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籟妙音引奇客
秦嶺,中國南北氣侯的分界線,號稱中國的阿爾卑斯山。雄奇而神秘。
孤山峰壁立千帆,矗立於秦嶺山脈之中,萬山環抱,蒼翠欲滴。
這裡是四面深澗環繞,湖水深不知幾許,奇寒徹骨,為萬載寒潭,任你水功再好,內功再強,一旦落入這萬載寒潭,鐵定有死無生。
這裡遊人不達鮮戶有履及,本當潭沒無聞。一柱奇觀引來了一位奇客,在此結廬二十餘載,由於這位奇客身為武林至尊,統領天下黑白兩道,因而這裡註定要成為江湖風暴中心,孤雲峰亦因此將名聞天下。
二十多年前,伍瑞元初任武林至尊,落平為害江湖的南北雙魔的滿天花雨寥世保、金翅鵬寥尚樣,江湖漸現昇平,邪魔歪道斂跡。伍瑞元頓興遊興,一日過秦嶺欲往西嶽華山,路過孤雲峰,被孤雲峰的俊挺撥和飛翠濺玉的瀑布吸引,流連難捨,準備待將來去武林至尊重擔後來此結廬而居。
武林中人席天幕地原是家常便飯,眼看金烏西墜,出山已不可能,尋了一塊乾淨平整的大石坐下,食些乾糧,飲些山泉,也就是今日的晚餐,選准落腳處,縱躍之間已至深潭邊,雙手捧水,誰知潭水徹骨砭肌,伍瑞元雖內功已入化境,但無意之間亦感一股冷意延臂而上,猛吸一口真元,草草飲了幾口潭水,陡覺全身寒透。
伍瑞元縱上澗邊原先落足處,盤膝坐於石上,運了一功夫,自然通身舒泰。
此時太陽早已下山,天上繁星點點,清風徐來,松濤翻湧,間或一兩聲獸吼,反使這沉寂的夜晚平添了許多生氣。伍瑞元將隨身的小包袱往頭下一枕,漸漸睡去。
明月升,終於升到了中天,今天恰好七月十五,中元之夜,月正中天,自是子時已到,伍瑞元突然被一陣悅耳的樂聲驚醒。
無需仔細聆聽,即知樂聲來自對面孤峰的瀑布之後。
伍瑞元略加推算,正是中元節,傳說中明間的鬼明友,今天正好過年。對此伍瑞元當在付之一笑。伍瑞元何許人,文武兩途均有絕高造詣,尤其習武之人,對人本的理解是最基本的入門知識,伍瑞元當然理解得更為透徹精闢,對於鬼魂一說自是不信,所謂疑心生暗鬼,伍瑞元根本無需疑暗鬼自不會生。
樂聲初起時,音韻鏗鏘,時疾時許,或高或低,疾處如奔馬,徐時若游舟,極為舒緩和諧。
繼而樂聲一變,韻律轉為高昂,裂雲穿石,驚濤拍岸,或如勇士對酒高歌,將赴沙場,或如戰鼓頻催,寫蓮裹屍,或如黃鐘大呂霞聾伐聵。
繼而如泣如訴,如怨婦思春,如母盼子歸,如遊子思鄉,悲悲切切,引人淚下。
如此持續達一個時辰,伍瑞元內功精湛,精通音律,卻也不知不覺為樂聲所陶醉,雖未到舞之、足蹈之境但亦深感樂聲奇妙,世人難達,如聞天籟。
最後三聲鐘鳴,聲震百岳,鐘停樂止,僅聞空谷傳聲久久不絕。
伍瑞元雙目微閉,樂聲似尤在耳,心湖之中,漣漪難止。對今晚能聞如此天籟之音,大為欣慰。
欣慰之餘,自然要對如此妙音之源加以探究,伍瑞元此時睡意全無,只等天明,將對此峰作一番研究。
旭日東升,霞光萬道,伍瑞元目注對岸孤峰飛瀑,卻毫無異樣之處,風搖鬆動,瀑瀉水濺,一無變化。
雖松濤隱隱,雖瀑落轟然,但這一切純粹是在自然中單調古樸的自然之聲,雖不至於刺耳難聞,但也毫無韻律可言,更不要說令人陶醉了。
伍瑞元砍伐長藤,尋一澗窄之處,遠力擲出長藤,藤上活扣牢牢套住選定的一塊凸出的石角,足踏長藤,飛掠而過,雖經實地探查仍毫無所見。
連續探查數日,既不聞樂聲再起,亦沒有任何發現,只好作罷。
華山之行不容再拖,一切只有待華山事了,再來此處細細地探索了。
自此伍瑞元結廬於此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江湖初定,仇殺血腥仍然不斷,幫派之間的恩怨仍需要時間方能漸漸平息,伍瑞元自是難以一下子就靜下來著手這件事的徹查。
第二年的中元夜,伍瑞元瑣事纏身,但依然如約而至,當然他又聽到了那美妙的樂聲,心靈自是又一番激動,彷彿心靈得到了一番洗禮。
這次他是備而來,自玉免初升之時,他就開始注意孤峰,飛瀑的一切變化,直至樂聲終了,鐘聲轟鳴,萬谷回應,以即玉兔西墜,旭日東升,整整一夜,他耳目並用,目不稍瞬。
可是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平靜,無任何蛛絲馬跡可尋,樂聲起時,彷彿鶴唳鹿鳴,說來即來,無絲毫先兆可尋,樂聲去時,說止便企,如天外流星,搖而過,但你感覺到時,一切都已成過去。
