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並不是每個故事都有童話般的結局,這個故事,或許也沒有。
一個月後,常玖回來了。
「我以為你會和你母親一樣,拒絕見我呢。」
一家高級西餐廳里,常玖慢慢晃動著手中亭亭玉立的高腳杯笑言。那晶瑩剔透如絲綢般的液體在杯子里緩緩流動,在幽暗的燈光下,流溢著紅寶石般璀璨的美麗色澤。
「拒絕一個曾和我共度過一段美妙時光的女人,這種不禮貌的事我可做不出來。」張仲仁望著她,目光里毫不掩欣賞之情。
六年不見,她變得成熟,也更加優雅迷人了。
「你就不問我為什麼回來?」她品一口酒,從杯子后窺視他的表情。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她絕對不會回來找他。他對她究竟會施恩還是復仇,她已經顧不上。反正都是死路一條,她不如在他的身上賭一把。也許他會看在她青梅竹馬又曾是未婚夫妻的分上救她一命也未可知。
張仲仁笑一笑,「你這個心直口快的老毛病還是沒變啊!」
事實上,從她找到他的第一天起,有關她六年來的資料就在最短時間內送到他的辦公桌上。
早在她離開他,飛赴美國的那一天起,他就預料到她和張仲和之間不可能長久。
因為張仲和根本不愛她。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報復慾望,報復這個僅僅大他一歲,卻從出生以來,就佔盡光環、受盡寵愛的大哥!
在長期嫉妒心的作祟下,他蓄謀已久,終於在那個顯赫的訂婚儀式結束沒幾天,就帶著本來應該是他大嫂的常玖私奔美國。
他知道常玖在大哥心時的地位,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報復到他,讓一向心高氣傲的他一蹶不振。他差點就做到了。
常玖卻是真心喜歡張仲和勝過張仲仁。在張仲和別有用心的甜言蜜語攻勢和愛情至上理念的衝動下,聰明的她終於一甩頭,成功地讓自己成了張仲和報復的工具。
兩人自小家境優渥,都是貪慕虛榮又吃不了苦的脾氣。到美國后,還不肯改掉大手大腳的花錢方式,很快,這一對坐吃山空的少爺小姐便陷入衣食不周的窘境,又萬方不敢回家。僅僅半年,他們便分道揚鑣。
所幸常玖憑藉東方美貌和出色的大家氣質,當上了很受歡迎的交際花,生活很快就有了保障。
開始兩年她的日子過得倒也快樂,可是不料後來她的一個情人喜歡賭博,帶她去賭場玩了幾次,她也很快迷上這種遊戲,結果從此在這個無底洞里越陷越深,欲罷不能。
她的借債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情人的錢根本是杯水車薪。她現在不光欠賭場,還欠地下錢莊一大筆數目驚人的錢。她連十分之一都還不出來,被天天逼債。總之,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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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辦?你說句話啊!」仲名快要急死了!
他不顧大哥禁令,跑到小溪家,將常玖回國,找到他家被趕出來,卻被大哥收留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她。他千方百計打聽到他們的行蹤,將小溪帶到這個餐廳,目的就是想讓她以未婚妻的身份搶回大哥,趕走常玖那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沒想到小溪卻逼著他悄悄坐上二樓的座位,將他倆盡收眼底,卻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小溪根本沒有聽清仲名一直在耳邊嘮叨什麼。她所有的神思都系在樓下那兩個人身上。
原來她就是常玖,真的很美!
