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彥和康紹奇結婚了!
不出何偉所料,凌彥隨口便答應了假結婚的條件,附帶一併同意何偉的要求,雖然她打從心裡忌諱康紹奇的兇惡,卻更懼怕飢餓的痛苦,在找到喬默以前,只要有東西吃、有地方住,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對於結婚凌彥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她只知道結婚代表男人跟女人要永遠在一起,不過她明白自己的情況特殊,康紹奇已經清楚地告訴她這個婚姻本身只是一項交易,只要她配合演出他就提供食宿,而且他有權利隨時終結這份契約。也因為這樣,凌彥才接受康紹奇的條件,畢竟她只想跟喬默一個人結婚,喬默才是她的最愛!
既然是假結婚自然沒有大張旗鼓的必要,如此一來倒也省去康紹奇一些麻煩,就在凌彥住進家裡的第二天,他便帶著她到法院舉行了簡單的公證儀式,隨後立刻把兩人的結婚證書,直接傳真到他父親位在美國的住所。
康紹奇的父親自從把醫院交給兒子經營之後,便帶著妻子長年旅居國外,父子倆彼此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干涉,就連結婚這等大事也不例外,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兒子娶了白人還是黑妞,更不在意他是跳水還是跳傘結婚,重要的是一脈單傳的康家必須留後。
離開法院后,康紹奇不疾不徐地開著墨綠色Volvo汽車,痛恨名牌跑車的囂張氣焰,個性穩健內歛的他,情願選擇鋼板堅實的Volvo汽車做為代步工具。
一面開車的同時,他的眼睛卻不斷瞄向身旁的凌彥。
她顯得坐立不安,一雙手不停地撫摸自己身上純羊毛制的洋裝。
康紹奇實在看不下去了,「衣服不合身嗎?」
為了讓她看起來像個「新娘子」,他特地買了一件粉紅色洋裝送給她,想不到從穿上這件洋裝開始,她始終低著頭摸扯裙擺,彷佛那上面有什麼寶貝似的。
「不會的,主人。」意識到他跟自己說話,凌彥急忙地抬起頭來。
聽見這麼奇特的稱謂,康紹奇差點撞上電線杆。
「你說什麼?」他牢牢地握緊方向盤,避免再次失控。
「我說不會。」她恭敬地回答。
他冷笑,「不會?那你一直拉扯衣服做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穿裙子,所以想多看幾眼。」她愛惜地摸了摸這件上好的洋裝,以前唐冀從來就不准她穿裙子,除了幾件換洗的牛仔褲和襯衫,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衣服,每當去市場買菜,她總是羨慕其他的小姐、太太可以打扮得美美的。
「反正這是你的東西,你可以掛起來慢慢看個仔細,不必總是低著頭……」康紹奇並不關心她為什麼沒穿過裙子,只是冷笑地建議著。
他的建議多少含有譏笑挖苦的成分,縱使楊青青算不上他的真情摯愛,但是沒魚蝦也好的心態,讓他對凌彥的「壞事」無法釋懷。
雖然陳利玲向他提過,凌彥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受虐兒,要康紹奇原諒她別跟她一般計較,可是他偏偏咽不下這口氣。
他才不管這麼多,和她一樣可憐的大有人在,這是社會問題,並不是他康紹奇的責任,而她破壞他的結婚大計卻是鐵一般的事實,教他如何不氣惱?
「真的嗎?」凌彥的大眼中閃耀著愉悅的光彩,她完全聽不出他話中的惡意,「這件洋裝可以送給我?」
「廢話!難道我自己留著穿?」
「我隨時都可以穿嗎?」興奮之餘,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剛才他不是叫她掛起來看嗎?搞不好這件洋裝只准看不準穿,還是問清楚一點的好。
對於這個可笑的問題,康紹奇不禁嗤之以鼻,「你想穿著睡覺我也不反對。」
「真的?」他的回答明顯讓她樂歪了,小嘴陡然咧得開開的。
康紹奇感到荒謬,自己怎麼會跟一個白痴女人混在一起,更可笑的是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就為了母親留下的東西,他的犧牲會不會太大?
突然間他開始想念起楊青青的高雅,在她身上絕對看不到這種傻氣和愚蠢的行徑。
「閉上嘴,不許笑。」她的笑容真的越看越礙眼。
見他抿著嘴,一臉嚴肅,凌彥的笑容立即僵住,「是的,主人。」
善於察言觀色的她,立刻嗅出空氣中異樣的氣息。
「什麼主人?」他氣憤地吼道:「以後不許這麼叫我聽到沒有?」
那天要不是她在一旁攪和,滿嘴胡說八道什麼主人打人的,楊青青怎麼會被氣跑?氣跑也就算了,自己居然被誤會成是個奴役女人的變態!