有了這第二次的經驗,雖然仍一無所得,但卻給了伍瑞元足夠的信心,他所聽到的樂聲不是偶然的,更不是什麼鬼怪魔音,這是一位前輩異人用特殊方式留下來的一道美妙的樂譜。
至於用什麼方式留下來,又怎麼演奏出來的,這一切將有待於探求。
但能留下這等美妙樂譜的,肯定是一位驚世駭俗的高人隱士。
最有可以的是一位武林中不世出的高手所留。
武林異人中精通韻律的高人很攀,而在這窮山惡水之間,正符合這些高人的隱逸的性格。
總之在未找到答案之前,一切的推理都在未定之天。
伍瑞元用了五年時間,整整五年的時間,協調各門各派之間的關係,化解門派之間的積怨,理順黑白兩道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精選兩道中正直高手,代表自己處理一些瑣事,制龍虎風雲令旗,行令天下,待一切均搞掂,已用去了寶貴的五年時間。
當然每年的中元之夜的音樂會,他從未缺席過,不過每年的聽眾仍僅他一人,這點令他很欣慰。
五年後他終於實現了廬雲峰之宿願。
經過了十幾年的苦苦探索,所謂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於被伍瑞元在寒潭邊的的於笞下被他尋到了一個石匣子。
平江湖乎也不是那麼平靜,一股暗流在涌動。
崆峒上西南,卻屢屢引起無邊的江湖血劫。自數百年前正心上人而下,恃方傲物,驕狂任性,與中原武林常起衝突,傳至三十四代掌門武隱上人更是樣孽身,終歸毀滅。
如今執掌崆峒門戶的為崆峒三十五代掌門,笑煞神裘騰,又在江湖中掀起血劫,致令數位武林中人毀家滅門,七大門派的弟子亦遭無辜屠殺。
伍瑞元無耐之下只好發出了他那向不輕發的龍虎風雲令,傳令人自然是他旗下的高手之一寥欽。
華山蒼龍嶺,秀挺偉岸,青松翠柏掩映,猿啼獸吼和鳴,每每寒風怒號,雲峰突兀蒼,山徑曲折坎坷,為華山中最險處,平時人跡罕至。
據傳宋代文豪韓愈就是在這裡告別家人而踏上仕途,從此飛黃騰達,仕途官運亨通,文途妙筆生花,留下千古傳作,名利雙收。
有了這個美好的傳說,蒼龍嶺自然知名度提了許多,效仿者據說甚眾,不過韓愈好象只有一個。
至於趙愈,錢愈之流亦不多得。
如今蒼龍嶺上卻有茅廬數間,他的主人三十來歲,玉面天須,長衫便履,身材適中,行動舉止飄逸絕信,舉目遠眺,負手臨風,長衫飛舞,大有出塵之感。
如非雙目中異彩流動,煞光隱隱,無異以為是一位懷才不遇的隱者。
他當然不是一位胸懷恬淡的隱者,他是一位談笑殺人的江湖豪客,龍虎風雲令下的風雲人物。
他此時不但心湖未能平靜,而且正風激浪翻,正在作天人之戰,雙眉時聚時,將心中之激烈鬥爭,一露無遺。
經過長時間的鬥爭,他咬牙點頭,臉上露出了堅毅之色,似乎已作最後的抉擇。
恰在其時傳來了一陣嬌呼:
「欽哥,你自日出時即佇立於此,現在都已至午時,你何必為此事而煩惱了,父仇不共戴天,男兒當斷則斷,我一個婦道人家,亦不會為此事犯唯,伍老兒完全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吃飯吧欽哥,別餓壞了身體。」
語聲好哆好柔好媚,出谷黃鶯輸其媚,九天鶴唳缺其柔,總之是一種會令男人心跳加快,血流加速的妙音。
隨著語聲自茅屋中走出一位妙齡女郎。
她走得那麼的有韻律,那麼的煽情,簡直應該說是舞出來,我的媽呀,好在這裡沒有閑雜人等,否則定會令許多各色男人鼻血長流,心臟病患者,高血壓患者完全有必準備後事了。
寥欽聞聲回道:
「媚妹,讓你焦心了,小兄這就來。」
田媚,寥欽先生的黑市夫人,來自苗疆,保證在統純正,完全屬於「多情的那一種。
她身材修長臀圓腰細,春山怒凸,長發披肩,喜著青衣,如今山風勁吹,裙裾飛舞,長發飄拂,真令人擔心山風是否會吹折她那一握之蠻腰。
不過你可以放心,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她櫻唇開合之間,流出一串美妙的音符道:
「欽哥,我見你沉思不語,媚妹我好擔心好害怕噢,見你這樣,媚妹我的心裡好難過噢!」
寥欽一手攬著她的柳腰,一手輕拂著被風吹亂的青絲,深情地注視著她如花嬌臉。
兩道修眉細細彎彎,兩隻明眸飽含秋水,媚光四射,瓊鼻朱唇,膚色如玉,看得寥欽心中一陣悸動。
秀色可餐。
不知不覺中,寥欽的生理上發生了變化。
緊貼而立的婚女土當然馬上收到了肢體情報,可惜茅屋中尚有位不速之客,耐何。