她確實很會打扮自己。高挑的身材穿著一件紅白色波浪紋相間的薄紗禮服,配上璀璨的碎鑽項鏈,高貴、時尚而且典雅。真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
她倆的相貌確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不可否認,那個女人更加美艷、成熟和嫵媚,有著對自己魅力的絕對自信。如果同喻為攻瑰,小溪就是純潔的白玫瑰,止於仰慕。而常玖則是又香又艷的紅玫瑰,千嬌百媚、風姿綽約,讓大眾崇拜傾倒。
她和對面的張仲仁談笑風生,兩人之間親密的熟稔關係不言而喻。他們真的很和諧,一個是事業有成的大老闆,一個是高貴動人的美女,珠聯璧合。
有一個男人走了過去,彎腰恭敬地對張仲仁說了幾句話。張仲仁向常玖點點頭,起身和那個男人離開。
「仲名!」小溪突然開口,「帶我去見常玖。」
她一定要近距離好好端詳這個女人,這個讓張仲仁魂牽夢縈,居然六年都夢寐不忘的女人。
「啊?」仲名覺得不可思議,「大哥都走了你才過去有什麼用?」
「不要說了,帶我去吧!」小溪很快站起來。她擔心張仲仁會很快回來,她不想撞見他。
「喂!」仲名拉不住她,只好無奈地跟在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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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玖把酒杯端到鼻前輕輕一聞,香氣撲鼻,確是佳釀。她輕啜一口,那甜潤的味覺頓時滑過她的口腔,直達心上。可是她的臉上並沒有行家裡手此時通常會露出的滿意微笑。
如果細看,更會發現她塗著藍色眼影的眸子里流出一股無聲的緊張。
在她回國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如果不是後來幸好有張仲仁陪在身邊,她毫不懷疑自己一出門就會被綁架,扒光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被轉賣進某個髒亂的地方賣身還債!
時間已經到一個極限了!賭場、錢莊的人可不是吃素的,為了殺一儆百,讓人不敢欠錢.他們有的是讓人活不下去卻又死不了的毒招,尤其是對付女人!
根據她這些年的經驗,她看出來張仲仁對她還是有幾分念念不舍的情誼。可是她和張仲仁畢竟剛剛攀上關係,不能操之過急,立即和他提錢的事情。真是急死人了!
正在盤算間,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她還以為是張仲仁回來了,趕緊做出笑臉,卻發現是一個年輕男孩。很快,她認出來他是張仲仁最小的弟弟仲名。
她知道他討厭她,甚至是很恨她。可是她不能得罪他,她記得當年張仲仁最喜歡這個小弟弟。
「你好!」她的紅唇立即浮上熱情洋溢的笑意,「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你,真是幸會!」
「是啊,幸會。」仲名死氣沉沉的臉色卻沒有半點幸會的欣喜。
常玖還要說話,卻被他身邊的女孩強烈吸引。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這個女孩的容貌和她很相似?
「介紹一下。」仲名冷冷地開口,眼睛根本不看這個害慘了他們張家的女人,「這位是我大哥的未婚妻,田小溪田小姐。」
他故意一字一句,鄭重萬分,暗示小溪的身份不同尋常。
「未……婚妻?」常玖愣了!
她的情報竟然有誤,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這麼說他肯見她並非是她對他還有魅力,難忘舊情。而是他大人大量,不計較過去的事情罷了?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賭債對她而言是天文數字,可是對張仲仁卻是小事一樁。她的命運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不能再等了,她要趕緊動手。只要讓張仲仁和她發生關係,要錢的事就好辦了!
小溪卻將她陰晴不定的臉色誤解成另外一種意思。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是過去式了。」她微微一笑,苦澀地安慰她,「你真漂亮,看到你我才終於了解他為什麼一直忘不掉你!雖然我是長得像你,可我卻沒有你的美貌和氣質。我來只是想仔細看看你,好讓自己輸得心服口服——祝你們幸福,再見!」
小溪突然轉身大步離開。她害怕自己辛酸的眼淚會不受控制地當著常玖流下來。這是她的自尊絕對不允許的!
