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這番話說得兩個人都為之一驚,因為這三個人,幾乎是王莊的靈魂,這座亭子,就像是王莊的心臟,一切重要的事情、決策,都是在這裡決定的,他們自然彼此都很了解,也許每個人或多或少還保存著一點秘密,但是沈君山的賭技卻是他們兩人深信的,他幾乎每一門都很精,正因為如此,王莊才放心地敞開賭局,不怕別人來撈一票去。
現在居然聽說有人能令沈君山吃了敗仗,怎麼不驚奇呢,兩個人幾乎同時間出口:「易三和是誰?」
「是個賭中的天才,人中的俊傑,黑道中的至尊!」
鐵飛龍忍不住道:「我怎麼沒聽過這個人呢?」
「此人高在懂得藏拙,他也許干過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卻從來不留痕迹,也不留名,而且千面千相,詭異莫測,易三和大概只是他千萬化身之一,這個名字是他在賭場中用的,他跟人對賭很絕,每次都是小勝,絕不會趕盡殺絕,遇上有人不服氣、要找他捨命一搏時,他才炫露神技,不管對方有多大的點子,他都能追成平手,一連三次和局作為警告,對方如果再不收手,他才在第四局上,以一點之差吃下對方,我觀察此人多次,研究他的習慣,才造成了這麼一付骰子,準備再見到他時對付他的,那知道始終沒有機會遇上他,直到今天才遇上!」
「秦風難道會是那個易三和?」哈瑞雲在問。
「那不可能,三十年前,易三和已經是個半百老頭兒,縱然他有千變之能,也不可能把自己由得那麼年輕,可是秦風的賭技,必然是出自易三和的傳授。」
哈瑞雲呼了口氣:「就算是吧!那也犯不著您動這種手法去贏他,二叔,現在咱們又不是在靠賭局過日子,宜春院設賭局,只是為了方便咱們的行動,而且也是為了迎合一些特殊客戶的興趣,聯絡一下感情而已!」
「三妞兒,我正想問問你,你跟秦風這個小子是怎麼搭上關係的?為什麼你一再暗示不讓我贏他?」
「我當然有我的道理,我急巴巴地從奉天趕回來,就是為了他,這個人萬萬贏不得,尤其不能在他面前玩兒假!」
「三妞兒,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你知道咱們所屬的分支舵上接連出事兒,已經叫人挑了十二處?」
「我當然知道,一陣風挑了六處,一片雲也挑了六處,都是跟咱們直接有關係的,咱們卻連對方是什麼樣子都沒弄清楚,這使我很為難,而且跟咱們交易的幾家大客戶,都對咱們失去了信心,要停止對咱們的交易。」
這個消息很嚴重,沈君山跟鐵飛龍都為之一震,他們都意識到這個消息成了事實,對王莊是多大的損失。
鐵飛龍忙道:「三格格,你可得向他們好好解釋解釋!」
哈瑞雲白了他一眼:「還要你來提醒,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我在奉天賠盡小心,跟人家說了幾車子好話,而且還把責任往他們身上推,往南邊推,說是他們事機不密,才害得我們遭受損失,一陣風和一片雲,多半是南邊派來的,要他們以全力支持,共同對付那兩個敵人。」
鐵飛龍拍腿道:「高!還是三格格高!你能想出這個理由,把火栗子塞到他們手上去,實在太高了,他們的人多將廣,耳目遍布,如果他們肯出頭來對付那兩個主兒,一定可以有辦法,再說,只要他認定了這個理由,以前的那些損失,也該由他們負擔了,還有一點、假如那兩個主兒真是南邊派來的,也只有他們惹得起!」
哈瑞雲哼了一聲:「只可惜叫二叔的一顆骰子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給弄砸了!以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沈君山淡淡地道:「三妞兒,別生氣,你把話說明白了,只要真是二叔的錯,二叔也有辦法挽回的!」
「砸都已經砸了,還能挽回嗎?」
「那是我的事,最多我把這條老命賠出去,絕不會破壞大局,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哈瑞雲深深地嘆了口氣:「我說了半天,人家還不是不信,恰好南滿會社的清水子爵來了,他是頭山滿的得意門生,這個人對南滿的事兒可以作九成的主,可也是個挺厲害的腳色,我向他解釋了半天,倒是有幾分相信了!」
鐵飛龍笑道:「這就好了,到底是格格高明!」
哈瑞雲又哼了一聲:「可是人家也擺出了話,據他的判斷,或許是咱們自己惹來的江湖恩怨,他們就管不著了!」
「這怎麼可能呢,我們一向很小心,對江湖朋友,更是仁至義盡,那怕是個混混兒,只要有點來歷淵源的,咱們都是賣足了交情,王莊能有今日,就是咱們江湖人緣好!」
「那是你的想法,人家可不這麼想,去年有個叫什麼吉田次郎的代表來、那傢伙是東洋賭骰子的高手,在王莊卻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他硬說咱們不規矩!玩兒假手法。」
沈君山哼了一聲:「豈有此理!那傢伙還配稱高手,我閉上眼睛也能殺他個片甲不留,還用得著做假?」
哈瑞雲笑笑道:「二叔,東洋人氣量窄,向來都是贏得起輸不起的,他既自稱高手,就自然更輸不起!」
沈君山怒道:「我已經給他面子了,沒讓他光著回去,他到這兒是談生意,可不是來當祖宗的,放開手大殺,吃的全是我們道兒上的朋友,我怎麼能不管,王莊的生意固然要靠他們供應貨源,但是,也得找路子扔出去,我們如果開罪了那些朋友,就算日本人一毛錢不要白送給我們,咱們也吃不下去,東洋人要是用這種態度去做生意,那王莊不賺這個錢,他們也撈不著好處。」
