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東豐棧是一座木造兩層酒樓,座落於東門大街上,三代相傳,怕沒有百多年,不說它酒菜怎麼好,聞香下馬,知味停車,就拿灶上那鍋百多年的老湯,濃香飄溢,便足夠垂涎三尺了。

由於牌子老,酒菜好,這東豐棧一樓一底,日出未久就上了七成座。

特別惹眼的這些食客均是陌生人物,面目粗豪,肩頭絲穗飄揚。

店小二喜笑顏開,周旋於食客中添酒送菜。

樓面一角用屏風隔開形成雅座,圓桌面坐著七武林人物。

由於屏風外喧囂騰笑如潮,顯得這七人異常肅靜,其實他們在竊竊私語談論,面色嚴肅毫無笑容。

突然,樓口上升起一條修長人影,身著藍布長衫,頷下無須了,面目森冷如冰,飄然走向那木屏風而去。

正巧店小二送菜趨出,迎著藍衫人哈腰笑道:「客官!請那邊坐,小的帶路。」

藍衫人兩目微瞪,道:「我來找人不行么?」

語聲不大,卻字字清晰送入店小二耳內,使人膽寒心驚,店小二不禁面色大變,忙道:

「既是找人,客官自請吧!」慌不迭地離去。

藍衫人轉入屏內,座上一老者認出藍衫人,目泛驚喜之色,倏地立起,道:「辛兄,你我多年不見,不料在此晤面!」

說話老者比起藍衫人年歲大出甚多,約莫六旬望外,而藍衫人看來不過四十左右,竟然被稱辛兄,豈非異事。

藍衫人嘴角泛出一絲冰冷笑容道:「小徒在店外無意發現梁老師登上東豐樓,老夫不覺興起故舊之情,逕來拜望,並向梁師道出一宗重大歹毒陰謀!」

老者兩眉飛動,似極為駭異,忙道:「辛兄請入席共謀一醉,梁某為辛兄引見這些朋友!」說著與同席之人接道:「各位都是武林卓著盛名人物,這位辛人猛兄來歷必不陌生。」

同席六人聞言頓時矍然一驚,一硃砂長臉老者道:「莫非就是野人山王辛人猛么?風聞十數年前閣下染病身亡………」

言尚未了,辛人猛冷冷一笑道:「老夫有事海外,去年春杪才回,怎料以訛傳訛竟謂老夫已化枯骨,此仍天大笑話。」

梁姓老者忙道:「辛兄請坐。」說著在辛人猛前斟滿了杯酒,舉杯相敬。

辛人猛幹了一杯后,道:「各位都在天魔宮么?」說著目光望了望屏風外。

梁姓老者道:「辛兄,我等同屬天魔宮門下,這屏風外鄰近幾桌也都是本門弟子,辛兄有話但說無妨。」

辛人猛目中精芒*射道:「各位知否有不測之危么?」

七人不禁面面相覷。

梁姓老者道:「此話何解?」

辛人猛道:「眼下天下武林黑白兩道高手均趕來元江,欲摧毀魔宮,卻不正面為敵,暗襲殘害,各位即速離去,片刻之後即生大變。」話畢長身立起,抱拳一拱飄閃而出。

面如硃砂老者雙眉微皺道:「辛人猛之言是真是假?」

梁姓老者道:「必非危言聳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驀地——

黑衣漢子掠人,稟道:「本門派赴宏遠客棧兩名天鳳堂弟子罹受暗算慘死,已查明一人雙脅洞穿,臟腑抓裂而死,系摩雲神爪孫道元老鬼獨門手法,尚有一人全身主經根根寸裂,口噴黑血死狀厥慘,亦已查明系獨手人魔冷飛『截經斬脈手法』所致。」