「小溪!」要不是擔心小溪出事,他一定不會讓這個又攪得他家雞犬不寧的女人好過!仲名狠狠瞪了常玖一眼,拔腿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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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到停車場,小溪拉開車門,很快坐進去。
「對不起,請你什麼都不要問。我現在只想回家。」她不看仲名,端正地坐在座位里,眼睛望著窗外,臉色蒼白卻很平靜。
千言萬語全部噎回嗓子里,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仲名又急又無可奈何,嘆口氣,只有發動車子。
十幾分鐘后,車停在家門口。
小溪知道他有一肚子話問她,「進去坐坐吧。你好久沒來我家了。她現在回來了,你大哥應該不會再管你和我交往了。」
仲名倒不怕大哥知道後會找他算賬。他有種不祥的直覺,小溪在醞釀一件事情。他帶著懷疑跟她進屋。
「坐吧。你一個多月沒來,這裡也沒有什麼變化。我一個人住,總懶得收拾。」小溪脫下大衣放在沙發上,坐在仲名對面。
仲名看看她又垂下眼睛,猶豫如何開口。她今天的反應太冷靜,像一個做妻子的早就知道丈夫在外有情人,可這是不可能的!
「你怎麼不說話?」小溪笑一笑,「不是有一肚子話想問我嗎?咳,我沒事!真的,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心理準備?」仲名不懂。
「對。」小溪還是微笑著,同時卻深深吸一口長氣,平定心情,「在我辭職的那一天,我就打算永遠離開這裡。可是那晚你大哥卻到我家找我,我才發現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真的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不計較他究竟愛不愛我,只要我能和他在一起,我就知足了。可是,只要他對我產生厭倦,喜歡上別的女人,哪怕我們已經結婚,我也會立刻離開。所以實際上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我要遵守當初對自己的承諾,離開他、離開這裡。」
她沒有完全說實話,其實她是在他酒醉的那晚做出這個決定的。
在他毫不留情扇她耳光的剎那間,她突然明白她永遠都不可能替代常玖。她在他的心裡,不過是寂寞的時候湊巧逗他開心、陪他解悶的小狗小貓,他永遠不可能對她付出愛的感情。或者說她只是一葉浮萍,而紮下根的,只有常玖。
既然她握不住他的心,她就只有識趣地放手,讓她在他的心裡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而不是哭哭啼啼苦苦糾纏他的邋遢印象。
仲名又氣又急,「你怎麼能就這樣算了?你應該找大哥攤牌!你是人,不是抹布,他不能說丟就丟!」
她是那樣愛大哥,愛得寧可放手讓他追尋自己的快樂。可是他張仲名絕不允許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霸佔本來屬於小溪的位置!
小溪的唇邊淡淡揚起一抹微笑,臉上卻布滿了憂傷的溫柔,「謝謝你,你對我真好!是的,我心裡確實很難過,也很不平衡。可是,他和常玖本來就是一對,我才是真正的第三者,他現在選擇和她重新在一起很正常。總之,你不要再說了,我的主意已定。」
她的眼睛很認真。溫柔的她一旦倔強起來,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仲名閉上眼睛,心煩得真得揍人出氣,「你就不怕別人說你傻嗎?」
小溪做出無所謂的笑容,搖搖頭。
「你也不在乎你以後會後悔嗎?」
「不會。」事過境遷,做過的事情、付出的感情回頭再想一想,還是不會後悔,至多算是一種遺憾罷了。
「可是……唉!」仲名用力捶一下沙發,好不甘心!「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就這兩天吧。越快越好!」趁她還有勇氣離開他,她要儘快逃離,「你放心,我會好好過的。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我相信以後的日子裡,我一定會碰見一個我愛的也愛著我的男人。我會忘了現在的事。」
這些話似曾相識,她記得在她第一次決定離開他的夜晚,她也曾對張仲仁這樣說過。
原來自己努力奮鬥了半天,還是回到原點,什麼也沒有改變!
她迴避仲名的眼神,覺得自己要落淚了。她真的會再碰見一個她愛的男人嗎?
