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場午後雷雨,帶來了兩位意外訪客。
聽到門鈴聲,日情驚訝看向牆上時鐘,逍薩才出去沒多久。
「有什麼沒帶到嗎?」以為是逍薩折返,夏日情一邊開門,一邊笑問著。
只是,當她發現站在眼前的不是逍薩,而是最近常出現在新聞媒體上的蔣天立與林璒惠時,漾著甜笑的容顏頓地僵住。
雖然憤怒於逍薩的選擇,但蔣天立還是希望逍薩能回蔣家,也依他安排娶璒惠進門。而在要脅逍薩不成的情況下,夏日情是他目前能走的一步棋。但是:
「你就是夏日情?」那一張清雅含笑的臉龐,教蔣天立詫異萬分。
他實在不該忽略那些徵信社所附上的相片,否則他現在也不會因夏日情完全不同於自己的想象而感到吃驚。
那清澄如水的眼眸,根本毫無心機可言。而面對這樣的女孩子,蔣天立頓時為自己今天的來意心生羞愧,她看起來是這樣恬靜溫柔,是這樣的清雅大方……
「是的。」日情點頭。
「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禮貌?不會請我們進去坐嗎?」確定她就是擋在自己和逍薩中間的女人,林璒惠終於沉不住氣,出聲嬌斥。
打從聽到蔣天立說要親自來會會這隻傳聞中的狐狸精,即將坐上蔣夫人寶座的她,當然也要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想她林璒惠出生望族,又是商場上的名女人,現在竟因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女人而進不了蔣家門?這事要傳出去了,教她的臉要往哪擱!
更何況打從多年前,她在一次商場聚會中,意外見到身材俊挺、神情冷漠的逍薩后,其他的男人幾乎就入不了她的眼。
雖然外傳逍薩有同性愛人,但憑藉她林璒惠的條件與魅力,她就不相信會得不到他的注視眼光。所以,打從當她聽到父親有意借她與蔣家相互鞏固彼此勢力時,她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只是,她沒想到,夏日情竟然先她得到逍薩的心。但不管如何,她是絕不會放棄這個能得到逍薩的機會。
就算對方是與她條件相當的女人,她照樣會想辦法扳倒她。更何況這個夏日情,在她眼裡根本什麼也不是。
一個平凡的幼稚園老師,哪能與她林璒惠相提並論。林璒惠毫不掩飾眼底對夏日情的鄙視。
看一眼全身散著嬌貴傲氣的林璒惠,夏日情微擰眉間。
在蔣、林兩家聯姻消息漸漸讓其他新聞所取代時,她以為不會再有人來干擾她與逍薩的生活,但是今天……
「對不起,逍薩剛出去了,如果你們是要找他——」她語氣平穩。
她話沒說完,林璒惠即毫不客氣的出手推開她。
及時扶住門把,夏日情明顯感受到對方來意不善。
「你們的一切生活作息,我們已經派人調查清楚,當然知道今天是逍薩例行外出的時間。」林璒惠冷笑一聲。
「那你們今天來是——」她壓下心口的不安情緒。
「爺爺是特地來找你的。」她攙扶蔣天立自行進入客廳。
「這就是你和逍薩住的地方。」環看四周簡陋得可以的小屋,蔣天立蹙眉問道。
「是的。」她態度不亢不卑。
「逍薩是過慣奢華日子的男人,這種日子他熬不了多久的。」一在沙發上落坐,蔣天立看她一眼,即直言兩人世界的差異。
「這陣子我們過得很好。」轉進廚房,她倒出兩杯水。
「是嗎?」立於蔣天立後方的林璒惠冷笑一聲。
以極為鄙視的一眼,林璒惠一眼直接望盡這窄小的客廳。
「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這房子里裡外外加起來,我看也占不到逍薩房間的五分之一,讓他住這裡你不覺得委屈他了嗎?」
面對林璒惠的言語輕蔑,夏日情抿唇,不發一語。
「夏小姐,相信你也清楚爺爺和我今天的來意,那我們也不要拐彎抹角,就把話挑明了講。」林璒惠想速戰速決,一點也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走至夏日情身邊,繞著她轉一圈,從頭到腳、由前到后仔細瞧了一遍。
