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好天氣的假日黃昏,美術館前的公園草坪上到處是放鬆遊玩的人。

傑斯帶葉涵來溜直排輪,傑斯的朋友霍磊明也在。五年前,霍磊明和前妻離婚,後來兩人又複合,她們的兒子目前已經滿三歲。

葉涵在筆直的水泥路上來回溜著直排輪,而霍磊明的兒子小磊文正在溜滑梯,至於兩個大男人,則是靠在鐵欄旁聊天。

「你以前曾經想過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在四周都是小孩和狗的公園並肩閑聊嗎?」傑斯問。

霍磊明笑著搖頭。「我或許還說得過去,我老婆一直都很想要小孩。你倒是令人訝異,竟然已經已經有個滿四歲的女兒。」

朋友們聽說了之後,無不感到訝異。就連傑斯自己,都是透過和葉涵相處,才漸漸接受有女兒的事實。

事實上,傑斯覺得小孩這種生物真是令人驚奇,很莫名其妙地,相處之後,就會不自覺受到有女兒的事實。

有時,葉涵會溜到他們身邊,對傑斯開開心心地說:「爸比,你知道天空要掉下來的好消息是什麼?」

「不知道。」

「爸比,你好笨喔,是喜從天降。」

葉涵說完,隨即得意溜走。隔了一會兒,看見賣冰淇淋的攤販,她又溜過來,硬把傑斯拉到攤販前,說:「那個小人她吃冰淇淋,我也要。」

「她不是小人,是小朋友。」傑斯嘴角微咧,笑著糾正。「還有,你媽媽交代說不可以吃甜食。」

「不要告訴媽咪就好了。噓!知道嗎?不要說出去,是秘密。爸比,秘密,你懂嗎?」小巧可愛的臉很認真地告訴傑斯。

葉涵的眼睛和眉毛像極了葉羽寧,就連熱情開朗的個性似乎也遺傳自葉羽寧。至於鼻子和嘴巴則像傑斯。愛指使人、講道理的部分也遺傳自傑斯。傑斯每次見到她,就好像見到兩種相異特質的綜合體,對於這點,他覺得非常有趣。

拗不過葉涵一直撒嬌楷體著要吃冰淇淋,傑斯只好乖乖掏錢買冰淇淋給她。至於霍磊明,正快步沖向坐在地上玩泥土的兒子,小磊文正要把泥巴放進自己嘴裡,幸好他及時阻止。

一陣騷動之後,傑斯和霍磊明又繼續聊天,說起小孩,兩人變得很有話聊。

「我女兒非常古靈精怪,那天她竟然對我唱英文歌,你知道歌詞是什麼嗎?」傑斯望著霍磊明問。

「什麼?」

「我聽說你很狂野,和亨利,馬克,約翰在一起的時候,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四,你分別和亨利,馬克,約翰在一起。」

「不會吧?」霍磊明大笑,這是一首六O年代地下搖滾樂團的歌曲。

「真的。她說是從媽媽收藏的CD里學來的。」傑斯還因此打電話給葉羽寧,結果葉羽寧不以為意,覺得他太小題大作。

「只是一首歌,沒有那麼嚴重。」霍磊明說。

「沒錯!你怎麼知道葉羽寧也是這麼說的?」傑斯有些訝異地看向他。

「現在的小孩都是這樣。我兒子沒什麼語言天分,但是已經一天到晚拿著螺絲起子在修東西了,而且對牆壁插頭非常有好感。」

「是不是看見便利店會賴著不走,一定要進去。還有對麥當勞的招牌非常有感覺?」「沒錯,正是這樣,」霍磊明猛點頭。

「沒想到小孩這麼有趣。女人倒是沒那麼好搞定。」傑斯忽然有感而發。

霍磊明雙手放進運動外套的口袋,以研究審視的目光看向傑斯,只見傑斯一臉無奈。

「要不要聽聽我這種過來人的話?」歷經結婚、離婚又複合的他,語氣很老練地說:「對女人,要找對時機順著她的毛摸,時機一旦錯了,就會落得自討沒趣的下場。沒有順著她的毛摸,她就會反咬人一口。」