太陽是惟一的,他就是她天空里的太陽,離開他,就算她想回到以前那個平靜快樂、沒有他的生活,也已經不可能了。她的世界從此只能是地獄的顏色。
「麻煩你給倒杯茶,我真的很渴了。」沉默一會兒,仲名突然要求。
本來很嚴肅的談話,他卻莫名其妙插這一句,有點奇怪。
「好。」小溪依順地起身,走進廚房。剛取出杯子,突然聽見鎖門的聲音。她奇怪地立即出去看,客廳里空無一人,不見仲名的身影。她急忙要開門出去找他,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從外面反鎖上了。
她著急地拍門,「仲名,你幹什麼?快把門打開!」
仲名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對不起!為了不讓你亂跑,我只好這樣做。你等著我,我一定要把大哥帶回來。」
小溪的血幾乎都冷了,「你在胡說什麼?你不能這樣!快把門打開,不然我生氣了!」
他都已經不要她了,她還死死纏著他有什麼用?他根本不是那種會心軟的男人。仲名這樣做也許反而適得其反,讓他討厭她!
「我不甘心你就這樣白白犧牲,太不值得了!大哥一定要給你一個公平的交代!而且……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忘了大哥。如果你真的離開,這輩子都不會再幸福。」
不能幸福又有什麼關係?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這是她自己願意承擔的結果,而且無怨無悔。
「你不能去找他!仲名,如果你這樣做,我會恨你的!」
門外是長久的沉默,「恨我吧……只要你能幸福,就是恨我,我也不在乎……我走了!」
「不行!仲名你回來!我求求你開門,求求你了!」可是腳步聲漸漸遠去,接著傳來大門「咔噠」一聲沉重合上的聲音,院子恢復死寂。小溪傻了。
「張仲名!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突然泄憤似的詛咒,淚水一連串地滾落。她無力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他會來嗎?她真的不敢見他,她害怕他會扔一張支票在她臉上打發她;她害怕他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就離開她;她害怕她會失去自尊,跪在他面前說她愛他、不能沒有他、求他不要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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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房間,剛關上門,常玖便開始不規矩,對他上下其手。
「你還真是性急。」張仲仁的眼睛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卻沒有阻止她,順著她的意思也動手脫她的衣服。
他知道她的慾望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錢。可是能和這個他以前苦苦迷戀的女人重溫舊夢,倒也不失刺激。
她的禮服很別緻,僅僅是一塊長布,用巧妙的手法捲成衣領,後背裸露,順著胸前披瀉而下,在腰間別上一個翡翠別針,形成褶皺,雙腿畢露,凝脂如玉。
這種迷人的性感風恣是田小溪永遠無法達到的。她太簡單,像溪水,明澈樸素。
張仲仁解開她腰上的別針。裙子微微散開,風光呈現。
不知為何,他驀然覺得悵然若失。他突然懷念起那古老的,有著長長木紐扣的長裙,含蓄羞澀,讓他能夠一個一個,慢慢地解開。彷彿是在挖掘寶藏,結果固然令人急不可耐,可是挖掘的過程也不失為一種美妙的期待。
他抽下她的裙布,讓她在他面前完全綻放。她大方地站立著,像一個習慣在眾人面前裸露的人體模特,毫無羞澀忸怩之態。
他的手覆蓋上她過於豐滿的胸。
手下的肉軟軟的,捏起來應該很舒服,可是一陣厭惡卻泛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像是在愛撫一個假人。天知道這胸裡面到底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為了不讓自己多想,他突然加重手上的力度,她的肌膚一細戰慄,臉上泛著激情的紅暈。