「雖然不怎麼想承認,但你外在條件真的還不錯!但是你——」
頓地,林璒惠話鋒一轉,尖銳而傷人,「要身份沒身份,要背景沒背景,要靠山沒靠山,要能力沒能力,那逍薩跟你在一起,能得到什麼?你看看現在,你給他製造了什麼麻煩?!」她踐踩夏日情無法否認、也無法掩藏的弱點。
「我——」雖然已經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也要自己堅強面對可能會有的難堪,但親耳聽到,日情的心還是被刺痛了。
雖然說話刻薄並不是她林璒惠的專長,為難弱者也不是她的興趣,但只要想到自己目前在林氏企業腹背受敵,為保住未來的幸福與靠山,她就管不了那麼多。
一想到這陣子她幾位哥哥,一再為財產股權分配的事,借故刁難她,想趕她離開林氏企業,一道悶氣就直衝上她的腦子。
「你什麼!你不僅不能幫他什麼,現在還害他連蔣家都回不去,你這女人到底是何居心?」夏日情首當其衝,成了她的出氣筒。
見她臉色蒼白,林璒惠鬱悶的心情這才轉好。
「為逍薩好,我們希望你自動離開他,不要再死纏住他。」她眼底有著警告。
「你以什麼立場和我說話?」揚起頭,日情冷靜看著不斷想讓她難堪的女人。
靜聽林璒惠與夏日情對話的蔣天立,明顯察覺出日情在某些態度上與逍薩的契合。而這個發現,教蔣天立對今天之行的結果,不是很有把握。
「你!」她的話教林璒惠生氣。只是,璒惠眼神一轉,突然笑說道:「我是爺爺對外宣布的蔣家准媳婦,就不知道這樣的立場,可不可以和夏小姐你說話?」
林璒惠的話教夏日情一愣,但隨即的她淡笑出聲。
「逍薩不會娶你的。」
「你!」她的直言讓林璒惠臉色乍變。
「逍薩說他和你完全沒有感情,所以他不會娶你的。」她不介意再說一次。
「這是一樁商業聯姻,為蔣氏企業好,他必須要答應這件婚事!」她怒道。
「逍薩說他不會為蔣氏出賣婚姻。」日情重複逍薩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轉過,她想對蔣天立說出逍薩曾對她的出口的保證,但——「爺……」
「我不是你爺爺。」蔣天立冷眼看她。
頓時的羞愧,紅了她的眼。
「是,蔣老先生。」眨去憲於眶的淚意,日情揚起頭,「適薩曾說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這樁商業聯姻,不靠林家他一樣能擴展蔣氏的勢力。他的實力你應該最清楚,不是嗎?」
蔣天立冷看眼前女人。
他不否認夏日情的冷靜,與不亢不卑的態度教他欣賞,且璒惠略為急躁的性子,在與她相較之下,也成了一項極大缺點。
但,他仍記得兩人身份的差異,與自己此行的最終目的。
「要怎麼作是我的決定,輪得到你這外人說話嗎!」他出聲斥道。
「我……」日情一愣。抿了唇,她再次低垂下頭。
「反正不管怎麼說,你沒有一項條件能進得了蔣家門。」見夏日情受到蔣天立的斥喝,林璒惠唇角一揚。
「你!」夏日情緊咬下唇,十指緊握成拳。
林璒惠譏諷一笑,即自手提包中拿出早已開立好的即期支票,在夏日情面前揮揚一番。
「這是爺爺看你可憐,給你的一點補償。」林璒惠挑眉鄙笑,硬將支票塞進情敵手裡。
「這——」驚看手中支票,夏日情猛抬頭。這一刻間,她的自尊被狠狠地踐踏。
「你還是儘早拿錢走人,不要給臉不要臉。」她雙臂橫交胸前,睨眼瞧人。
垂下雙手,夏日情任由填寫鉅額數目的支票飄然落地,淚眼蒙蒙。
那瑩瑩閃於她眼底的水意,教林璒惠感到萬分刺眼。
「就只會用眼淚博取同情!」一撇頭,她目光陂傲,語氣不屑。
「你!」夏日情倏地睜大淚眼。「有錢人就可以這樣說話傷人?」
「我有說錯嗎?難道你不是一直擺出這副柔弱模樣,來騙取逍薩對你的注意?想也知道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還會有什麼好能耐,可以留住一個好男人。」她言語極盡嘲諷。
緊握身前十指,夏日情強忍淚直視眼前一臉驕傲的女人。她知道也確定,今天林璒惠是故意來給她難堪的。