面如硃砂老者大驚失色,道:「冷飛、孫道元兩名老鬼都住在宏遠客棧內么?」

黑衣漢子搖首道:「這倒不知,顯然本門兩死者亦不知情。」說著忽面色慘變,身形搖搖欲傾,眼耳口鼻內黑血齊冒,仰面蓬的摔在樓面上。

這聲大響,樓面上食客驚得紛紛立起,循聲望去。

忽聞一聲凄厲慘-起自屏風外一貌像粗肥漢子口中,目瞪口張,翻跌在地,身上衣著化作片片飛離,胸前赫然顯露一隻赤紅手掌。

梁姓老者等人驚得魂飛體外,忙道:「快走!」

率著天魔宮門下亡魂遁出,撲向元江縣城北門郊外一羊腸小徑而去。

忽聞一聲朗朗大喝起自他們一行身後道:「站住!」

梁姓老者等人心神猛震,轉面望去,只見是苗凱凜凜宛如天神,后隨著總護法白擎宇及黑衣蒙面婦人。

天魔宮門下紛紛閃開讓出路徑,容梁姓老者等七人轉身參見。

苗凱沉聲道:「速參見君上及總護法。」

七人恭敬行禮已畢。

苗凱即命留下七人,其餘魔宮門下速往虎山分堂候命,接著又道:「宏遠客棧及東豐酒樓發生之事君上已知情,梁暮雲你察覺其中蹊蹺么?」

梁暮雲面色微變,低首躬身道:「屬下委實不知情,但屬下在東豐樓相遇一位友人告知本門有不測之禍。」

「是誰?」

梁暮雲道:「野人山王辛人猛。」

總護法白擎宇不禁一呆,別面目注天魔宮主人道:「稟君上,這野人山王辛人猛十二年前罹受暗害身死,怎會起死還陽。」隨即向面如硃砂老者道:「游鶴,他說可是真情?」

游鶴忙道:「梁香主所言是真,但不知確是否辛人猛?」

苗凱道:「是何長像衣著?」

游鶴詳細敘出辛人猛形貌衣著,說話神態。

白擎宇噫了一聲道:「這就奇了,確是辛人猛無疑。」

苗凱冷笑道:「奇怪的是辛人猛所知太多了點。」說著五指忽疾伸如風,朝梁暮雲三處重穴點下,又沉聲道:「我不信他就是野人山王辛人猛。」

梁暮雲面色慘自如紙,目露痛苦之色,道:「屬下無罪。」

這時——

不知怎地氣氛顯得有點異樣。

梁暮雲忽高聲道:「屬下有要事密稟君上,不知可否容屬下……」

天魔宮主甩手一擺,示意白擎宇及苗凱等人避開。

白擎宇雙眉微皺,望了苗凱一眼,轉身走了開去。

苗凱默不則聲,隨同諸人亦遠離天魔宮主。

天魔宮主道:「梁暮雲,現在可以說了吧?」

梁暮雲伸手入懷,取出一紙卷遞向天魔宮主,道:「君上閱看即知!」

天魔宮主鼻中微哼一聲,詳閱紙卷,不禁心神暗震,沉聲道:「這是真的么?」

梁暮雲道:「屬下不敢謊言,此乃野人山王辛人猛親手遞與屬下的,辛人猛尚言苗堂主午刻與柏月霞約晤。」

天魔宮主躊躇了一下,道:「你等著。」轉身向苗凱身前疾掠而去。

苗凱未待天魔宮主立定,道:「君上,是否梁暮雲在挑撥煽惑,編排屬下什麼不是。」

天魔宮主道:「何止如此。」

苗凱笑笑道:「其實屬下早就料到了。」

「你倒說說看?」

「並無辛久猛其人!辛人猛早死在白衣邪君毒手殘害之下,眼前的辛人猛即是白衣邪君化身。」

「如此說來,梁暮雲亦是他的羽黨了。」

「不錯,梁暮雲正是邪君羽黨,君上且莫揭破,即可證實煽惑之詞是真是假,只須如此這般……」

天魔宮主視苗凱無異貼身心腹,讒言無由而入,點點頭回身走去。

梁暮雲膽戰驚心,不知天魔宮主與苗凱說些什麼,只聽天魔宮主道:「梁暮雲,顯然苗香主似有可疑,我意欲與辛人猛見上一面,你領我前往如何?」

此話入得梁暮雲耳中,不禁狂喜,忙道:「遵命,且容與屬下相距一箭之遙,以免辛人猛疑慮,避而不見。」

天魔宮主道:「你帶路吧!」

梁暮雲如奉綸旨,回身凌空竄起。

天魔宮主遠隨其後,兩條身影迅若流星掠去。

梁暮雲掠向一條山徑,其上隱隱可見一座神殿座落于山凹間,身離神殿不過五六丈遠近,突聞一陰冷如冰語聲隨風傳來道:「梁暮雲,你來此處為何?」

這語聲正是野人山王辛人猛所發。

梁暮雲高聲道:「辛山主,梁某有要事相商,尚望不吝相見。」

一條身影疾若電閃從神殿內射出,輕捷無比朝梁暮雲身前落下,現出野人山王辛人猛身影,道:「梁老師,老朽目前無暇奉陪,可否黃昏日落之際再行暢敘如何?」

梁暮雲忽面色一變,仰面翻倒在地。

辛人猛呆得一呆。

只見一黑衣蒙面婦人在梁暮雲側疾閃而出,道:「辛山主,老身苗疆天魔,方才聞得屬下粱暮雲稟報,謂辛山主在元江縣城曾與柏月霞相見。」

辛人猛眼皮微抬,淡淡哦了一聲道:「原來尊駕就是天魔宮主,不錯,老朽無意窺見一件異常隱秘之事……」說著目光注視在梁暮雲軀體上。

天魔宮主笑道:「梁暮雲並無緊要,他不過一個時辰后便可醒來。」

「天魔宮以毒蠱控馭,屬下不敢稍有違背之說,今日一見確是不虛。」

天魔宮主冷冷答道:「無謂之言無須多說,辛山主見得什麼隱秘。」

辛人猛高聲打一哈哈道:「好,貴宮有一內堂堂主名叫苗凱是么?」

「不錯。」

「苗凱與無憂谷主之女柏月霞暗中勾結。」

「如何勾結?」

辛人猛笑笑道:「尊駕如能相信老朽之話是實,你我兩人午刻趕往一處即可目擊,但不能與第三者知道。」

