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三喜客棧祛屍毒
海口鎮城隍廟後面的破屋中,這時候坐著三個人。
他們當然是麥無銘、姚風婷、地主城隍菩薩紀國勛了。
姚鳳婷生性爽朗,而且又尋親心切,是以最早開口說話的也就是她。
「麥少俠,我們什麼時候趕去黃山?」
「既然有了目標,差就不在一天兩天,我看明天或者後天。」
「兵貴神速,我們何不即時就走?」
「但先得探查一下此地幽冥教分壇的動靜或去向。」
「那現在就去。」
「現在去必定探聽不到什麼結果來。」麥無銘審慎地說:「因為,時方也要經過磋商,經過安排、是以行動決不會如此之快。」
「你的意思……」
「我看還是留待明日早上。」
「好吧!」
姚鳳婷怏怏地說著。
當晚.麥無銘也不到鎮上投宿旅店,將就地在城隍廟的客房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辰時時分,紀國勛由王家祠堂回來了,才一進門,姚鳳婷又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了。
「怎麼樣?他們……」
「一禽二獸仍舊呆在王家祠堂,『秦嶺三蛇』則已經走了。」
「你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究下去的依然是姚風婷。
「去了哪裡,無人知道。」紀國勛望了麥無銘一眼,然後繼續地說:「據說是往西而去。」
「往西而去不正是黃山那個方向?他們一定是回黃山去了。」
姚鳳婷肯定地下了斷語。
紀國勛說:「可能是的。」
麥無銘閑散地安坐一端.未曾發言,因為姚鳳婷所問的話和他想要知道的並無不同。
如今,姚鳳婷轉移目標了。
她回過頭來,朝向麥無銘說;「麥少俠,現在我們總可以走了吧?」
「唔——」麥無銘略一沉吟,說:「當然可以。」
他看了姚鳳婷一眼,隨即睨向紀國勛又說:「但不知紀城隍是否仍欲羈留此地?」
「屬下行止,全憑特使的指示。」
「在下乃為紀城隍的安危作打算,海口鎮恐怕已經成了是非之地。」
「一禽二獸,他們倒還不在屬下的眼內。」
「假如幽冥教總壇中又遣一批如『秦嶺三蛇』之類的人下來呢?」
紀國勛似乎有些戀舊,他說:「特使不是要去黃山找他們嗎?」
「話雖不錯,但是,萬一中途有所耽擱,或者雙方交肩而過呢?」
「那……」
紀國勛語塞了,他果然是無從圓說。
麥無銘說:「反正是地獄門尚未復觀,反正是紀城隍呈報無門,不如偕同我們一起往黃山一行。」
「多謝特使關心。」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就啟程。」
他們說走就走,無須交待,也不必偽裝。
「且慢。」
奇了,焦急的人是姚鳳婷,催行的人也是姚鳳婷,而如今,呼暫停的人又是姚風婷。真是女人心,海底針,教人難以捉摸。
麥無銘怔了一怔說:「姚姑娘還有什麼事?」
姚鳳婷不作正面回答,她矜待地、執著地說:「麥少使今年貴庚幾何?」
麥無銘感到困惑不解,但他不能不答,就隨口地說:「在不虛度二十有二。」
「你『虛』度二十二,我卻『實』度了二十四。」姚鳳婷狡黠地說:「你且說說看.我們兩個誰的年紀較大?」
麥無銘聰明、沉穩。
但這次他的確是滿頭霧水,對方語出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出這些話來,真猜不透究竟在賣什麼葯?
「當然是姚姑娘比較大。」
「那好,你就叫我一聲大姐怎麼樣?」
「這……」
麥無銘感到有些錯愕,一時未敢貿然作答。
姚鳳婷開朗、爽直.她並不理會.依然快口地說:「你左一個姚姑娘,我右一聲麥少俠,聽來彆扭,叫來拗口,我們何不來個姐弟相稱?」
「可以嗎?」
「倘若麥少俠認為高攀,那就罷了。」
「哪裡的話?」麥無銘欣然地說:「在下從小孤單,一年前,失散的大哥才回了家,歸了宗,誠然如此,但仍舊沒有一姐半妹,這樣鳳姐在上,小弟這廂有禮了。」
他立即拱起雙手,恭恭敬敬地揖了下去。
姚鳳婷瞼上的春花開了,瓠犀展了。
她伸出十指纖細玉筍,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說:「銘弟免禮,銘弟免禮……」
接著,熱淚流了,珍珠散了,喉嚨中也有麻癢的感覺。
於是硬咽著聲音繼續地說:「為姐……也是上無兄姐,下無弟妹,今日里才有了你這位兄弟,我真高興……」
喜怒哀樂愛惡欲,這是高興的淚,喜悅的咽,人的七情之一。
不是嗎?