她想忍下林璒惠給她的難堪,想在得不到蔣天立對她的認同時,至少不要讓他看笑話,但,她不想賠上自己的尊嚴,也不想示弱——
「你強,你行,你厲害,所以你可以用錢來糟蹋人,用言語來傷人自尊?」
「你!」驚訝她的反擊,林璒惠頓時一怔。
夏日情看向坐於沙發上的老人。
「這就是你們出生豪門的特權?這就是你們比我有錢的權利?所以我活該站在這裡,讓你們辱罵,聽你們嘲弄?」眨去淚意,她問得心寒。
頓然的難堪,教林璒惠惱羞成怒。
「你!你以為我們願意這樣?你以為我們想拉下臉來找你?」她氣極了。
「難道不是?」她無法像林璒惠一樣,傷人,卻傷得理所當然。
「爺爺!你瞧她那是什麼態度,居然敢這樣說我們!」她的話教林璒惠聽得分外刺耳,憤而出聲想得到蔣天立的認同。
只要蔣天立對夏日情不滿,那她就更有恃無恐。
「你好大的膽子!」讓一個小丫頭這樣明白指控,蔣天立頓覺臉上無光,卻又不得不佩服她的膽識。
在她的冷靜與敢言,及璒惠的理虧卻仗勢欺人之間,明眼人都知道誰才適合當他蔣家媳婦。但在以蔣家利益為前提下,出身豪門的璒惠遠比夏日情要來得適合。
聽到蔣天立再次對她出聲斥喝,林璒惠滿意極了。她得意洋洋抬高下頜。
「仗勢欺人是你們的專利?」再次被斥責,日情鼻頭一酸。「你們能說話傷人,我就不能說實話?」林璒惠臉色一變。
「我們仗勢欺人?!夏日情,你別忘了,是你搶了蔣爺爺的孫子,我的未婚夫!是你在破壞我們蔣家的家庭生活,你聽清楚了沒?!」林璒惠怒道。「要不是你,今天這一切會發生嗎?!」
「這一切是我的錯?」日情不可置信的張大淚眼。
「當然是你的錯,是你擋在我和逍薩中間,是你破壞我和逍薩的感情,是你讓逍薩惹爺爺生氣!是你!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和逍薩——」還來不及吐完心口所有怨氣,林璒惠因聽到一聲凄厲笑聲而驚住。
「哈哈哈……」她凄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忿忿質問。
「是我擋在你和逍薩中間?是我破壞你和逍薩的感情?我的天,你的指控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夏日情笑得淚光閃閃。
「你!」林璒惠瞪視她的一舉一動。
頓地,夏日情止住笑聲,一道幽怨染上她淚光閃爍的黑眸。
「林小姐你別忘了,是我和逍薩先認識的,是我和逍薩先有感情的。」強抑制住心口激動,日情抹去眼中淚,直視顛倒是非的林璒惠。「現在,你竟然說是我破壞你和逍薩的感情?林小姐如果你講理,如果你還有良心,你敢再說一次嗎?」
「我——」林璒惠瞠大眼。夏日情說的實情,讓她無法反駁。
夏日情凝淚望向蔣天立。
「即使你斷逍薩後路,他也不在乎,那你現在又何苦要這樣為難我和逍薩?難道你不希望看見逍薩快樂?他的快樂,應該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嗎?」
蔣天立緊擰了眉。
「你那是什麼話!你以為爺爺他……」林璒惠一見蔣天立神情有異,即因擔心事情有變,而急怒道。她可不想失去這嫁進蔣家的機會。
「璒惠!」蔣天立抬手制止她未完的話。
「爺爺!她——」林璒惠急道。
「這事我來處理,你先出去。」見到林璒惠的急切模樣,蔣天立不禁搖了頭。
雖然不甘這樣就離開,但礙於蔣天立的命令,林璒惠只能帶著一肚子火走出夏家大門。
看似平靜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
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蔣天立有種想成全逍薩與夏日情的衝動。但,那也僅止於那一秒鐘。
因為與林家聯姻,不僅門當戶對,可擴大蔣氏企業的勢力,還可以鞏固彼此關係,再說他先前都已親口答應這門婚事,現在蔣、林兩家聯姻消息也傳於商場間,要是變卦,教他如何對林家交代?