屋中飯菜已備好,客人亦已安然在坐,可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客人的意思。
他本來就不是客人,他和這屋裡的主人是兄弟,同母異父的兄弟,他叫寥飛。
午飯在愉悅的氣氛中進行著,兄弟二人均不知飲酒,所以只吃飯。
光吃飯不飲酒原本不是什麼愉悅的事,完全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可是有了一位千嬌百媚,比花鮮語的美人兒居中左右逢源,自然一切都變得歡愉起來。
飯後寥欽回到房中收格行李,他必須走,他必須遠赴崆峒,將左虎至尊令傳出,著笑煞神裘騰中元節至孤雲山至尊居處接受調查。
行李很簡單,只有一個小包袱。
可這個小包袱提在這位豪客手中卻重有千斤,大有不勝負荷之感。
因為提起它就將與她作短暫的小別,他不願,他捨不得這千嬌百媚一揉就可以流水的美人兒,他剛三十多點,正處於如狼似虎的年華。
他抓起包袱,旋風般衝出門外,他擔心自己再一耽擱就下不了決心離開她了。
男人有男人的事業,他必須走,這大概也可算是男人的一種悲哀吧。
松石掩去了這位離家男人的背影,強勁的山風吹走了他留下的一絲男人氣息。
田媚小姐將他送至山路的拐角處,雖然沒有道別的話語,但她知道。
她知道他的軀體雖然離開,但他的心已留了下來。
她知道他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很快。
她轉過身朝回走的時候,臉上已沒有悲傷,她依然是那般嫵媚的走著,搖曳生姿。
門口又一位男人出現了,他更年青,人也更帥氣,尤其他很討女人歡心。
他與他不同,他木訥衝動根本沒有情調,他只知道象野獸一樣衝撞不已,完了向旁邊一倒,立即鼾聲如雷。
女人並不是天生只知道取悅於男人,她同樣需要別人來討好她,取悅地。
甚至此男人更需要。
象田媚這樣的既美麗而又多情的女人,如今伴著一個粗魯木訥的男於生活於這荒山絕嶺之中,她的心當然是寂寞的,她當然迫切需要鮮花與美,需要那種熱辣辣的,甚至是猥褻的目光的注視。
因為她曾經得到過,得來很容易,而且她確實也有達到這些的本錢。
目前就有一雙這樣的目光再注視著她,雖然只一雙但對於沒來說,這可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大哥走了嗎?」
「哼。」
「大哥好象很忙,在這空曠的山野中,讓嫂子一個人拓守在這裡,大哥真是太粗心了。」
「他也很無耐。」
「為什麼不帶你在身邊呢?」
「虛名。」
「我們要是娶到嫂子,我什麼都不要!」
「貧嘴。」
「我自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陶醉了,我在心裡起誓,終生孝忠於你的石榴裙上。」
「你不是抱著遠大理想來尋你的大哥的嗎?」
「可我見到你后,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我現在的理想就是希望得到你的青睞,把大哥未能給你的,由我補償。」
「你大哥剛走,你就想來期負我這個弱女子。」
「我那敢,我只是真心的愛著你,更何況百步追魂青娘子豈是別人能欺負得了的,除非自己嫌命長了。」
「難道你不怕你大哥回來我告訴他。」
「那樣對媚姐你就實在太不公平了,你應該得到更多的東西,我只不過想要補償他的不足,讓你過得更幸福,更快樂。」
嫂子變成媚姐過後自然就好乾事了,況且媚姐並不反對他這麼喊她,著來歷史是驚人的相似。(這也是寥飛這位同異父兄弟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上一輩所演繹過的故事。)
「你又能給我些什麼補償呢?」
對話到此似乎告一段落,因為以下寥飛想用實際行動來解釋他到底能補償些什麼。
他溫柔地一手摟著她的細腰,一手扶上她的肩,他微俯下玉面,雙唇吻一了她的眉,她的臉,最後覆在她的櫻唇上,吻得是那麼的深情,那麼的放縱。
深情放縱的一吻,使二人都進入了迷弄狀態。
身體上的一絲半縷似乎都是障礙。
障礙當然很快被排除。
寥飛的雙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臉,將她吹的青絲拂向腦後,雙目深情的注視著她。
他的手輕輕的移向她的雙乳,輕揉慢捻,純熟自然。