他突然又想起那個冬日的下午,天氣晴冷,屋內卻燃燒著一股熱火。他手下的身體也在顫抖著,並不是因為激情,更多的是一種對陌生的恐懼。卻是恐懼得那麼令他心生愛憐,喚起他體內的無限柔情,不顧她苦苦的哀求和遮擋,他強迫地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膚。
可是此刻,他卻毫無親吻眼前這具身體的慾望。怎麼會這樣?他還是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感覺,他覺得厭倦。可是她漂亮眼睛里的慾望正燒得如火如荼,她誘惑著他,渴盼他繼續。
他將她推倒在床上,吻她的頭髮,她的臉,她的脖子,這已經到了他的最大限度。
「你離開他之後,又跟了多少人?」他突然停止親吻,稍稍離開她。
她閉著眼睛,笑起來,她是以為他在吃醋嗎?』
「好多呢!想不起來了。」她的聲音甜膩膩的。彷彿故意要惹他著急。
「就沒有能讓你想安定下來的人嗎?」
他的話里有一些東西讓她猛然睜開雙眸,凝視他的眼睛她卻無論如何也看不透。那是一雙冷靜的眼睛,絲毫沒有被慾望蒙蔽,或者他根本就沒有產生慾望。
她的心驚了一下,臉上卻浮起笑靨,揚起戲謔的口吻:「安定,為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你也快三十歲了吧?女人一過三十好像就老得快。」
她又笑了,纖長的手指撫摸著他光滑的下巴,妖嬈曖昧,「這種時候,你提這個豈不是太煞風景了嗎?」
他沒有被她牽著鼻子走,繼續自己的問題:「你就沒有為未來打算過?」
「未來?過一天算一天吧,總是考慮以後的事多累啊!」
「你就不怕你老了以後沒有錢怎麼活?你可不是能吃苦的女人。」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他的理智在否認。他發現內心深處他對這個女人竟然沒有感覺。她和以往他碰過的女人一樣.不過是暫時引起他的興趣而已。
他是在借問題拖延時間。他不想碰她,真的不想用摸過小溪的手碰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就好比賞識過非同流俗的珍珠后,再讓他看那虛假的玻璃珠,無論雕工怎樣精緻、細微、完美,終有質地的天淵之別,無法在心中留下絲毫愛戀之情。
「不怕!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不願他再問下去,攬下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舌頭蛇一般靈巧地卷上來,貪婪地吸吮著、糾纏著,雙手更是在他的身上急切地摩挲著,想要索取更多、更深。
那種深深厭倦的感覺又漫上心頭。她的主動、她挑逗的技巧,都表明她經歷過太多男人。可這張臉,又實在太像小溪了,讓他不禁有一種錯覺,好像現在和他纏綿的正是小溪,經歷過很多男人的小溪,這種錯覺令他不能忍受!
他突然伸手推開她。
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世界都像靜止了。常玖躺在床上,看著他,她沒有說話。可是他從她的眼裡看到慾望得不到滿足的怒火,還有被拒絕的難堪和羞辱。
她別過眼睛,下床,將扔在床角的那塊布橫胸裹在身上。光腳踩過地毯,她一直走到梳妝鏡邊,從鏡台上拿起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深深吸一口,吐出雲霧。
「承認吧!」她終於正視著他說。
「什麼?」他第一次這樣茫然。
她答得很乾脆:「承認你在吻我的時候在想著一個女人。」
張仲仁默然。確實如此,他一直在想著小溪、小溪……
「不光如此。」常玖隨手從旁邊拿過一個水晶煙灰缸,往裡彈了彈煙灰,「你從一開始,從脫我的衣服到摸我,你都在想著那個女人,你一直把我和她作比較,把我想象成她的模樣。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她。如果我真的是她,你根本不需要我主動,早就把我的衣服剝得一千二凈,為所欲為了。我說得對嗎?」她筆直地望進他的眼睛。
是嗎?是這樣嗎?他竟是從一開始就在描繪她的影子?他對小溪竟有這樣深的情愫?怎麼可能!他是很喜歡她,可是還不至於像常玖形容得如此迷戀吧?