所以,夏日情勢必要為這一切犧牲。只是他該如何說服她?
看著不知於何時,飄落地上的支票,蔣天立確定她是不可能為錢離開逍薩。那他還有什麼辦法,能要她自動離開逍薩?
蔣天立皺眉回想著夏日情方才所說過的話,想由其中找出方法。突然,一道精光閃過他的眼。像是有了打算,蔣天立清了嗓子,打破這沉靜氣氛。
「坐。」他示意夏日情在他對面坐下。
「是。」
「你該知道逍薩是我們蔣氏最為優秀的一位。」
她點了頭。
「你也該知道自己和逍薩原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抿緊唇,她再點頭。
「逍薩一向習慣有人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些瑣事,是標準動口不動手的男人,你說已經習慣被人伺候的他,像現在這種日子,他能熬多久?」
「這……」咬了唇,她垂下了頭。
「他快樂嗎?」見日情似難以回答他的問話,蔣天立趁勢追問。
「他當然快樂。只要你看見逍薩的笑容,你就會知道逍薩是快樂的。」夏日情毫不考慮直接回答。「只要你肯給我和逍薩一個機會,你會知道逍薩和我在一起時,是有多麼的——」
她言語之中的肯定,蔣天立一點也不懷疑。只是——
「那看不見的時候呢?」注意到她眼中的不解,蔣天立明白說道:「我是說當他背對著你的時候,他也快樂嗎?」
夏日情頓然愣住。
背對著她時的逍薩,快樂嗎?眨著眼,夏日情腦中一片空白。
「我……我看見的都是逍薩快樂的樣子……」
「是嗎?」她眼底的一絲驚慮,讓蔣天立確定自己找對方向。
布滿歲月痕迹的唇角,悄然揚起一道笑意。
「是嗎?如果你冷靜想想,你應該知道離開蔣氏,會讓逍薩變得不快樂。不要說是逍薩了,就算是一般上班族,也無法立刻適應突然沒有工作的日子。」
屋外一記跟隨閃電乍然響起的雷聲,轟得日情心慌意亂,坐立難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但她害怕自己將無法允蔣天立所說的一切。因為,他說得似乎是她之間一直不想面對的事。
「或許一開始沒工作的日子,大家都可以過得十分悠閑也愉愉,但時間一久,那種頓失所依的生活,會教人心情鬱悶;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那就更沒有生活上的安全感。」見她臉色慘白,蔣天立略為停頓。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來意,他即掩下意外對她產生的惻隱之心繼續說道:
「更何況,逍薩原就是一個沉浸於工作中的男人,他對商場上的瞬息萬變習以為常,也習慣下命令做大事,所以我秀確定逍薩的人生成就感是來自於工作。」
她置於上的雙手,微微顫著。
「那你說,離開蔣氏也失去原有生活環境的他,還能快樂多久?當然,逍薩是可以另創事來,但你想他得再花多久時間,才能再有一片天地?」
垂下頭,她雙眸緊凝膝上十指。
注意到她身子微顫,蔣天立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在她心中起了作用。
「夏小姐,愛他就該給他自由,就該讓他盡情發揮所長,就該讓他得到最好的一切,你說對不對?」
沒得到她的回應,蔣天立不以為意。
「也許在面對你的時候,逍薩可以笑得快樂,但我想再一次請問你——」撤下嚴肅表情,蔣天立笑得和藹而慈祥。「習慣工作,也習慣豪門生活的逍薩,在背對你的時候,他快樂嗎?」
他快樂嗎?夏日情驚仰起臉龐。背對著她時的逍薩,快樂嗎?