喜氣在四周漾溢,到處濡染。
紀國勛的臉上、心中,也分享到這一對姐弟的歡欣!
江湖兒女,經常是暗室青無。
而如今,他們又是義結姐弟,當然更沒有什麼男女接受不來之談了。
過了一會。
姚鳳婷探手人懷,霎時摸出一塊巴掌大小,其狀呈圓的玉石來。
這塊玉石色澤潔白,晶瑩剔透。
兩面一正一反,經巧匠之手鐫刻著一隻飛翔中的鳳凰。
活潑*真,真是栩栩如生!
她把這塊玉佩塞入麥無銘的手中,說:「這玉鳳凰乃有一對,原來擬……擬作……咳,不說了,如今就給初見面的兄弟一個見面禮。」
麥無銘聽了心中不由一動,他已經憶悟出這白玉鳳凰原來的用途。
因此慎重地說:「這個禮太重了,大厚了,小弟焉敢收受。」
姚鳳婷粉面一凝說:「怎麼?你是看不起這塊玉佩,還是看不起為姐。」
「小弟焉敢?」麥無銘俅然地說:「我曾經說過,這個禮太重太厚,又怎會看不起它?至於鳳姐嘛!那更是小弟的榮幸,福份。」
「既然如此,你就必須收下它。」
麥無銘略一沉吟,頓時已有所得,他說:「那小弟暫時的把它收下了,謝謝鳳姐。」
他認了一個誼姐,二十年後,他的兒子沈家瑾也同樣的認了一個誼姐,真是巧合!
麥無銘與姚鳳婷也風塵僕僕地往西而行。
還有紀國勛。
他們走得不疾不徐,四五日下來,已經由浙江進入了安徽境內。
一大中午,來到了一個叫「潛口鎮」的地方。
潛口鎮離黃山不遠,再說得妥切一些,它就是在黃山的山區之內。
地高勢昂,四周都是山岩,到處都是林木。
窄窄的一條街,黃黃的皆是士,真是無風塵三尺,下雨一街泥!
最能引起人們注目的,那該是飄動搖曳的東西了。
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家屋檐下,有一方酒旆在迎風招展著。
「銘弟。」姚鳳婷金蓮微滯,螓首略傾,說:「我們進點飲食怎麼樣?」
「好呀!」麥無銘也回頭向紀國勛說:「紀大哥,你餓了沒有?」
「喔!還好。」
紀國勛笑笑地說著。
三個人依舊方式不變地朝那家酒館走去。
何謂方式?
方式就是一路行來,姚鳳婷總是走在前面,麥無銘居中,紀國勛則殿在後頭。
說是酒館.其實也就是客棧和食堂連貫經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門外掛著酒旆,那隻不過是招攬顧客的一種手法罷了。
果然不錯,店楣間的招牌寫的是「三喜客棧」四個大字。
至於「三喜」的含義,它指的必定是旅店、食堂和酒館!
很遺憾,裡面布置得卻十分簡陋,而食客也是寥寥無幾,難怪嘛!小地方。
店小二展著笑臉迎了出來,說:「客官,打尖?」
「唔,我們吃飯。」姚鳳婷忽然一頓,又說:「也唱酒。」
「是,是,三位請隨我來。」
店小二領麥無銘他們到一張臨窗的桌子。
然後拉下搭在肩頭上的毛巾,隨意在檯面上抹上一把。
待對方各各落了座,才開口說:「吃點什麼,喝點對么?」
姚鳳婷不喝酒,麥無銘也跟酒無緣。
只有紀國勛,紀國勛在平時都會喝上二盅。
但是,現在不行,現在有女賓在座,現在有特使同行,他就有了顧忌,未敢放肆。
因此開口說:「我們還要趕路,不喝酒了。」
麥無銘有些過意不去,他說:「紀大哥.小喝幾盅無礙於事,又何必要這樣苛待自己呢?」
紀國勛認真地說:「不了,我真的不喝。」
在外面,在人前,他們彼此改了口,焉敢再以特使、城隍及屬下相稱?