她的身體中彷彿流過一道電流,不由地輕顫。
他的雙手彷彿受過魔界詛咒的魔手,輕扶彈搓之下,已令她完全迷幻之中。
她的一切思維都似乎已停滯,世界彷彿又回到洪荒時代。
「姐!還滿意吧?」
「你簡直就是魔鬼,去了我的半條命。」
「姐!如果我是魔鬼,那麼我這一生是完了。」
「我願意被你這魔鬼上身,只可惜……」
「可惜什麼,姐!是否我這魔鬼來得太晚了。」
「你真是勇猛無比。」
「姐!你過獎了,一個男人如果沒有這點本事,還能算得上男人。」
「你不一樣,你是來自魔界的魔種,是任何男人無法比擬的。」
「姐!你也好本事,你梅開數度,依然神勇無比,讓我獲得了最大的滿足,魔鬼也倒在你的腳下。」
「飛弟,你讓我獲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滿足,彷彿從此刻起,這個世界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姐,我亦深同感,只是大哥早晚都要回來的。」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你還怕我一個人伺侯不了你們兩個,你大概對我們苗女了解得還不夠深。」
「這點我不擔心,只是……」
「只是什麼?他每天都要練功的,你偷嘴的時候。」
「只怕聽不到你那美妙動人的歌聲了,情趣上要大打折扣啊。」
「別不知足了,有得吃就不錯了,還那麼貪。」
「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喲,你總不希望老死荒山吧,只可惜我武功不濟,否則我立即陪著你去享受那燈紅酒綠的生活。」
「飛!你真好,只要中元節你大哥幹掉伍瑞元那老鬼,咱們就不必在這荒山中與走獸為伍了,我會讓你大哥把他的所有絕學都吐給你的,到那時咱們就可,嘿嘿……」
「格格……,飛,你不要命了,剛才才幹完……你……」
中元節傍晚,萬山叢里,喚現七八條人影,一塊如流星過渡,飛越群峰,來路不同,且標則一,全撲向孤雲山飛瀑側一座山崗上。
崗上,正站著結廬而居的老人,土資外衣,迎風飄動,肩字雙挑,目蘊奇光,兩攀已白,眉髯皆斑,風動須接,有若不老神仙……
老人右手抱旗,卓然而立,沒絲毫龍鍾老態。
旗形三角。上龍下虎。有風有雲。繡得異常工巧,質地為何,不得而知,一飄一揚下,金光燦目。耀眼欲花……
這旗乃是江湖至尊所掌,名日龍虎風雲聚獎旗,另有副旗三面,僅數寸,專為傳令之用。
別看旗小,它可具有統取群雄之威力,不論那門那派,何會何幫,遇則裹手而立,恭道聽命!
老者抱旗而立,靜若山嶽,陡地人影一閃,飄落一位高僧,雙手合十,恭謹肅立:「少林悟覺拜見!」
老者含笑擺手,悟覺禪師退後三步,身旁侍立。
接著,武學玄真道長、華山清心真人、祁連獨臂神梟費炎、雪山九寨絕命手百說頭防、山後迴風羽士平鎮、遼東雙煞碧陰手綠魅查震、血溶掌紅魃尚易、洞底釣客手於開全前朝旗頂札,退侍在側。
來人黑白兩道皆有,不用說,完全是武林中響噹噹人物,否則,根本沒資格參加風雲聚會。
老者看看天色,雙眉不由微經沉聲說道:「還差三人,如非中途促遇事故。年輕人不會……」
陡見西南群峰,現分數人。若行雲,似流水,一閃,一幌,有著靈猿渡澗,立即飄落崗前。
來的,滅是江湖展起之秀,龍虎風雲用英旗下人物,以年歲排名,敬陪末座的三環飛體鬼見愁廖,搜魂靈猿侯致遠,淮陽一鶴余處。
老者不俟來人開言,立即問道:「廖賢任!我令你持旗傳笑煞神裘騰來孤雲山,結果如何?」
廖欽嚴肅而恭謹珠先奉上令旗:
「伯父!廖欽為此遠去嶺南。找到笑煞神裘騰,傳你老旗令,令其準時來山陳述為惡種切,聽候裁決,言語衝突,險些兒動手……」
老者面罩寒霜:「他敢不遵!」
「他說今日戌時准到,一分曲直,不過,傳令后,這半年來,又……」
老人擺手:「我全知,別說了、笑煞神裘騰居然敢……」
西南遙天,突發獰笑,聲如裂帛,震動群山,群雄不禁心神震顫,相顧失色!獨老人氣定神閑,充耳不聞。
笑聲未止,人影陡現,靜立崗前,年逾四旬,衣著整信,鷹目獅鼻,面形長方,五官頗不俗。
誰在眉中斷,似為利器所傷,長衫一襲,把扇一把,輕搖慢步,向眾人面前走來,而且還在笑!
龍虎風雲十二雄,乃是當個武林奇人,一見笑煞神裘騰傳音賣弄,舉止輕蔑,全不由怒火中燒。
身形幌動下,已四散布開,圍裘騰於圈中!