天魔宮主略一沉吟道:「辛山主,看來你見過柏月霞了。」

辛人猛怪笑一聲道:「自然是見過了,而且也見過苗凱,相信與否端憑尊駕。」

天魔宮主冷冷答道:「疑信參半,山主要說明柏月霞及苗凱衣著形像,我方可相信山主之言不假。」

辛人猛宏聲大笑,聲震雲空。

天魔宮主黑巾蒙面,瞧不出是何神情,卻肅寒如霜,冷漠如冰。

辛人猛敘出柏月霞形貌穿著及隨身四婢模樣。

夭魔宮主暗道:「是呀,柏月霞及四婢模樣一點不差。」顯然衣著已換,天魔宮主已經相信辛人猛目睹過柏月霞無疑。

辛人猛繼敘出苗凱形像衣著。

天魔宮主忽高聲道:「夠了,我相信山主之言句句是真。午刻我必在南關暗隨山主身後就是。」轉身抓起梁暮雲如飛而去。

辛人猛如釋重負般長吁了一口氣,方才他深恐天魔宮主暗施毒蠱。

難道天魔宮主方才未曾暗中施展么?

不!

她施展了。

由於辛人猛防守綦嚴,無隙可尋,毒蠱飛至半途又折了回來。

但辛人猛卻緊張得微微見汗。

此刻——

辛人猛潛龍升天而起,曳空電閃迅杳。

天魔宮主返回后,正欲一掌擊殺梁暮雲。

「慢著!」苗凱飛閃現出,「君上不必殺梁暮雲,無須揭破,留著還有大用。」

天魔宮主點點頭道:「如此說來,辛人猛謊言你與柏月霞暗中勾結是一歹毒詭計了,但……」

苗凱道:「但他棋差一著,事先未曾探明屬下是何形像,一則邪君到得元江為時過於短促,再則本門近來嚴令不得擅離外出之功,此非邪君歹毒詭計,他亦是受人之愚!」

天魔宮主皺眉道:「如今計將安出。」

苗凱道:「本門肘腋生患,懼防劇變,不過,君上可暗躡辛人猛之後窺視,但不論見著什麼,君上不宜伸手,以免引火焚身。」

天魔宮主默不則聲,卻同意苗凱的看法,右手一揮,率眾紛紛如飛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山村小徑上夾道丹楓,霞染醉人,葉影紛岐內卻現出五個少女背影,婀娜生姿,步履似緩實速,肩上均背著長劍,五色彩穗搖晃飄揚。

五女身後遙處疾躡著一條迅快的人影,片刻之間,相距僅八九丈,只見一個灰衣老者似欲追上五女。

驀地——

突聞一聲冷叱,一身著綠色小花衣褲少女旋面-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追趕姑娘們則甚?」

倏忽之間,一張丑如鳩盤婆的面目陳露在眼前。

灰衣老者不禁駭然驚道:「姑娘不是姓柏?」

那少女冷笑道:「姑娘不姓柏,姓白。」神情似大出意料之外。

其餘四女都轉面過來,個個丑如無鹽,聞言同聲格格嬌笑不止。

灰衣老者暗道:「我的媽呀,怎麼長得這麼丑。」眼珠疾轉,微微一笑道,「老朽並無冒犯之處,姑娘請自便吧。」

那少女雙眉一揚,道:「姑娘不打算走了。」

灰衣老者聞言呆得一呆,道:「腳長在姑娘身上,走與不走與老朽何干,不過,老朽得走了。」

「站住!」少女臉色一變,叱道,「你走不了!」

其餘四女倏地撤出長劍,寒飆流閃,布成五行方位。

灰衣老者心神一凜,卻鎮定如恆,淡然一笑道:「姑娘,這又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少女冷笑道,「你所追蹤的必是無憂谷主愛女柏月霞,找她欲有何求。」

灰衣老者道:「姑娘何必明知故問。」

那少女鳳目中泛出一抹森厲殺機,寒聲道:「找死!」刷的一劍刺向灰衫老者眉心要穴。

劍勢迅如電奔,詭幻絕倫。

灰衫老者雙足一滑,移形換位飄了開去。

其餘四女亦同時出劍指向灰衫老者。

但見寒飆過處,幻起劍光如潮,帶出一片悸耳銳嘯。

只見灰衫老者神色一變,冷笑道:「姑娘等未免欺人太甚了。」右臂飛撤出一柄銀光燦爛多棱鋼輪;腕臂疾推,迅猛急攻出九招。

招招剛猛無儔,力逾千斤,強風狂吼,宛如排山倒海。

遠處叢樹中隱著天魔宮主及苗凱兩人。

天魔宮主似瞧出五女劍路,雙眉微皺,低聲道:「苗堂主,這五女並非柏月霞等易容,他們是碧靈師太門下五鳳。」

「碧靈師太!」苗凱似不知碧靈師太來歷,目露迷惑之色。

天魔宮主道:「難怪你不知,這比丘尼極少露面江湖,她門下亦不輕於涉身是非中,灰衫老者身法及招式似極像北邙門下。」

驀地——

突聞身著綠色小花襖褲少女發出銀鈴悅耳嬌笑,手中一抹銀虹暴射,灰衫老者踉蹌倒退一步,左臂上被劃了一道寸許口子,鮮血如注湧出。

那少女道:「姑娘與你無深仇大恨,點到為止。」五女疾住手不放。

老者狂笑一聲道:「姑娘倚多為勝老朽敗得不服。」

「不管你服也不服,山高水長,日後自有相見之期,姑娘眼前有話問你。」

灰衫老者面目森冷如冰,道:「無須要問,老朽自動說出,風聞柏月霞與中條秀士約晤,中條秀士得手白虹劍,欲以劍換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有如此重要麼?」