「你說的女人好像是某種怪獸。」傑斯濃眉微挑,嘲弄地笑著。

「某種程度上,她們確實是。不過,要記住掌握毛的方向非常重要,她們有時偏偏就愛口是心非。」霍磊明說完,立刻笑了。

霍磊明的老婆或許是這樣,但葉羽寧是不是,傑斯就不那麼肯定了。他們見面的時間並不多,通電話的話題也始終圍繞在葉涵身上。

然而傑斯知道葉羽寧看起來不大快樂,每次凝視他的表情不是很深沉,要不就是乾脆閃避,有時還會流露無奈的微笑。

傑斯為這樣的她感到微微心疼,卻又無計可施,畢竟當初是他選擇離開她的。

一聲凄慘的尖叫聲劃破傍晚祥和的天空,傑斯凈顧著和霍磊明聊天,竟忘了注意葉涵的行蹤。尖叫之後,隨即傳來一陣號啕大哭,傑斯聽見聲音,撥腿就跑,只見葉涵被一群小孩團力圍住,手掌上都是血。

「怎麼回事?」傑斯著急地問。

「我的手壞掉了,我的手壞掉了啦!」葉涵哭得很傷心,舉起血流不止的手給傑斯看。

傑斯發現她虎口處有道銳利的傷口,仔細檢查,傷口很深,連忙掏出手帕幫她止血,急忙問其他比較大的小孩:「怎麼弄受傷的?」

「她玩地上壞掉的拖把,被上面生鏽的鐵割傷的。」其中一個上了小學的小孩說。

「這裡怎麼會有拖把?」霍磊明把著兒子,也趕過來關心。

「就他從旁邊垃圾桶那裡拿來玩的,我們只是把它當成冰上曲棍球的棍子。」另一個小孩補充說明。

傑斯一把抱起葉涵,對霍磊明說:「這傷口不小,我帶她去醫院縫合。」

見傑斯憂心忡忡的模樣,霍磊明忍不住提議:「要不要幫你開車?」

「不用了,這我自己就可以處理。」說完,傑斯連葉涵的溜冰鞋都沒脫,就趕緊抱著她離開。

************

護士送給她一支棒棒糖,葉涵終於破涕微笑,軟趴趴地靠在傑斯懷裡,安心地說:「醫生伯伯把我的手修好了。」舉起綁著繃帶的手,左看右瞧。「已經沒有壞掉了。」

「對,都修好了。」傑斯安撫地說。

剛才縫傷口的時候,葉涵哭的可凄慘了。傑斯忍不住自責沒有看好她,幸虧醫生說她年紀小,復原力很快,而且傷口縫得很仔細,應該是不會在虎口留下什麼疤痕。

傑斯抱著葉涵走出診療室,立刻聽到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葉羽寧和黎心婕焦急地跑過來,一看見葉涵,葉羽寧就急著伸手要抱,葉涵也主動摟著她的脖子不放。

「媽咪,我的手壞掉了,可是醫生伯伯把我的手修好了。」葉涵很天真地說。

葉羽寧指責的眼神看向傑斯,傑斯歉意地說:「是我沒看好她,抱歉。」

「我就說不要買溜冰鞋,你偏要買給她!她還太小,你偏不聽!」葉羽寧激動地指責,語氣越走越尖銳。

「這跟溜冰鞋沒關係,是我沒注意她在玩壞掉的拖把,上面有廢鐵,才會不小心割傷。」傑斯耐著性子解釋。

「溜冰場怎麼會出現拖把?」葉羽寧雙眸冒出怒火,不高興地瞪著他。「連一小孩你都看顧不了,我不應該信任你的,下次我不再讓她和你單獨相處!」

葉羽寧的口氣很兇惡,葉涵聽了,忍不住畏縮,哭喪著臉說:「是我不乖,不是爸比不乖。」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黎心婕趕緊抱著葉涵,低語說:「我先送她回去,你們要吵架不要在小孩面前吵。」