他康紹奇雖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但是對女人也有一定程度的尊重。
凌彥感受到他不悅的怒焰,要不是身上系著安全帶,早就已經跳了起來。
「是、是的,主……」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她急忙地掩住小嘴。
這會兒她迷惑了,唐冀總是告訴她,誰給她吃、給她住就是她的主人,她就必須服從他的命令,現在康紹奇供吃又供住,不是她的主人是什麼?
「那我叫你康少爺好了。」凌彥自作聰明地主張道。
他的年紀看起來和喬默差不多,這樣叫他應該可以吧!
康紹奇雞皮疙瘩掉了滿地,這回他差點撞到路旁的消防栓,「你、你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怪胎?是不是要我提醒你,現在已經是公元二千多年了,不再是中古世紀,我康紹奇獨來獨往更加沒有蓄奴的習慣,請你不要滿嘴胡說八道地亂叫行不行?」
他毫不客氣地出言指責,生怕不把話說清楚自己會被弄瘋掉。
凌彥一臉委屈,「要不然我該叫你什麼?」
「笨蛋,叫我阿奇!」他快氣炸了。
凌彥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著他,憑她一個下人居然能夠這樣直呼主人的名字,未免太過大逆不道了吧?
「阿、阿、阿……」就在她努力嘗試要叫出他的名字之際,車子陡然間停了下來。
「阿什麼阿,下車!」好不容易回到家,康紹奇總算鬆了一口氣,如同趕狗般,他厭惡地揮著手要她下車。
凌彥四下張望,還不知道已經到了家門口。
「快點!」康紹奇自動為她解開安全帶並厲聲催促著,此舉不只是為了趕回去幫病人開刀,更是為了早點避開這個讓他頭痛的女人。
凌彥步出車外,隨手將車門關上,再見兩個字還未及出口,康紹奇便迫不及待地開動車子。
彷佛想起什麼似的,凌彥快步飛奔追了上去,「等一等……等我一下……」
康紹奇本想置之不理,但見她雙手已攀上窗緣隨車奔跑,只好停下車子,要是再繼續開下去,她必定會摔個狗吃屎。
雖然他打從心裡討厭這個女人,但是他並沒有傷害她的意圖。
「什麼事?」康紹奇沒好氣地道。
家喘著氣,她拔下手上的戒指遞給他,「這個還給你……」
鑽石在太陽下閃閃發亮,她並不了解這顆美鑽的真實價值,只知道這隻戒指美得不像話,不是她的身分應該擁有的。
「喜歡就送你,反正我留著也沒用!」這是他買來送給楊青青的訂婚戒指,在他眼中不過是件道具,今天結婚的場合剛好派上用場。
「送我?」凌彥愣住了。
「還有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問道。
她搖了搖頭。
「拿開你的手。」他按下車窗自動升降按鈕,車窗隨即緩緩升起,將她隔絕在外。
康紹奇一點都不想看到她,看見她便一肚子心煩,然而煩躁之餘他似乎瞥見她那雙大眼中閃現的感激之意……
感激?有可能嗎?他對她又凶又壞,毫無值得感激之處,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凌彥不由自主地縮回雙手,向後退了一步。
直到車子絕塵而去,她依舊愣愣地望著車子消失所在的盡頭。
按照慣例,早上六點康紹奇已經準時起床正預備出門慢跑,才踏出房門就隱約聞到一股香氣從飯廳的方向傳了出來。
這股香味提醒了他,家裡頭還有另一個人存在的事實。
他忍不住冷笑!
居然一大清早就起來吃東西?這個女人當真是餓死鬼投胎!
他大步走過去打算嘲諷她一番,沒想到才踏進飯廳就看到凌彥穿戴整齊,正忙著拖地,並非如他想像的正在享用餐點。
「早安。」看見他進來,凌彥連忙站直身體,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康紹奇一愣,所有到口的諷刺全部吞了下去,目光不由得轉移到香氣的來源。
小小的餐桌上早已擺滿了食物,有西式的煎蛋火腿吐司,也有中式的豆漿、燒餅油條,另外還有稀飯和小菜。
凌彥放下拖把,跟著拉開椅子。
「請坐。」凌彥吶吶地開口,有點不好意思,「昨天忘了問你習慣吃什麼,所以今天特地多準備了一些。」
為了這頓早餐,還沒五點她就起床準備。
康紹奇雖然不會煮飯卻看得出來,準備這頓豐盛的早餐需要相當的時間。
「對不起,我不吃早餐。」瞄了食物一眼,他慢條斯理地道。
他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凌彥頭上。
「為什麼?」她傻住了,「是我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嗎?」
康紹奇聳聳肩,「正確來說應該是我不在家裡吃早餐。」
他的生活極為簡單規律,在不喜歡被人打擾的情況下,他並沒有請個傭人住在家裡,只有一位歐巴桑每個星期會來家裡洗衣服和打掃一次,至於吃飯的問題更是容易,早餐不是漢堡就是三明治,至於午餐和晚餐則在員工餐廳解決。
凌彥吞了吞口水,「可是我煮了好多……」
「那你就自己吃掉吧!」他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這麼多東西她要吃到什麼時候?