「老朽還是一句老話。」灰衫老者道,「姑娘是明知故問,老朽奉命差遺,所知尚比姑娘為少。」

話聲略略一頓,又道:「姑娘來歷姓名可否見告。」

「姑娘名喚金鳳。」那少女忽嫵媚一笑,丑如無鹽面龐上似泛上一片春意。

灰衫老者雙眉一挑,道:「原來是碧靈師太門下五鳳。」

金鳳冷冷一笑道:「閣下喪門輪法已報明來歷了。」

灰移老者道:「姑娘知道就好。」

金鳳面凝寒霜,道:「但姑娘不懼。」右掌一翻。

灰衫老者不禁大驚失色。

金鳳忽又轉顏一笑,右手疾撤,道:「姑娘相信閣下說話是實,閣下所知或比我等為少,不過暫時不能放你走……」

「這為什麼?」

「閣下有不測之禍!」

十數丈外忽騰起一聲清澈長嘯,嘯聲播送靈空,隨風遠盪。

長草叢中忽現出卓天奇,緩步走出,噙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道:「五位姑娘不要太難為這位弔客郎烈了,可否看在卓某薄面放他走!」

金鳳目睹卓天奇現身,心中一驚忖思:「他怎麼也來了。」笑道:「卓老前輩莫非為他講情,其實還不是卓老前輩一句話,但……」

卓天奇忙道:「姑娘是說郎老師有性命之危么?有卓某在諒也無妨。」右臂向東一揚。

東面長草叢中忽紛紛冒出十數武林高手,緩緩散開,又聚攏過來。

藏在隱處的天魔宮主詫道:「這是何故?」

苗凱雨道濃眉深皺,道:「那位北邙門下弔客郎烈似身蘊極為重大隱秘,五鳳不知,但卓天奇已瞭然於胸,郎烈深知身陷危境,必奮力圖逃!」

果然不出苗凱所料,弔客郎烈忽面色一變,雙手疾揚,打出一蓬釘形暗器,身形暴騰拔起。

那釘形暗器卻是打向四面聚攏過來的江湖高手。

五鳳面色一變,金鳳身如電起,右掌虛空打出一股黑煙,襲向郎烈后胸。

只聽郎烈一聲悶-,身形宛如斷線之鳶般輪轉墮下,「砰」的一聲巨震落地。

卓天奇疾如脫弦之弩般掠至郎烈身前,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下。

指端堪欲觸及郎烈體上,卓天奇忽如觸電般猛縮回收,面色一變,雙目別面望去喝道:

「是何朋友速請現身!」

目中兩道神光落在一株濃蔭密集的大樹上。

驀聞濃枝內傳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卓兄武功已臻化境,小弟欽佩得很。」

一條身影疾如鷹隼瀉落,半空中忽彈身而起,輪轉疾翻墮在卓天奇身前。

卓天奇看真那人後,不由愕然驚詫道:「尊駕莫非是辛人猛兄么?」

來人正是辛人猛,揚眉大笑道:「卓兄你料不到吧!」

卓天奇頷首一笑道:「委實出卓某意料之外,因風聞辛兄已歸道山了。」

辛人猛道:「常言道得好,要死活不了,要活死不了,閻王老子不收,辛某亦無可奈何。」說著,一步閃到郎烈身前,五指倏如電光石火疾將郎烈右手腕脈要穴扣住。

郎烈只覺渾身酥麻,行血攻心,不由面色慘變。

卓天奮道:「辛兄這是何意?」

辛人猛笑道:「郎烈奉何人之命卓兄知道否?」

卓天奇道:「難道辛兄知道。」

辛人猛淡淡一笑道:「倘不出辛某所料,郎烈身後指使之人,乃受柏春彥重託……」

言尚未了,面色猛變,五指疾松,身形急飄開去。

一氣度不凡年約四旬開外,三綹短須,面色白皙中年長衫人,神態寒肅,背插鋼刀疾如飄風般從郎烈身後閃了出來,道:「尊駕委實料事如神,可惜你枉費心機。」

聲雖不大,卻字字句句清晰無比,沉勁有力,鏗鏘入耳。

辛人猛眼中精芒電射,道:「閣下來歷可否見告。」

那人微微一笑道:「敝姓天。」兩指朝蒼穹一指。

辛人猛不禁呆住,猛然張口發出一聲長笑。

笑聲猛烈,震得周近落葉簌簌如雨,離枝飛落。

辛人猛良久笑定,面色一變道:「世無姓天之人。」

那人面籠寒霜,冷笑道:「不錯,武林中亦無辛人猛其人,尊駕是誰只有尊駕心中明白。」

辛人猛心神大震,五指暗中疾彈出數縷暗勁。

他快,那人更快,寒光疾閃,一片刀罡應手而出,勢如怒濤狂奔,威力萬鈞。

辛人猛鼻中微哼一聲,身形退出半步。

卓天奇大笑道:「辛兄遇上了對手啦!」

辛人猛目注卓天奇冷笑道:「卓兄認識此人?」

卓天奇搖首答道:「毫不相識,不過卓某但覺與他一見即生投機之感。」

辛人猛目中暴泛殺機,喋喋怪笑道:「看來,卓兄欲與辛某為敵了。」

卓天奇淡淡一笑道:「為友為敵全憑辛兄了!卓某不過適逢其會,究竟為了何事,迄至眼前,卓某仍在鼓中。」

「辛某不信!」

正說之間,一條魅樣身影疾若驚鴻般不知何時欺了入來,抓起郎烈穿空斜飛而起,身法迅快絕倫,一起一落即杳。

辛人猛大-道:「那裡走!」

卻被五鳳追在頭裡,辛人猛竟遲了一步,卓天奇與那自稱天姓老者等江湖高手紛紛追出。

天魔宮主與苗凱倏地現身,只聽天魔宮主詫道:「碧雲師太也敢參與是非,委實不可思議。」

苗凱道:「五鳳劍法已臻上乘,有其徒必有其師,碧雲師太武功並非等閑。」

天魔宮主道:「我並非謂碧雲師太武功不足稱道,而是指這比丘尼習性孤僻,結庵大涼山絕頂,清燈古佛,梵唱自樂,僅五鳳作伴,怎會涉身此一是非漩渦中。」

苗凱道:「其中必有蹊蹺,君上可否容屬下查明。」

天魔宮主略一沉吟道:「好,早回魔宮為是。」身形一晃,疾逾流星遠去。

…………………………

山谷中綠意森濃,卻隱現一處紅牆綠瓦,山風過處,展現出一寺院。

高牆外參天古柏中,忽疾如鷹隼瀉落一條修長人影,墮向濃密杏林內,現出卓天奇。

卓天奇身形落定,林中人影浮動紛紛趨前。

只見一黑衣老者躬身施禮道:「門主發現了什麼嗎?」

卓天奇雙眉微皺,搖首苦笑道:「此寺規模似極其宏偉,殿宇房舍不下於數百間,擒走弔客郎烈之人躍入寺內后,大涼五鳳跟蹤追入,只見寺內升起一層薄霧,將房舍掩蔽得似有若無,此分明系一種惡毒奇門。」

黑衣老者道:「不言而知大涼五鳳與此人系一丘之貉了。」

卓天奇道:「這也未必見得,五鳳恃強追入恐凶多吉少。」

黑衣老者道:「用霹靂雷珠摧毀此寺,可免無窮後患。」

卓天奇面色一沉,道:「那麼我等勞師動眾為了何來?」

黑衣老者悚然語塞,接著又道;「屬下願率領三人冒險入內探查。」

卓天奇道:「你要小心了!」

他明知寺內奇陣,此舉無異驅使門下送死,卻毫不思考立即應允,令黑衣老者大感意料之外,不禁呆得一呆,說出之話不能反悔,低聲應道:「屬下自會小心。」率著三人掠上高牆,翻落在一條碎石小徑中。

果然,遠近花叢地面均冉冉升起片片飛絮薄霧,卻無礙於視覺,四外景物清晰無比。

但,黑農老者卻不敢絲毫大意,屏住呼吸,示意三人小心翼翼慢步走前。

這寺院內寂靜如水,人蹤全無,跨過一月洞門,只見照壁之前造塑著三尊神-,中立者為韋護正神,全身甲胄,面如淡金,右執降魔杵擎天下擊,左手五指緊抓月牙鋼圈,兩目怒張,神光*射,栩栩如生。