***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看了他多久時間,只是雖然同處一室,但這一刻她似乎無法觸摸到他的心。映亮燈光的臉龐,有著一絲陰鬱神情,緊擰的眉間似有著些許悶意,就連平日她認為他過於挺直的鼻樑,在這一刻也教她有種孤獨之感。
那緊皺的眉,那緊抿的唇,那了無笑意的唇,一再印證蔣天立那天的猜測。
他不快樂,背對著她時——他不快樂。抿緊唇,一絲淚意泛上她的眼。
難道逍薩之前的快樂,都只是為安撫她而已?難道,她就只能給他表面的快樂?就像這樣——
「逍薩,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一聲輕喚,喚回了他如陽光般的笑顏。
「也好,這次進度不錯,明天就可以交稿了。」那溫柔的嗓音,隨著他陽光笑容朝她輕掠而來。
他身手攬住坐於斜後方的日情,要她坐上他的腿。沒注意到她眼底異樣,逍薩埋首於她頸間,深深吸聞著只屬於他的清香。
「通薩,你快樂嗎?」斂下眼底的不適,日情正視他的臉龐。
他一愣。
「當然快樂,和你在一起,我當然快樂。」他笑著縮緊雙臂。
「真的嗎?」似沒事般,她俏笑一聲。「跟我住這小房子,吃簡單的三餐,穿地攤貨,這樣還快樂呀?」
「當然,有你就好。」他對她一笑。
「逍薩——」她突然靜看他的眼。「逍薩,離開蔣氏會不會讓你有種六神無主的感覺?你原來的生活環境,是那麼充實而忙碌……」
她的話教逍薩擰緊了眉。
「你這些天怎麼回事?為什麼會一直問我這些奇怪問題?」
一絲驚慌閃過她的眼。
「沒……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想想你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副總裁,現在卻幫我在做這種翻譯工作,難道你一點都不後悔?」避開逍薩向她探詢而來的眸光,夏日情起身離開他的懷抱,轉望窗外滿天雲彩。
「不會。」他跟隨站起。
「這樣的生活你習慣嗎?你要不要去找關先生他們?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們交情還不錯,如果你能去找他們,我想他們一定會幫——」她話沒說完,就教他給打斷。
「我不想在這時候去找他們,也不想麻煩他們。」伸手攬住她的腰,逍薩摟她一塊走出客廳,來到有著秋風輕吹拂送的小小庭院。
他想等自己計劃好未來一切之後,再去找他們。
不想在這時候去找他們?日情一怔。
頓地,她頹然一笑。是呀,誰希望讓熟識的人見到自己失意的一面。
「原來是這樣……」她喃喃自語。
「沒錯,這事就過陣子再說。」他俯頭對她一笑。
「嗯。」點了頭,夏日情不再說話。
靜偎著他溫暖胸膛,日情隔著攀滿綠藤的籬笆,遠望天邊那一片分外艷麗的夕陽餘輝。
天,就要暗了……
「逍薩,你會離開我嗎?」望著天邊遠處,日情輕聲問道。
「不會。」撩過她讓晚風拂揚而起的柔細髮絲,逍薩噙笑回道。
一仰首,她就見到逍薩認真而肯定的含笑眼神。
是的,他不會離開她。頓地,夏日情笑出一臉燦爛,而緊緊擁住他。
能讓這樣的男人所愛,她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快樂。只是——
她必須讓他走。天色暗了,他該回家了……
***
「開門!我叫你開門,你聽到沒有!」一聲聲的怒吼,持續回蕩在漆黑而幽靜的山林里。
他不知道日情為什麼要突然這樣對他。
是因為前些天新聞上,又出現沉寂多日的蔣林兩家聯姻消息?因為蔣林兩家並沒有因他的離開而取消婚禮?
