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女管於悠蹲在地上細細觸撫著被火燒過的痕迹,逕自喃喃低語了起來:「好奇怪的痕迹啊……是嗎?那代表什麼呢?
……啊!真的?沒騙我?……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
她自個兒說得不亦樂乎,站在門邊抱胸觀看的元旭日則開始沒耐心的翻白眼「嗟!外表看來好好的小鬼竟是個小瘋子。」他轉頭喚著與地隔五公尺遠的韓璇:「喂!璇桑,帶她去吃藥吧。」倒轉的面孔清楚呈現一枚烏青揍痕。這是幾個小時前強索一記深吻的代價。但他看來卻一點反省也沒有,反倒還得意兮兮得緊。
肯定了自己對韓璇這個同性沒有排拒之意后,他也就很快樂的泅入同性之愛的世界里。接下來該探測更進一步了,不知道身體之間的親密會不會產生排斥?好期待。
韓璇不搭理元旭日,專註的看著於悠的檢查。在真正的敵人終於出現之後,他必須掌握更多有利的資訊來備戰與擬定迎戰方針。
很明顯的,他們將面對的不是人類,或者,是有異能的人類。乍看之下會感到似乎無計可施,畢竟他們皆只是身手還算敏捷的尋常人類而已。但對於此倒也沒有太多憂慮。近二十代以來,這個危機一直是存在的,而從沒有某一代的護令使者遭受身亡的下場,頂多是受傷而已。那表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守護著身為凡人的他們。
不過比起之前每一任的使者而言,他們這一代遭到行刺的次數簡直是多得難以許動。
因為,時間近了。
因為,守護他們不受侵害的力量將要耗盡了。
因為,五百年的傳承,終點即將劃下了。
詳讀了所有記載下來的事件史,也推敲不出這五百年之所以堅守的來由。
第一代的先祖共同立下遺訓,囑其後代以護令為念,世代傳承,每代皆以長男長女供出,稱為「殷族」,待成親后始卸任,由下一代繼之,須傳此訓五百年,始可終之,再不以此為訓。
——傾力以報殷人之深恩,抗天因求殷人之綿延這兩句話是韓家家訓第一條。身為韓家第二十代第一位子孫,當他識得字時,牢記下的便是這兩句話。
不必家人刻意教導,他就是記住了。
想必朱家、季家、管家亦有其祖訓,而且不同於韓家,但守護的遺命卻是一致的。相處多年以來,韓璇從未以此為話題與其他三人互通有無的交流一番。他的注意力著眼在如何道出敵人以及如何應敵。
這個「殷」字代表什麼意思呢?而殷人有恩於四個家族,又是指什麼呢?為什麼先祖不肯記載?
歷代的子孫告遵守先祖傳下的遺令,似乎每一代的長孫也會不由自主的醒悟自己的使命,無須經由長輩交代吩咐,便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該怎麼做。
也難怪大姑媽會感到遺憾,因為她錯過了目睹的機會。若能與結局相遇,自然可以推敲出使命的來由。所以每一代的子孫都期待能解出這個謎。
進入「殷族」已十五年,他比之前任何一代的使者都更加勢在必得,也更下工夫。在面對了這麼多的險阻之後,揭開答案是他該得的,而時機也正好對了。
「喂!小鬼,你到底在摸什麼?」要不是看在韓璇十分疼愛這個丫頭的面子上,他必定一掌揮得這小女生跌個倒栽蔥。瞧瞧!這小瘋子居然模上了他的雙掌,活像他是死人似的,連開口問一下可不可以借著也沒有。
「璇!快來。」管於悠欣喜的喚著韓璇。
韓璇終於第一次走近元旭日於一公尺之內,這使得元旭日按捺下脾氣,沒有發作,轉眼間笑兮兮的等愛人自投羅網,讓他隨時可以一網成擒。
不理會元旭日變化多端的臉色。這人今天穿著一身回式和服,腳上汲著一雙木屐拖鞋咋啦咋啦的晃來晃去,臉上擺著好色日本叔叔的怪模怪樣,簡直像混幫派的小日本癟三。
「發現什麼了嗎?」韓璇與於悠一同看著元旭日平攤的手掌。
「他果然是『日』!」
「喂喂,小八格加耶魯,別叫得那麼親密,老子的雞皮疙瘩都跳起來了。」他開始冷笑。
管於悠低笑了下,悄退一步靠向韓璇身側求平安。
「我不是在叫你的名字,而是你的封號」她看向韓璇。「他是『日』,終結的『鑰匙』之一。」
韓璇微微一震。
傳說中,有三把關鍵性的「鑰匙」必會在終結的那一代現世。那三把鑰匙分別名為「日」、「月」、「星』。他們一直以為那必定是代表某件物品,因為族志里畫出的正是三個印記。
沒人料想得到「它」竟會是一個人類!