他只是不喜歡常玖過於熱情的舉動,他更喜歡女人被自己掌握的感覺,而害羞的小溪正好滿足了他的這點虛榮心,他所思念的不過是小溪的身體。一定是這樣的。
「你也太誇張了。」他的唇角浮起譏諷的嘲意,「我不過是在把你和我經歷過的女人做個對比,你也不用把我描述得這樣純情吧?很傷我自尊的。」
「我沒有誇張!」常玖怒氣沖沖。他竟然不想要她!這對習慣男人拜倒在腳下的她來說,還是從未有過的污辱!「我喜歡男人,只要是我感興趣的男人,我都想搞到手。雖然有些人本來打算對老婆三貞九烈,可是最後沒有我搞不定的!只有你是迄今唯一的例外。從開始到後來,你一直就根本不想碰我。你解我的衣服,只是出於你和我這種女人在一起的習慣!」
張仲仁沉默了,他第一次對別人的指責無言以對。
確實,他想要的只有小溪。她柔軟而溫暖的身體總能讓他產生激情。當他的雙手摩挲著她的時候,他能感到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所沒有的某種強烈的感情的激烈共鳴。
他怎麼會把她和常玖弄混呢?從童年起,常玖的眼睛後面就藏著謊言,而小溪的心永遠是一方連飛鳥都聞所未聞的凈土。
也許,他之所以把小溪誤認為是常玖,是因為六年的時間,讓過去的光陰被沉澱和萃取,留下的只會是最美好的回憶。於是在第一眼看到小溪時,他還以為他見到了常玖。
可是當常玖真的歸來,過去真正的一幕便開始在腦海中泛濫,彷彿天暖雪化,那骯髒的垃圾堆又重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醜陋卻現實。
原來他已經幸運地得到一種全新的感情,並開始溶進了自己的心裡、血里,自己卻一直沒有發現,甚至滿不在乎。
常玖一直在注意他的臉色,這時納罕地開口:「真沒有想到,六年沒見,你的口味竟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種白開水一樣的小女孩,你以前一向是不屑看一眼的。」
白開水一樣的小女孩?張仲仁用目光尋求她的解釋。
「你的未婚妻,好像是叫什麼田小溪的……」
張仲仁猛然起身,「你說什麼?」
他迅速下床走到她的身邊,「你怎麼知道她的?是你見過她還是她見過你?」
他的表情驟變,如暴風雨來臨般的陰沉!
常玖不由自主寒毛直豎,勉強擠出微笑,「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害怕。」
她伸手撫上他的胸膛,想讓他和緩下來。張仲仁並沒有阻止她挑逗的小動作,但是陰鷙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識相的話,立即回答他的問題。一陣寒徹骨的恐怖霎時竄進她的心裡,她停下手。
「就在剛才,我們在飯店吃飯,你被人叫走,我留下來等你的時候,她和你弟弟過來找我。我本來根本不認識她。是你弟弟主動介紹的,說她是你的未婚妻。」常玖竹筒倒豆子般將前因後果抖得一乾二淨。
她和仲名?這麼說是仲名帶她去的?該死的仲名,他難道沒有聽到他的警告嗎?他還是對小溪不死心,想趁個機會破壞他倆的關係。休想!這個混蛋!他不會饒恕他!更不會放了小溪!
張仲仁的拳頭捏得很緊,關節都泛出白色。他恨不得仲名就在眼前,他要好好揍他一頓才解氣!
常玖駭怕地悄悄退後。天!這些年他怎麼改變這麼大?以前他即使發脾氣還是很好看的模樣,可是現在他陰冷得嚇人的臉色,真像噬血的惡魔!
