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黎明-未盡的未來(二)
由「枉死城」被冰結的表面向下越深處光線自然也就越弱及至通往核心的甬道最末端的地方空間內已沒有任何自然光的存在。但四周牆壁上晶瑩的光暈仍使得人的肉眼可以看清大致的方向和最深處那扇沉甸甸的大門……
行到此處道路已經遠比前段狹窄最窄處僅僅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然而在終端大門前卻又是一片少許開闊的空場讓人有種「曲徑通幽」或是「豁然開朗」的錯覺。
葉新緩慢的猶如心跳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疲倦的踉蹌終來到門前。
他的身形筆直而僵硬身側懸浮著三面色彩昏暗的「守蟬」布滿裂痕好似隨時會崩壞一般。那隻半尺長的斷手仍扣緊葉新的腳踝隨著他的腳步在地上拖拽出模糊的濕痕。
黑漆漆的巷道之中猛然一片黑影撲出。猶自低頭的葉新身形微頓三面「守蟬」光芒頓時一漲向後撕裂開無數弧線——人造的血肉殘片飛濺上兩側牆壁與甬道穹頂空氣中隨即再次填滿了鮮血的氣味……
「這是最後的了吧?」有氣無力地支撐著牆壁葉新喘息了片刻方才抬手推向那扇兩人高的大門——從外表上看去雖然厚重事實上的重量卻仍比想象的輕——葉新三面守蟬同時抵上門扉連同手臂運力之下大門出「吱呀」一聲陳舊的聲響張開。
一段月光白銀白的光華由門縫中瀉出落在葉新沾染了緋紅血色的臉上。眼前所見的情景雖然在潛意識的意料之中但還是使得他瞳孔在初見時驚詫地收縮了一下。
大門背後是方圓三十丈的寒冰大廳視野可見之處每一寸均被凍氣覆蓋著折射著千絲萬縷不知由何而來的輝光——這完全不似甬道中潮濕幽暗的景象——而在這冰造的宮殿的中央竟是一方兩丈高的巨大冰柱其上冰棱叢生而冰柱中除了隱約可見的暗影外竟好似通體由純冰構成。葉新才邁進這大廳內刺骨的寒氣已經激得他狠狠哆嗦起來。
三面「守蟬」的光影最後閃爍了片刻終究失去了主人靈力的支撐在幾乎冰結的空氣化為碎屑散去。葉新仰望著面前的巨大冰柱卻似努力要從其中看出什麼來似的……
「這冰棺已經存在了八百年不是你的力量可以摧毀的。」身後突然有另一個男子的說話聲。葉新警惕中猛然回頭卻見一個一身純白古裝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後丈外彷彿與這個潔凈無塵的大廳融為一體——葉新微微訝然了片刻隨即認出了這個男子身上涌動的強悍的靈力波動……
「冰帝寒語堯?」葉新的口氣是一種想要確認的疑問。
男子如同默認了般沒有回答。他緩緩越過葉新此時的位置來到冰柱身側伸出一直手掌緩緩撫摸著其上蔓延的冰刺片刻后才回頭漠然道:「放棄吧我已經不想再殺人。」
葉新笑了一下:「就算你是冰帝也好……應該還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吧?」
「若我僅僅是冰帝你此刻已與這冰柱無異……」寒語堯眼中的寒意如他的力量般像是可以凍結萬物「不管你是誰為何來此又是如何尋到此處……現在你要做的就只有離開在我心情變差之前……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葉新低下頭突地注意到在冰封的地面上、距他腳尖半米左右環繞著冰柱有一圈寸寬的凹痕就似這冰柱的警戒線。而在圈內有雜亂無章的紋路一直延伸到冰柱底座下。
「畫地為牢……」腦海里突然冒出這樣的字句葉新抬頭望向寒語堯「你也已經到了極限了……使用那個不屬於你的身體能揮出的力量也實在有限吧。」
冰帝背對著葉新一手支撐在寒冰表面沒有回應他的話。