笑煞神裘騰縱聲狂笑:
「孤雲野叟武林至尊,拿著龍虎風雲聚英旗,號令如山嶽,言出必行:風雲十三華武林住者,左輔右弼,助至尊處斷江湖怨恩,也是萬方景仰,今天……」
九寒絕命手百他頭陀暴喝:「今天怎麼樣?」
「哼!事非未分,曲直未明,立即布出這種陣勢,根本不似解決爭端,而是仇人相對,未免……」
老者雙目開闔,隱現異彩,對眾人一擺手,令暫退下,目達裘騰,微一頷首:
「你這龍吟心聲,倒夠上七成火候,可惜音帶粗濁,已入歧途,要想轉濁成清,沒十載以上苦修。難晉全功!」
笑煞神裘騰不由心顫,暗說:
「不怪人云此老已經功參造化,憑自己一聲傳音長笑,就被他窺破底蘊,倒是要小心應付了!」
他驚,風雲十二雄更驚,龍吟心聲為崆峒武隱上人所創,曾以龍吟長嘯攝取三奇六霸,橫掃武林,未遇敵手:老魔頭撒手塵寰,龍吟心聲及霧閃八式隨之長理地下,卻怎地再現江湖。
笑煞神裘騰既會龍吟心聲道氣之法,必具霧閃八式絕頂奇功,他手持摺扇,說不定也就是老魔那神出鬼沒霧閃銀帚……
笑煞神裘騰仍然是一團和氣,笑意迎人,只是那斷眉隱現殺機,陡地縱聲朗笑,裂石穿雲。
「好眼力!不愧武林至尊,裘騰衷心折服,不過我也看得出老前輩縣雲內功,已達爐火純青。
「這內功與龍吟心聲為三百年來武林雙絕:難分軒輕,老前輩或許勝我,也可能為霧閃八式所敗。要知你那流雲十一掌較諸……」
笑煞神裘騰說得好聽。其實在示威,那是說,你識我來龍,我也刨出你至尊去脈,未了兩句,分明說流雲十一拿不及霧閃八式。
孤雲野叟面色一沉:
「裘騰!老朽執掌龍虎風雲聚英旗為的甚解決無邊風波,無意與人爭強鬥勝,武術一途,浩瀚無際,誰能獨步天下,練武原為健筋骨。安身家,內鋤宵小。外御夷狄,炫技已不該,逞凶尤可惡!
「老朽雖抱息世寧人之心,但對蠻無理喻,劣跡昭彰之徒不惜用武!你應三思,近年來所作所允。已是人天共憤,還敢……」
裘騰又是一陣大笑:「伍瑞元!說得是,責得好,裘騰禁聆雅教,勝讀千卷書行萬里路,只是所作所為人天共憤一語,究何所指,尚析見示,以開愚頑。」
孤雲野史伍瑞元見他狡辯,也不由怒從心上起。沉聲道:
「南嶺三雄何事。遭你慘殺,並鳩占雀巢。元江一絕及嶗山五鬼有何劣跡,居然遭你剜目剖心……」
笑然神裘騰微笑,道:
「我以為什麼了不起事值你盤根詰底,原來為這幾個死鬼說話。看來你為眾小所朦,耳目不聰,掌著龍虎風雲聚英旗實有未合,看來我要接掌了!」
「裘騰!老朽面前,不容放狂,要知掌旗至尊,眾人公推,你果能德符眾望,老朽垂暮之年,尚何戀戀,自當拱手讓賢:但你說不出名堂來,就別想生離孤雲山!」
「伍瑞元!裘騰面前,也不容張牙舞爪,言明底蘊,叫你讓位讓得心服,南嶺三華為奪青雲劍。擅殺持劍人胡某。
「元江一經逼奸信豐白水庵女尼未果,惱羞成怒,殺人滅口,五鬼聚眾嶗山,受人之誘,王百善遭滅門之慘,路不平人踩,裘騰伸手又何妨,自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幾個死有應得,怎麼樣……」
少林高僧悟覺蟬師向前一上步,滿面怒容的說:
「好一個狡猾之徒,今春我門下弟子曾赴信豐白水庵,老庵主空因大師及六弟子一個不缺,你信口開河,辱及江一約及白水庵……」
孤雲野叟怒喝:「你尚有何言?」
「哈哈……信豐有兩個白水庵。我說是此,他說是彼,不信,你一查便知!」
「好!這事真相,不久自明,再問你,風雲十二雄有六個門下與你何怨,也遭剜目剖胸?」
「什麼?」
「十二雄六個門下弟子慘死,難道還要像一個數出來。」
「我不知!」
孤雲野叟大袖輕揚,唰的一聲,飛出六張笑煞神牌。
並非什麼堅韌之物,而是六緊硬紙,形成三角,上划笑煞神像。紙尖全逞紫色,帶有血腥,喝問:「這是誰信物?」
笑煞神裘騰陡地縱聲狂笑……
悟覺禪師見這魔頭故拖狡詐,吱唔以應:想脫罪或另有陰謀?不得而知:按武林至尊孤雲野叟手何武林十戒,已觸其三,殺無可恕,那肯讓他拖延,厲聲說:「裘騰!事實所在,不容狡辯,你還不準備領刑么?」
「什麼刑?怎麼領?」
「有未了事,預作說明,凡不礙武林道義的。必能為你代辦,然後,兩條路,自殺或引頸受刑!」
「自殺,我從未想過,伸長脖子挨刀,哈哈……」
悟覺禪師暴喝:「狂夫!違抗武林至尊之命,你是不想全屍!」
「全屍!倒比不上零刀碎割有意恩,你如偎贏得了裘騰掌中扇。要什麼有什麼,保君滿意!」
悟覺禪師陡地一挫腰,單掌一立,「降龍伏虎」,掌勁能撼山嶽,夾颶風向笑煞神疾劈而去。
裘騰倏轉身形,旁旋數步,一抖手,唰啦!描金紙扇合攏,扇端暴吐三尺銀絲:「迴風舞柳」,疾點老和尚左臂。
悟覺禪師乃是嵩山少室拿著監堂,名位僅次於掌門方丈十八羅漢手及百步神拳,各有驚人造詣。
他-見來掌疾動巧快,閃電而到,修地一沉肩,招化「寶杵平魔」,斜刺里再劈其胸腹。
老和尚學有淵源,得天獨厚,那知對方手中是描金扇乃是霧雲魔帚,專破內家氣功,歹毒異常。
笑煞神裘騰左掌一立,「揭地掀地」,蓬地一聲震響下,朗笑聲起,魔帚疾吐,就如銀蛇出洞,暴點腹胸。
吭的一聲,大和尚蹬蹬倒退七八步,仍然拿住不穩,吧吧連聲,腳下山石壘裂,噗地,摔倒在山崗旁。
清心真人一轉頭,伸手要換,就聽一聲:「別動!他已被點破結腹真氣!」
「清心真人一轉頭,孤雲野叟已到,疾伸手指向關元要穴,護住大和尚一身功力,未付流水。
就在二人搶救當兒,洞庭釣客於子舟已出,冷漠地說:
「我倒真地開了眼,魔帚原來是摺扇,別出心裁,他人難防,悟覺大師不冤,敗在神物利器下死當瞑目。
「不然,他一輩子也不識霧公魔帚,駕臨極樂時,對佛祖交待不出,那才呼冤,裘騰!