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哈瑞雲對這位二叔,多少還有幾分尊敬,不敢拿對鐵飛龍的臉色相待,笑了一笑道:「二叔!我明白,我跟他們也是據理力爭,而且清水那個人也還講理,他知道吉田的行為過分,所以再也沒有派他來,不過,他對吉田的話也提出了一點反詰,他說吉田那種態度,我們就是玩兒幾手假的,也是情理中應該的,但就怕我們用假手法吃了江湖上的同道,引起了反感,針對著我們展開報復,那就愛莫能助了。他很了解,假如我們的江湖過節擺不平,今後就無法再合作下去。」
「江湖恩怨是非很難牽扯得清,他懂個屁。」
「不!他是真懂,他說做這種生意開罪人是難免的,但只要站在理上,就不怕人找岔子,咱倆如果憑真本事,他沒話說,咱們如果理屈,他想幫助也沒辯法!」
「叫他提出證據來,咱們理屈在那裡?」
「以前他沒有詞兒念,現在可抓住理了,秦風就是個人證,您剛剛就在他面前玩兒了手法,還有什麼可說的?」
「什麼?秦風是他們派來的?」
「不錯!所以我才一再向您示意!」
「三妞兒!你對秦風了解多少?這小子的底細你清楚?」
「清楚!他是奉天出了名兒的花花公子,跟東洋人的交情很深,而且聽說好像還是清水的同門師兄弟!」
「他是頭山滿的學生!不可能吧?」
「這倒不是,據我所知,他沒離開過中國。不可能跟頭山滿有什麼淵源,他跟清水是什麼樣的師兄弟也不知道,但是清水對他很客氣,當著我的面,請他到王莊來,試探一下咱們待人接物的方式。可是氣人得很,來就叫他抓住了把柄,首先是一個庄丁摸進了一個大姑娘的屋子,而且正在人家換衣服的時候,叫人當場逮住了,再次就是二叔您弄了這顆假骰子,叫人把我們看成了盜賊土匪!」
鐵飛龍低下了頭,沈君山也大出意外,嘆了口氣道:「三妞兒,你怎麼不早說?」
「我不能說,秦風精明得很,否則清水也不會叫他來調查咱們了,我想王莊一向是堂堂皇皇的,沒什度見不得人的地方,讓他看好了,還能更增加咱們的名聲,那知道!唉!二叔!我怎麼也想不到您在那個節骨眼上來了一手!」
沈君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要是贏了我也沒什麼!我怕他就是一陣風,因為他的名字上有個風字!」
哈瑞雲差點沒跳起來:「您敢情是從這一點去判斷呀!我的名字里還有一個雲呢,我不成的一片雲了!」
沈君山苦笑道:「三妞兒!要不是我知道你,還真會想到你是一片雲,因為咱們折在一片雲手裡的那六處支舵真絕,對方像是把咱們的底子摸透了,除了你我跟飛龍,第四個人都不會那麼清楚!」
哈瑞雲生氣地道:「那您就把我當做一片雲好了!」
沈君山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三妞兒,彆氣二叔只是說一片雲的手段太厲害,把咱們的底子摸得太清楚了,你當然不是一片雲,因為,那六處分舵是在你名下的事業,收入全歸令尊,再傻的人也不會砸自己的腳……
要是,一片雲跟一陣風把下手的對象調了調,我倒真會懷疑你是要跟我們幾個老叔叔過不去,想把我們擠出王莊去!」
哈瑞雲冷冷地道:「假如地方調了個,不必您懷疑,我還會多心是二叔邀了一陣風來擠我呢!這些年來,我爹已經不太管事了,想管也插不上手,要不是我在奉天能叫得開,搭上了滿鐵會社的路子,恐怕我們父女……」
沈君山立刻擺手道:「三妞兒!別說孩子話,我們還分什麼家,王莊這片天下當年是什麼情況,現在又是什麼個局面,你應該明白……
當年要不是令尊收留下我倆,咱們幾個老哥兒們還不知道在那兒流浪呢!後來要不是我們哥兒幾個守著莊子,王莊早就叫人給拆了,現在好歹也算是有了這麼一畝三分天下,老弟兄都可以安安穩穩吃口安樂飯,誰還會擠誰?……再說,我們老哥兒九個人雖是九個姓,合起來也只有四雙半人口,個個都是老光棍,又都是大半截入了土,誰都沒有兒女後人,把令尊擠走了又有什麼用,誰又能活幾年?三妞兒,你往這上面想……」
「二叔!您九位老大叔,我這做侄女兒的一向都是十分尊敬的,可是有些人,越來越不像話,我不得不懷疑!」
沈君山哈哈大笑:「我知道你說的是飛龍,也知道你為什麼生氣,是怪他跟幾位姨娘背地裹拉扯不清……」
「背地裹?當著面還不是照樣的打情罵俏!」
沈君山微微一笑:「我知道,以前我說過他,可是,後來我不說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或許是他能言善道,把您給哄住了!」
「哈!妞兒!二叔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再就這種事兒為江湖大忌,二叔怎麼能徇情包庇呢!我之所以不管!是出自令尊的請求!換句話說,飛龍之所以如此,是令尊要求他的,那我還管嗎?」
「什麼?我爹會要求他來勾搭自己的女人?」
「妞兒!你還是沒有出閣的姑娘家,說話別這麼難聽,事情確實如此,令尊是個很開通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年紀已經不是風流的歲月了,可是他又離不開那些個娘們,后在弄進來的幾個,沒一個是正經出身,也沒一個是安份的,要她們安安份份地過日子,那比殺了她們還難過!」——
孤劍生掃描,bbmmOCR,舊雨樓&闖蕩江湖聯合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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