「我沒有要吵架。」傑斯倒是很冷靜地說。

「你沒有,我有!」葉羽寧生氣地說。

黎心婕眼看情勢不對,立刻先抱走葉涵,哄著葉涵,快步朝醫院停車場方向走去。傑斯見到她們離開,側身凝視著怒氣未消的葉羽寧,面無表情地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一次說出口,何必拿買溜冰鞋的事情刁難我?」

「當年是誰說做事情要負責任的?你連小孩都顧不好,還有資格反問我?」葉羽寧清麗的眼眸充滿慍包,不甘示弱地反問。

傑斯被問得一時語塞,常青地看著她,隔了一會兒才嘲弄地說:「現在立場對調,輪到你來教訓人了。」

「不是我想教訓你,而是……」葉羽寧說到一半,就氣到不想多說。

傑斯從頭到尾都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結果和葉涵相處沒多久,一下子就分走葉涵的愛,而傑斯竟然還如此粗心大意,葉羽寧當然會不滿。

他也不想想,是誰獨自生下葉涵,是誰半夜一個人起床替葉涵餵奶。在葉涵生病高燒不退的時候,是誰一個人送她去醫院掛急診。她犧牲多少東西才換來一個健康快樂的女孩,他這麼輕易就得到,卻還不知道要珍惜。

「以後沒有我在場,我不准你和葉涵相處。」

葉羽寧斷然宣告,隨即轉頭要走,傑斯忽然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說:「別這樣,我還想多花一點時間跟你們在一起。」

「你們?」葉羽寧甩開他的手,柳眉微挑,回頭沒好氣瞪著傑斯。「我不需要花時間跟你相處。葉涵知道自己有父親就夠了,你們一個禮拜吃一次飯已經夠了。」

傑斯直勾勾看進她眼底,嘴唇嚴酷地抿著,咬牙說:「為什麼不直接乾脆說你生我的氣?你以為變成這樣我不會難過,我不會愧疚嗎?我說過,我會補償你們的。」

「我也說過,我們不需要你的補償。」葉羽寧甩頭就要離開。

傑斯猛地將葉羽寧拽進懷裡,她卻急著掙脫,兩人就在醫院的長廊里激烈地拉扯,引起路過的人側目。

後來,傑斯很強勢地將她拉到安靜的角落,將她整個人抵靠在牆面,她還是很激動,不停地抗議掙扎,甚至低聲詛咒。

於是,傑斯用強勢高大的身軀將她整個人低住,她發現動彈不得,隨即放棄掙扎,抬起明麗的雙眸,含恨夾怒地瞪著他。

傑斯倒是嘴角微咧,十分性感地笑了起來,炯亮的雙眸流露溫情,以低沉的嗓音說:「有沒有感覺,我們都很清楚,我說過,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

兩人對峙的情勢忽然變得異常曖昧,傑斯寬闊堅硬的胸膛親密貼著她,他們的雙腿幾乎緊密相貼,身軀散發著相吸相引的熱力。

葉羽寧還來不及抗議,傑斯就低頭攫住她的唇,霸道蠻橫的吻著她。她被吻得喘不過氣,一時之間竟忘了抵擋,等到她回過神,抬手想推開他時,他箝制住她的雙腕,緊緊壓在她的身側,不讓她有任何掙扎,激情夾著狂野的氣勢來到,彷彿燃燒的紙片瞬間點燃,燒得熱熱烈烈。

葉羽寧幾乎又要被傑斯馴服,她以為這些年來自己的內心靜透,宛如沒有起風的湖面,結果只是假象——

她依舊愛他,不是嗎?

然而,他憑什麼這樣吻她?好像他對她還有愛似的。難道傑斯忘了是他毫不留情地拋棄她的嗎?