葉新像是肯定了什麼自顧自地繼續道:「我似乎很久前聽蟬兒提起過呢……冰帝的『畫地為牢』不僅可以凍結物質甚至某種程度上說連時間也可以延緩……而從八百年前開始他應該就一直沉睡在冰封的世界里無法脫離。」
背對著他的男子唇邊一縷絕不應該出現在「冰帝」面上的笑容浮現。隨著葉新的聲音他的身體上洶湧起淡淡藍光。那光像是某種流質滲透入了面前巨大的冰柱之中而構成那個男子外表的冷色也隨即溶解崩壞……
彷彿是蛇類的蛻皮般重新出現在葉新視線中的是林非魚那襲青衣以及淡淡的回眸:「看來你關於枉死城的記憶已經恢復了……我的曾曾曾孫女可不會告訴你這些事情。」
「原來是你。」葉新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尷尬「若早知道是你的話……」
「早知道是我就不會拿蟬兒作為借口了嗎?」林非魚自然地舒展了一下四肢眼中是將他完全看穿了的透徹目光「怎麼說她也是我直系血緣的親人……會還是不會?」
「會吧。」葉新釋然般笑了一下「那一瞬間腦子裡只閃過她的名字……」
「可你還是老樣子對這個世界報有惡意永遠不把真實的、全部的自己泄露於人呢。」林非魚搖了下頭嘆息道「能夠在這時候想到她該說這孩子幸運還是不幸?」
葉新移開的眼睛:「對不起我實在不想……你又為什麼還在這裡?」他話鋒轉變的極為突兀「將『幻心七劍』交還給我後為什麼還要流連在枉死城中呢?」
「這裡是我無法拜訪的世界。」林非魚仰望向面前的冰柱眼中竟似緬懷的神色「他只是被吵醒了而我也只有將這身體暫時借給寒語堯使用……才能在此時、此刻如此清晰地觸及這裡。」他抬手再次撫上寒冰緩緩閉上了眼睛。
葉新眼中微黯同樣望向那高聳冰晶中的暗影許久才道:「他果真是在這裡面?」
林非魚收手轉身道:「是啊從八百年前開始就一直陪伴著他心愛的人長眠於此……你也應該聽過『冰天』這個名字吧?」
「聽千羽櫻提起過……」葉新思索了片刻才隱約回憶起了一些東西「那是和『伊普希洛』相對應的屬於Z國自己的生物研究吧?連同被稱為『改造人』的『傀儡鬼』一起。」
林非魚道:「人類很容易遺忘所以世上的事本就是不斷的重複的其中錯誤的也好正確的也好……千年之前我們可以輕易做到的東西而今也只能用所謂最尖端的科技重現……你說這個社會究竟是進步還是退步了?」
葉新沒有理會他的感慨:「那麼按你說的意思『冰天』這個關於『改造人』的研究從一開始就是由枉死城、由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開始的嗎?」
「沒有本體只是失敗的作品而已。」林非魚點頭語氣帶了一絲嗤笑「這個存在了八百年的冰棺在十三年前曾經升上地面但是當時的現者已經明白以現代的技術是永遠無法將之破壞的……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像『伊斯菲兒』那般詳細的……」
「夠了!」葉新猛然打斷了他的話「……你既然知道一切為什麼不想辦法阻止?」
林非魚悠然偏頭直視葉新的眼睛:「我們這些擁有『皇悢』的人若刻意參與這個世界的進程便會如你一般……在一場場幻夢中迷失自我。況且……」他低頭抬手在身側冰柱上輕輕一指點落脆響中無數裂縫在冰柱表面散開卻又迅彌合……
林非魚已低聲道:「我們或許可以改變某件事卻無法改變人心啊……」他的話再明確不過——若是身在其中的「冰帝」不願意從那「畫地為牢」的囚籠中離開在他「極致之靜」的領域中連林非魚也無法強行將其拖出來。
葉新再次望向地面上彌亂的痕迹——在圓環內兩尺處的地方似有一處極深的凹陷與四周精細雕琢的「法陣」完全屬於兩個部分般毫不協調——但是……此時已沒有心思去追究這痕迹的來歷葉新抬頭望向林非魚:「你也應該知道的吧?這冰的棺槨正好封死了下面的東西……這樣的話……」
林非魚搖頭。