韋護左右系兩尊青面獠牙,環眼似鈴神祗,各執刀叉並分持「料察善惡」、「巡視山林」兩面銅牌。

黑衣老者不禁機伶伶打一寒噤,只覺一片寒氣*襲拂體,侵膚如割,旋身後顧,相隨三人一樣神情有異,暗道:「怪事!」

邁步轉過照壁之際,驀聞身後騰起慘-凄厲之聲,猛然一怔,別面望去,不由面色大變。

原來相隨三人頭顱離肩飛起,斷處卻未噴出一點鮮血,屍體屹立不倒,三顆頭顱骨碌碌滾出兩三丈遠。

黑衣老者本是江湖殺星,殺人從不眨限,此刻也由不住膽駭魂驚,眼前僅三尊神-,並無他人,可見……

他兩道眼神*注在降魔韋護臉上,忽聞隨風傳來一個極細微語聲道:「尊駕速退出屋外,不然死無葬身之地!」

一入耳中,無異晴天霹靂,黑衣老者忙仰身回竄,疾如離弦之弩射出月洞門,右手拔刀出鞘,落在碎石小徑上,倏又彈身拔起。

忽聞一聲冷笑道:「下去!」

勁風壓體,勢逾山嶽,身形猛又往下沉,只覺雙腿被人抓住,一撩一抖,被拋起半空望牆外落去。

黑衣老者勁力全無,被摔得發昏第十一,眼冒金星,久久爬不起來。

但聞耳邊生起卓天奇森沉語聲道:「洪國泰,你這是怎麼了。」

黑衣老者心神猛震,奮力立起,顫聲道:「屬下遇見了邪門!」

「什麼邪門!」

黑衣老者結結巴巴敘出詳情。

這時辛人猛及那天姓老者等江湖高手相繼趕來。

卓天奇雙眉緊蹙,只覺寺內定有蹊蹺。

突聞辛人猛冷笑道:「卓兄,倘辛某是你,必施展霹靂雷珠將此寺摧為平地,永絕後患。」

卓天奇聞言冷冷一笑道:「不明敵我,卓某還不至於如此小題大做。」

辛人猛沉聲道:「明是卓兄不敢。」

「難道辛兄你敢。」

「卓兄用不著激將,罹難的是卓兄你門下,與辛某毫不相干。」

「那就無須辛兄嘵舌!」卓天奇言畢,目光示意天姓老者,雙雙虛空騰起,飄閃入寺。

野人山王辛人猛面如凝霜,目泛森厲殺機,冷冷一笑,道:「自找死路怨得了誰?」

忽聞耳際傳來一陰寒澈骨語聲道:「看來閣下必知此屋中隱藏之人是哪個厲害的殺星魔頭了?」不禁心神一驚,別面望去,見是一身著藍衫,肩帶長劍的面目冷漠如冰的少年,約莫三旬左右年歲,兩道冷峻眼神*視在自己面上。

不知怎地,辛人猛只覺一股寒意襲上身來,不由雙眉猛剔,冷笑道:「年輕人,你還不配向老朽問話。」

那藍衫少年鼻中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倚老賣老,稍時閣下不要後悔就是。」話落人起,半空中疾晃了晃,便已無蹤。