他抓住元旭日的手掌觀看,卻看不到身為「日」該有的印記。
「於悠?」他沉聲詢問。
「他目前尚不能發揮『日』的功用,所以印記仍浮現不出來。」管於悠拉起胸前的水晶墜子放在元旭日的手掌心,在日光的輔助下,穿透紫白太極圖案后,投射在掌心上的是一隻火焰的圖騰,更仔細看,圖騰的中心點正是象形文字所表示的「日」
字。
「你早有預感是嗎?」韓璇一時沒堅守不輕易與外人肢體碰觸的原則,牢牢抓住元旭日的手而不自知,一心只想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我並不知道是他。以前『它』只告訴我說元先生是我們的一大助力,與他合作,有百利無一害。得到他,相對的也要失去某種東西。」於悠忽爾又感到憂慮。「可惜的是他的力量無法發揮。現在頂多能自保,卻發揮不了戰力……」
「怎麼啟發他的功能?」昨天他看得很清楚,滿屋了怪異的火焰能傷凡人,也能傷妖異,就是傷不了元旭日分毫。這中間是否有什麼務必解開的謎底呢?如果元旭日成了一柄制敵的利器,那他就得迅速找出發揮利器的關鍵點,畢竟敵人不會等對手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攻來。
「我……還不知道,『它』不肯告訴我。
於悠頗是懊惱,嗔了水晶墜子一眼,不理它了。
韓璇正想再追問,但身子驀然一輕,發現自己被扛了起來,反應敏捷的他立即踢開他手,扭腰翻過他肩頭,脫離被挾制的劣勢,並在腳尖及地后趁力使一記過肩摔。不期盼甩元旭日出十萬八千里,只要離他遠一點就好。
可惜這仍是妄想。甩人不成的下場是被元旭日泰山壓頂,直撲著他一同跌入雙人沙發中。
「你在做什麼?」韓璇沉聲咬牙問。
「自個兒找樂子。下面的空氣好嗎?」元旭日對著肉墊涼涼地問著。
「托您的福,還不錯。」
「當我的肉墊有沒有很榮幸呀?」他玩得正樂。
韓璇手時往後頂向他脆弱的胃。「很榮幸。」
元旭日當然立即放手了,再怎麼捨不得摟抱愛人的美好滋味,也得留下一條小命,才有再次享受的機會不是?
「你太瘦了,吃肥一點吧。也不必太勤於練功,瞧你肌肉硬得像什麼似的。」他回味著剛才雙掌觸碰到的感覺,順便發表評論。唉,他可能還不能適應平胸的男性身體吧?現在想了想,不免要承認女性的乳房雖然不是性交的一部分,但少了那兩團肉,還真是減了大部分樂趣。
但他會適應的。
得到韓璇這整個人,抵得過他平胸。他是男性、他甚至也有男性器官……不!不可以覺得想吐,不可以在腦海中剝光韓璇的衣服之後非但沒有湧上慾望,反而胃酸直冒。這是不對的!他應該要很興奮才對。畢竟每次碰觸到韓璇他都很興奮呀!
所以以後他們上床也一定不會很噁心。
他一定要這麼相信!
韓璇原本想冷諷元旭日一頓.的,但在元旭日灼熱得嚇人的目光凝視下,他竟……不由自主的躲開了眼,也忘了原本積在胸口的火氣。
這個怪人,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還談嗎?璇」像是深知了什麼秘密,管於悠笑得好關懷,整個人偎入韓璇懷中,抬頭嬌聲問著。
韓璇很快收攝回所有思緒,摟著她往外走。
「當然,我想明白……」
眼前現下,理清謎團比較重要。
至於元旭日,先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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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元旭日不是能被晾在一邊納涼的人物。
知道若要找韓璇弄清楚、說明白恐怕要鬥智又動手,最後還落了個事倍功半的下場。所以元旭日的第一目標當然是圍堵管於悠,非要從這邊弄清楚不可。
無論如何,管於悠是最好的提供答案者,畢竟他可以不在乎的對這小丫頭嚴刑拷打,卻捨不得對韓璇下重手。他無力消滅自己這個致命弱點。
唉!窩囊。他承認。
不過幸好韓璇還不知道,老天垂幸。
否則還不知道那傢伙會怎麼利用他哩。面對善權謀的人物,就是不要給他大多籌碼支使,更不要赤膽忠心的輸誠,否則就是自找死路。
「同學,你是聰明人是吧?」
在學校的圖書館,化妝成實習老師的元旭日居高臨下的對管於悠打招呼。
管於悠一時感到迷惑的抬頭看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怎麼混進這所管制嚴格的學校的?
