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痴情苦淚
朝陽才現,熹色初透,秋楓山莊的小橋上,得得地駛出三匹駿騎,許明非迎著滿天的朝霞,不禁深深長嘆道:
「自從上次論劍之後,已有六七年未履江湖了,想不到這次居然會為著兒女的事,逼得重作馮婦,甚至於還牽連到大哥跟著兄弟受累……」
落梅風魏搏生卻豪邁地一笑道:「賢弟別這麼說,這幾年承你的情,將我留在秋楓山莊上養尊處優,其實在愚兄心中,卻時刻未能忘情於江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雄心不已,愚兄雖不敢以此二者自比,然而夜深忽憶少年事,猶感到心動不已,套一句笑話來說,這大可叫做不安於室。」
許明非雖有滿腹心事,也被他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只有許秋英始終是雙目深鎖,愁懷難遣。
魏搏生眼光掠過她的愁容,也不禁輕嘆道:
「秋英!你別煩了,想開一點吧!……」
可是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才好,許明非十分煩躁地策著馬領先急奔,魏搏生抖開手中的長鞭,先替許秋英驅了一下坐騎,然後自己才急追上去。
人最怕在燥急的心情下趕路,這一天他們僅在中午時胡亂地打個尖,隨又匆匆地南行,直到黃昏時,約莫趕出了五六百里,人還可以,那三匹馬卻已現得委頓不堪,因此他們在一家小店前準備歇腳時,魏搏生正容對許明非規勸道:
「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情,恨不得能一腳就趕到青城,可是像你這樣走法,恐怕等不到明天晚上,我們都得放棄馬匹步行了,欲速則不達,我希望你考慮一下這句話。」
許明非倔強地搖搖頭道:「沒關係!累死了馬匹換新的!」
魏搏生不以為然地道:
「那是何苦呢?畜生也是一條命,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拿著生命來糟塌,再說我們這次青城之行,十分渺茫,去早去遲都沒有多大關係……」
許明非長嘆一聲,這才不說話了。
在店裡略為休息了一下,三個人都是心事重重,所以便叫店家準備了一些菜肴,燙了幾斤酒,就坐在店堂中喝著。
許秋英的背上始終背著那張黃龍大弓,她的酒量並不好,可是一杯連一杯地灌著,沒到五六杯,已經是滿臉通紅,魏搏生看著不過意,柔聲地道:
「秋英!你少喝兩杯吧!趕了一天的路,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許秋英卻以苦澀的聲音道:「不!魏伯伯,我還要喝!我只想喝醉!醉了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我……我心裡彆扭死了……」
魏搏生默然無語,隔座卻傳來一聲長吟道: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
魏搏生與許明非心中俱都一動,移目望去,只見隔了一張桌子,坐著一老一少兩個文人打扮的儒士,老者形容枯澀,少者臉貌俊美,意氣飛揚,手中擎著酒杯,還是以那種脆亮的嗓音繼續朗吟道: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唉!不行!不行,只怕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許秋英被撩動心事,嚶然一聲,伏在桌上痛哭起來。
魏搏生卻佛然推杯起立,走到他們的桌前怒聲地道:「世兄雅興不淺……」
那少年人微微一笑道:
「豈敢!豈敢!在下不過是一時高興,隨便哼兩句前人的作品,聊以遣懷而已。」
魏搏生在鼻子里怒哼一聲道:
「世兄的酒興未免發得太巧了一點,我那侄女兒心裡正在不痛快,世兄接著就來了這一番吟哦,年青人顯炫才華自無可厚非,若是藉此表露輕薄可就是有辱這一領青衿了!」
少年人這下也生氣了,沉下臉色道:
「老先生這是什麼話!在下與三位漠不相識,各人喝各人的酒,縱然是在下酒品不佳,對酒詠章,也不過是狂士本色而已,老先生這輕薄二字,未免下得太難堪了!」
那老者始終是默然坐在一邊,對他們的爭執恍若未覺。
魏搏生是個老江湖了,見狀微覺心中一動,而且那少年說得振振有詞,他一時也想不出對答的話,故而怔在那兒。
許秋英卻擦擦眼淚,過來拖他道:
「魏伯伯!人家又沒有礙著我們!算了吧!」
魏搏生藉著機會下台,氣憤憤地回到座上,卻與許明非交換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光。
那少年人卻狂興大發,發盞朗吟道: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免惆悵是清狂……」
許明非突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輕狂!輕薄之輕,狂妄之狂!」
少年人臉色一變,滿臉怒容站起來道:「老丈說的是誰?」
許明非依然寒著臉色道:「我說的是輕薄無行的斯文敗類!」
少年人冷笑一聲道:
「老丈穿著是個武人打扮,切莫以為讀書人都是好欺負的,在下若不是因為看你年紀大一點,斷然不……」
許明非動容大怒道:
「我若不是因為你太年輕,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
少年神色一寒,長袖輕掠,颼颼射出一點烏光,魏搏生輕輕舉手一抄,恰好將那兩點烏光截了下來,入手略驚,因為,他看出這僅僅是兩顆瓜子而已!
