。
「到底藏哪兒了?你要不告訴我,我們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兒也不告訴你。」陳兵越不說,軍子越想知道。
「真想知道?告訴你吧,在這兒呢。」陳兵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
「啊?擱嘴裡吞了?行啊,哥們兒!整個兒一個寧死不屈的地下黨。」軍子佩服地說。聽軍子這麼一誇,陳兵渾身上下顛達的更起勁兒了。
「別顛蒜兒了,走吧!」凡子催著他們。仨人朝學校對過的商場跑去。
4.疙瘩頭就大米飯,香
西郊有個生產膠捲的膠片廠,因此商場里就有很便宜的簡裝12o膠捲和裁好的相紙,還有一小包兒一小包兒洗照片的藥麵兒。只要你願意,人人都可以在家裡洗照片。還有一種更簡便的相紙,在暗處打開黑紙包裝,把底片放在上面,用兩塊玻璃夾好,擱太陽地兒里曬,一會兒就能曬出一張照片,也挺清楚的。軍子就常常自己鼓搗這些玩意兒。
商場是拆了馬號新蓋的,每天放學以後凡子他們經常跑這兒閑逛,雖然什麼也不買,到處看看也過癮。
他們進了商場,熟門熟路地來到賣膠捲的櫃檯,買了兩卷12o膠捲還有顯影粉、定影粉。仨人剛才在外面湊好了錢,沒想到陳兵這次慷慨大方地掏出了七毛五分錢。軍子問陳兵在哪財了,陳兵不說。
下午,凡子早早就來到軍子家,倆人鼓搗了大半天,又是鋸又是刨,終於釘好了一隻曝光箱。軍子他爸爸有一套現成的刨子、鋸等木工工具,軍子對木工還頗有研究,經常做個板凳馬扎的。最後就差一個燈泡了。
「我們家的燈泡都是十五瓦的,度數太低,怎麼著也得四十瓦的。」軍子琢磨著說。
「看看玻璃磨的怎麼樣了?」凡子正在磨曝光箱上的磨砂玻璃。
軍子看了看說:「再磨磨,要不然光線太強了也不行,一下就全黑了。」凡子又拿砂紙磨起來。
燈泡不合適。再買一個吧,錢又花光了。凡子和軍子正犯愁的時候,陳兵進來了,問明情況以後說:「笨蛋!這有什麼愁的呀?那不現成兒的擺著嗎?包兄弟身上了。」
天快黑的時候,冬冬也來了,兜里還裝著一盒沒開包的佳賓煙,進門先給大夥散了一圈煙。這小兔崽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煙也抽勤了,幾個人在院子里大明大擺叼著煙。前天軍子他爸爸和媽媽都回南方老家了,只剩軍子和妹妹老多多了。老多多中午吃了點兒剩飯,還趴在炕上呼呼大睡呢。
「餓死我了,軍子,找口吃的行唄?」陳兵說。聽陳兵一說大夥也都覺著餓了,一看錶都快七點了。
軍子為難地搖搖頭。爸媽頭走時給他們蒸的兩面兒饅頭早吃光了。
幾個人餓的里出外轉到處亂翻,後來軍子在小廚房裡翻出小半袋兒大米說:「咱們燜米飯吧?」
「好!」大家齊聲答道。
燜米飯,可軍子家好幾天不起火了,又懶得生火,拿什麼燜呀。大夥看著白花花的大米,更覺著餓了。
「看我的!」凡子搬來幾塊磚頭,三下兩下搭了個簡單的灶台。又吩咐說:「還愣著幹什麼?軍子淘米,冬冬抱幾塊劈柴來。陳兵呢?這小子一幹活就沒影兒了。」
「凡子哥,你這是給大老黃煮肉皮呀?」冬冬問。
「少廢話,快點兒!」軍子猶猶豫豫把大鋁鍋坐在爐子上,凡子開始點火燜米飯。
幾個人折騰的滿院子是煙,軍子家的大鋁鍋也給熏黑了,心疼的軍子直咬牙。最後米飯沒燜成,卻熬了一鍋糨糊糊的大米粥。凡子嘗了嘗,有點兒夾生,只好將就了。軍子又從廚房翻出一塊幹了吧唧的疙瘩頭,冬冬洗了兩棵大蔥,凡子找了半罐子甜麵醬。「開飯嘍!」軍子一嗓子把老妹妹喊醒了,她也湊過來盛了一大碗。
這時陳兵鬼鬼祟祟回來了,滿身是土,褲腿腳還掛了個大口子,提哩噹啷的。「真香啊!」陳兵說著端起軍子那碗粥聞了聞。
「邊兒待著去,幹活的時候沒你,吃的時候你倒聞著味兒來了!」軍子一把搶回碗說。
「就是!不讓他吃!」冬冬也跟著起鬨。
「你們呀,全是睜眼瞎,也不問問哥們兒這半天幹嗎去了。快給我盛上端過來。冬冬!」陳兵大模大樣地坐下,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臟乎乎的燈泡舉著:「怎麼樣?放心了吧?」陳兵得意地問。軍子接過一看,四十瓦的,正好。原來陳兵偷燈泡去了。
幾個人扎著腦袋吧唧吧唧吃起來。吃的那叫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