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艷陽火傘下,朝揚州的官道馳著一老一少……。
不是別人,乃是駝俠邵松、仇恨是也。
他們金陵事了,替鎮遠鏢局討回失鏢,歸心似箭的朝揚州進發。
馬兒快速的奔行著,象飛似的,四周的景物在波浪般朝質掠退,剎那間,二人雙騎已馳出了松林,直下斜坡,狂風般卷向前面的黃泥土道。
蹄聲敲擊著黃土路面,似是十二個強而有力的鼓手精赤著上身猛烈地擂著鼓,那麼急劇而緊密,宛如一串串的將鼓聲擂向天空,拋向四周,拋進了林間山谷,更拋人了聞及此聲的人們心中。
此刻黃土路正朝一個高坡延伸上去,仇恨一夾坐騎,正待一衝而上,在撲面的勁風中,他彷彿聽到一聲輕微的呼救聲。
放慢了坐騎,仇恨轉首朝兩邊打量,右面,是一片荒地,光禿禿一目了然,左邊,是一片雜樹林,很深密,林邊正靠接著那測的高坡坡緣,方才那呼救的聲音十分隱約,十分細渺,象是剛剛發出又被人捂塞住嘴巴,雖是突然而微小的聲音,但仇恨卻可判斷出那是個女子,是一個好象受了束縛而正處於危難的狀態下的女子。
仇恨一顧駝俠,似箭一樣竄撲入林中,鞍上的仇恨側身伏在馬首之旁觀看,他已看清了丈許外的一番景象,那是他十分厭惡的一番景象,一個衣衫凌亂,秀髮蓬散的女郎,正被反手縛在一棵柏樹上,四個四神惡煞般的大漢這時卻全怔愕地反身注視著他,顯出了過度的驚震與不知所措。
青衣少女象是久旱的人忽見甘霖之普降,喘息著叫道:「俠士,救我,他們要凌辱我啊!」
仇恨連眼皮也不願多眨一下,帶著厭倦的聲音道:「放了樹上被縛著的女人,然後,每人在自己的腿上插一刀再行離去,我不願你們一個個橫死。」
「閣……閣下是誰?」
一名鵠面鳩形的大漢如夢初醒地怒喝一聲,他的聲音,可以很清楚地聽出來,在微微發抖著,道:「敢,敢惹我『一聲雷』蕭張的大事?」
「你他媽的狗屁!」
仇恨陡地兩眼一瞪,順手馬鞭一掃,象一條靈蛇似的油向那蕭張的面門……。
「媽呀!」蕭張嗥叫一聲,連忙滾下身子,一式「懶驢打滾」,爬出了兩丈外……。
「哎!」可是他身後的那名漢子卻倒了霉,一聲痛叫,那鞭子正好抽上他的腦袋,噴出一股血箭,栽在地上……。
一側,一個黃瘦漢子驀地竄了上來,手裡一把山叉,呼的直朝向仇恨胸口,一面口中大吼著道:「老子捅死你個小狗操的!」
馬上的仇恨不動不讓,對方的山叉尚隔有三尺,他右掌一彈猝揮,虛空里一片如刃的掌風象鋼鋒一樣斜飛而出,「咔嚓」一聲,這位黃瘦漢子的一顆大頭顱已帶著滿腔子熱血進濺出丈外。
麻臉大漢就在他同伴衝出的剎那間,也拔出背後的鬼頭刀暴掠上來,但是,還沒來得及夠上位置,他的同伴已屍橫命斷,一聲驚叫尚未出口,仇恨一掌閃縮「唉」的一聲,將他橫著震出了七步。
另兩位只怪叫一聲,反身待逃,等他們跑出十幾步外,仇恨才觀准位置,雙掌凌空猛劈,於是,兩團似是成了形的勁風,便宛如兩柄巨大的鐵鎚般倏撞而出,緊跟著脊骨的碎裂聲刺耳傳來,那兩個人已俯趴著被擊斃當場,兩具屍體,卻十分怪異地扭曲成一團。
從仇恨開始動手格殺這四個人起,一直到他們全部伏屍在地上,也只是尋常人一次呼吸之間,而仇恨並沒有適用他的真功夫,他輕描淡寫宛如捏死幾隻螞蟻,這些動作,在他來說,僅是舒活一下筋骨罷了。
縛在樹上的少女正緊閉著眼,面色雪也似的慘白,全身更在不停的簌簌抖索著,那模樣,宛似已經嚇癱了。
策馬走向前去,仇恨緩緩地道:「好啦!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了,姑娘。」