這樣太過刺耳,太過驚世了!
既然加此,姚鳳婷就叫了幾樣合口的菜肴,隨後四處打量起來了。
那些喝酒吃飯的客人,看衣著,瞧舉止,多半都是生意人。
只有一個,這個人比較顯眼,比較特殊。
她是一位姑娘家。
在這種年頭,單身外出的女人畢竟不多,何況對方又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是以,坐在男客之間,猶如綠葉之與鮮花!
姚鳳婷進門之初,就開始在注意看了。
看這姑娘的年歲,與自己不相上下,發綰絲巾,碎花衣衫,姿色頗個薄。
只是,她臉上籠罩著輕愁薄霧,好像懷著滿腹的心事。
還有、腰袖緊身束腕,繡鞋軟底硬頭,桌子一邊,又放著一柄龍泉寶劍,如此說來,她,她也該是一位江湖人!
客來客往,人出人入,這是常情,無啥稀奇,口渴肚飢的人自然要進來,酒醉飯飽之後不走過待如何?
又有三個人進來了,這三個也有些特別,也顯得與眾不同。
前面那個,年在三十,穿的是一身錦衣,握的也是龍泉寶劍黃臘臘,瘦削削的臉上長滿了長長白白的汗毛。
兩眼深凹,雙耳招風,好一副猴頭老鼠面!
後面二人穿的全是黑衣,手中抱的都是長刀,精壯魁偉,臉無表情,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錦衣身後,機械得猶如木頭人!
麥無銘他們都很敏感。
雖然三個人都不識來者乃何許之人,但前面那人生相怪異,後面兩個衣衫的色澤和形式,則一似幽冥教,也像地獄門中的成員。
店小二略一猶疑,他湊了上去,形態有些畏縮,臉上的笑容也似乎是硬擠出來的。
「客……」
果然,走在前面的錦衣人目中無人,他非但毫不理會,並且還橫起手臂,一把推開了對方的身子。自管自地朝單身姑娘走去。
「甄姑娘,你決定了沒有?」錦衣人在花衫姑娘的身旁站了下來說:「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再過兩天,你老頭子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他這一站定,兩個黑衣大漢也一左一右地停住了腳跟。
花衫姑娘一無表情,也一無動靜,她默默不語,她安坐如故
錦衣人見對方不理不睬,悶聲不響,他生硬地笑了一笑又說:「鴉反哺,羊跪乳,你總不會沒有一點孝心吧?」
花衫姑娘霍地站了起來。
她粉臉緊繃,她秋水帶潮.說:「毛延齡,除了你所提的條件以外,就是做牛做馬,為奴為婢,我甄玉珍都答應你!」
麥無銘聽了頓時一動,心中暗想:「原來是他,剛才自己怎會沒有想到?毛延齡,這綽號『長毛公子』。他臉上的茸毛不就是特徵?
家學淵源,跟他父親『湘西殭屍』長毛壽練了一身屍毒陰功,父子二人志同道合,雙雙為害江湖,荼毒生靈。
自從老的一個長毛壽惡貫滿盈,被繩進了地獄門.列管於第九殿名下,小的一個毛延齡也就消聲匿跡,退絕江湖,時隔數載,今日里又突然在此地出現?」
忽然,麥無銘心頭又震動了一下,連帶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屍毒掌,屍毒掌,姚鳳婷中的莫非就是屍毒掌?那幽冥教主……」
毛延齡皮笑肉不笑地牽動了一下嘴角.這倒不能怪他.除了皮,除了毛,再也看不出他臉上還長有肉!