你說也不是?」
笑煞神裘騰冷笑:「於子舟!別酸風醋雨,裘騰寒暑不離扇,習慣……」
「對!這和你解釋慘殺無辜一樣有理,可是我不懼,來,我願赤手一搏魔帚!」
於子舟由於次子慘死,早已具破斧沉舟決心。生死早置度外,陡地一亮掌,撲過來就要動手。
笑煞神斷眉一揚,煞氣橫生。嘿嘿冷笑:
「於子舟,你那金絲釣也是個非凡兵刃,還不抖你捕魚家當么,裘騰願赤手一搏,還清債務!」
金絲釣柄長三尺。釣絲逾丈,雖粗不及筷,卻是火蠶絲織成,尾系十二支飛魚刺,能以內力打出,舉目江湖,任何兵刃均不及金絲釣霸道。
洞庭釣客成名已久,如今為拾子仇,說不得將羞顏一甩,冷然說:「裘騰!這是你自願!」
「別廢話,裘騰連花子全不欠,少風雲十二雄的債,死不心安,悟覺和尚雖能復元,少說要一年靜修,欠十二雄的債由十二雄村,公平合理,亮傢伙吧!」
洞庭釣客於子舟一抖釣竿,唰啦一聲,丈二金絲,划個弧形,手腕微沉,一抖一震下,半空里響起一陣爆音,密如連珠,金絲釣宛若游龍。浮空流動,帶起一帶銳音,震出蒸人熱浪。
於子舟金絲釣排開,並沒先下手,目注對方,轉而以靜制動,待機下手。
金絲釣連柄長丈五,施展開四丈範圍內別想走得開。
雙方相距不到十步,笑煞神並沒向上看,目注對方手腕,氣定神閑,這種鎮靜工夫,頗令人難測高深。
洞庭釣客知遇行家,那敢大意,手腕微翻,金絲釣橋如游龍,金光燦目,耀眼生花,一曲一閃,就如雷鞭,突爆音當頭砸下。
笑煞神股未屈,腰未動,一聲輕笑了,一幌一瓢,已轉到對方身後。
洞庭釣客親見悟覺禪師失機,深懷戒心,金絲釣招未走老,收發由心,陡甩臂,釣如金蛇倒竄,唰的一聲,向對方左目點去。
笑煞神對他這種運用隨心的釣絲,也不敢輕視,搖頭,聳肩,嗖地,人如游龍升天,拔高二丈。
隨即又折腰,頭向下,「霧幕現影」,雙拿十指如鉤,反向對方後腦抹去。
拔起不高,折腰倒下,快似閃電,捷過流星,洞庭釣客陡覺腦後風聲,避不及國手不能下,身形倏俯,形若游魚,一滑三丈。
笑煞神得理不讓人,身形一閃,招式未變,鬼魅般跟蹤而到。
就見兩條人影再閃,金絲甩動,破空有聲,一聲悶吼夾著嗯的一聲,洞庭釣客滾落兩丈以外,昏死過去。
只見笑煞神裘騰左臂血流如注,手中已經多了一支有三個倒鉤的魚刺,刺上附著一塊血肉。
敢情洞賓釣客作困獸斗,在臨中掌之前,以真力打出飛魚刺,而笑煞神竟是連肉拔起,免礙施為。
淮陽一鶴岳處,搜魂靈猿侯致遠,三環飛針鬼見愁廖欽同時撲過來,查探洞庭釣客傷勢,見狀全不由皺眉。
搜魂靈猿侯致遠很聲說:「笑煞神出手太毒,於老前斐生死難卜,我們不必顧忌什麼,何不……」
淮陽一鶴余處神情不屬,似在尋思。
三環飛針鬼見愁廖欽朗聲說:「龍虎風雲旗下人物,同為武林推崇,身負公平裁斷之責,如果圍攻,恐……」
正說著,遠東雙煞,綠魅查震,紅魃尚易,人影雙騰,同時並出,暴喝:「笑煞神,償我弟子胡稟命來!」
「素命的不止你兩個,眼前例在,不要命的就來!」
雙煞碧明血溶掌力,威震遼東,與百說頭四九寒絕命手,號稱他外三春,尤其碧明血溶合擊,威力奇大。
這一扶怨而出,勢同奔電,快速搶攻,崗前湧起三團黑影,盤旋疾轉,乍會即分,掌動排空,扶嘯聲震撼長林。
千株動蕩,抄石驚飛,初還看得出誰是誰,最後竟是人影縱橫,幻影多條,宛如數十人在退逐撲擊。
搜魂靈猿侯致遠皺眉目道:「他兩個行嗎?看來……」
三環飛針史見愁廖欽道:
「這很難說,綠魅紅魃掌力強勁陰損,雙掌合擊,堪稱獨步江湖,無人匹敵,雙戰之下或許……」
