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過去他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嗎?既然她是祥伯找來的新丫鬟,那麼應該是蘇州當地人,他是在什麼情況下見過她的?

望著她那張似曾相識的嬌俏容顏,延子律心底的困惑加深,而當他還在思索之際,柳杏兒又開口勸道——

「還是請少爺喝下吧!人蔘雞湯對身體很好的。」

「不了,不需要。」延子律斷然拒絕。

「為什麼?少爺是堂堂的男子漢,該不會真的連人蔘都不敢吃吧?」柳杏兒裝出一副單純無辜的表情,想激他喝下。

「這跟敢不敢無關——」延子律的反駁說一半忽然打住。

真是的,這種瑣事有什麼好爭論?他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要忙哪!

「總之,往後別再送上加了人蔘的任何東西過來就是了,至於這碗雞湯,你喝掉便是。」

「什麼?人蔘雞湯這麼珍貴,奴婢哪敢喝了它?」

延子律的黑眸一眯,感覺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他說一句,她就回一句,哪裡像是不敢了?真不知道一向辦事嚴謹可靠的祥伯,這回究竟是從哪兒找來這個丫鬟?

說話有些口沒遮攔也就罷了,偏偏還伶牙俐齒地說些似乎挺有道理卻又能輕易惹惱人的話,儘管流露出一臉無辜的神情,卻對他這個主子不太敬畏。

真要挑剔起來,她還真是個不合格的丫鬟。

延子律被惹得有些不快,但他實在不想為了這種瑣碎小事浪費心神和口舌。

「隨便你要怎麼處理這碗雞湯,總之撤下吧!」

聽出他的語氣帶著趕人的意味,柳杏兒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要是真將他給惹得抓狂,屆時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是,奴婢這就撤下。」

柳杏兒端著雞湯退了出去,當她一離開書房,俏臉便再也按捺不住地露出愉悅的笑容。

記憶中,她從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模樣,更別說是對奴僕大動肝火,所以她才敢以區區一名奴婢的身分去挑惹他。

儘管她沒有如願地讓他多跑幾趟茅廁,但在口頭上佔了不少便宜,見他那被惹得不快又隱忍著沒發作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兩人八年後交手的第一回合,她算是取得了第一勝!

隔日午後,延子律在巡視過布莊之後,再度來到書房。

正當他打算寫些書信的時候,就見昨日那個新丫鬟又來了。

「少爺,總管讓奴婢來伺候您。」

「我不需要貼身丫鬟,你去做別的差事吧!」延子律說道。

儘管這幾年家境變得富裕,府里的奴僕眾多,但他並不習慣走到哪兒都有人隨侍在側,況且若有什麼事情由他自己親自來做會更快、更利落一些,因此他一向都沒有貼身丫鬟跟著。

「總管說少爺近日事務繁忙,在老爺回府之前,要奴婢跟在少爺的身邊好生地照料伺候。」柳杏兒以恭敬的語氣答道。

她從祥伯那兒聽說了延子律並沒有貼身丫鬟,便立刻自告奮勇地前來。

儘管她一時之間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捉弄他的好主意,但是只要能夠跟在他的身邊,還怕找不到好機會嗎?

「這……」延子律皺了皺眉。

其實他真的不需要什麼貼身丫鬟的伺候,不過想到這也是祥伯的一番好意,便也沒再反對。

「好吧,那你就……幫我磨墨吧!」

讓她在一旁安靜地磨墨,總不會還少根筋地說些口沒遮攔的話吧?

「是。」

柳杏兒應了聲,乖乖地走到桌邊,一邊磨墨,一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距離延伯父的生辰還有五日,屆時她一定得恢復自己的真實身分,總不能連延伯父也騙,而這就表示她只剩下五天的時間可以」對付」延子律了。

她得快點想想還有什麼好主意,畢竟昨日她雖然鬧了他一回,但也只是口頭占些上風而已,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嘛!

要是白白當了幾天的丫鬟,又沒有半點」作為」,屆時豈不是要反過來被他取笑嗎?

不不不,她可不想要落得那樣的下場呢!

柳杏兒一邊苦思有什麼妙計,目光不經意落在延子律的側臉,就見他正認真地在寫著書信。

那張端正的臉孔,瞧起來既熟悉又有點陌生,那輪廓仍有著當年那個俊俏少年的影子,卻更加的成熟、俊朗。

此刻他專註的神情,讓他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柳杏兒看著、看著,心口再度掀起陣陣怦動……

「怎麼了?」

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驀地打斷了柳杏兒的思緒。

「有什麼問題嗎?」延子律又問了聲。

剛才他發現她磨墨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就見她正盯著自己,思緒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柳杏兒猛地回過神,一對上他的黑眸,胸口的怦跳霎時更加狂亂了。

「沒……沒什麼……」

她趕緊低下頭,恢復磨墨的動作,然而胸口的鼓動卻久久無法平復。

怪了!她真的太不對勁了!

自從來到延家之後,心跳因為他而變得狂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小時候總是三天兩頭地跟著他到處跑,明明當年兩人總是玩鬧在一塊兒,為什麼這回再度相見,她卻沒法兒和他自然地相處?

僅僅只是目光的交會,就讓她心跳加快、思緒紛亂,這教她怎麼有辦法好好地思考該如何整他呀?

柳杏兒輕咬著唇兒,有些氣自己。她在心裡大聲命令自己收斂心神、專心地磨墨,否則可是會露出馬腳,被延子律瞧出端倪的。

就在她全神貫注地磨墨時,延子律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黑眸閃動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不會有錯的,對她的那種熟悉感,不可能只是錯覺。

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見過她,而且不只是擦身而過,否則怎麼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你原本住在哪裡?家中是做什麼的?家裡除了你還有些什麼人?怎麼會來這裡當丫鬟?」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呃?」柳杏兒心一驚,隨口胡謅道:「奴……奴婢家住城南,家裡只有一個老奶奶,因為家貧,所以來當丫鬟幫忙掙錢。」

延子律思索了下,實在想不到自己和這丫鬟有什麼交集之處。

他皺了皺眉,索性直接問:「過去我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嗄?」柳杏兒心虛得手中的墨條差點掉了。

他會這麼問,肯定是心裡起了懷疑吧?這可怎麼辦才好?

要是才第二天就被他識破身分,豈不是太遜了嗎?況且若是他自己認出她來,那可一點兒也不好玩。

她可還想瞧見當他意外地得知真相時,臉上驚愕的表情,那她屆時還能乘機取笑調侃他幾句呢!

不行不行,現在一定得想辦法搪塞過去才可以!

「奴婢過去常幫人跑腿,也常……常經過延家的布莊附近,或許因此少爺見過奴婢幾次吧!」柳杏兒假裝認真地低頭磨墨,就怕被他瞧見自己心虛的表情,心裡暗暗祈禱他別再問下去了。

「這樣嗎?嗯……或許吧……」延子律低語。

即使他心裡隱約覺得不光只是這樣的原因,但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再說這丫鬟也沒有必要騙他。

「沒事,繼續吧!我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得似曾相識罷了。」

這番話聽得柳杏兒暗暗冒冷汗,有種不久就會被認出的危機感。她一定得搶在他認出她之前好好整他一番,但是能怎麼做呢?

柳杏兒斂著眉,陷入苦思,一個不留神,手中的墨條不慎滑落,啪的一聲摔在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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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奴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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