突然有人敲門,咚咚響的架勢,好像如果不開門,就是找把斧頭劈也要把門劈開似的。
常玖膽戰心驚看了張仲仁一眼,他歪一下頭示意開門,她才敢過去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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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名厭惡地瞪著面前站著的這個半裸女人。既然她這副德性,表明大哥一定在裡面了。他粗暴地將她撥到一邊,二話不說走進去。
「你來幹什麼?」張仲仁靠在梳妝台前,有些意外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弟弟走近。
看著大哥頭髮微亂,衣冠不整的樣子,仲名就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替小溪出氣!可是最終理智佔了上風,他按捺下怒火。
「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你做過什麼我不計較,可是我請你現在立刻回到小溪身邊!」
張仲仁上上下下冷冷打量他,「你什麼時候有資格命令起我來了?對了,我說過以後不准你再和小溪單獨相處,可是我聽說今天中午你帶她去見常玖。你是故意的,對嗎?」
「對。」仲名乾脆地回答,「我就是讓要小溪親眼看到你的真面目!小溪是那樣善良的好女孩,你還不知足、還不滿意,竟然又和這個當初甩掉你的婊子攪在一起,你連最起碼的廉恥心都沒有!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大哥,更不配做小溪的丈夫!」
張仲仁的唇邊撇著嘲諷,「你真的長大了,開始教訓起大哥來了——可是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做小叔子的指手劃腳。」
仲名氣得直哆嗦,「你就一點不關心她的感受嗎?你只顧你自己和別的女人亂來,就不考慮會傷害到她!」
「是嗎?」張仲仁笑得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傲慢和自負,「可是誰叫她愛我,根本離不開我呢!」
「離不開你?」這次換仲名冷笑了,「這就是我來的目的,她要走了。」
「什麼?」張仲仁無動於衷的樣子頓時一變,神情瞬間變得冷冽駭人,「走?她要去哪裡?」
「小溪早就知道你一直是把她當做常玖喜歡的。所以以為這次常玖回來,你就不會再要她。因此決定自動退出,離開這裡。」
仲名將小溪的話大致轉述一遍,接著又說:「我真搞不懂,小溪那樣好的女孩你都不要,你到底想要什麼?!這個女人?」他指著常玖,「不過是一塊爛肉,如果不是有層皮包在外面,她全身上下早就爬滿蛆了!可是小溪不同,她是永遠不會變質的鑽石!如果你讓這種女人進張家的門,我永遠不會叫她大嫂,爸和媽也永遠不會認她這個兒媳婦!」
張仲仁卻幾乎沒有聽進去,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走?她想離開他的身邊?不是他張仲仁拋棄她,而是她田塵溪主動離開他?這怎麼可能?他知道她明明很愛他,不可能沒有他!
「這是鑰匙。我把她鎖在她家裡了。」仲名將鑰匙放到桌上,「如果你不想去,記得叫別人給她開門。可是我忠告你一句話,如果你選擇放棄小溪,你也會失去你最後的一個弟弟!」
他不再看張仲仁,轉身離開,路過常玖的時候,停在她的身邊,「如果你不是女人,我會毀掉你這張臉,讓它不能褻瀆本來可以做我大嫂的女孩!」
常玖嚇得雙手抱住自己直哆嗦的身體。那冰冷的眼神簡直像刀子一樣,硬生生地要將她的臉皮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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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陰下來,暮色終於籠罩大地,屋內很暗,小溪依舊蜷縮在門邊,頭埋在膝蓋里,一動不動。
時間流逝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仲名走的時候戶外還是陽光燦爛,現在天都黑了,他卻還沒有來。
他是不會來了。他根本不愛她,當然不會再來!
雖然心裡明白這一點,可是為什麼當仲名走的時候,她的內心還是有所期待?她對他還是不肯死心?現在事實已經明白擺在眼前,這痛苦也就加倍絕望、難堪和羞辱!
萬念俱灰是不是就指的這種情形?恨不得死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四周一團漆黑,或者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可是轉念間,父母慈愛的容顏又在眼前晃動起來,小時候爸爸把她舉在肩頭看煙火;半夜醒來,看見媽媽還在燈下給她的布娃娃縫製新衣服;考上大學時父母驕傲又欣慰的表情一齊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不知不覺淚水又濕透了褲子。
她深愛的張仲仁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可是深愛她的父母卻是將她含在心頭。養育之恩還沒有報答,她卻要想不開,讓他們本來可以安享的晚年在痛不欲生的思念中寂寥度過嗎?
她要回家,回到那個永遠會為她遮風擋雨的家,看到父母溫暖的笑容,心頭破碎的傷口就不會這樣痛了吧?
回家的衝動支撐她站起來,她要立即收拾東西明天就走!她--一天都不想耽擱!