「本公子不要你做牛做馬,也不要作為奴為婢,我只要你嫁給我做老婆。」
「辦不到!」
花衫姑娘忿憤地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毛延齡陰陰地說:「難道眼睜睜地有著你父親疸崩而亡,你難道又忍心地看你父親慘死他鄉,你難道……」
「不要說了!」
花衫姑娘慘痛地叫了起來,她捧著螓首的雙手,猛抓著青絲,猛扣著肌膚。
「那你去扶令等出來,在下就在此地替他解毒。」毛延齡說:「或者我到你們住的客房裡去也可以。」
他的語氣顯得暢然,顯得得意,也顯得客氣了。
而甄玉珍卻感到無奈,感到喪氣,她珠淚奪眶而出。
她臉現絕望之色,遲緩地拿起寶劍,乏力地站起身子,艱辛地拖著腳步朝向後面而去。
「嘿嘿嘿……我看你還能堅持到幾時?」
毛延齡又笑了起來,這次他宿願得償,躊躇滿志,是以笑得歡欣.笑得開懷.連森森的牙齒也露了出來。
接著,從袖中抖中一錠五兩重的銀子,「篤!」地一聲丟在桌子上。
然後就在甄玉珍那個座位上坐了下去,又說:「小二,甄老頭父女二人的房飯錢都在這裡了,拿去,順便替我泡一壺茶來!」
「是,是,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店小二收下銀子,然後打躬作揖地走了。
店家心寒,食客膽小,誰也沒有出聲,誰也未敢過問,包括麥無銘三個人在內。
其實,姚風婷幾次想站起來干預,卻都被麥無銘的目光給攔住了、阻止了。
她自忖該是時機未到,因此也就隱忍抑制著了。
過不多久,甄玉珍已經攙扶著一個年逾「耳順」的老人出來了。
但是,這個老人一進入食堂,立即推開了他的女兒,朝向毛延齡沖丁過去!
「賊子,老夫與你拼了!」
「爹!身子要緊,性命要緊……」甄玉珍哭喊著追了上去,說:「你就當沒有生我這個女兒吧!嗚……」
毛延齡的身子果然落,未見他有何作勢,人已像河蝦一般地彈了出去。
然後面對著那個老人說:「甄老頭,你死在眼前,怎麼還不知進退,不知好歹?」
「老夫就是死了,也不受你的威脅!」姓甄的老人咬牙切齒地說:「你別想我的女兒會嫁給你!」
「好,你既然想死,本公子就成全你。」
甄姓老者雖然身帶劍傷,但他奮起餘力,揮舞以掌,一鼓作氣地攻了過去。
毛延齡照樣雙掌交錯,兩個人遂打在一起了。
事已至此,甄玉珍也就出手了。
她反手拉出背上的寶劍,略一搖曳,掩護著乃父,劍尖直指毛延齡的心胸!
但是,她一出手,兩個黑衣大漢長刀一擺,中途已把她給攬了下來。
這就熱鬧了.桌子在翻,凳子在倒,碗筷杯盤「乒乒乓兵」地摔滿一地。
怕事的食客評始溜了,膽寒的店象也在躲了。
只有麥無銘三人,仍舊不稍猶豫地安坐在原處,觀望著,注意著事情的發展。
甄姓名老的身手,似乎不如毛延用來得快健,來得銳利,這或許是他體有傷痛之故吧?因此三五個回合一過,只見招架的多還手的少。
甄玉珍的劍術卻在兩個黑衣大漢之上。
可惜她心有旁鶩、眼有所顧,以致意志無法集中,予對方有援手的機會、喘息的機會。
又勉力地拖過了幾招。
甄姓老者的額頭已經冒汗了,腳下也在散亂了。
還有,招式遲鈍,出手乏力……
而毛延齡呢?
他的臉色轉獰了,手掌發青了。
接著,猝然竄起,一掌抽出,口中狂妄地說:「甄老頭,你的時辰到,就瞑目息吧!」
甄姓老者見了悚然而驚,但是,他想退退之不及。
甄玉珍見了也悚然而驚,但是,她想救救之不及。
曾國勛曾經動了一下,那也只是本能的動了一下而已。
因為,他自思功力不足,縱然過去了,必定難奏其效。
姚鳳婷已經掠了出去。
奈何她同甄玉珍的情形並無兩樣,鞭不夠長,手撩不到,也在嘆學到用時方恨少。
只有麥無銘,麥無銘在毛延齡變手的時候就有了警覺,有了防犯,待對方胳膊抬起,他已如飛矢一般直射而出。
待對方蓄勢拍下,他即像閃電似地拂動衣袖,乾脆脆利落,輕靈快速,彷彿刀切豆腐,一分為二.剁下雙光。
甄姓老者立腳不住,頓時「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幾步。
毛延齡還能倖免得了嗎?