看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康紹奇不禁暗自竊笑,累積了一肚子悶氣,今天總算找到宣洩的出口。
邁著愉快的腳步康紹奇跑了出去,今天早上他跑起來特別帶勁。
凌彥並沒有就此被打敗。
雖然口頭上不以主人相稱,她仍然謹守下人的本分,除了打掃、洗衣服,她還為康紹奇準備了晚餐。
七點、八點……十點……康紹奇依然不見蹤影。
凌彥坐在沙發上,不斷地打瞌睡,直到十一點多康紹奇才回到家裡。
「你回來了!」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急忙地從沙發上跳下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看見她杵在自己面前,康紹奇先是一愣,跟著不悅地道:「這麼晚了幹嘛不去睡覺?」
和昨天晚上一樣,今晚她照舊等著他回家。
「我在等你回來。」她畢恭畢敬地回答。
「等我?」康紹奇一陣冷笑。
這個女人的腦袋顯然有點問題,兩人之間不過是紙上婚姻,她居然一早就爬起來做早餐,三更半夜又等他回家,難不成在等著他臨幸?
臨幸?天啊!他怎麼會聯想到這種字眼,一定是被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舉止給害的,再這樣下去難保他的神經系統不會出現問題。
想到這裡,康紹奇不禁高高挑起兩道濃眉。
對於他冷然的態度凌彥絲毫不以為意,伸手便接過他的外套和一大疊文件,那是一些關於外科手術的醫學文獻,康紹奇特地帶回來研讀。
「我幫你拿,啊……哎喲……」
外套也就算了,可是文件少說有好幾公斤重,她那雙瘦小的臂膀顯然力有未逮,險些把文件掉落在地。
「別碰我的……」康紹奇本想把文件奪回,轉念間他隨即縮手,跟著笑眯眯地看著她,「幫我放在書桌上,別掉了知道嗎?」
「知、知道……」文件的重量壓得她快喘不過氣,然而他臉上難得的笑容卻讓她看傻了眼,完全不了解其背後的惡意。
康紹奇臉上緊繃的線條完全放鬆后,他一點都沒有兇巴巴的樣子,十分迷人。
看她獃獃地望著自己,康紹奇不禁歛起笑容,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僵硬,「還不快去?」
「是、是!」她搖搖擺擺吃力地走向書房,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康紹奇則在一旁暗暗偷笑,整治這個小女人似乎成了他平淡生活中的新樂趣,他向來不屑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想不到看見她吃虧認命、傻氣的模樣,他竟然樂在其中。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難道這就是所謂報復的快感?
看她瘦小的身影拿著半個人高的文件,康紹奇心中掠過一絲不舍,不過他飛快地打消這個念頭,再怎麼說她破壞自己的計劃,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他愉快地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當他吹著口哨出來時,竟又看到凌彥站在門外等著他。
這個女人當真是陰魂不散,居然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康紹奇將眉毛挑得更高。
「你又有什麼事?」他的聲音已由冷漠轉為嚴厲。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她陪著笑臉。
「我不餓!更不要吃消夜!」陡然間怒氣爆發,他實在受夠了,「以後請你不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可、可是……」聽見他的低吼聲,凌彥害怕地退後一步,她無法理解,自己不在他面前出現又怎麼提供服務?