但,這關他什麼事?她應該知道那是爺爺與林家想逼他出面的手段,只要他不出面,婚禮就只會是個笑話而已,那她又何必為這事與他冷戰?
三天了,她已經把由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
他不懂,他從來就沒答應要娶林璒惠那女人,那她到底在生他什麼氣?!他真的不懂。
「開門!我叫你開門!開門!開門!開門!」蔣逍薩憤怒地擊捶著房門。今天已是他忍耐的底限。
「你走。」一個微弱的聲響終於自房門縫隙傳出。
聽到她終於出聲,逍薩胸口怒火好似就退了一半。他閉眼調息,想緩和下胸口激動情緒。
「有事出來說。」張開雙眼,他抬手耙過一頭亂髮。
「我要你走。」
「什麼意思?」她重複的字眼,教逍薩臉色又變。
像是隔了一世紀那麼久,堅定的嗓音毅然傳出。
「我要你離開這裡。」
「你!」他神情一震。
「離開這裡,離我遠遠的,我不想再看見你。」像是一部毫無感情的機器,她的聲音單調而無高低。
她說什麼!她要他離開?!逍薩拳頭一握,砰地一聲,猛擊向她緊鎖的房門。
「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給我出來,聽到沒有!再不出來,我就把這裡全砸了!」他狂吼怒道。沒有任何回應的空間,充斥著一種窒人沉寂。
蔣逍薩憤眼怒視緊閉的房門,下秒鐘,他已抓起一把椅子憤怒擲出。
鏗鏘一聲,客廳頂上的電燈應聲而毀,廳內頓時沉入一片黑暗。就在他還想動手破壞眼前一切時,房門開了——
「拆了這,你叫我住哪裡?」廳內的黑暗掩去她憔悴面容。
「我住哪你就住哪,那你還有什麼意見?」他憤道。
不讓心中感情凌駕理智之上,夏日情傲揚起頭。今天他一定要走。
「你住哪我就住哪?蔣先生,我有那麼好的福氣嗎?你都要結婚了,我還能你住哪就跟著住哪嗎?」她言語譏諷。
「我已經說過,我沒答應那件婚事,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他債道。
其實,她相信的,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蔣天立與林家的設計。但,相信又如何?知道又怎樣?為了逍薩,為了她自己……她還是要他走。
「你當我眼睛看不見嗎?你當我耳朵聽不到嗎?你沒答應?如果你當初沒答應,他們怎會擅自散布聯姻消息?如果你沒答應,他們會信心滿滿地繼續籌備婚禮嗎?還是你以為你們蔣家,還是林家能丟得起這個臉?!」眨去眼中濕意,她聲音尖銳卻哽咽。
見黑暗中的蒼白容顏,逍薩一再聽見她的刺耳諷語。
「丟不丟臉是他們的事,不關我們的事!」她怒道。
「不!我也不會相信你說的一切!笨一次是傻,笨兩次是蠢,要我再笨第三次,那還不如叫我一頭撞死比較省事!?