他轉身一刻卻是比葉新離冰棺的距離更遠了:「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刻意為之啊。你若是經歷過八百年前那件事也會明白……從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場騙局。」
葉新嘴角微顫了一下:「哼……騙局對你來說可以說的這麼輕鬆的對待么?」
「我不是你小師弟。」林非魚答話之時聲音已在數丈外的甬道之中悄然遠離「對於這世間的『局』我早已不去思索什麼。因為連我自己都身在局中……現在的我想要把握的不過是荒謬的人世間這一刻的確實而已……」
對他的話一時懵然葉新良久的沉默中滴答一聲輕響卻是從頭頂上方墜落的水滴聲音——葉新仰頭望向寒冰的穹頂倒映著火焰色澤的眸中憂色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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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枉死城上火焰四溢而出將冰層撕開雜亂無章的裂口。6子建由神殿西面破牆而出身形急退在地上劃出兩道燃燒的火線。
不過半秒的停滯之後身如疾電的女子已經從他撞出的缺口躍出落地時身體一傾腳下便再次力加向6子建方向撲去。空中無形的銳芒閃過6子建手中「噬葉」槍身上便出武器交擊的爆音綿綿震顫散開……
「還是看不清她的武器……」凝望著女子身後背景中的這個奇妙的世界天穹上流轉的星河不由使得6子建稍一分神便再次失手擦傷右臂。他兀然騰空兩個筋斗后躍借著槍尖在地面撞出的大火與水汽掩蓋方才暫時脫出了女子的追殺。
他這貿然一觸廢墟下卻是一場劇變——未等6子建落地也未等對方有所動作——已然漸漸垂落的火勢兇猛一漲隨即爆至近七米的高度。「火浪」的潮汐**洶湧、蓬勃而起時方圓十丈內寒冰覆蓋之處盡數溶化被壓縮與廢墟下狹小空間的能量轟然炸開將傾塌的沉重樓宇殘片像廢紙一樣四下吹飛。
衝天而起的紅芒中赤飛舞的「寧海」緩緩由廢墟下升起屬於「炎帝」的那股強烈的能量吸收竟瞬間將方才炸開地面的力量抽干連同所有的火焰也吞噬的一乾二淨!
一時之間6子建驚詫的視線中只剩下那近乎虛無的光輝。奪目的赤芒在半空中宣洩了不足一息的時間其中飽含的力量便收斂低垂……在6子建眼中竟好像凝華為東方神龍般曲折盤旋的幻影——或許那並非只是他視覺上的臆想——炎帝赤下那對噴火的眸子里有過神獸位階的強大壓迫只是目光一瞥的對視卻已讓6子建直欲俯身拜倒……
不知被何事激怒的帝王臉上有著噬人的恐怖。
「真的是龍神……炎龍皇……」獃滯的視線中6子建不由一手掩面呻吟了一下。在之前與炎帝的遙遙相對自然從未靠近到現在這個地步。而且先前炎帝的怒火也未曾向此刻這般駭人的強悍……若是真要直接面對這些早已不是此時的他可以承受的。
仔細想想的話或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6子建他才會如此鎮定地摘掉自己的「封魔鏡」吧。在「神」強大的威壓下低了一個級數的神獸力量——即便是以暴虐著稱的「火焰」——自然會被尊崇「神」的天性所壓抑著……正是因為神獸之魂打了這樣的「折扣」6子建才會這麼大膽才能在體內暴漲的力量下保持自我清醒的狀態……
「這個世界……」赤紅眸中的倒影里連世界也好像是被永遠灼燒著的模樣。懸浮半空的「炎帝」微微闔目卻是將自己心中的思緒收斂轉向下方正對著自己的青年:「是你的火焰么……就只有這樣丟臉的水準嗎?小子。」
他抬手一瞬焚燒一切的紅色在神殿一角疾擴散淹沒整個城市的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