下一秒,葉羽寧狠狠咬了他的唇。

傑斯痛得縮了一下,本能地放開她。

她的個性原本就很容易激動,一旦被挑起來,很容易不顧理智衝動行事,她很用力地推開他,甚至還用包包打了他胸膛一下。

傑斯退開,皺著濃眉,錯愕地直盯著她,她眼眶蓄著淚,沒說一句話,甩頭就走了。

愣愣地看著葉羽寧離去,在傑斯眼中,她雖步伐果決,卻幾乎是落荒而逃。

沒多久,傑斯傳了一封簡訊過去——

你還愛著我嗎?要不然你怎麼會那麼生氣?要不然你怎麼還會感傷到流淚?

************

晚間,說完一個枕邊故事,葉羽寧和黎心婕送葉涵上床睡覺。

原本剛結束電台的廣播工作,葉羽寧開車去黎心婕的辦公室,五年已經約滿,她準備和黎心婕簽訂新的經紀約,突然接到傑斯告知葉涵受傷的電話,因此她們什麼都沒談就急急忙忙趕赴醫院。

黎心婕發現葉羽寧從醫院回來之後整晚都不大開心,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她出聲問:「要不要我先回去,讓你早點休息?」

「不用,我想先把約簽完,你再回去,」葉羽寧走向餐廳,回頭問她:「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紅酒好了。」黎心婕坐在沙發上。

葉羽寧倒了一杯紅酒給她。自己則從冰箱拿出一盒提拉米蘇,還沒走到客廳就用湯匙一口一口吃著。

兩個女人靜默無聲了好一會兒,葉羽寧才忽然開口:「他今天在醫院吻我。」

黎心婕很詫異地看著她,還以為她和傑斯在醫院大吵一架,沒想到後續還有這樣的發展。

「然後呢?」葉羽寧半天不說話,黎心婕只好追問。

「他聲稱我們對彼此有感覺,所以他覺得這麼做很合理。」

「是嗎,很合理?你也這麼覺得?」黎心婕微挑眉,覺得葉羽寧看起來一副快氣瘋的樣子。

「我很生氣,到現在還是很生氣!為什麼他可以理所當然的決定,好像過去那些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然後,舀了一大口提拉米蘇放進嘴裡。

黎心婕沒有阻止她大吃,反而有些畏縮地招認:「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應該要告訴你,但我一直沒說。」頓了一下,才繼續說:「當初,我建議過不止一次,應該有兩次到三次,我打電話給傑斯,告訴他,談戀愛會讓你分心,分手對你的事業發展比較好。」

「是嗎?」葉羽寧似乎不感到意外,聳了聳肩說:「那麼怎樣?你以為傑斯會聽你的?他又不是那種人家對他說什麼就會聽的男人,他本來就想甩掉我,他一直說要去旅行,而且還說怎麼樣都不帶我去。」

很氣憤的葉羽寧又將怒氣拿來對待提拉米蘇,黎心婕看著她把一大湯匙的甜點塞進嘴巴里,決定不對朋友的私事給予任何評論。

然而,葉羽寧怒氣未消。一口一口大吃的模樣還是讓黎心婕忍不住擔心,伸手掐她的肚子上的肉。

「拜託節制一點好不好?不是跟你說要準備發專輯了嗎?宣傳期還要舉行很多場小型演唱會,連贊助的廣告商我都談妥了,你不要選這時候給我胖起來。」

葉羽寧咬住湯匙,然後緩慢地放下來,憂心忡忡地凝視著黎心婕。

「你確定要出專輯?我都快三十歲了,萬一賠錢怎麼辦?」

「這個由我來擔心就好。別忘了你現在是走創作歌手路線,不會有問題的。」黎心婕倒是信心滿滿。

雖然在夜店駐唱擁有固定的歌迷,但是那些歌迷畢竟是小眾。「創作歌手」表面上說得好聽,寫歌只是葉羽寧的興趣,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受到普遍大眾歡迎。