正說著,三條人影形成三支風柱,三角形,懸空吐掌,一聲巨震,其音暗啞。人影像公。飄墜地下。
朗笑聲起,綠魅紅魃落波浪蹌。摔到崗側,張口狂噴,鮮血四濺。
場中人,除百說頭陀及獨臂神梟費養孤身援救外,六條人影倏起,奮起圍攻,平靜的崗上,展開一場空前絕後的兇殺惡鬥。
朗笑聲里,笑煞神裘騰霧雲魔帚抖開,勢如疾風暴雨,全采攻勢,這一場生死之爭,莫不全力施為。
正在難解難分,陡聞喝聲:「住手!」
人影技分,群雄暴退。孤雲野叟費了頓飯功夫,為悟覺禪師療傷而起,手指尖煞神:
「狂徒!老朽面前,爾敢逞凶,殺傷多人……」
「老兒!你妄稱武林至尊,依勢凌人,裘騰以寡敵眾,雖死何憾!」
一聲狂徒換來一聲老兒,武林至尊之前沒誰敢喘大氣,他敢針鋒相對,那任孤雲野委怒!
長嘯聲中,身形已起,流雲十一掌沒誰看清出招,滿天掌影,從空罩下。
笑煞神裘騰縱聲狂笑,以應嘯聲,沉肩換肘,也撲向了對方,霧閃八式如巨靈現掌,吞吐之間,勁風四野。
這才是八式對流雲,龍吟會至尊,三百年來武林雙絕,激戰正酣,就連在場中人,對勝負之數,也未敢妄下斷語。
驀地一聲巨響,人影倏分再合,踏上了崗上長林,千株狂舞,如遇颶風,人影再起,已成懸空之勢,凌虛步宣,形似游龍,聲聲長嘯朗朗狂笑中,不時夾以巨震,氣流激蕩,勢驚鬼神!
驀地,聲震長空,如下沉雷,群山皆應。萬谷傳聲一就在這攝人巨響下,黑影飛瀉,斜墜瀑中,是誰?
倏見另一條人影,飄落崗前,這才看清是孤雲野叟,大家全不由長噓出聲。
孤雲野叟飄落下來,立時盤膝跌坐。道深行動,不用說,以武林至尊那身功力,也負內傷!
盞茶功夫,孤雲野叟霍然而起,問:「另三位傷勢如何?」
百脫頭陀答:「查尚二人傷及五腑,率經及時治療,無生命之尤,但非經年調治不可,於大俠傷勢較輕,並無防礙,笑煞神裘騰墜瀑,是否要搜索……」
「不必了,他已中我曇雲神功重手法,不入水也難活命,此事已了,我還有話對大家說。」
他微頓,徐徐的說:「老朽攜義女匿跡孤雲山垂二十年,愛青螺崗景物秀麗飛瀑激蕩,政常登臨。
「近數年來。每逢中元子時,瀑后削壁仙樂倏揚,直至巨鍾三響,一樂聲方停。我揣摸著其中必有原因,數載來縝密搜求,並無過路,在無意之中,在潭邊一個石穴內發現一隻鐵巨,內儲畫圖。
「三月摩揣,才知為通往瀑后密徑,但必俟樂聲鐘響的一瞬間,辨月色,讓方位,飛穿瀑布,直入秘洞。
「依畫圖示意,洞門異常狹小,僅容一人蛇行進入,方向消誤,必撞壁而住,即使能即時提氣,瀑后無落腳處,下墜百丈深谷,也必粉身。
「此洞為三百年前雷火尊者仙去,卻留下洞中武林奇功以待有緣,倘能進出,必有彈益。
「圖共兩張,我三月詳參。僅能了解其一,另一張尚待融機理解,誰願與我同行一試福緣,即時與我同參畫冊,距子時為時無多,切勿遲疑不決。
不過老朽應予說明,洞中異常復計,稍一不慎,即入迷途,同行之人,得聽老朽招呼。
「
青螺崗距飛瀑較近,但相距也有十餘丈,瀑后距洞多遠,無法測知,孤雲野叟有凌虛步空之功,遂縝密詳參三月,其難可知。
十二雄中,誰也沒這大能為一股作氣飄落十餘丈外,即使能,飛瀑湍急,阻力奇大,越過去何異登天,故異口同聲說:
「緣由天定,掌旗至尊既能巧得入洞秘圖,我等何敢掠奪,老前輩不必徵求大家意見了。」
這話,滿是人情味,其實,眾人也不敢同行,並且,孤雲野叟既有叫眾人同去一試福緣之說,他一生言行相顧,決不食言,如果進出無阻,然後求他不遲。
孤雲野叟淡然的說:「老朽已是垂暮之年,本應無動於衷,只是洞中絕學失之交臂未名可惜!