「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你明知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明知我從不說謊騙人,這一切你明明知道的!」蔣逍薩吼道。
他一再的解釋,教夏日情厭惡自己此刻的不可理喻。
「說呀!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你為什麼要故意和我吵架!你最好把一切都給我說清楚!」蔣逍薩怒極了。
他伸手想拉過黑暗中的日情,但卻讓她給閃過。她十指緊握而微顫。
「不說?!」他怒問。
緊咬的唇,讓她嘗到一絲血腥。
「你到底說不說!」
他要她說什麼?是他必須走的原因,還是她要他離開的原因?蔣逍薩的一再逼問,教夏日情一再緊繃的情緒瀕臨崩潰。
「說!」他掄拳擊向牆壁。
「好!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一聲怒吼,教夏日情衝口道出:「因為你變得不快樂!」
「我不快樂?」逍薩頓地愣住。窗外月光映射入廳,也映出他一臉的錯愣。
見到他眼中的愕然,日情似再也無力爭吵,也似放棄原有的爭執,悵然一笑。
「雖然……雖然在我面前,你一樣有說有笑,但背對著我的時候呢?」
「我——」那自黑暗中傳來的問句,教逍薩訝然無語。因為他不曾注意這些
一聲輕嘆,緩緩逸出她的口。
「背對著我時,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笑容,沒有快樂;處理完你自己的事,你就自動接手我的翻譯工作,你對周身的一切視而不見……」
斂下眼中的不適,她抿著唇。
「你的眼裡有失落,你的眉間深鎖,你的唇緊抿無笑……」她忽地淡笑一聲。
這就是當初她對逍薩的改變,感覺不對勁,也想一再忽略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想就這麼忽略一輩子,與逍薩快樂的在一起,但是那天下午,蔣天立的一席話,粉碎了她的美夢,也喚醒了她的理智。
她深吸口氣,凝望著眼前的男人——
「沒有往日的神采奕奕,沒有昔日的尊貴氣勢,沒了呼風喚雨的權勢,你就像是失去生命泉源一樣的不快樂。這些,你自己注意到了嗎?」
「我……」逍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細想之下,日情說得都是真的。
離開蔣氏的這段時間,雖然他一樣滿足於有她相伴的日子,但……失去原有的生活圈,教他真的有些難以適應。
他習慣位處高層呼風喚雨,他習慣操控龐大企業體,他習慣於豪門深院,他習慣穿名牌,吃山珍海味,出入有轎車。
雖然在他選擇日情之後,以往的習慣幾乎就與他斷絕所有關連,但他無所謂,因為這是他的選擇,而他也從不後悔;那她到底在在意什麼?!
「沒有那些權勢又怎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快樂!」他氣道。
他的話教日情為之一顫,她心悸卻也心痛,一道水光划亮她的眼。
「但我不要,我不要和這樣的你在一起。」她挺直腰身。「這裡不是你該留的地方,你回去吧,回去過你原來的生活。」
「你!」他臉色再變。
背轉過身,夏日情凝淚望向窗外一片黑暗。
「我……我先祝福你新婚愉快,與林小姐白首偕老。」深吸口氣,她斂下眼中水影。
她的祝福在瞬間轉化為一道怒火,染紅了他的眼。
「你要我娶她?!有膽你再給我說一次!」他憤握雙拳,怒聲吼道。
「我祝福……祝福你和林小姐白首偕老。」她唇齒微顫。
「你不後悔?!」他咬牙道。
她搖頭。
「你真的希望我娶她?!」他恨問。
「我!」她身子一顫。
「回過頭,看著我,對我說你無所謂。」心中憤怒教他瞠大雙眼。他多希望日情能為兩人留下一條路。但是——
「我無所謂。」一咬唇一回身,日情揚起容顏,毫不遲疑的四字已清楚道出。
見他眼中乍然升起的恨意,夏日情緊咬雙唇。她撇過頭,緊緊抓住身旁椅背,支撐住自己不住微顫的身子。
一句無所謂,狠狠地擊垮了逍薩以為日情愛他的心。他不知道日情竟真為他已漸然忘去的輝煌日子,而放棄與他的感情。
「你無所謂?你無所謂?!」他唇角抽搐,雙拳不住顫抖。
他該感動日情為要讓他重拾以往快樂,而自動退出他生活的決定。
但是,他不!在他肯為她放棄一切的時候,她不該這樣對他!
「好!很好!」那憤衝上腦海的怨恨,似一把狂火,焚燒著他曾想為她付出的真心。
「我就如你所願,娶那個女人進我蔣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