辛人猛目睹藍衫少年似掠落寺中,但人在半空卻形影已杳,身法之快無與倫比,不由駭然。

卓天奇與天姓老者一落入寺內,果然洪國泰言語不假,跨過月洞門,即見照壁之前栩栩如生三尊神-,森煞氣氛*襲上身。

天姓老者忽向卓天奇道:「小弟只覺此寺有種陰煞之氣,不知為何身上總覺有點不自在,卓兄,我們還是出去吧。」轉身之際,刀光暴漲,眩目電奔,望三尊神-卷劈過去。

驀地——

眼前景物大變,非但神-不見影蹤,照壁亦已不見,四外煙雲幻轉,鬼魅浮空,張牙舞爪,生起一片凄厲低嘯,入耳心神欲飛。

天姓老者一刀劈空,駭然猛凜,道:「卓門主,此非小弟刀法可以奏功,速展霹靂雷珠。」

卓天奮迅快擲出一枚雷珠。

陰霾四起,鬱勃彌涌如潮,天色頓時暗了下來。

遠處紫芒一閃,隆隆雷聲悶啞,迅即為郁雲掩沒,突聞一生硬語聲傳來道:「卓施主,你我無怨無仇,妄闖老衲荒寺則甚。」

卓天奇高聲道:「卓某隻想找郎烈,並不願冒犯貴寺,可否將郎烈交出。」

那生冷語聲又起,道:「郎烈本是老衲要得之人,又非施主門下,施主未免強詞奪理。」

卓天奇哈哈大笑道:「那麼五鳳亦是大師要得之人么?大師上下是如何稱呼。」

「五鳳之師碧雲師太乃老衲同門師妹,老衲名喚無為。」

卓天奇不禁駭然望了天姓老者一眼。

天姓老者厲聲道:「大師欲從郎烈身上尋出什麼?」

「與二位一般!」無為老師道,「施主速出,不然奇門一合,必遭不幸。」

天姓老者冷冷道:「這未必見得!」

兩人只覺身軀一轉,眼前倏亮,原來兩人已存身在一假山穴中,穴外是一片十丈方圓綠草如茵草坪,但十丈之外仍是煙雲郁迷,不禁一怔。

忽地——

那草坪上如同飛鳥般墮下野人山王辛人猛,神態猙獰,目光如電,獰笑道:「原來是大九合奇門,此一遁甲之學最是奇奧,武林中罕有其人擅此,辛某可算是開了眼界。」

「瞧施主不出,竟能認出大九合奇門,足見高明,老衲甚為欽佩。」

辛人猛目光四巡,道:「請問卓天奇兩人何在?」

只聽無為大師生硬語聲又起,道:「他們二人知難而退,已然離去了。」

這話卓天奇兩人聽得極為清楚,不禁大感氣憤,立即宏聲答道:「我等兩人仍在,怎說是知難而退?」

但——

語聲傳不出穴外,辛人猛似若無聞。

卓天奇神色一變,雙掌猛向穴外一推。

一擊之力可推山撼岳,卻宛如泥牛入海,只覺被一種無形潛勁把他推出真勁卸了開去,卓天奇這一驚非同小可,面色大變。

驀聞一極低微蟻聲傳入耳中:「卓大俠稍安勿燥,容在下探出此陣生門,即引二位出險!」

語音陌生,不知何人,但知是友非敵,只見辛人猛不知為了何故,身形打了一個踉蹌,

面目疾變,張嘴發出一聲厲嘯,神龍入雲衝天拔起,穿空曳射而杳。

只聞無為大師長嘆一聲道:「辛人猛竟能識破老衲大九合奇門,從容逃去,可見他胸羅武學淵深,放他一條生路也好。」

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兩位施主可願皈依我佛。」

卓天奇望了天姓老者一眼,默不則聲。

無為大師嘆息一聲道:「既然兩位如此痴迷,老衲亦不願再言。」說罷無聲。

假山穴內人影一閃,倏地現出一藍衫背劍,面目森冷少年。

少年不待卓天奇出聲,忙道:「這賊禿驢驕妄已極,自恃兩位無法識破大九合奇門奧秘,如不降順,必無法生離此寺,兩位急朝穴內石壁衝去。」

天姓老者詫道:「尊駕之話忒離奇怪異,不朝外而朝內。」

藍衫少年冷笑道:「豈不聞實即是虛,虛即是實,閣下如不置信,不如留在此穴為是。」說罷身影倏杳。

卓天奇與天姓老者相視了一眼,轉身向假山洞穴深處大步邁去。

果然——

迎面一空,如撞著一團軟絮,身形踉蹌跌出數步,四外混蒙,裹著無數鬼影,張牙舞爪撲向兩人,一片奇寒*襲過來。

天姓老者目中神光*射,跨出一步,手腕疾振,寒芒如電劈出。

只聽一聲低啞-聲,一條鬼影中分兩半,卻不見屍體倒了下來。

天姓老者大喝頻頻衝出,鋼刀橫七豎八劈了出去,看不出是何章法,卻迅厲無此,每出一刀,必有一條鬼影發出-聲倒下。

突然左臂疾伸如電,拉著卓天奇騰空而起,翻出牆外飄身落了下地。

身形一定,即見江湖豪雄數十道目光注視在自己兩人面上,那野人山主辛人猛亦立在三丈開外泛出迷惘神色。

卓天奇微微一笑道:「辛兄,你亦知難而退。」

辛人猛面色一變,道:「兩位瞧見了么?」

天姓老者道:「都瞧見了,閣下認出大九合奇門陣式,足見高明,但無為禪師閣下可知他的來歷么?」

辛人猛聞言,知他們兩人均已目擊,搖首答道:「辛某不知!」

卓天奇道:「據無為禪師說他乃碧雲師太同門師兄,大概是不假了。」

「碧雲師太同門師兄!」辛人猛詫道,「辛某從未耳聞碧雲師太有同門師兄其事。」

卓天奇道:「辛兄似對碧雲師太知之甚深。」

辛人猛暗暗一呆,知他失言,武林中知碧雲師太之人甚少,因碧雲師太從未曾露面江湖,不禁赧然一笑道:「辛某也是風聞而已。」繼又道,「只不知擒去郎烈為了何故,如不出辛某所料,眼前即將發生劇變,如不亟謀聯合,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卓天奇面色一變,道:「為什麼?」

辛人猛忽大喝道:「快走!」聲出人出,迅逾奔電。

卓天奇與天姓老者等江湖豪雄不知怎的,茫然隨著辛人猛掠去。

江湖豪雄落在最後的有三人發出凄厲慘-倒地不起。

前奔逃之人亡魂喪膽,那裡顧得察視,身法更自加緊。

一口氣奔出七八裡外,辛人猛身形放緩停住,長嘆一聲道:「算是逃出險地了。」

卓天奇在江湖中卓著聲名,茫然隨遁,只覺面上無光,沉聲道:「辛兄請說得明白一點」

辛人猛搖首道:「無須再說明白,辛某及時警覺,不知諸位……」

言尚未了,紛紛趕來的江湖豪雄又有五六人無聲無息的倒了下來。

卓天奇大感驚駭,一躍掠在倒下之處扶起察視,卻不見任何傷痕,又不是奇毒或迷香所致,更未死去,渾身綿軟,宛如熟睡,詫道:「這是何邪法?」

突隨風傳來一勁朗笑聲道:「此並非邪法,而是一種秘奧曠奇的武功。」話聲中藍衫背劍少年忽飄然走來,嘴角含笑,目凝辛人猛一眼。

辛人猛道:「是何武功?」

藍衫少年笑道:「在下倘或知道,也不會空手而回了,但在下采出一絲端倪,不過……」

卓天奇道:「不過什麼?」

藍衫少年道:「在下奉勸諸位不要淌此渾水,寺內之人乃白衣邪君強敵,諸位倘聯手為敵,無異助紂為虐,但此人亦非正派人物。」

天姓老者冷笑道:「此人是誰?」

藍衫少年雙目一瞪,道:「一定要告訴尊駕么?莫說在下不知,倘在下知情也未必能相告。」

天姓老者怒喝道:「孺子無禮!」

藍衫少年冷笑道:「別倚老賣老,尊駕如能讓這些人恢復如常,在下即甘拜下風,終身聽命。」

辛人猛沉聲道:「你也太狂了。」說著走了過去,遂一尋視,忖量如何解開禁制,卻束手無策,不禁一呆。

「如何?」藍衫少年笑道,「無為大師並非首腦,亦聽命於此人。」

辛人孟厲聲道:「此人是誰?」

藍衫少年似不勝驚詫噫了一聲道:「尊駕又非白衣邪君黨羽,為何如此情急?」繼又朗聲大笑道,「此人亦是不世奇才,武功高深不測,心性為人卻介乎邪正之間,而且此人有收伏諸位雄心,諸位若與他為敵,無異自投羅網。」