「約趕快簽一簽給我,明天拿給我也行。」輕啜最後一口紅酒,黎心婕隨即站起身。

「心婕。」葉羽寧幽幽地叫住她。

「怎麼了?」黎心婕又坐下來,側過臉望著她。

「這五年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當初你付了那麼多的解約金,我到現在都還沒幫你賺大錢,你確定要跟我簽新的合約嗎?」葉羽寧垂頭喪氣地說。

黎心婕疑惑地看著她,越聽越不對勁,忽然很嚴肅地說:「羽寧,解約金是你自己付的,不是嗎?當初我和傑斯談簽約的條件,其中一項就是要你們把舊合約處理乾淨之後,我才會和你簽約,難道你不知道?」

葉羽寧猛然抬頭,震驚地盯著黎心婕,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說什麼?我沒有付好幾百萬的解約金,我哪裡來的錢去付?」她吃驚地輕聲說著,幾乎像在自言自語。

「這我就不清楚了,當初解約時我並不在場。」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黎心婕心裡忽然明白是誰幫她付清的。

霎時,葉羽寧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然而內心卻始終無法接受。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傑斯的負擔,所以傑斯才會急於甩開她,只想選擇一個人過更愜意的生活。

自由的旅行,無拘無束,毫不在乎地提出分手,她早已認定傑斯就是這樣惡質的男人,忽然間,赫然發現傑斯曾替她付出龐大的解約金,葉羽寧真的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

「爸比,你不會乖一點,媽咪就不會生你的氣了呀。」

「我有不乖嗎?」

「有。你惹媽咪生氣就是不乖。」

聖誕節即將來臨,葉涵因為手傷,已經很久沒去溜冰了。葉羽寧仍舊禁止她單獨和傑斯見面,於是父女倆只好每天晚上通電話。

由於幼稚園即將在聖誕節當天舉行聖誕晚會,每班的小朋友都會上台表演,不巧葉羽寧那天還有酒吧駐唱的工作,葉涵才會打電話問傑斯要不要去參加。

傑斯當然一口就答應了。

而且,還找了霍磊明一起去。晚間,兩個身形精壯的男仔擠在幼稚園租的會場,看台上小朋友發音不準地唱著金勾飄《JingleBells》,還兼附上可愛動作。

彷彿昨天大家都洞天福地在球場上奔跑嘶殺,要不就是以單身身份在酒吧鬼混。現在,卻擠在小小的會場上看小朋友圍著聖誕樹唱唱跳跳,小孩不是三歲就是四歲。

朋友圈裡,只剩下璩烈沒有被小孩攻陷,但就連過去總是抱持不婚的璩烈都已經結婚了呢。

葉涵在台上表演完,立刻磞磞跳跳衝到傑斯面前。

「爸比,你有看到我唱金勾飄嗎?」

「有,當然有。」傑斯一把抱起她,她立刻勾著他的脖子不肯放。

「等一下,你跟霍叔叔回去,他們家有舉行Party,Party,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知道。」葉涵開心笑了起來。「這是秘密對不對?不可以告訴媽咪喔。」

「對,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傑斯放下葉涵,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