激靈靈哆索了一下,那少女悲怯地睜開了雙眼,有如一頭受驚的小羔羊般,極度不安與顫慄地瞧著馬上俯視她的仇恨,一時間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嗆啷」一聲,抽出,「金龍赤火劍」,仇恨略彎下身,輕輕為少女挑斷緊緊縛在她身上的七道牛皮索。
少女定過神來,顫著聲音,朝仇恨打了一揖,道:「謝……謝俠……俠士救命。」
仇恨憐憫地道:「區區微勞,何足言謝!」
少女眼圈一紅,未語已是眼淚簌簌,瞟了仇恨一眼,感激地說道:「謝謝俠士俠肝義阻,小女子范萍,說來話長,如果諸位不嫌棄,請至舍下,聊報援手之情。」
「義父!」仇恨回顧駝俠一眼,徵求他的意見。
「噢!」駝俠邵松聳聳肩,不置可否地擺擺手。
仇恨道:「如此,咱們就叨擾了。」
范萍一福,美眸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歡欣神色,趨步走至駝俠坐騎,由駝俠帶著她,往左邊一指道:「寒舍就在前面不到半里路。」
仇恨一擺手,道:「請姑娘帶路。」
於是,仇恨策馬後隨,眼范萍走入官道的小路,向著一片樹林走去,走了約莫半柱香時刻,樹林裡面雖不是淺草叢生,但卻使人有股眼花繚亂,摸不著頭緒的感覺。
「爹,這似乎是一個陣勢?」
仇恨趨馬上前與駝俠並肩疾走,駝俠肅穆的領頜首,沉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這該是『五花』與『八門』相難的『花門陳』,看來此地例是隱藏著一位奇人。」
仇恨會意地點點頭,默聲不響地走著。
此時范萍在駝俠鞍后嬌聲說道:「兩位俠士,這是家父布置的陣勢,為了防止肖小侵入,倒叫兩位見笑了,請兩位跟著小女子走!」
仇恨與駝俠互望了一眼,會意地頷了頷首。
范萍小心翼翼的左揚右彎,象是記著陣法的走步,一臉肅穆之色。仇恨與駝俠只覺得忽暗忽陰,忽然無路可走忽然又是一條坦蕩大道在眼前,真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仇恨唇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道:「范姑娘,令尊真是布陣的聖手呀!」
范萍唇角浮起一絲奇異的笑意,輕聲回道:「俠士過獎了。」
須臾——只見范萍一拐,一座茅屋霍然呈現在眼前。
「舍間到了。」范萍回首瞟了仇恨一眼,嬌聲道:「兩位俠士,請下馬。」
「噢!」仇恨只感覺眼前一亮,脫口贊道:「好美,仙境一般。」
放目望去,但只見花香撲鼻,熏人慾酵,四處種滿了夾飽桃,紅綠間雜,迎風俯仰,碧波蕩漾,紅花散亂,煞是美觀。
茅屋四周圍著一圈小池,清澈見底,掌大的紅尾鯉款款漫遊,悠哉之情叫人欽羨。
仇恨躍下馬鞍,俯身池邊,捧著池水洗滌臉上風塵,但覺一股清涼傳來,望著池中的人工假山,真是標緻脫逸,池底滋長著碧綠的苔草,隨波輕盪,予人神化……。
仇很深深吸了一個鼻息,夢樣的囈道:「唔!真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駝俠也感到一陣心曠神怡,美不勝收,只感頂尖一陣桂子飄香做的檁香味傳來,不禁暗暗贊道:「好個脫俗逸士……。」
此時范萍沼呼兩人一聲,踏上一條兩尺來長的拱橋,橫跨地上,直通茅屋。
橋頭兩旁各雕著兩條黃色的石龍,張牙舞爪,其亂真程度,幾可衝天飛去,橋上的扶欄用翠綠色的竹竿圍築而成,里現一片悅目之色。
仇恨邁步踩上石橋,忽見橋頭白龍旁邊,豎著一塊一尺見方的石碑,其上寫著「恨橋」兩字——
恨橋?此等雅逸之士也有恨么?仇恨目送了一下,暗裡作了一次無聲的嘆息。
