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楊廣
第三章楊廣
對方是個皇帝。
還是個功過並重的皇帝。雖然在後世的記載里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可是,這絲毫都不能掩蓋他在歷史里曾經留下的華彩樂章。
可是蕭婆娑在面對著他的時候並不緊張,一個人能成功與否最重要的是一件事是能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適應周圍的環境。很不巧,蕭婆娑恰恰這個本事是最好的。所以,她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並沒有太過的小心謹慎,而是用一種相對平緩的心態。
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丈夫,而,更重要的一點,這個男人掌握著她的生死。
在男權的社會力,丈夫是天,皇帝更是天上的天,雖然現在她是六宮之主,可是她沒有忘記這個男人曾經差點殺了她。當然,對於蕭婆娑來說,與其把楊廣定位於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天,倒不如定位於董事長,她這個co能不能當得成,還得董事長點頭。
於是,她輕輕的欠了欠身,盡量讓自己不卑不亢一些,緩緩的走到了那個已經被碧珠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雖然這是皇后的宮殿,可是皇帝才是真正的主人。皇帝不說話,是誰也不能動的。
於是,靜默在一次在這個被月光染白的院子里無止盡的波及開來。
楊廣微微的側過頭去,看著這個自己已經閉上眼睛都能畫出來的女人,看她眉眼如畫,看她膚如凝脂,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她那纖細的脖子上,那裡有幾道青黑的痕迹,雖然已經很淡了,可是印在她雪一樣的肌膚上分外的刺眼。
這是他掐的。
他揚了揚眉毛,心中有一點不快,這個女人居然連遮都不不遮一下,想是故意露給自己看的,他心中又湧起了幾分厭惡,扭過頭去,冷冷一笑:「皇后倒是好心情,不是風寒了嗎?怎麼還在這院子弄著這麼多的人陪你受凍,難道想讓丘北給你親自把脈不成?」
丘北是太醫署的主葯之一,從來是只給楊廣看病的,如果要驚動他,自然是要楊廣同意。此時此刻楊廣這麼說,不過是含沙射影的警告蕭婆娑不要耍這些爭寵的招數。
蕭婆娑聽了這話,並沒有太大的動作,不過頭朝著楊廣微微一側,溫和的笑著:「臣妾一向是柳迪瞧病的。」
楊廣聽著這不咸不淡的回答,心裡那陌生的感覺又一次翻了上來,原來的蕭婆娑是不會這麼說話的,難道這摔了一下連膽子都摔大了不成?他倒是也不生氣,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好像從來沒有女人這麼和他說話過,實在有些新鮮。
他沒有說話,目光朝著旁邊的蕭婆娑瞟了瞟,她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只是那目光實在有些空洞,仿若是看著自己,又覺得穿過了他看到更遠的地方去了。他微微的有些不快,可是卻又沒有理由作,只好說道:「剛才是什麼調子,好像從來沒有聽過。」
「是臣妾一時興起隨口哼的,倒也難為他們一次就記下了。」
「倒是好聽。」楊廣點點頭,由衷的說著。這歌功頌德,國風大雅的東西聽多了,忽然聽聽這些不入朝堂的東西,倒是有些新鮮。
面對董事長的喜好,作為下屬一定是要滿足的,而且這種滿足不能表現得太過的明顯,過分的溜須拍馬其實是加自己的死亡。這麼簡單的職場道理,她是明白的。蕭婆娑很自然的接過了話:「皇上若是喜歡,臣妾今天讓歌舞班子把譜子謄抄出來,明兒就給陛下的歌舞班子送去。」
楊廣又看了蕭婆娑一眼,他愈確定這個女人和原來有些不一樣了。這是放在原來,她定是要讓自己天天來聽的,就算是送過去,也會她親自送到自己的面前,她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淡漠,只讓兩個歌舞班子相互送來送去,是真心?還是欲擒故縱?