「你給我聽好了!」看著她眼中的疑惑,康紹奇決定把話說清楚,好免去日後無窮盡的煩擾,「我不用你煮飯給我吃,也不用你做家事,更不需要你等我回家。」
凌彥還是不懂,「你給我東西吃,又給我地方住,我應該替你做點事情。」
「給你吃住,是我們事先談好的條件。」康紹奇冷冷地道:「只要你配合演出,我便提供食宿,事情就這麼簡單。」
「那我要做什麼?」
「你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不是作姦犯科、偷拐搶騙,隨便你!」
凌彥呆住了,天下間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有吃有住還不用做家事,只要有人問起的時候,自稱康太太就可以了。
這個主人真的很特別,特別的好。
說了這麼多,康紹奇索性徹底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想看到你,更不喜歡看到你,只要有我出現的地方,就請你立刻消失。」
他只是假結婚又不是真結婚,自然希望維持「婚前」不受打擾的生活步調和空間,對於凌彥的熱心和多事,他只覺得遭受侵犯和說不出的厭惡。
指著她的鼻子,他絲毫不留情面地道:「總而言之,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知道了。」凌彥眨了眨無辜的大眼,小聲地回答。
「知道就好。」悶哼一聲,康紹奇轉身回房用力關上門。
對於如此冷漠的指責和要求,一般女孩子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凌彥卻不覺得難過,和以前動輒挨打的境遇相比,這已經算是最溫和的對待了。
除了說話大聲一點,現在這個主人實在對她不錯。
至少她現在有一個溫暖的房間,一床柔軟的被窩,一件美麗的洋裝,還有一隻漂亮到不行的戒指。
況且她的主人還恩准她什麼事都不必做,對於這樣的「禮遇」她感激都來不及了,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在那番告誡后,康紹奇的生活立即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凌彥的觀察力顯然十分敏銳,只要聽見他回家或離開房間的聲音,她就窩進自己的房裡,百分之百達到在他面前消失的要求,更不可能跟前跟後地打擾他。
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康紹奇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彷佛她只是個影子,甚至是空氣的一部分。
對於凌彥的配合,他感到十分滿意,至於她做些什麼、如何過日子,他既不關心也不想知道,兩個人各過各的生活,絕對安靜與不受打擾才是他需要的。
然而在這個陽光普照的星期假日里,優秀過人又自我中心的康紹奇,卻遇上了天大的麻煩。
為了出國旅遊,平時負責打掃、洗衣服的歐巴桑,連續向他請了兩個禮拜的長假,對於這樣的小事,他向來聽過就算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早上浴室里的臟衣服已高高堆起,再也放不進置衣籃時,他才意識到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從明天起,他已經沒有乾淨的衣服可以穿,而歐巴桑卻要三天之後才會回來工作。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站在洗衣機前發獃,雖然成排的按鈕旁都標明了數字和文字,每個字他也都了解而明白,卻還是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一陣甜美的歌聲,自屋內傳到了后陽台。
康紹奇不自覺地抬起頭,就看見凌彥正哼著歌,手捧著一堆臟衣服過來。
「啊……」凌彥的歌聲中斷,好似唱盤跳針。
碰上康紹奇之後,凌彥再也哼不下去,如同硬生生吞下一顆滷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對不起,我待會兒再過來……」驚愕中,她連忙調頭打算離開。
有他出現的地方,她必須自動消失,這是他的鐵律,她不會忘記。
「等一等!」出乎意料之外地,他開口叫她。
「有什麼事嗎?」沒料到他會開口,凌彥吃驚地回過頭。
自從他出言告誡到現在,兩個人已經有三個星期不曾碰面,更遑論說話。
「算了……」一向高高在上的康紹奇實在做不到不恥下問,他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待會兒就到百貨公司多買幾套新衣服以應燃眉之急。
看他瞪著洗衣機發獃,凌彥於是明白他的困擾。
「你介意我碰你的衣服嗎?」她小心試探著,態度謙卑又有禮,「我幫你洗好不好?」
瞄了她一眼,康紹奇開始懷疑她的動機,自己對她又凶又壞,她居然願意幫他洗衣服?該不會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
「可以嗎?」凌彥晶亮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邪念跟惡意。
「那好吧!」康紹奇聳聳肩,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
不曾出言嘲諷,更沒有好為人師的喋喋不休,凌彥只是靜靜地走到洗衣機前,熟練地按下開關。
今天她如果換了一副嘲笑或羅嗦的語氣,康紹奇說什麼也不會接受,然而她的謙卑卻適度地替他保留顏面,讓大男人的他有了台階下。
離開后陽台,康紹奇又回到書桌前繼續研讀他的報告,很快就忘了洗衣服這回事,過了許久才被兩下敲門聲驚動。
又有什麼事?