「噢!」仇恨差點沒脫口叫出來,原來那石碑上的「恨橋」兩字竟是出自內家功力所寫,並非出於雕刻家之手。
只見兩字筆勢蒼勁,入石何止三分,普天下誰有如此功力?充其量,義父駝俠也不過爾爾。
走在前面的駝俠,忽地放緩腳步,用「傳音入人密」朝仇恨叫道:「恨兒。」
仇恨眨了一下眼皮,回以「引聲成線」說道:「爹,是不是『恨橋』?」
「不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駝俠沉下了臉色。
仇恨的心驀地宛如一塊大石壓抑著,盡量顯得若無其事,腦中一直迴旋著青衣少女范萍……。
范萍引進了仇恨和駝俠,招呼著道:「兩位俠士,請坐!茅舍粗陋,見笑大方。」
「哪裡,范姑娘客氣了。」仇恨壓抑著心頭的驚異回答著一面打量著室內,只見寬敝的室內,布置得極為考究,四周牆壁竟然是用名貴的花石堆砌,廳上的桌椅清一色的皆為古銅所制,一張丈把長的銅桌橫擺廳中,兩旁置著八張銅椅,一邊各四張,正邊擺著一張大師椅,但見那張太師椅氣派宏偉,椅背上鋪設一張斑斕豹皮,兩邊扶手各雕著張牙怒眼的豹頭。
范萍捧著茶盈步走來,嬌聲說道:「兩位俠士稍坐,小女子就去請家父。」
仇恨坐回椅上,望望杯中的茶,只感一陣清香撲鼻,手中的茶杯也是名貴的瓷器所造,輕呷了一口,轉首向駝俠說道:「爹,此茶味美香甜。」
駝俠飲了一口,轉首同感地道:「不錯,確是上好茗茶。」
仇恨盪了一下兩腿,若無其事地瀏覽壁上的丹青,幅幅皆上品名作,不自禁暗自欽嘆,忽地目光在一幅扁額上停住,只見扁額上龍舞的草寫著「舞鼎」兩字。
「舞鼎?這是啥玩意?」仇恨只感這幅扁額與此布置格格不入,惹目異常,心中不期然地升起千絲濃重的狐疑。
「歡迎兩位俠土親臨寒舍!」忽地一陣迭聲打斷了仇恨的思維,不禁循聲望去,只見側房內走出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
范萍跟在後面,輕啟櫻唇道:「這是家父。」
仇恨忙不迭起身打了一揖,道:「見過前輩。」
老者朗笑兩聲,向仇恨回了一禮,擺手洪聲說道:「請坐,請坐!」
賓主敘過,重新坐下,老者帶笑頷首,坐上太師椅,一副慈祥可親的面容。仇恨打量老者,暗道:「好魁的身材,雖近花甲,身體之健朗卻逾常人,語音中氣個足,兩眸閃眨之間,呈現一片湛然之色,卻是不露鋒芒,似乎進至返璞歸真的境界……。」
老者身著素色長袍,鬢髮近白,白髮逾尺,一副仙風道骨,看起來使人有一種敬畏之感。
長袍老者微微起身抱了一拳,道:「適才聽得小女告細,兩位俠士路見不平仗義相助,使得小女倖免於艱,請受老朽范雄一拜。」
仇恨回了一禮;朗聲笑道:「前輩言重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范雄?」駝俠皺了皺眉,暗想道:「卻是沒聽過這名字。」
范雄拂了一下領下的長須,微笑道:「草野茅舍,無可因待,請諸位俠士見諒。」
頓了頓,又道:「對了,尚未領教兩位俠士高姓,失禮了!」
駝俠邵松、仇恨依系報上姓名,仇恨感覺到自己報出萬兒時,范雄曾對他深沉的一瞥,這神情,使他興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心頭上的狐疑更加深沉……。
「呵呵!」范雄朗笑兩聲說道:「老朽退隱江湖已屆二十載,恕老夫不認得各位,但想必兩位是當今的豪傑,今日親臨,使得敝舍篷壁生輝。」
范萍立在范雄身旁,兩睜不住凝向仇恨,閃著一股奇異的神色,仇恨若無其事瀏覽他望,避開范萍眸光。
駝俠飲了一口茶,笑著回道:「范兄言重了,草莽武夫,何堪一提?」