天姓老者大喝道:「你也太放肆了,我等是何樣的人!」

卓天奇相繼冷笑道:「你怎知這般清楚?」

藍衫少年傲然一笑道:「在下雖不知此人來歷,卻敗在此人手下。」目中神光懾人,注視天姓老者一眼,接道,「你等是何樣之人,在下無須知道,大九合奇門尚無能破解,遑論其他!」

天姓老者聞言不禁面紅耳熱,目中怒光*閃。

藍衫少年冷冷一笑道:「閣下並不姓天!」

言還未了,一道寒虹電奔劈至。

但不知為何,刀勢卻差了分毫,自藍衫少年身側滑削成空。

一連三刀,疾如電閃,均為藍衫少年奇奧身法避開,但雙足卻不曾移動分毫,刀勢更急連續不斷攻去。

卓天奇與辛人猛大感駭異。

只聽藍衫少年大喝道:「在下要還擊了!」

劍光暴射,但聞一片金鐵交擊之聲,火光迸冒,倏地兩條身影疾分。

天姓老者面色激怒,衫袖為劍芒劃開多處,幸未傷及肌膚,心知遇上勁敵。

藍衫少年目光移注在辛人猛面上,冷笑道:「鬼蜮暗算,有失英雄行徑,令人齒冷。」

辛人猛面色一變,喝道:「你究竟是何來歷?」

藍衫少年冷笑道:「與你一般,真要在下揭破你隱秘么?」

辛人猛突潛龍開天拔起,去如流星曳空,瞬眼無蹤。

卓天奇等人均不知辛人猛為何匆忙遁去,不由一呆。

只見藍衫少年右掌一舒,疾伸在天姓老者面前,道:「閣下認識此人么?」

藍衫少年右掌上顯露出一「柏」字,舒展為時甚暫,疾急收了回去。

天姓老者暗中心神大震,厲聲道:「老朽不識!」

卓天奇雙疾肩晃躍起之際,突聞藍衫少年大喝道:「回去!」左掌疾拂而出。

一股潮湧潛勁撞得卓天奇身形倒退出兩步,只聽藍衫少年冷笑道:「你倘妄自施展雷珠,無異自找死路。」

但見藍衫少年右手兩指-著一粒龍眼大小,紫芒流轉的雷珠。

卓天奇一見心頭駭然猛震,原來他欲待將手中雷珠打出,此刻立即回收,詫道:「少俠手中雷珠是從何處得來的?」

藍衫少年道:「在下雷珠系竊自白衣邪君。」

「白衣邪君!」卓天奇詫道,「他現在何處?」

藍衫少年朗聲大笑道:「在下不如說破,辛人猛就是白衣邪君化身。」笑聲雖高,語聲卻低,僅送入兩人耳中。

卓天奇簡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正待追問之際,藍衫少年身影已杳,詫道:「你瞧見他是如何走法,卓某不信誰能在眼前無緣無故失去蹤影。」

天姓老者知藍衫少年已然察破自己是無憂谷主柏春彥,所幸並無敵意,不然當場揭破,辛人猛「白衣邪君」必向自己猛下殺手。

他正心神不屬之際,當然無法察覺藍衫少年何往,苦笑一聲道:「此人走得太快了,兄弟無法察覺。」

卓天奇遂向站在遠處的江湖豪雄詢問,答覆的卻是搖首茫然。

無憂谷主忽瞥見地面上留有一束紙卷,迅忙撿起,與卓天奇雙雙展閱,同時面色大變。

卓天奇大喝了一聲:「咱們走!」

只見一片人影飛騰,迅即杳失無蹤。

如茵芳草上,突現出藍衫少年身影,嘴角含笑,四巡了一眼,重望那神秘寺院中奔去。

寺院外屹立著兩個面目獰惡,身材修長的灰衣僧人,手中各握著一把雪亮鋼刀,相對低聲談話。

右首一僧,頭頂剃得光溜溜的,呈顯兩行鮮明戒疤,鷂眼鷹鼻,笑時更顯得獰惡。

只聽得他說道:「卓天奇名震江湖也不過爾爾,損兵折將,亡魂喪膽,恐不敢來了。」

另一僧冷笑道:「卓天奇不會不來,師父奉了方殿主之命,布設大九合奇門,誘使他們前來一網成擒俾供驅策,最好擒住了白衣邪君,便可永絕後患。」

藍衫少年便隱在二僧身側,聞言不禁一怔,忖道:「方殿主是何人?」

但聞鷂睛鷹鼻僧人道:「風聞王爺今晚三更時分來寺……」

「不要胡說。」

一條淡淡人影飄閃掠入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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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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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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