更是首當其衝,因為,他存心要把姓甄的老者置之於死地,以故施上了十成的毒功,再輔以八成的力量。
有道是「打得重.彈得高。」右掌猶如印上了鋼板,拍著了藤牌,不但是暴退連連,手掌也腫得像一個饅頭!
震驚了,全都震驚了!
包括著幾個店家在內。
甄玉珍趁機停下了手,她撇下兩個黑衣大漢,立即橫身扶住了她的父親。
毛延齡在進門之初,並非沒有注意酒館中的客人。
只是他在夜郎自大,只是他狂妄倨傲,總以為食客何足為慮。
就算對方有武林中的人在內,他也一不在乎,二無顧忌。
如今事出突然,不由瞪起了眼睛,緊捧著手腕,滿懷怔忡地說:「你……你竟然管起本公子的閑事來了?」
「有何不可?」麥無銘淡淡地說:「不平之事,人人得管。」
「這一管後果大了。」毛延齡眼中有著疑慮,心頭有引起納悶,他審慎地說:「你落碼頭可曾打聽打聽?」
「只要是道義所驅.縱然濺血殺身,又焉能惜命畏縮?」
麥無銘說得鏗鏘,說得激昂。
毛延齡的聲音也壯了起來,他盛氣地說:「那你可知道本公幹是誰嗎?」
「臉上的長毛.不正是閣下的招牌?」
此語一出,又打亂了毛延齡的心湖。
他本以為這個白衫年輕人或許是僥倖碰巧,衣袖剛好撞上了自己的手掌,而且又初出茅蘆,閱歷欠豐,尚識不得自己乃何許之人?
因此.擬亮亮名號.地使對方能聞警而收手,知難而退走。
誰知一探之下,年輕人竟然早已知曉卻仍敢伸手,那至少是有些來歷了。
他見自身的威望失靈,又以目前的勢力來恫嚇了,說:「那你只可知本公於現在的身份和來處?」
「無非是集群結堂,幹些危害江湖,暴虐黎民的勾當而已。」
毛延齡如今是捉摸不定,他唯有耐心地說:「他可曾聽說過幽冥教?」
「當然,我們找的就是這個幽冥教。」
毛延齡虛心地說:「你們要依附它、參加它?」
「剛巧相反,麥某人要消除它,要殲滅它!」
成語中有一日三驚這句話,毛延齡今日算是體會到了。
他聽了又震驚於心,老鼠眼一陣閃爍,說:「你說你姓麥?」
「不錯。」
「麥小雲!」
「長毛公子」不自禁地喊了起來。
麥大銘只是含蓄地笑笑,反正他們兄弟二人也用慣了這個名字。
「好,那本公子就在天都峰恭候大駕。」毛延齡趁機打了退堂鼓,色厲內荏地說:「走,我們回去!」
來時氣焰熏天,真不可一世,去時虎視眈眈,卻脅肩裹足。
毛延齡腳步一動,甄玉珍的臉上不喜反憂,她囁嚅了一會,最後還是開口說話了。
「毛延齡,你把葯留下來。」
毛延齡略一回顧,嘴角微擻地說:「甄老頭自欲找死,還要葯幹什麼?」
姚鳳婷身形一動,立即攔住了毛延齡的去路,說:「把葯留下來!」
毛延齡凝目姚鳳婷一陣打量,然後說:「姑娘又是何許之人?」
「本姑娘姚鳳婷。」
「姚鳳婷?」毛延齡搖了搖猴頭,輕蔑地說:「沒聽說過。」
「以後你就會聽到了。」
「哼!」
毛延齡不屑一顧,他又啟步走了。
「站住!」姚鳳婷凝聲地說:「我說過把葯留下來!」
毛延齡站是站住廠,但卻冷冷地一笑,說:「除了麥小雲,憑你這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恐怕還攔不下本公子的去路!」
「那你就試試看!」
姚風婷似乎被對方輕蔑的語言,狂妄的舉動給激怒了。
她縴手一劃,一式「分花指柳」就舉掌拍了過去!