范雄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小女也真是,老朽曾再三告誡她別往外亂跑,偏是不聽,而惹上這場麻煩,勞動了兩位……」
仇恨接上道:「哪裡,前輩言重,例不知范姑娘為什麼和他們結下樑子?」
范雄道:「這曾聽小女談過,小女常背著老朽私自外出,那啥的『一聲雷』蕭張盡纏著她,對她不懷好意,肆意尋釁,先前曾擾至茅舍,被老朽所退。」
停了一下,范雄接著道:「可是老朽退出武林之時,曾發過誓,不再與人發生爭鬥,只得於茅舍前布下降勢,以防那廝再來纏擾,見笑各位了。」
仇恨抱拳道:「敢問前輩,不才對陳法曾有皮毛之識,卻末見過此種陣法,不知前輩能否指教一二。」
「哦呵!」范雄呵笑兩聲,捋了一下白須,得意的道:「此陣乃老朽獨創之陣法,是依照古籍的『花門陳法』加以變斟,略施手法,老朽稱它為『絕花門陣』。」
「好個絕花,在下對前輩之才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仇恨恍然說著,順手端起茶懷,往唇邊送……。
駝俠連忙地踏了仇恨一腳,仇恨警覺的會意過來,將送到嘴邊的茶杯放下,笑著道:「適才聽得令妹曾言與蕭張有一段難言之仇,原來不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罷了,哈哈!」
范雄也笑著道:「不錯,芝麻大小的事罷了!」
駝俠忽地仰天長笑兩聲,冷然說道:「是嗎?芝麻小事,何須如此費盡心機?」
駝俠此話一落,仇恨已聽出言外之音,道:「義父……」
駝快撩了一下眼皮,嘴角浮起一絲怪異的微笑,嗤然的道:「恨兒,我替你介紹一下,此位前輩,就是昔日『百毒門』師爺——司馬長雄。」
范雄拂了一下長須,臉色微微一變,隨後朗朗笑幾聲,道:「駝子,一別三載,閣下風采依舊,可賀,可賀!」
駝俠洒脫的一攤雙手,笑意盎然地道:「好說,好說!三年不見,閣下卻給在下太多的驚異了。」
司馬長雄眨了一下眼,冷冷地哼道:「駝子,風水輪流轉,百毒門曾幾何時被你們逼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門主被你們逼殺,天可憐見,第七代掌門人總算藝成,今天過後,百毒門將昭告天下,統一武林。」
仇恨在他們談話之際,暗暗一運氣,面色頓呈死灰色,只覺剛一提氣,五臟一陣痹痛,差點沒閉過氣去。
只聽得司馬長雄「嘿嘿」冷笑道:「奉勸閣下安靜點兒,適才只不過老夫小小玩意——『閉魂散』,閉魂散者,乃對滯各穴氣道,不得運氣如同常人,武功盡發,不得老夫解藥,哈……。」
司馬長雄一陣陰笑,趁機說道:「當然,此等禮物有人瞧不起,不過,老夫向來不厚此薄彼。」
「宮主駕到!」一聲洪亮的呼喊聲傳來。
司馬長雄聞言,身形一射,立在門口恭聲說道:「屬下恭候宮主!」
仇恨撩眸望去,只見屋外園內恨橋兩邊站著兩排黑衣大漢,俯彎著腰,稍會,林中緩緩步出六個纖麗的人影。
仇限頓覺眼前一亮,原來林中緩緩踱出六個絕世的佳麗……。
為首的竟是出現在賭棚的美姑娘,今天她穿著錦色羅衫,長裙遮足,背後披著一件玄青色披風,隨風微微揚起,一名穿著打扮與范萍一樣,顯然也是婢女,趨步在那美姑娘身後,四名紅衣少女分成兩行左右環護著,有如眾星伴月似的。
六名少女款移蓮步,邁上恨橋,兩旁虎背熊腰的黑衣勁裝大漢,個個肩露金刀,卻是屈躬作揖,一副恭謹虔誠神色。