那少年見魏搏生輕而易舉地接去了他的暗器,不禁也露出了驚色,然隨即恢復了自然,輕輕一笑道:「看不出老丈還身懷絕技,在下倒不能以江湖流俗相視了!」
魏搏生哈哈大笑道:
「這句話該由老夫來講才對,哥兒!你報個萬兒出來!說不定還是老夫的晚輩呢!」
少年人臉色一紅,怒道:
「江湖無輩,並不以年齒而尊,我更用不著報出姓名來嚇你!」
魏搏生仍是大聲笑道:
「很好!那哥兒不妨在手底下給老夫一點教訓!」
少年人冷冷一哼道:「那還不容易!」
人隨聲至,居然越過一張空桌,身形飄了過來,抬手就朝魏搏生胸前襲到,魏搏生尚未作何表示,斜里人影突出,一掌反拍那少年的后腰,少年計不及此,只得空中撤招先求自救,回掌相迎,拍地一響,雙方互接了一招。
斜里突襲的是許秋英,她因為是腳踏實地出掌,只將身形幌了一幌,那少年卻在空中被推出五六步,撞翻了一張桌子,幸而此刻店堂中只有他們兩起客人,才沒有波及到旁的顧客遭殃。
店主人見他們一言不合,說打就打,急得大叫道:
「客人們!有話好說,何必要動手動腳呢,就是真的要打,也請上外邊去,院子里地方大……」
魏搏生一看那少年的功力火候,立刻中止了出手的意圖,朝店主人笑笑道:「掌柜的,你放心好了,一切損失都由我們負擔,誰打輸了,你就找誰要!」
那少年人立定身子以後,先打量了許秋英一番,然後以不太相信的口吻道:
「看不出你大姊也很了得嘛!」
許秋英受不了他語氣中的輕薄,怒叱一聲,身形欺近過去,雙掌如飛罩向他的身上。
那少年人口中雖然輕鬆,手下卻不敢怠慢,在寬大的衣袖中伸出雪白的雙掌與她打成一片。
許秋英用的是魏搏生所傳授的落英掌,魏搏生外號落梅風,全仗著這一套掌式成名,走的是輕巧路子,許秋英雖然火候不夠,可是掌發如梅紛落,招式十分精奇。
少年人所用的招式卻都很雜,看不出是那一家的路數,然而出指渾厚透切,在腐朽中又暗含神奇。
兩人交手到三四十招,猶自不分上下。
魏搏生自然而然地站到許明非身畔,關切地注視著戰局的進行,然後以低低的聲音問他道:「賢弟可曾看出這小夥子的來路?」
許明非搖頭輕嘆道:
「沒有!他用的招式都很普通,然而恰到好處,足見他浸淫之深,若非大哥的獨門掌法精奇,秋英絕不是對手……」
魏搏生也現出深思不解之狀,只有那個與少年同桌的儒裝老者,此刻仍是飲啖自如,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同伴在打鬥,魏搏生忽而一眼瞥見他的情狀,不禁驚聲道:
「賢弟!這個老人若不是又瞎又聾,就是修為涵養都到了絕頂火候,你認為那一種可能性較大……」
許明非還來不及表示意見,那打鬥的二人間已發出一聲輕呼,分出勝負了。
原來許秋英見久戰無功,心中未免著急,剛好看見有一個空擋,雙掌一錯,使出落英掌中最精妙的一著,「落梅如雪」,漫天掌影中,虛實莫測地罩向對方身上各處要害大穴,精奇空靈,兼而有之。
那少年人似乎慌了手腳,萬分無奈中一拳逕伸,擊向許秋英的肩頭,竟然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許秋英那一招原是攻守俱備的,見他存了兩敗俱傷的心思,輕笑一聲,雙掌翻飛,仍想攻了上去。
同時身形一扭,意在避開他的拳勢,誰知對方那一招也刁滑得緊,拳勢跟著一轉,依然貼了上來。
許秋英的雙掌最後一齊落在對方的左右兩頰,劈拍雙聲輕響中,他的嫩臉上平添了十道紅印!