果然,盛名之下,少有虛士,只見毛延齡腳步一錯,抬臂立刻即回上了一掌。
麥無銘提警告了,他說:「姐,你可要注意,對方的指掌含有毒素。」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姚鳳婷一聽驚心了。
她頓時改招換式,一個」燕回鶯轉」,巧妙地又遞出了一掌,
「銘弟,他莫非就是那……」
「應該不是。」麥正銘審慎地說:「不過.他們二人必還有所關連,有所牽纏。」
姚鳳婷瞭然了。
她說:「好,既然找不到大的,先拿小的出出氣也無不可。」
兩個人一問一答,打起了啞謎,旁人任誰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指的又是什麼?
若硬說尚有第三者或者第四者知道,那該是一個叫「大牛」的人,以及姚鳳婷口中所說的那個「大的」的人了。
毛延齡一動手,兩個黑衣大漢焉敢閑著,也雙雙地動手了!
兩個黑衣大漢一動手,紀國勛不冉猶豫了。
架式一拉,頓時把那兩個人給圈了過來。
一經交接,毛延齡立即驚覺了。
想不到這個女子雖然未曾聞名,但身手卻是不弱。
他的右手受傷,而對方又有了防犯,處處迴避著自己之掌。
因此,也以有退求其次,抽出了寶劍.以兵刃利器相向了。
姚鳳婷經過了幾次打鬥砥礪,經驗增加了,招式純熟了。
在體力方面也陡長了不少,能夠前後貫連,隨機應變,也能持久敵眾,是以對方雖系魔中人物,但戰來卻也得心應手。
長刀能助本身成勢,也可能要對方性命,但是,它在黑衣大漢的手中似乎起了了多大的作用,真是糟蹋了。
反觀紀國勛,他靈若狐,滑如魚,在長刀中閃來閃去,穿進穿出,覷機地拳敲掌劈,奈何黑衣人皮粗肉厚,一時之間也收不了功。
另一頭的情形也如同一轍,毛延齡練的是掌是指,由於他的右手受了傷,就不得不舍長而避短。
這樣一來,顯得拘束局促,顯得手遲腳鈍,因此,十幾招過,就被對方一掌拍上了肩頭。
連帶的人,人跟蹌了,劍掉落了。
這裡結束了,那邊也歇手了。
兩個黑衣大漢見狀立即退到毛延齡的身旁,說里護衛,無寧說是藉機脫去桎梏,可以少挨人家幾掌啊!
「把葯留下來!」
這仍舊是姚鳳婷櫻口中吐出來的聲音,它雖然嚴厲.但聽起來還是悅耳動聽。
毛延齡不以為自己敵不過姚鳳婷,可是,對方畢竟尚有一個強勁的生力軍按兵未動,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頓時摸出了一個小瓷瓶,隨意丟在臨近的一張桌子上,但到底心有未甘,是以也順便地留下了話語。
「葯在這裡,不過,希望你也能去天都峰走走。」
「不管天都峰是刀山劍嶺,也無論天都峰是龍潭虎穴,姑娘照樣地都要闖它的關。」
「好,有你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那冉見了。」
毛延齡彎身撿起了寶劍,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甄姓老者立即雙拳抱胸,銘感地說:「多謝麥少俠,多謝姚姑娘和這位壯士。」
「甄老英雄客氣了。」麥無銘遜挹地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原是我武林中人信守的法則。」
「麥少俠認識老朽?」
「晚攀緣淺,那只是昔才聽到兩造的作謂。」
「老朽甄宗威。」甄宗威卻豪放地說:「卻有幸在這偏僻的小村中荊識了麥少俠。」
紀國勛就近拿起藥瓶送交給甄宗威。
甄宗威又繼續地說:「喔!謝謝,請教壯土貴姓?」
「晚輩紀國勛,乃是麥少俠的……的……」
紀國勛實在找不到適當的下文,他只有雙眼望著麥無銘求助了。
麥無銘又何嘗不一樣?