為首的美姑娘,蓮足輕抬,乍看之下,宛似弱不禁風,纖小嬌弱。仇恨禁不住凝神打量,但見一張姣美的鵝蛋臉上,兩道柔順的娥眉彎彎翹著,一雙美目,微微流盼著,黑白分明,澄清如水,好似一泓深潭,使人見著有一股清秀之感。小巧的瓊鼻,堅挺面直,又似一座雕刻的白玉,適中的聳屹著。鼻下紅漆的小嘴,薄而紅潤,散發著誘人的芬芳,緊抿的唇角,流露一股罕有的毅力,予人一種侵犯不得之氣概。嫣紅的兩頰清晰得可以看到迷人酒窩的痕迹,脂粉不施,卻是傾城之貌,真是絕世尤物,一副美人胚子。
仇恨嘖了一聲,看得有點出神,閉了閉眼,又嘖了一聲,似是贊慕。
兩旁的四名紅衣勁裝少女,高矮齊平,柳腰間環腰佩著六把冷森的利刃,兩肩露出兩柄黑色劍柄,單這一副打扮,仇恨知道絕不是省油的燈。
門口的司馬長雄趨前一步,一躬身子,抱拳的身說道:「屬下司馬長雄迎駕宮主!」
美姑娘輕啟紅唇,聲若鶯啼,撩人心弦:「司馬護法,免禮!」
「謝宮主。」司馬長雄乎起身子,回了一聲。
美姑娘向室內仇恨望去,移前一步,毫無表情地凝注著他,好一陣,她終於冷漠的開口道:「你也會有此時?狂徒,現在正是你受到報應的時候了。」
仇恨喘息了幾聲,沙啞,卻極端平靜地道:「你想把我怎樣?」
美姑娘冷冷地道:「你先侮辱了我,又傷了我義父和馮叔,這筆債,我要加倍的索還,我曾告訴過你,我不會放過你的。」
仇恨啞著嗓子一笑,道:「你竟是這種報復法?」
美姑娘怒道:「這又有什麼不對?」
仇恨盯視著她,沉緩地道:「沒有什麼不對,只是手段有點下九流罷了!」
美姑娘窒了一窒,又刁潑地道:「對待你這種人,還有什麼仁義道德好講?而復仇雪恥就不在乎用什麼手段。」
仇恨搖搖頭,道:「但是,或者你不能如願。」
美姑娘強橫地道:「你可以試試。」
腦中驀然一陣暈眩,仇恨若不是在鋼椅上,便會撲倒下去,他不由定神提氣,但那口真氣老是無法提起來。
美姑娘冷哼一聲,不屑地道:「強弩之末,還在充能逞霸!狂徒,今天我必須取你性命!」仇恨低沉地道:「不要逼我傷你,我不願去殘害一個女人……但你切勿逼我如此,你該明白,你不是我的對手。」
美姑娘又踏前一步,狡黯地道:「那是說在你沒有中『閉魂散』的時候,現在情形完全不同了,甚至我不需動手,你
也支持不了多久……。」
仇恨突然憤怒地道:「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姓仇的非是好欺之人!」
美姑娘冷漠地道:「我不管你是否好欺,只要你的狗命。」
仇恨沙啞地狂笑著,大聲道:「好,你不要命就請過來取。」
微微一晃,美姑娘似脫弦之矢般掠了上來,右手一揮,不知在什麼時候她已握著一柄鋒利雪亮的匕首,匕首泛著寒光,迅速至極的插向仇恨咽喉。
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一股力量,仇恨一躍而起,手腕倒翻,「金龍赤火劍」已「刷刷」摔出,只見金芒電閃,伸縮之間,美姑娘的匕首已「叮」地震上屋頂,她戴在兩耳輪上的一對心形綠玉珠子,也同時被劍尖挑為兩半。
人本身就具備了一種潛力,這種潛力往往在先死一發的當兒出現,所謂「困獸斗」即此也。
驚呼一聲,美姑娘震駭得呆立當地,雙手捂著尚在微微泛涼的耳朵,而仇恨已象虛脫了似的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一個獃獃地立著,一個靜靜地躺著,好一陣,美姑娘才如夢初醒,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她放下雙手,迷惘地注視著撲卧於地上的仇恨,她明白,若是這人要取她性命,只在剛才那一剎,便可足足殺死她三次,但是,他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不殺呢?