而同時那少年人的拳頭,也及時擊中了許秋英的前胸,落拳恰在兩峰之間,那一聲輕呼就是由她發出……
雖是各中了一招,然而那少年人卻顯落了下風,幸而雙方手下都留了分寸,大家都未曾受到傷害。
少年人挨打之後,怔怔地發獃,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許秋英卻氣得粉臉煞白,珠目含淚,嗆然一聲,拔出了腰間長劍,惡狠狠地對少年人當頭就剁下去。
未嫁女兒的胸前是何等尊貴,卻被一個陌生男子擊了一拳,雖然未受傷害,卻此殺了她還要難堪。
劍光臨頭,那少年一縮身避開了,許秋英提著劍又追了上去,許明非連忙攔住喝道:
「秋英!不可以,他手中沒有武器!」
許秋英跳著腳哭叫道:「爹!您別攔我,我非殺了這狂徒不可……」
許明非滿臉怒容地對那少年喝道:
「閣下身手不凡,只是行止太已不堪,你快拔出武器來,即使我女兒殺不了你,老夫也絕不容你再留世上!」
少年人呆了一呆,驀地竄到那老年文人身邊叫道:
「爸爸!把劍給我,我不能再守著您的規戒了!」
老者淡然不理,許秋英已從許明非的脅下鑽了出來,挺劍如毒蛇一般,對準那少年人身上刺去!
許秋英這一劍用的是秋楓劍法中的攻招「風來無跡」,勢子十分凌厲,那少年呆得一呆,才想出破解之法,然而他手中並沒有武器,只得在袖中摸出摺扇,化為一片扇幕,隱含風雷之勢,才將她的劍尖盪開了。
許秋英兀自不肯死心,劍勢再變,揮出一團青影,颼颼有聲,劍勢自四方夾攻而至,卻是秋楓劍法中最精絕的一招「秋滿山林」。
這下少年人可真的措手無計了,無可奈何地將摺扇死命朝外一封,扇骨撞在劍鋒上,立刻被掃成兩截。
而許秋英的攻勢仍未受遏,依然猛涌而至,那少年人縮頭猴頸,腿下斜里使勁竄出,總算堪堪逃過,卻把頭上的那方儒巾,吃劍風掃落下來,披下滿頭的長發。
由於這長發,許秋英才發現那少年人原來也是個女孩子改裝的,倒不禁怔住了。
那喬裝的少年卻一頭撞到老年文士的身前,以帶哭的聲音叫道:
「爹!您把劍給我!我非報這一劍之仇不可!」
老年文士這才淡淡一笑,開言道:
「算了吧!原是你先惹人家的,這下子算是給你一點教訓,再者人家那一劍也沒有傷著你,當真還要拚命不成?」
說完又對許秋英微微一笑道:
「許姑娘!小女起先那一拳確實打得太魯莽,好在大家都是女孩子,便也算不了什麼侮辱,一拳換一劍,大家都算是兩清了,姑娘能否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擱開算了!」
許秋英微微一怔道:「老先生怎知晚輩姓許?」
老者哈哈大笑道:「秋楓劍法舉世無雙,除了陝中許大俠門下外,還有誰人能擅長此道?
許家劍法不傳外姓,是以老朽斷定姑娘姓許,但不知許大俠賢父女因何不在家中納福……
而……」
末后的一句話是對著許明非而問的,許明非本人還沒有表示,旁邊的魏搏生卻已詫然問道:「台端一眼就看出許賢弟的家傳劍法,應該也是位江湖朋友,只是在下從未識荊……」
許明非微微一笑道:
「大哥不必問了,剛才那位姑娘以扇代劍,使的正是風雷劍法中妙招,那位老先生一定是泰岳劍神顧道長的尊兄,就是不知貴號如何稱呼?」
這次是輪到那老者愕然了,呆了半晌才道:
「兄弟顧清芝,小女芳蓮。」
許明非遂替魏搏生介紹后,又對許秋英道:
「秋英!去向顧小姐陪個禮,你們應該多親近親近。」
許秋英望了父親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對顧芳蓮斂衽一禮,誠懇地說道:「芳蓮姊姊,剛才小妹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所以才多有得罪,請你不要見怪。」
面對著許秋英如此誠意,顧芳蓮也感到很不好意思,紅著臉低聲道:「姊姊太客氣了,小妹先有不是之處,應該求姊姊原諒才是……」
許明非哈哈笑道:
「罷了!罷了!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不打下相識,今後該親近的地方還多著呢,大家湊在一起聚聚吧!」
店中的夥計見他們已經談和了,趕忙前來收拾桌椅,重新擺下杯箸,並又將兩桌拚成一桌。
顧清芝敬了兩位老人一巡酒,才擎著杯子道:
「兄弟生性疏懶,不似舍弟鋒芒畢露,是以對武林中許多豪傑,僅是耳聞盛名,從來未曾身交,不知許大俠是如何認出兄弟的?」
許明非長嘆一口氣道:
「顧先生高懷淡雅,兄弟並無緣得識尊顏,乃是因見到令媛的風雷劍法后,才聯想到顧先生身上。」
顧清芝臉色微動道:
「大俠之言,兄弟還是不太明白,舍弟雖然仗著風雷劍法,僥倖與大俠等並稱五劍,載譽神州,然而他是個出家人,世人很少知道他還有俗家的親戚。」
許明非又是一聲長嘆道:
「顧先生也許還不知道最近所發生的事,神州五劍的招牌,已經被一個人摘掉了,兄弟這次帶著小女重入江湖,正是為了找尋那個人。」
顧清芝與顧芳蓮神色俱都一震,異口同聲地問道:「是哪一個……」
許明非苦笑著一指許秋英背上的黃龍大弓道:
「是這把弓的主人,想來二位也不會陌生,再者二位出來的目的,也許正是與兄弟等相同……」
顧芳蓮又對那弓望了一眼,失聲叫道:
「是慕容平!爹!剛才我就說像是他的東西,您還不肯相信……」
許明非猛地灌下了一杯酒,才把前一天在秋楓山莊上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顧清芝聽得呆了,顧芳蓮卻花容失色,哇然痛哭了起來,許秋英坐在她的旁邊,也在默默垂淚。
半晌之後,顧清芝才一拍桌子怒聲道:「這小子……怎會如此可惡……我要找到他,不將他碎屍干段,誓不為人!」
許明非神情慘淡地道:
「以時日推算,顧兄府上可能是他光顧的第一家,順序而下,神州五劍無一偏漏,足見他是個心機周密的人,天涯海角,也不知在哪兒才能找得到他……」
顧芳蓮擦了一下淚珠,才悻悻道:「我知道!在青城山!」
許明非與魏搏生神情俱是一動,許明非要想開口,卻被魏搏生扯扯衣服止住了,故作淡然地問道:「顧小姐怎麼會知道他在青城山的?」
顧芳蓮猶豫片刻才低聲道:
「他在臨去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他大概要化兩年時間作一番準備,然後再到青城去赴一個約會,這個約會……據說十分危險,他答應若是不死的話,定然會再到蜀山來看我,我算著兩年的時間快到了,心裡放下下,這才磨著爹陪我出來,原是想幫幫他的忙,這些話我連爹都瞞著,只說要出來玩玩散散心,誰知他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說完她又哭了起來,魏搏生與許明非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都被黯然垂淚的許秋英看見了,連忙叫起來道:「爹,魏伯伯!你們又在作什麼打算?」
許明非正容對顧清芝道:「顧兄,這事我們五家都有份,是否應該通知其他三人一聲……」
許秋英立刻又大叫道:「不,不要,他們都對他不懷好意!」
許明非深嘆一口氣道:「秋英,那賊子如此侮辱你,你怎麼還向著他!」
許秋英淚流滿面地哭道:「爹,他並沒有侮辱我,侮辱的是你們神州五劍的名頭,但他的劍藝確實比你們強……爹,您要是真為我著想的話,就請您放棄恨他之心……我一點都不恨他,他對我付出的雖不是全部的感情,卻不是像你們所想的那種虛情假意……」
許明非變色怒喝道:「秋英,你怎麼那麼下賤……唉,真氣死我了!」
顧清芝卻神色莊嚴地對顧芳蓮道:「小蓮,你的意思如何?」
顧芳蓮獃想了一下道:「我……我跟許姊姊的想法一樣,我不知道他到青城去赴什麼約會,可是我決心到那兒去幫助他,爹!假若您也像許伯伯那樣恨他的話,您就不必陪我前去了,等他完成了青城之約后,你們再找他也來得及,再說他那一場約會兇險異常,假若他死在那兒,你門的恨自然可以消除了……」
顧清芝臉色呆了一呆,才以柔聲道:
「小蓮,我只有你一個孩子,當然一切都依著你,你能原諒他,爹為什麼不能呢……」
顧芳蓮哭著投進他的懷裡,哽咽著道:「爹……謝謝您,您真好!」
許秋英把眼睛對著許明非,目中全是祈求之色,許明非臉上動了半天,才深深一嘆道:
「冤孽,冤孽,隨你怎麼樣吧……」
許秋英凄苦地含淚一笑,不過神色寬慰多了,她知道老父已經同意她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