葉涵仰起小臉望著霍磊明,主動讓他牽手,然後對他說:「霍叔叔,你要帶我去放煙火嗎?」

「對,我們還可以跟小磊明玩,還有聖誕禮物。」

「哇!好棒。我們再來玩打壞人的遊戲,霍叔叔你當壞人,霍阿姨可以開太空船,我和小磊文一起拯救世界。」

「沒問題。」霍磊明一把抱起葉涵,拍了傑斯的肩一下。「天呀,我改變主意了,希望下一胎我老婆生的是女兒。」

原本希望能生出一組橄欖球員,發現葉涵實在太可愛了,立刻改變心意,希望家裡至少能有一個女兒。

「你老婆懷孕了?」傑斯問。

「嗯。明年我家就變四個人了。」霍磊明說。

「好好喔,我也好想要有弟弟或妹妹。爸比你可以生一個弟弟給我嗎?然後媽咪生一個妹妹給我。」

葉涵忽然很天真地說著,傑斯和霍磊明相視,忍不住笑了起來。

「爸爸沒辦法生弟弟,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都是媽媽生的。」傑斯向她解釋。

「是嗎?這樣媽咪不就很辛苦。」葉涵歪著可愛的頭顱,一邊思考一邊說。

傑斯淡淡微笑,決定略過這個話題,對葉涵說:「你要聽霍叔叔的話,我去聽你媽媽唱歌,遲到不好。」

「好啦,我會聽霍叔叔的話。不過,你也要聽媽咪的話,不要再讓她生氣了。」葉涵說。

傑斯和霍磊明又笑了,這才知道原來四歲的女兒比老婆還厲害,已經很會管男人了。

************

聖誕夜,酒吧外正飄著綿綿冬雨。

葉羽寧抖落風衣上的雨水,在後門暗壁儲藏室里掛好風衣,走進酒吧里。小小的舞台上,樂隊已經先來了,他們正在調音,聽眾簇擁著聚集,許多都是熟面孔,也有一些從沒見過的,應該是特地來慶祝聖誕夜的。

習慣性在登台前喝杯溫水,吧台的酒吧和葉羽寧熟識,看見她出現,立刻倒了一杯水給她。

緩慢啜飲溫水,有些熟客走過來向葉羽寧問候,其中有位中年男子是她在上海工作,經朋友介紹認識的,特地帶了一束玫瑰花送給她。

葉羽寧收下花束,和他閑聊了幾句。他離過婚,往返兩岸,主要經營紡織成衣的生意,有一個兒子在上幼稚園,他們每次相遇,話題幾乎都圍繞在小孩身上。

並不是葉羽寧特別敏銳,而是傑斯在人群里的身影太突出,高大結實的他一出現在酒吧立刻就被她認出。霎時,葉羽寧不自覺地止住對話。微微蹙眉,身旁的中年男子也發現了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傑斯。

葉羽寧沒有向中年男子做任何說明,逕自撥開面前的人群,朝傑斯走了過去。而傑斯和酒吧的老闆是舊識,他手中握著啤酒,斜倚在吧台邊,姿態悠閑地和老闆在聊天。

「你為什麼在這裡?葉涵呢?」葉羽寧輕碰手臂,非常詫異地問。

她美麗的眼眸中透著些微驚慌,四處張望,傑斯隨即安撫說:「我讓她去參加霍磊明家裡舉行的聖誕派對,那裡小朋友很多,她會玩得比較快樂。」

「你呢?你為什麼不在那裡看著她?」葉羽寧緊張地出聲質問。

好不容易解禁讓他們父女單獨見面,他卻跑來這時在,到底想做什麼?

「別緊張,葉涵很好,我有些事必須和你當面談一談。」傑斯那張酷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淡漠,但眼神卻有些莫瀾高深,直勾勾地盯著她。「順便聽歌,如此而已。」

