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缺
第四十章不缺
「娘娘饒命啊!」直到現在張來順才算是著了慌,他渾身抖成了一團,這一百廷杖下去他還有得命活嗎?這真的是劃到了左右監門府去了,只不過,並沒有真的劃到了那些侍衛的身上,而是被這些總管太監和監門將軍給私吞了。
這筆開支原來是真的有的,只不過,到了大隋朝以後就沒有真正的落到實處,也沒有寫入這宮廷規矩。這隻要是在掖庭當差對這事全是明白的,不過,誰又會說出來呢?誰會斷了自己的財路?
「娘娘饒命啊!這真的是規矩,奴才只是照章辦事,絕對沒有干預朝政,娘娘明察啊!」張來順呼天搶地,哭得可以說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叫一個真誠,那叫一個委屈,那叫一個感天動地。
蕭婆娑揮揮手讓已經上前的安仁殿小太監暫且呆在了一邊,她又緩緩坐了下來:「明察?好,我就明察。你說這是前朝的規矩,就連先賢皇后也沒有過問是嗎?」
「是的。」
「那好,誰是管典章的?給我出來!」
蕭婆娑這邊話音剛落,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一個太監上前了幾步,然後又跪下,他的步子還算穩健,不過他的聲音卻有幾分顫抖:「回娘娘,是奴才,奴才陳會常。」
「你管典章多久了?」蕭婆娑聲音平淡,淡得好像剛才那一通的脾氣完全好像沒有生過一般。
「回娘娘,已經有七八年了。」陳會常穿得很厚,可是,他卻覺得刺骨的冷,讓他不禁覺得這安仁殿是一個爐子都沒有放。
其實安仁殿本來就一個爐子都沒有放。這是安仁殿的正殿,就是平時嬪妃命婦們請安的地方,按照蕭婆娑的規矩,這裡就是不放爐火的,所以,只要進正殿,這安仁殿的宮人們個個都穿得厚厚實實的,能捂的地方通通都給捂上了。蕭婆娑說,這是不浪費銀子,反正這些人就是走個過場,何必給他們弄得暖暖和和的?
「那你對這前朝本朝的典章可是清清楚楚?」
「回娘娘,奴才爛熟於心。」陳會常也知道蕭婆娑問自己的目的,她不過是要讓自己舉例來反駁張來順。
「那你給我說說,內府局撥銀子給左右監門府,這是哪裡的典章?」
「回娘娘,這是前朝的規矩,奴才們是遵守的。」
「我是問,寫在哪裡的典章?寫在大隋朝那本典章上?」蕭婆娑看著跪在下面的陳會常:「抬起頭來,看著本宮,說。」
陳會常身體一抖,猶豫了一下才抬頭看著蕭婆娑,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任何一位內宮的女人,雖然他們私下也會悄悄議論哪位娘娘好看,哪位夫人嬌媚,可是,誰敢這樣明目張胆的看皇帝的女人。更何況,這上面坐得是一國之母,六宮之。
「大隋的典章上並沒有記錄。」陳會常十分的怯懦,面對那樣一雙凌厲的眼睛,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也不太對勁了。
「這麼說,你是明知道不合典章也照樣將這算是規矩了?那你這算不算是蔑視我大隋的規矩?」
陳會常張著嘴半天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蕭婆娑那張點著上等硃砂的嘴唇上。現在在他看來,那不是嬌弱美麗的嘴唇,而是世界上最鋒利要命的刀,只要一張一合,這一條命就沒有了。
「看來,你們都是給前朝做人的,那留著你們何用?」蕭婆娑冷笑幾聲:「把他們兩人都拖下去,各賞一百廷杖。」
大殿里除了兩個凄厲的嘶喊聲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過了一陣子,吳德明再也忍不住了,他抬頭看著蕭婆娑道:「娘娘,這兩人都是先賢皇后親自封賜的總管,你就這麼給罰了,你這不是……」
「不是什麼?」蕭婆娑冷笑:「不是給先賢皇后難堪?我倒是想問問,如果先賢皇後面對宦官干政和蔑視大隋的人,她會怎麼做?」
「這……」吳德明啞口無言。
「還是,吳大總管也覺得這兩條罪不過是小錯而已?還是吳大總管也覺得這沒什麼?要不你上皇上那問問,這算不算罪?若皇上說,不算,我放人就是。」蕭婆娑淡淡的掃了吳德明一眼,面無表情。
吳德明身體微微一軟,跪坐了下去,面容有些枯槁,他過了好一陣才又說:「他們都是有用的人啊。」
蕭婆娑低下的眼帘,端起了碧珠剛才又端上了的茶湯,緩緩的吹開了上面的茶沫子,輕輕的說:「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新人換舊人。這大興宮什麼都缺,獨獨是不缺人的。」
安仁殿里再也沒有別的聲音。蕭婆娑忽然覺得有些累,她放下了茶碗,站了起來,朝著殿外面走去,「這裡的賬簿是有點多了,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都寫好了,若是寫好了,就放在這裡,若是覺得沒有寫好,就拿回去改改,三日後再送來。」她說道這裡忽然站住了腳步,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尚食女司道:「我記得我那小廚房買的雞蛋一文錢一個,你的帳里寫著兩吊錢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筆誤?」
「回娘娘,是,是,是奴婢寫錯,筆誤,筆誤。」尚食女司嚇得連話都說不明白了,她連忙磕頭:「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饒命啊!」
「你也真不小心,這交上來的帳子怎麼能隨便寫錯呢?」蕭婆娑沒有再停留,那大大的袍子從女司的身上劃了過去,像是一把刀一樣從她的心上劃了過去,她匍匐在地上,眼淚打濕了那猩紅的地毯。
站在了安仁殿正殿的門口,蕭婆娑又站住了腳步,她也不回頭,淡淡的吩咐著:「寫錯了就拿回去改了吧,不要再寫錯了,要是下次再寫錯了……」她頓了一頓,彷彿在下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一樣,過了一會,她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大興宮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蕭婆娑離開了,可是,留給了剩下在正殿里所有的人卻是那一室揮之不去的恐懼。
吳德明扭頭看著大殿外面,視線被厚厚的厚帘子給遮住了,可是那凄厲的叫聲像是鬼厲一樣穿過來,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