「請問你現在是什麼身分?」她瞠目低問。
「實習老師。」凌亂的發,方框書呆眼鏡,配著白襯衫、藍牛仔褲的氣質,將一見菜鳥老師的扮相維妙維肖的表現出來。就算認識他的人,不仔細看也絕對認不出來。
「校門管理員一點也沒懷疑?」於悠不相信地問。那個管校門的老伯伯可是號稱過自不忘的神眼哩。全校三千多張面孔,他都叫得出名字,簡直神奇得不得了。使得一般閑雜人等根本混不進校園內。
「你有長腦袋吧?」元旭日口氣溫溫的,語調卻是威脅十足。他人都進來了,還問什麼廢話?
管於悠點點頭,小心地商量道:「我知道你似乎想從我這邊得到某些答案,但麻煩一下不要現在可以嗎?今天是段考的第一天,而且我一向對英數兩科較沒把握……」
面對著一張青春貌美的懇求臉孔,再剛強的人也要化成繞指柔了。但可惜得很,元旭日從來不是大男人英雄主義過剩的騎士人種,除了掛心的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動搖得了他不達目的誓不干休的剛鐵意志,天仙美人也沒得例外。何況只是一名黃毛丫頭,他又沒戀童癖。
「我知道你成績不錯,考一次十分、二十分讓別人得意一下又會怎樣?」伸手抽走管於悠手上的英文課本,他扶起(事實上是拎起)小女生離開閱覽室,往目前最冷清的藏書室走去。
「你一輩子都這麼任性自我,而不曾踢到鐵板嗎?」被拎著走的於悠問著。她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可以說是狂妄到唯我獨尊的地步了。
「我的大鐵板是韓璇。」元旭日很誠實的道。
「但你也是璇的剋星,你可以惹他生氣。」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該列為豐功偉業。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榮幸呢?」「喀」地一聲,門板合上,阻隔出密談的空間。
於悠愉悅淺笑——
「你們若沒有同歸於盡,就會是相襯的一對。」
「好啦!先說說你們的來歷吧。我知道你六歲搬入『殷園』,也知道你的父母親人都健在,為什麼不好好待在自己家,偏偏當起孤兒來了?」
「這是我們四個家庭的遺訓。很小很小我們就知道自己生來擔負著一個任務。」她伸手握住胸前的水「晶」,以一貫柔雅的聲音說著,並不隱瞞。
「在我看來,韓璇雖然是你們之間的老大,但其實你才是他們的精神中心吧?」四人之中,管於悠年紀最小,並且手無縛雞之力。乍看之下會覺得她被其他三人無微不至的保護著,但事實上管於悠的地位似乎相當超然,連韓竄都傾聽她的建言。
「如果說我是完成使命的祭司,那他們三個就是幫助我完成的護法。沒有他們,我做不了任何是,而沒有我,則像神壇少了靈媒」
「你說你是乩童?」元旭日搓著下巴。
「起乩一下來看看如何?我還沒看過台灣的神棍。」
這人真是沒半點口德!管於悠嘆氣道:「你已見識過我們的敵人了,他們不是人類,所以你應該可以理解,就算我們四人身上帶有什麼聽起來似乎荒誕不經的使命,也絕不是自己的幻想過度。」
「你之所以願意坦率的告訴我,是因為我是你們口中的『日』。先說說那是什麼玩意兒吧。」沒興趣聽小丫頭講神話故事,他現在只想知道「日」
是什麼鬼東西,以及未來他將面對的。既然小黃毛是個乩童,那應該也會知道應敵的方法。
日後有空再來聽她講古,而此刻他只想知道這麼多。
於悠合上水眸,將水晶輕觸上眉心,像在與什麼東西溝通似的。
元旭日頂了頂沒度數的眼鏡,發揮了難得的耐心等小丫頭擺完譜。
不久后,她輕聲道:「如果說我算是祭司,璇他們是護法,那你所代表的意義就是做法時必須具備的這具法器——」
「道、具?」元旭日咬牙問著:「什麼玩意兒?雞毛?令箭?還是黑狗血?」
於悠小心謹慎的退了一步。
「嗯,也可以說是絕對不能或缺的東西。
你知道的,孔明借箭,就怕欠東風。還有,也可以說是電影『第五元素』里最重要的一角,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元旭日翻了下白眼。
「別找其它字眼來修飾美化了。「我是『道具』,那麼,我這個道具扮演什麼角色呢?為什麼是我?」
「嗯……不是的,『道具』只是最後才派得上用場的,而現在,你因為是『日』,所以足以有能力去抗衡那股來自異世界的力量。我先說明一下,在我們遠祖的記載中,『日』的力量亦是來自異世界,手持烈火劍,是『殷族』的勇士之—……」
「殷族又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這個小鬼愈講,他愈是聽得迷糊?