「罷了。只是來了性子而已,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調子還是皇后自己留著聽吧。」楊廣心裡對於蕭婆娑的這種改變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喜歡自己無法掌握的事情,於是冷淡的拒絕了蕭婆娑的提議。
蕭婆娑點點頭,倒也不放在心上,她這還省得麻煩。
楊廣緊緊的看著蕭婆娑的臉色,想看看她那失望而又含憤的表情,這麼些年來,他對於蕭婆娑最熟悉的表情就是這種了,只是,今天他瞧了半天,蕭婆娑連個眉頭都沒有皺,依舊挺直了脊樑,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一副溫柔婉順的樣子等著他的訓話。他頓時覺得又是奇怪又是無趣,剛想說些什麼,宮門口一個中年太監掐著嗓子低聲道:「稟皇上,曹充儀傳人來說,最近這風寒太重,連皇後娘娘都病了,她那裡熬了湯藥,問陛下要不要去嘗一嘗?」
楊廣只是看著蕭婆娑,可是對方卻還是一點表情的變化都沒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甚至還站起了身子,微微一欠身:「曹充儀說得是,皇上,您看臣妾這風寒確實來得重了些,要是把病氣過給了皇上,這不是大罪嗎?」
「你讓我去曹充儀那?」楊廣愣了一下,有些錯愕。這後宮中有哪一個女人不是想著辦法的將自己留在身邊,哪有這樣來了還往外推的事情。
「皇上抬舉臣妾了。」蕭婆娑地下了頭,那瀑布一樣的黑從身後流瀉而下,在那烏黑的頭縫隙間,楊廣看見了那好比羊脂玉一樣光潔細膩的脖子,還有那淡淡的青黑色掐痕,他站了起來,哼了一聲:「那你好生休息吧。」說著就朝著宮門口走去。
沒有走幾步,楊廣又停住了腳步,他轉回頭看著蕭婆娑,一字一句的問:「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外面走了一段路?」
蕭婆娑只是笑:「這更深露重,皇上這段路走得不短,連袍子都濕了。若不是看見那濕掉的袍子,臣妾又如何能知道皇上累了呢?」
「皇后倒是聰明了。」楊廣冷笑一聲,這後宮的水到底有多深,他還不知道嗎?要是沒有人通風報信,這個女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走來,又如何能擺下這樣的歌舞班子,彈出那樣的調子引他而來?楊廣的心裡冷了三分,這個女人還是不學乖嗎?他原以為今天她的表現實在有些奇怪,現在一想,不過是這個女人安排的手段罷了,只是現在的手段高深了不少,讓他現在才看清楚。
聽著楊廣的話,蕭婆娑的心中微微一頓,這個男人話中有話,難道他以為自己是故意這麼安排的嗎?他這也未必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她嘆了一口氣,現在她真的有點頭疼,誰知道原來那個皇後到底有多愚蠢,竟然讓自己的丈夫已經對她記恨到了這個程度。
她直起了身子輕笑:「皇上天下最聰明的人,能做皇上的結之妻,臣妾自然不能太笨了。」
楊廣只道是蕭婆娑承認了,可是轉念一想似乎又沒有這麼簡單,他皺了皺眉,實在沒有弄清楚這個女人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他深深的看了這個女人一眼,略帶警告的語氣:「皇后千萬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臣妾謹尊聖旨。」蕭婆娑目光流轉,唇邊一片淺笑,卻已經是這明月之下最美麗的風景了。
楊廣靜靜的注視著那張帶笑的容顏,那種陌生的感覺的越來越明顯,最終,這種陌生淹沒了他內心所有的憤恨,為他和蕭婆娑之間劃下了一條綿長而悄無聲息的紅線。他又一次點點頭,聲音里聽不出悲喜:「皇后好生休息吧。」這才真的轉身而去。
他青色的袍子有些寬大,微微的夜風吹來,吹起了他的衣角,在這清輝之下畫出了一道華麗而絕美的弧度,轉眼不見。
眼見著楊廣走了以後,蕭婆娑才走到那個主位上坐下,讓碧珠撤下了次座,再吩咐歌舞班子將剛才的調子再彈起來。
靠在椅背上蕭婆娑想得最多的不是楊廣,更是那個敢讓人到皇後宮中叫人的曹充儀。到底是要有多麼的聖寵和跋扈才能做到這一點?
她好像舒服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只記得自己是六宮之主,一國之母,卻忘記了這後宮到底有多少的妖嬈,這天下有多少的紅顏。
「娘娘是不是乏了,要不要讓這些歌舞班子撤下去了吧,這夜也深了,要不要就休息了?」若瑾見蕭婆娑半閉著眼睛好一會都一動不動,怕她真的受了涼,於是輕輕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小聲的問著。
蕭婆娑睜開了眼睛,看著那還在演奏這隻曲子的歌舞班子,看著他們的手指在樂器上蝴蝶一樣的翻飛著,真是好看。她抬了抬手示意樂師們停了下來,緩緩的說:「把這調子謄寫成曲譜,以後在本宮這裡,就彈這樣的。」
歌舞班子的人齊聲接旨,跪在地上,夜風中都有些瑟瑟抖。
蕭婆娑站了起來,朝著屋子裡走去:「都散了吧,這夜深了,好好的歇著。」後面又是一片的謝恩聲,她轉過身看著所有人,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道:「還有明天呢。」
是的,還有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