因此,他顧而言他地說:「甄老英雄的身上,莫非是中了『長毛公子』的毒掌?」
「老朽慚愧。」
甄宗威略略扳開衣領,只見他鎖骨下方,天突穴旁,有三顆黃豆般大的血口。
血不外流,也不結痂,其四周各浮起了圈黑環,顯然是遭到指甲所戳。
他一臉赧然,隨後又說:「奈何功淺力短,技拙藝薄,遂為對方所趁……」
麥無銘介面說:「那甄老英雄中的該是屍毒掌,喔!是屍毒指了?」
毛延齡的功力,差了乃父好一大截,「湘西殭屍」毛長壽技精藝絕,他只要一掌拍出,不必著膚,隔層衣衫也能將毒氣注入對方的體內。
姚鳳婷不就是一例?
毛延齡則不成,他必須使敵人先負了創,才能將毒素由傷口中導人。
因此,用的乃是手指,乃是甲爪,他甲瓜都有半寸之長!
「不錯,事情是這樣的……」
姚鳳婷吐出了-口氣,他說:「我還以為甄老英雄得了什麼奇難雜症,非要仙丹靈藥來醫不可。
若只是小小毒掌毒指,要這撈什子的葯幹什麼?只要我銘弟一伸手,屍毒立時就能*出體外……」
麥無銘聽了卻訕訕地說:「鳳姐,你不要把小弟說得那麼神好不好?」
「我說的是真的嘛!」姚鳳婷睜著美目,認真地說;「不然,為姐的現在哪裡還有命在?」
甄玉珍不由興緻來了。
她橫眸瞄了麥無銘一眼,然後挨近了姚鳳蟀的身旁說:「姚姐姐,難道你也曾經被毛延齡……」
「哼!憑毛延齡呀!他還不夠格!」
姚鳳婷遂將當時她受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鳳姐,你別再說了。」麥無銘說;「可別耽誤甄老英雄醫治指傷的時候啊!」
甄玉珍一臉喜容地說:「那就委屈三位到我們的客房中坐坐吧!」
「好,走!」
姚鳳婷和甄玉珍一見如故,她們手挽著手,甄玉珍竟然連她的老爸爸也不管了。
紀國勛識禮,他跨上一步,舉手想去攙扶甄宗威。
甄宗威卻朝著對方笑笑,開懷地說:「多謝紀壯士,不過,這幾步路老朽還是走得動。」
麥無銘環首向四周看了一眼,隨即摸出一錠二十兩重的紋銀。
丟在桌上說:「店家,這錠銀子除了我們的飲食費,餘下的就算賠償寶號的損失……」
「呃!」店小二頓時快步地趨了過來,說:「謝謝公子,但粗桌毛凳卻要不了這許多……」
「那多的就賞給你了。」
「謝謝,謝謝。」
店小二捧著銀子,歡天喜地的跑向櫃檯而去了。
甄宗威的心頭感到不安。
他誠惶誠恐地說:「承蒙麥少俠賜予援手,老朽已經是五內俱銘,怎麼還要叫你破費?這實在太……」
「錢財乃身外之物,甄老英雄又何必為區區小數而掛齒?」
房間中,甄玉珍忙碌了。
她準備著熱水.準備著毛巾,然後一手端著茶杯,於提著瓷瓶,服侍她父親將葯吞了下去。
但是,可能是藥物運行緩慢,卻久久不見動靜。
「爹,你感到怎麼樣?」
甄宗威卻生硬地笑笑,說:「不怎麼樣,只是創口上有點麻癢而已。」
姚鳳婷不耐了,她說:「銘弟,還是再勞煩你吧!」
麥無銘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
但他卻假裝胡羊,故意反問地說:「勞煩我什麼?」
「勞煩你幫甄老英雄催一催呀!」
既然說破了,麥無銘又焉能再裝下去?
他抬起右臂,張開手掌,隨意地搭上了甄宗威肩后靈台穴的旁邊。
這一搭,功立顯,甄宗威的身體陡然一顫,他感覺到一股炙熱,像蛇一般地竄進了體內。接著,血口冒水了,起先是黑的,繼之是褐的,再後來是無色,然後,殷殷鮮血晶瑩地外溢。
甄宗威眼波閃爍,容光煥發,他緊緊地凝視麥無路好一會,激動地說:「麥少俠,大恩不言謝了。」
「這乃是藥石之功。」麥無銘謙虛地說:「甄老英雄言重了。」
「旁人或許不和,但老朽乃系身受,焉會錯得?」
麥無銘微笑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