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中郎非常人也
直到大隊人馬離開屠各部渾河營地后大半天,羌渠才叫來一個面目猥瑣的小老頭問話,「別李鍥,你的那些乾草粉真的有用嗎?」羌渠手裡正將一個小布袋高高拋起,然後再接住。
「大單于~」乾癟猥瑣的小老頭笑答:「您放心,這斛褐草成片的時候,馬是不會吃的,可我把這草切成了碎末,勇士們再將這些碎末散在草地上,馬根本分別不出來~~」被喚作別李鍥的小老頭賊賊地笑了,顯得那張臉愈加猥瑣
「那多少時間能見效?」羌渠把小布袋緊緊地抓在手裡
別李鍥想了想,「吃下斛褐草之後,至少有三天才會起效,如果馬匹急飛奔的話,一天~最多不過兩天就會見效~」
「嗯~」羌渠很滿意地將手中布袋丟給別李鍥,又問那幾個檢查馬匹的欒提部騎士,「你們有沒有使用暗力傷馬?」
騎士們答道:「看了多少匹就傷了多少匹~只是~」
「只是什麼?」羌渠問道
「只是蒙力克被馬踢傷,傷的不輕~」
「這頭蠢牛~~」羌渠惋惜地罵道:「給他一百頭羊~不兩百頭,讓他好好養傷~」
「遵命~」
陰館是雁門郡的郡治,李勛被委任行雁門太守事的時候,一次都沒來過,如今和現任雁門太守王弘一起來到陰館,才現這座雄踞雁門關前的塞北之地,卻也一樣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店鋪比鄰,比之廣武、原平十倍的繁榮富庶。陰館縣於漢景帝三年置,東漢時雁門郡治從善無縣遷於此。這裡依山傍險,雄踞雁門關前,在古代歷為屯兵扼守、兵家必爭之地,漢王朝在此設縣置郡,抵禦匈奴貴族南下,其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大好河山,誰人捍衛?」王弘與李勛並肩站在門樓上,望著遠方遼闊的土地,「向西是匈奴人的營地,折向北面責備鮮卑人盤踞,而我大漢郡縣一再南遷,昔日孝武皇帝時,多少熱血健兒殞命沙場換來的疆土啊」
李勛雙手扶住牆垛,說道:「不錯,每當我中原王朝衰弱之時,北疆胡人邊乘機入寇,殺我父兄,辱我姐妹,奪我財貨。而朝廷那幫儒生,只知道終日滿口仁義道德,須知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榮譽,是靠謙和來維護的?」
王弘一愣,獃獃地看著李勛,隨即笑道:「李中郎,我也是儒生啊~」
李勛這才覺自己失言,於是趕緊道歉道:「某失言,還請王兄贖罪~不過,某以為儒有大儒跟小儒之分:小儒者,尋章摘句,世之腐儒也,效書生,區區於筆硯之間,數黑論黃,舞文弄黑而己,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且如揚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閣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儒也;君子之儒,忠君愛國,守正惡邪,務使澤及當時,名留後世也。」李勛剽竊了一段諸葛亮的話
王弘又是一怔,隨即笑道:「李中郎所言,人深省,振聾聵,真應該說給天下所有的儒生聽聽~~」王弘以手自指,笑問:「那李中郎以為王弘是那種呢?」
李勛笑答:「當然是儒之大者,王兄一心為百姓著想,心存保家衛國之念。願意到這邊鄙之地來任太守,而不像那些欲求富貴者,總想著去富裕的內地郡縣任職~」
王弘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道:「那某請李中郎移鎮陰館一事,李中郎以為如何?」
「這~」李勛有些猶豫,畢竟陰館不是自己的地盤
王弘也看出了李勛的猶豫,他並不著急,只是淡淡道:「李中郎,不如隨某去下面的村聚中一行風土人情如何?」
「那再好不過~」李勛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李中郎請~~」王弘也回禮,「來人吶,牽馬~」
李勛和王弘一路沿著治水而行,見到很多因為邊塞胡人入侵的慘狀,離陰館越遠越嚴重。沿河邊沒有城市,只有一些村落和聚邑,大者上千人家,小者只有數十戶。這些人家都以土磚築牆,構成壁壘,一有匈奴或是鮮卑入侵,則相互以烽火狼煙示警,小村莊的人全退入大寨,既是保命,也是協力抵抗。
不管是年輕男女,抑或老弱孩提,他們個個奮勇殺敵,奮不顧身,因為他們知道,被胡人擄走,比死更慘。不管匈奴也好,鮮卑也罷,亦或者是其他雜胡。胡人每攻破一處寨子或者是小城,都有他們一套典型的作法:年老病弱者全部殺光,十歲以下的兒童也完全不留,年輕力壯的男女全都是帶走,撤退時幫他們背負擄掠品,到達營地后就歸俘虜他們的主人所擁有,跟牛羊家畜一樣,也屬於財產之一。男的做奴隸,女的則做婢女或是充當妻妾,主人玩厭時可互相交換或是買賣。有時也可以由家屬籌錢集體贖回,但這些回來的人,多半精神上都有了問題,身心上的創傷,一輩子也復原不了。
陰館一帶地處大同盆地南部,土地肥沃,水草鮮美,適合耕種,更合乎放牧,人口雖少,農產卻豐富,牛羊家畜遍地,有點胡人之風。但雁門郡人口稀少,能徵集的兵力隨之也少,加上光武帝罷了郡國兵,守衛力量薄弱,一旦胡人入侵,當地軍民能做的就是趕快集中城內固守,根本談不到驅敵,偶爾聯合數縣的力量,驅逐一些小股入侵的胡人,就算是大功一件,向朝廷報捷,其實所報斬敵級數,全是由割掉百姓屍體的頭來充數。更有少數不肖士卒竟殺害百姓,以級領功。
李勛憤慨道:「這正是朝廷**~」
王弘失落地笑了一笑,「我大漢以胡人守邊,實與開門揖盜無疑。雁門一帶,偏僻荒涼,內地漢人都不肯遷移到此,因此造**口稀少兵力薄弱。我中原王朝強盛時,胡人就在邊疆牧馬放羊,不敢造次。後來看到我大漢本身君昏臣庸,無力有效地彈壓,胡人便越來越膽大。如今邊郡之內,胡人人數越來越多,反倒是漢人越來越少,地方官員也多是閉關自守,不敢聞問,百姓求告無門,竭力抵抗的,全遭到屠殺之禍,最後只得向胡人俯帖耳,並按時繳納賦稅,再過若干年,恐怕這九原、雁門等郡就不是漢人的疆土了~~」王弘越說越喪氣
「要對付胡人也也不是沒有辦法~~」李勛笑道:「胡人因為騎兵的優勢,進攻時可以聚合,撤退時可以分散,地方官府應實施全民皆兵和『堅壁清野』的策略。散居的民眾應納入大寨,無論男女老幼,皆應接受軍事訓練,並以行伍編組,平時各行其業,戰時各自有任務。一旦有驚,牛羊家畜應趕入大寨,農作物需提早收割,來不及收割的農產品及納入大寨的財物則必須徹底銷毀,哪怕一把火燒掉,也不讓敵人得到絲毫。如此一來,胡人被逼進行不擅長的攻堅戰,我則可以視入侵敵人的多少強弱,或集合數寨、數縣力量加以圍殲,或集中全郡力量予以殲滅或驅逐,這正是以前戰國時的李牧用來對付匈奴的方法。」
王弘大笑,說道:「我就知道李中郎非常人也,所以才願意與李中郎攜手,某治政,李中郎治軍~~雁門定可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