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刺眼的陽光毫不客氣地從窗帘的邊縫闖進來,熏到了江凱國的臉上。他睜眼一看已經是上午九點,邊副廳長家的廚房飄蕩出一股濃濃的羊肉和山菇混合在一起的香味。透過客廳與廚房之間一塵不染的窗式隔檔,他看見邊副廳長和方勝男正忙活著什麼。
這種香味江凱國非常熟悉,是出自師娘之手的羊肉面。過去他和梁子經常到師傅家,最愛吃的就是師娘做的這種美味,有時簡直就是為了這碗面,專門湊個飯口去敲師傅家門的。
他離開沙發,跑進廚房,誠懇地表示道:「師傅,還有啥?我來。咋能讓您忙活呢?」
邊副廳長看他揉著眼睛跑了進來的樣子,笑著說:「瞧瞧,還是把你吵醒了。本來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的。實際我也啥都沒幹,剛從外邊練了練腿腳回來。」
「師娘呢?」
「她比我起得還早呢。知道你來了,特意做了羊肉蘑菇湯,擀了面,切好了放在這兒就出去晨練了。」
這時一直站在煤氣爐前的方勝男叫道:「鍋開了!邊伯伯,下面嗎?」說著揭開了鍋蓋。
「好,下面。」邊副廳長一邊讓方勝男煮麵,一邊指揮著江凱國將靠在牆邊的餐桌往外拉拉,然後擺好筷子和小菜。
不一會香噴噴的麵條上了桌,借麵條尚未出鍋的空當跑到衛生間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的江凱國,趕緊坐到了桌前。他先不急著抄起筷子往嘴裡喂,而是雙手扶碗,將鼻子湊到碗邊,先深吸一口香味,然後再撅長了嘴唇嘬一口湯,可勁地咂巴咂巴幾下,感嘆了起來:「就是這個味!師傅,自從您到了省廳之後,我就多年沒有這種口福了!在家裡也試著做過,可咋弄都差著那麼一點兒。看來,師娘的這門專利,我這輩子恐怕想偷都偷不來嘍!」
他的動作還有說話的語氣逗得邊副廳長和方勝男忍俊不禁。
狼吞虎咽地剛吃了幾口,江凱國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緊事,問:「師傅,都九點多了,您今天不上班啦?」
沒想到邊副廳長抬起手,照準他的後腦勺就是一拍,說:「看你忙的,腦袋裡都灌上糨糊了。今天是星期六,到哪兒上班去?又沒第二職業。」
說笑間,碗里的麵條已所剩不多,邊副廳長端起碗,邊扒著碗底邊對江凱國說:「別心神不定的,這麼好的麵條都拴不住你。給你交個底吧,已經把技偵員給你準備妥了,就住在頂西邊那個單元的五樓,呆會兒我打個電話,你就帶著他一起到殯儀館去采手印。」
「真的?」江凱國高興地抹抹嘴,「您可是啥都想到我的前面了。說實話,我就想今天去取點兒印記呢。,一時弄不清楚那個竊手到底是那種人還不算當緊,當緊的是先找出這人來。剛才聽您一說廳里星期六休息,我還真犯了嘀咕,要等到星期一就得耽誤兩天的時間,想讓您用用手中的大權,給我立馬派一個技偵專家,只是沒好意思馬上說出口。只要能採到幾個清晰一點兒的指紋,再加上戴輝的配合,我就不信那賬本能找不回來!」
這時,一直慢慢地往嘴裡塞著麵條,不敢隨便插話的方勝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向邊副廳長開口打聽:「邊伯伯,戴輝怎麼樣了?他安全嗎?」
邊副廳長笑眯眯的,雙眼發射著慈愛的目光,回答說:「他現在好著呢!」說到這,轉向江凱國,「凱國,也許你還不知道呢吧,戴輝現在已經是姓郝的貼身保鏢了。昨天早上六點,趁著姓郝的晨練的時候給我來的電話。」邊副廳長的目光又收回到方勝男,「因為你在電子城賓館突然不見了,他們又哪哪都找不到,那個姓郝的就覺得很奇怪,總以為是他的哪個仇人策劃的,而且接應了你,目的是想扳倒他。凡是干非法生意的人,始終就像驚弓之鳥,從他們干那種勾當的第一天起,就在心裡種下了驚恐不安的種子,惶恐得很哩。於是他不但滿世界地派人找你,同時也擔心起了他自身的安全。他這麼多年,黑吃黑,坑過的人實在是太多,所以在這個時候急需物色一個身手好腦袋又靈光的貼身保鏢,好日夜保護他。雖然因為你的成功出逃,他對戴輝和另一個保鏢很不滿意,想辭退掉,但事後聽說戴輝遇事不慌,而且在火災警報響起的時候,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主動把那個姓孟的背下了樓,始終沒有忘記保護主人的職責,所以對戴輝產生了興趣。前天晚上經過一番刁鑽古怪的提問和測試,就把戴輝安排到了他自己身邊。他走哪兒,就讓戴輝跟到哪兒,甚至晚上休息都讓戴輝睡在他卧室的外邊。說起來有點兒可笑,不過細想起來,倒也挺符合邏輯。你們想啊,那人本來就疑神疑鬼的,再加上這段時間提心弔膽,心裡不踏實,又因為不久剛當上了政協委員,心裡很狂妄,根本不會想到我們在對他施行密查,更不可能料到他親自選定的貼身保鏢會是卧底的公安。所以,他越是自認為周密、安全,自然就越是愚蠢。」
「喲,戴輝倒升啦!」方勝男禁不住高興地叫了起來。
江凱國聽著也很高興,既感到興奮又覺得意外,同時還有些得意:「重要的是,對下一步工作會帶來很大的便利。」
方勝男忽然收住了笑容,說:「不過,我可知道卧底是一種隨時都有危險的任務,小說里還有影視劇上都見過。戴輝他可得時刻小心,姓郝的那傢伙,賊著呢!」
江隊長擺擺手,說:「瞧你說的,我們的戴輝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而且還升格了呢。你放心,戴輝是個細心又有膽有謀的人,他不但讓他們發現不了任何破綻,而且還會讓那個郝董越來越信任。況且,這次卧底高度保密,知道的人沒幾個,就連這次協助我救你出來的夕明灣派出所,我都沒給他們漏一點兒風。嘿嘿,說起來有點兒像捉迷藏。」
方勝男一想也是,好多事不就是點破之後都覺得簡單,而在不明就裡之時就懵懂、就迷惘,甚至深陷其中嗎?比如炒股。想到這,她放心地笑了,但還是追問一句:「戴輝真的不會出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