於悠苦惱的看著牆上的掛鐘。天哪!考試的時間快到了,她可以失去分數,卻不能缺考啊。
「反正你只要知道你是『日』就行了。那天深夜出現的烈火到本該屬於你的,但它卻也可以傷了你。你絕對要小心。」她企圖趁他沉思時溜走。
他擋在門口。
「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說那是我的劍,我怎麼拿回來?」
「打倒現在擁有那把劍的人,你就可以拿回來了。我也不大明白怎麼做,但『它』說那把劍上的火焰會聽你的話。」她輕巧的閃過他,小快步前往教室奔去。
元旭日也不為難人,逕自咀嚼著這一串聽來怪誕得難以置信的訊息。他是「日」,但「日」到底是什麼?有什麼來由?看來他得一步一步來拆解了,那小丫頭八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至於那把據說屬於他的「烈火劍」,他倒是很有興趣收為已有。劍屬於「日」,那他當「日」又何妨?
想了想,覺得收穫還不錯,不禁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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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尖細的女聲虛弱的抬手,似在懇求垂憐與原諒。稀渺的光線下,隱約見得女子身上百分之七十的灼傷,毀去了原本姣美的外型與火艷明媚的紅髮,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長者布滿皺紋的面孔上是恐怖的怒火,旋風般的閃至女子面前,冷道:「連一個凡人都對付不了,我留你何用。」
女子驚恐的看長老雙手聚集黑色火團,申辯道:「他……他不只是凡人……他……他是『日』!」
老者身形一震!積聚在掌中的火焰像條火蛇奔竄焚向天花板,顯示著老人心緒波動的邃烈。直部許久以後,老者冷哼道:「是『日』又如何?他畢竟是凡人肉射,只消被『烈火劍』刺中,立即煙消雲散,你居然連這一點也辦不到,居然還有臉求我救治!廢物!」隨著狠酷的聲調,手上那一團黑火筆直射向女子,女子連呼嚎的機會都沒有,在不到五秒的黑火圍剿中,人形消失了。待所有光芒退去后,蜷伏在地上的,竟是一隻已氣絕的紅狼!
老者念著咒語,將紅狼收納入衣袖中,神色益加顯得陰沉,看向身邊垂手恭立的男子一眼——
「我們只剩六天的時間了。你明白吧?」
男子雙手剋制不住的顫抖了下。
「屬下明白!」
「如果我們連投生為平凡人類的『日』都解決不了,接下來死的就是我們了。」
「黑長老……
老者嘎著聲音道,「我們沒有時間了!」將「烈火劍」平置於掌心,喃喃念著:「少主應是算出了『日』投生在人間。莫怪!莫怪會要我攜『烈火劍』前來。」
「我們的任務不是要奪『狼王令』嗎?少主有令,奪不到就毀了它,不得讓『狼王令』有現世的機會。」
「錯了!比奪令更重要的是毀掉『日』!趁『日』尚未覺醒時,殺了他!一旦『日』死絕後,相對的,那些護今使者便永遠無法開啟『殷族』的蘇醒,少主對『狼王令』勢在必得,但時機未到。在未得到令牌之前,任何阻礙到他的人都得先代為除去!別忘了,即使只是凡人,但他是『日』!少主絕不容許他活下去!別忘了『日』的烈火劍毀掉了少主的千年修為!」
男子一頓,即刻道:「屬下明白!」
「如果你明白,就要知道若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被少主治下辦事不力之罪。至少要先殺掉『日』!十年來殺不了護今使者,已經讓我們無顏回去了,殺掉『日』,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像是同時想到主子的殘忍,也預見了自己的下場一般,兩人微微抖瑟著。