「入洞後果難料,茲有二家,請迴風羽士照顧我那義女,這孩子身世奇慘,所練又是普通功夫,另一件,武林不可一日無主,龍虎風雲聚英旗應有人代掌。」
照顧他義女武雲卿沒問題,代掌旗令一節,可就沒人敢承擔了事。這不是一門一派事,集天下黑白兩道要人物於一堂,處理武林紛爭。
掌旗人若非眾所共尊人物,遇事必生爭議,一個不好,就能立時分裂,發生巨變,誰敢承此?故皆相項無言。
孤雲野叟察知其意,微然一笑。
「既是諸位不願擔此重擔,我有一法,遇事公決,爭執不下時,侯老朽歸來,我如不幸長理洞中,誰能入洞取回龍虎風雲聚英旗,誰為武林之主,這要大家立誓,將來不得反覆。」
群雄承諾立誓畢,立時散去。
孤雲野臾長嘆一口氣,步罡踏斗,計算方位,長衫甩脫,著油綢勁裝,腰懸豹皮囊,囊儲普通梭標。
他左手所持之劍,也非什麼奇珍,場為老人早朝不用武器。這是防進洞時遇上五毒蛇蟲,預作準備。
青螺崗正對瀑布,崗旁巨樹下柵著長盛,孤雲野叟靜立那兒,仙樂已起,頓飯工天,巨鍾長鳴。
抓雲野叟執藤在手,在鐘聲三震的一瞬間,手一抖,長藤飄起。如橋卧波,身形微展。
如蜻蜓點水,一掠而起。
這一掠下,已出去數丈,驀地,長藤倒卷,數聲輕唰,一聲悶哼,孤雲野叟如飛葯中箭,翻落潭邊。
一代武林至尊,就此長眠不起!
當然,他不會失手,即使失手也不會喪命,是誰下的毒手,為何出此?老人死後近二十年,風雲十二雄僅一人敬全性命,其餘全遭慘戮,這得全生命者遭遇也夠慘的,目中暗器,成了獨眼龍,並跌一足,行動需杖。
雁盪山,位於浙東,以浙地多山,名山尤多,如天台、括蒼、仙霞等不一而足,此山似是名不經傳。
其實,兩雁盪景物清幽,不遜前者,北雁盪谷、洞、岩尤多奇趣。
且說北雁盪主峰東南迴音谷,旁谷口處住著一戶人家,三椽茅舍,一畦菜圃,嗎周修篁,因風鳴玉,野草閑花,遍地似錦,人人其中,頓消塵思。
這是個初秋夜晚,一輪皓月,斜懸東南,朗月疏星,相與輝映,茅舍中走出個清瘦老者,長眉雙挑,目聚重尤,惟一臉嚴肅,堅毅之態一望可知。
身側隨待著一個丰神挺秀少年,約十六七歲,著湖色箭袖衣,青色登山快靴,目如點漆,眉如筆畫,鼻柱擎天,鬢若刀裁。
真的鐘山州靈氣而生。得天地精華而疏。
這一老一少,緩步出得茅舍,就籬旁竹樓坐下,桌上,事先安置數色小菜,一壺花雕,少年斟酒傳坐,老者目住長空,默然不語。
初秋,天高氣爽,山居清涼,籬外送來淡淡的香,修篁發出輕輕聲響,明月在天,星辰點點。
遠近林木,煙林霧浮,野花滴露,趁風搖曳。月光映水,銀蛇驚竄,溪流漱石,徐凈悅耳,山光水色,淺淺深深,在有無之間。
這一老一少,在這清麗絕俗環境之中,臨風淺酌,旁疏凈坐,消閑景況,端的能入畫圖。
老者似有所感,輕嘆一聲,自語:
「中元!哎!這不祥日子……自那個中元夜后,武林多故,江湖不寧,十八年了,渾如一夢!」
「雲卿!你錯了么?我,應如何辦?八手飛魔裘化為非?正邪追蹤是對?十餘年來消跡深山,再不想參與江湖是非,與草木同腐何憾,只是……只是……」
老者情同夢囈,旁坐少年目定口呆,他已不止一次聽到他爹如夢自語,更不止一次看到他神魂不屬,為什麼?
他猜爹有一段悲愴往事,不堪回首,這事既神秘又複雜,更不足為外人道,否則,以爹在武林中身份地位不應有這種神態。
他只知雲卿是娘小名,自幼失傳,腦中一片空白,幻不出娘的影子。
少年不禁悲從中來,目潤珠光,微帶哽咽地說:「爹!娘已去世多年,爹!你也應為添兒珍重,何必盡想往事。」
老者強額一笑:「添兒!我也不過偶有所感,其實,人生朝露,恩怨總虛,夜露大,就寢吧!」
爹兒倆站起身來,正待收拾杯盤,當的一聲,桌上插著一束白紙,深入木里,老者微聳肩,嗖地,拔起五丈多高。
陡運神功,一個「青霄鷹盤」,人如飛輪疾轉,四周察看,並沒絲毫跡象,雙手一分,飄落於地,眼見少年撲向谷口,忙喚:「添兒!別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