意識到自己的工作被打斷,他厭惡地皺了皺眉,跟著不悅地打開門。
「有什麼……」當他看見凌彥捧著一大疊的衣服站在門口,瞬間所有罵人的話全都吞了回去。
「已經洗好了。」她把衣服交給他。
每件衣服都燙得平平整整,摺得整整齊齊,可以用一絲不苟來形容。
康紹奇收起臉上的不悅,連忙接過,「麻煩你了。」
「不會,應該的!」凌彥知道他不想被打擾,更不喜歡看到自己,隨即低下頭轉身匆匆離開。
凌彥不吵不鬧,需要的時候會自動出現幫忙,不需要的時候就自動消失。
突然間康紹奇不再那麼討厭她,畢竟心中的悶氣已經消得差不多,而且她識相的表現著實教人滿意。試問天下又有幾個女人能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樣的女人莫說不好找,簡直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稀有動物。
滿意歸滿意,康紹奇隨即又埋首書中忘了所有的事情,直到傍晚時分,感到飢腸轆轆,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邊的報告。
他走往廚房打算吃碗泡麵解決民生問題,一股濃郁的香氣卻鑽進他的鼻子,讓他空虛的腸胃翻絞得更厲害。
他探頭一看,凌彥正在廚房裡熟練地拿著鍋鏟炒菜。
凌彥驚覺他的出現,急忙地關上火,「我已經煮好了,待會兒就離開。」
她又準備自動消失了。
「你忙你的,我一會兒就走。」康紹奇從柜子里拿出泡麵,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
就在他準備撕開包裝的時候,凌彥說話了。
「我多煮了一些,你願意試試看嗎?」她知道康紹奇餓了,卻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吃自己煮的菜?畢竟他不喜歡看到她,可能也不會想吃她煮的東西。然而成天待在這裡白吃白喝,她總覺得過意不去,滿心希望能為他做點事情。
康紹奇猶豫了一會兒……
「那好吧!」看見她眼中的怯懦和期待,再加上香氣誘人的菜肴,分不清是心軟還是心動,康紹奇不由得點頭同意。
凌彥飛快地端上三菜一湯,飯一盛好,康紹奇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來。
紅燒豆腐、清蒸鱈魚、炒青菜外加玉米濃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康紹奇卻吃得極為津津有味,平時習慣外食的他,難得有機會坐在家裡吃飯。
「好吃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不得不小心,以前只要菜做得不合唐冀的口味,盤子隨時會飛過來砸到她頭上。
「唔,不錯、不錯……」康紹奇一口將紅燒豆腐塞進嘴裡,連連出聲讚歎,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清爽可口的菜肴了。
看他吃得滿意,凌彥才放下一顆心。
「我先回廚房,有事你再叫我。」她識趣地打算離開,免得站在這裡破壞康紹奇的胃口。
「為什麼不坐下吃飯?把你的碗筷拿過來一起吃啊!」他口齒不清地招呼她,再怎麼說人家辛辛苦苦地做了一頓飯,他總不好意思趕人走。
一起吃?凌彥愣住了,唐冀向來把她當下人使喚,根本不讓她有上餐桌的機會,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廚房解決自己的三餐。
「動作快點,否則被吃光了就別怪我。」看她躊躇不前,他開口催促著。
「我只是個下人,在廚房吃就可以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你慢用,我去吃飯了。」
康紹奇差點被飯噎住,下人?這又是哪門子的稱呼?
瞥見她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康紹奇不禁想起她的成長背景,竟不再感到荒謬可笑,反而有說不出的同情憐憫。
「咳咳……等一等……」他努力地吞下口中的食物,叫住了她。
康紹奇決定要改變她的想法。
「當初我們條件說得很清楚,只要你當我的假新娘,我就供你吃住,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交易,你並不欠我什麼,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以下人自稱,更別當我是主人,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唯恐她不了解,他索性單刀直入地表示,「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命令你,你可以做你自己,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你對我有任何不滿隨時可以提出來,我們再來溝通協調。」
凌彥似懂非懂,價值觀的扭轉絕非一時間可以辦到。
看著滿臉迷惘的她,康紹奇忍不住追問:「你到底懂不懂?」
雖然不是很明白,凌彥卻點了點頭,她知道康紹奇希望她懂。
「既然聽懂了,還不坐下來吃飯?」
被逼得沒辦法,凌彥只好多拿一副碗筷坐到康紹奇身邊,卻只敢扒著碗里的白飯,至於盤子里的菜她連碰都不敢碰。
多年來的禁忌,不是說去除就可以去除的。
「多吃一點,你太瘦了!」看她小口小口地吃著白飯,他乾脆動手幫她夾菜,而且裝得滿滿的一大碗。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替人服務。
「這碗都是你的,你要吃完它。」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好多耶……」她小聲地反駁。
他十分堅持,「我說吃完它,就吃完它。」
剛剛才說過有任何不滿就可以提出來,現在卻……
凌彥真的迷惑了,說不上來為什麼,迷惑之中她卻感到一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