「是嗎?」葉羽寧凝視著他,只見他嘴角微微揚起,溫和地笑了。

她慢慢放鬆下來。第一眼看見傑斯出現,她還以為葉涵又出事了。想了半晌,反正她也決定和傑斯談談當年解約金的事情。於是,微頷首。

「好吧,就談談吧,我也有事要說,等我唱完。」

傑斯見葉羽寧轉身要走,忽然伸出手碰觸她的裸臂,她穿了一襲綴著亮片的黑色禮服,前胸是微低胸的V字領,合身俐落的剪裁露出雙臂和背部柔滑白晳的肌膚。

以為有事,她困惑地回頭,傑斯單純只想讚美。

「很漂亮的衣服。」

她斜睨他一眼,立刻警戒地抽回手,笑容有些僵硬地說:「只是舞台裝而已。」隨即不理會他,轉身離開。

整場演唱,葉羽寧顯得有些緊張,尤其剛開始的前半段,雖然她很努力想忽略傑斯的影響力,卻始終無法做到。

即使台下的燈光暈暗,她還是忍不住會往他所在的地方望去。唱歌的時候,有一兩首起音並不順,得重來一次,她才能順利唱下去。

後來,葉羽寧索性豁出去了,坐到鋼琴前面,踢掉腳下的高跟鞋,就像在家裡般赤腳彈琴,然後唱歌。她的歌聲細膩且濃烈,毫無保留,渲染力十足,深深吸引了聽眾。

在台上,她彷彿能感覺到傑斯堅定灼熱的目光凝視著她。有一首歌她從未發表,也從不想公開演唱,因為他在,她才想唱給他聽。

「嘿,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直都在這裡,但我一直想唱給你聽,就你一個人聽……」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什麼時候,我們變得僅止於此。

年輕懷把夢想,我們各自有堅持。

我想擁有天使的歌聲,你想要有雙可以旅行的翅。

然而,你不再是我的戀人,我也已不是你的天使。

聽天使唱歌,去聽天使唱歌……」

歌聲止歇,所有人忽然忘記身在何處。心被她清脆透亮的歌聲洗浄,去帶著莫名的感傷,彷彿想起了什麼,像冬天的毛毛雨剛結束,隔著毛玻瞝凝視著對街,在那些模糊的風景中,想起了遙遠以前的自己。

那一刻,葉羽寧的眼睛是有些濡濕的。

傑斯站在吧台邊,隔著人群看著台上的她。一直以來,傑斯認定再度遇見她會是多年以後,那時她已燿眼到早將他遺忘。她會擁有廣大歌迷,從某個深深喜愛她的男人處得到幸福,到時兩人相遇,傑斯甚至會感到她遙不可及。

像一隻擅長飛翔的鳥,屬於廣大無垠的天空,從來就不是屬於他的,所以他才會毅然決然放開她。

然而,她卻不肯飛遠,始終在他心中纏繞。

傑斯哀傷地微笑。聽完這首歌,他就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從相愛的最初,他已知道自己會惹她傷心。

最後一首歌,葉羽寧為了轉變氣氛,特地選了一首歡樂的聖誕歌曲,瞬間沖淡哀傷的氣氛。

傑斯獨自走到戶外,雨已經停了,寒冷潮濕的空氣迎面而來,他想抽根煙,想起兩年前已經把煙戒了,於是掏出口袋裡的口香糖放進嘴裡,雙手放進外套口袋。站在牆邊,等葉羽寧唱完下班離開。

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要這樣等她下班,傑斯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演唱結束之後,葉羽寧在室內找不到傑斯,連風衣都沒拿,就急忙走到酒吧外,看見他一個人靠在牆邊,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等我一下,我去拿外套。」葉羽寧說完,停頓了下,又問:「你騎摩托車來的嗎?」

「不是,我開車。你呢?」他站在霓虹燈下凝視著她。

「我坐捷運來的。」她微笑,然後開門走進室內。

酒吧的門沒關上,傑斯看見門內有人叫住她。她站在原地和對方說話,是一個中年男子。

「我明天就回上海了,晚上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消夜?」中年男子說。

「我今晚有些事要處理,下次你回來,我們再帶小朋友去動物園好不好?」

「好,還是我晚一點打給你?如果你事情處理完,或許還可以在搭機之前見個面。」

門關上之後,傑斯聽不到葉羽寧對中年男子說了什麼。他當然知道這些年她身邊可以會有許多追求者。

不過,他不認為那些追求者能贏得她的心,因為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向來熱情的她變得有些鬱鬱寡歡,甚至經常強顏歡笑。

傑斯沒等多久,葉羽寧就穿上風衣走了出來,他們一路並肩走向停車場,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坐上傑斯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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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天使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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