再六天……只有六天,是他們掙取活命的最後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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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日再一次擅闖韓璇辦公室。當然,全然不理會別人是否正在忙,他穿得像送外賣的披薩小弟,手上也確實拎著一份海鮮披薩,在近中午前十分鐘,來到了「殷華」,站在韓璇面前。
「吃飯。」將大辦公桌上的文件全撥開,打開令人垂涎三尺的披薩。「海鮮拉薩一份,可樂兩瓶,小雞腿六個,總共五百九十九元,摺合香吻一枚。不必急著付款,吃完再收帳。」長腿勾來一張椅子落坐,準備用餐。
「喂,先生,我正在做簡報,」被視若不存在的朱水戀伸手輕敲桌子,有禮的告知眼下的情況。
「是簡報就別嘮叨得像老太婆的裹腳布。給你一分鐘做結語,然後請走人。別打擾我們用餐的品質。謝謝!」
「喂!你——」朱水戀將手中的報表捲成圓筒,很想用力向狂人的頭顱快意一番。
韓璇開口阻止:「水戀,別理他。」不是忍讓元旭日的無禮,而是不做徒勞的事。既然趕不走打定主意賴下的人,就別浪費唇舌只落得氣結二字而無可奈何。
「就按照你的計畫去進行吧,我全權授予你下決定,任何需要公司支援的事項。隨時傳回公司。」
「多謝了。」朱水戀忍不住斜瞄著那個打算在辦公室野餐的狂人,真不曉得韓璇為何不轟他出去?論身手,相信璇一點也不輸他!
韓璇笑了笑,伸手摟著朱水戀轉身,將她帶向門口——
「去吃飯吧,找曼曼鬥嘴順便消消火氣。相信我,那肯定比舌戰狂人更精採得多,也較有成就感。」
朱水戀有犀利的口才,卻沒有辦法在元旭日面前佔上風,因為這人不僅動口又動手,還獨裁得令人抓狂,對美女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心腸。更重要的是,當你身上沒有任何元旭日想探知的訊息時,他簡直視人於無形,可以把人直挺挺的踩過去,不但不認為自己踩傷了人,反倒還抱怨著此路難行。
目空一切的人是難以招惹的,除非鉗住了他心之所系,否則再厲害的人也得在他面前認敗。
韓璇向來不是強出頭的性子,他只抓攫最有利於己的態勢去穩住自己的陣腳。該硬碰時絕不手軟;該懷柔時也不會硬來。當然,對於元旭日,他還有諸多待適應的自我調整,但至少目前他知道,除了自己,元旭日從不「應付」任何人。
送走了來水戀,他關上門,對上元旭日的笑臉,公事公辦的問:「有什麼最新的進展嗎?」
「沒有。」元旭日回答得很乾脆。等人來砍的肉餌有什麼進展可言?不就洗好脖子納涼以待嘍。
「我能期待除了野餐之外,你有更精採的節目呈現來讓我開眼界嗎?」
拿起一塊香噴噴的披薩走向韓璇,元旭日含笑道。
為什麼他總是對此樂而不疲?韓璇不免要感到疑惑。
強吻別人的人可以由此中得到多少樂趣韓璇並不明白,但被強吻的一方除了被冒犯的不悅外,便再也感受不到其它的了。為求脫身,兩人四隻手較勁了起來——
元旭日的吸盤嘴功力高深,韓璇強勁的踢腿也不逞多讓。在兩人終於隔開,一段距離后,元旭日的得意沒有多久,飛向他門面順便替他敷臉美容的海鮮披薩砸去了他張狂的大笑。
在元旭日的咒聲連連下,笑的人輪到韓璇了。
以衣袖抹去唇上殘留的熱度興口水,韓璇半靠著桌子攤攤手——
「我認為你極需好好清洗一番。很抱歉我這邊並無辟置私人盥洗室,得讓你頂著一身香濃可口的美食一路走出去。情況並不怎麼令人愉悅,但值得安慰的莫過於你至少可以邊走邊吃而不怕餓到肚子。待你回到家,不僅可以好好清洗,也剛好填飽了肚子。」
聰明人絕不會在逗弄完一頭怒獅后獃獃站在原地等它反撲一口。撈過西裝外套,韓璇想到自己中午與客戶有約,以著過分俐落迅速的步伐,很快的消失在狼藉的現場。
當然,元旭日一定會報復,但那反正是以後的事了,最重要的是此刻這麼做之後,韓璇覺得——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