她抹掉臉上的淚水走進卧室,拉開衣櫥,把所有的衣服拽出來一股腦堆在床上,又拖出行李箱,把衣服塞進去。因為太多,雖然只放進了一部分,箱子已經合不上了,她用力地壓著。
「需要幫忙嗎?」門口突然傳來詢問。
這熟悉的聲音帶來震撼的一擊,小溪整個人一下凍住,整個房間突然在眼前旋轉、旋轉。她猛然閉上眼睛,不敢轉身、不敢回頭,甚至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可是她身體的每根毛髮、每個細胞都戰慄地感受他的動作,他在一步一步走近,熟悉卻又遙遠。
他抱住她,輕輕地,卻是無比溫柔地抱住,「我好想你。」
真的,他好想好想她,一路上飛車趕來,他好害怕會遲到,害怕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設法從家裡逃了出去,他會失去她,再也見不到她。一想到他的懷裡,可能再也不能感受她溫暖踏實的身體,他的心底就躥出恐怖的寒意!
不過,幸好,他還是及時趕到了,他不會讓她走的,永遠不會!
說好不哭的,可是眼淚卻從緊閉的眼帘下流出來,流了一臉。
他將她轉過來,無限溫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這個男人又用他的柔情令她心碎r。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回來?仲名到底對他說了什麼,方才打動了他?
「因為我才發現我是個笨蛋,原來我已經愛上你,我卻不知道。原諒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愛她?原諒他?他說得好輕鬆,他以為他生活在什麼年代,讓她忍受一夫多妻嗎?
她堅決地搖頭,「不,我一定要離開你。」
她硬是逼回了所有的眼淚,他不知道,說這句話時,她的心都要碎了!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張仲仁的面色倏地變冷,令人膽寒,「為什麼?」
為什麼?他還不懂他傷她有多深多重嗎?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他把她的自尊放在哪裡?還是在愛情里,可以不需要有自尊?
小溪苦笑,「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你讓我覺得我像一條狗,你喜歡的時候就會和我在一起,帶我玩,對我好。可是你一旦發現有更好的玩具,就把我一腳踢開——即使是狗,它也是有自尊的!何況我是人!」
她眼中悲憤的苦澀讓他覺得好心疼,「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前太自私了,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我永遠也不會這樣了,我保證!」
他想吻她的面頰。小溪拚命躲開,淚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潸然而下。不管此刻她有多麼捨不得,她依舊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儘可能地遠離他!這樣她才能避免以後更大的傷害。
她罕見的抗拒態度令他驚愕。他放開她,她向後退了一步,「我們以後沒有關係了,請你不要這樣。」
她真的不愛他了?這個想法彷彿一盆冰水澆到他的頭上,他從心底感到哆嗦的寒意。他竟然傷害她如此深,令她寧可放棄,也不願重修舊好。
「不可能。」他的嘴裡吐出冷冰冰的三個字。
小溪驚訝地抬頭看著他,目光寫滿痛苦和困惑,「為什麼?」她低問,「你真正愛的女人已經回來了,你可以娶她——還是你想用我來做報復她的工具?」
「真正愛的女人?」他思考一會兒,「你是指常玖嗎?我曾經真正愛過她。畢竟我和她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玩伴。那時候我還太年輕,把所有感情都傾注在她身上,所以在她背叛我后,我真的連自殺的心都有。但是當她回來,我才意識到我和她的感情已經成為過去,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是因為有一段新的感情取代了它。我滿腦子只想著佔有她,然後給她點錢像打發乞丐一樣趕走她,我不恨她,可我還是很想報復她。如果不是仲名說你要離開我,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已經深深愛上你了。我太自私了,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你,想到應該顧及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很愛我,不會離開我,就利用你的愛為所欲為,我真的對不起你!」
他停住口,小溪卻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繼續說道:「其實現在我應該感謝常玖,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留你在我的身邊。就像仲名說的那樣,她已經是一塊爛肉,而你卻是永遠不會變質的鑽石。請你不要走,留下來嫁給我好嗎?」
「不。」小溪還是搖頭。他以後會和別的女人像說常玖這樣形容她嗎?也許!
張仲仁的眼睛射出寒光,「你沒有選擇。我要你,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你走不掉的!我會派人看著你,你哪裡都去不了。你應該知道我有錢有勢,你沒有能力反抗我!」
「你……」小溪絕望地看著他,他冷酷的表情讓她明白他是認真的。她氣急攻心,只覺眼前一陣發黑,突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