面孔上的表情是複雜而怔仲的,象在雲里霧中,摸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默默地思索著,默默地猶豫著……良久……良久……
美姑娘唇角終於綻開了一絲微笑,這微笑好美、好柔,又好純真,沒有過度的艷冶,沒有惑人的媚魅,更沒有令人顫慄的嬌妖,這微笑是沒有裝飾的,沒有虛偽的,它來自內心,來自了悟。
於是,美姑娘羞澀地低下了頭,輕輕的,緩緩的,但是,她卻在朝仇恨移近了。
仇恨只覺自己昏睡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吃力地睜開兩眼,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映清……
「噢!這是什麼地方?」仇恨被眼前陌生的景象吃了一驚,身子猛然坐起。
「喲!」
仇恨身子不過方一挺起,只覺眼前一片暈眩,輕叫了一聲,乏力的躺了下去,仇恨心中一駭,忙試提丹田之氣,這一提……
「噢!」
仇恨心中更是一陣驚駭,他只感丹田之氣沉滯如虛,一點勁兒也提不起,全身一陣輕飄飄的,四肢無力,軟綿綿的,腦中更是昏沉沉的,索亂異常。
仇恨閉上了兩眼,緩緩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他現在需要思維思維……
他極力搜索,捕捉著這段空間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仇恨忖道:「這裡一定是『百毒門』了。」睜開雙眼,環目打量了一下。
他發現自己躺在錦緞褥被上,身上蓋著一件柔軟如絲的粉紅綢被,嗯!隱隱約約的,隱隱約約的,他可以聞到一股
如麝似的幽香氣息,仇恨「噫」了一聲,憑他的直覺,他可以斷定他是躺在一個女人的床人,令他昏眩神迷的床上。
仇恨揉了揉眼,從透明的蚊幔看去,他仍可以清晰的看到眼前的裝置,約莫五平方的華麗房間里,他看到了儘是女人的服飾、梳妝台……
左角牆處接著一把長劍,仇恨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他稱手的兵刃——金龍赤火劍,恩師紫陽真人的遺物,他老人家為了造就自己,臨終前,將自己畢生的修為全賈注在這柄劍上。
偌大的房間里,布置得非常簡單,四壁綠白相間,卻另有一種悠閑雅談之感,毫無俗氣。
仇恨仰起頭,轉過視線,看見右方一道門,門邊上接著一排碧綠燈光,噢!不。仇恨運足目力,他發現那垂簾儘是翡翠玉珠鑲造的,銀光閃閃,煞是霞麗,隨微風輕輕擺盪著,發出一片「叮咚」悅耳之響。
仇恨暗道一聲好美,心中按捺不住,強行支起身子,拖著虛弱的身子,吃力地走下床沿……
仇恨感到有點吃力,微微喘著氣息,閉了一下眼,然後緩緩打開,他又發現了頭頂接著一顆拳大的夜明殊,發散著一片柔和皎白的光輝,把整個房間,烘照著一片朦朧夢樣的氣氛……
仇恨甩了甩頭,他絕對肯定不是在夢中,房頂的天花板上,和地面一摸一樣,皆是兩尺見方的石磚所鋪蓋,只是頂上總有栩栩如生的黃龍,地板上卻是逼真的嬌鳳,仇恨看不出是屬何人筆法,但他絕對明白那是真正的上品之作,著色,布置、結構,是那麼均勻,那麼的調和,那麼的相配。
「好,真是個龍鳳相映,一片祥和。」
仇恨禁不住地贊了一聲,坐在床邊的几椅上,他看得出那全是白玉雕造而成的,臉上流露著驚嘆的神情,輕輕撫著椅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仇恨正流連之際,忽然傳來幾聲嬌笑之聲——
他趕緊凝目望去,但只見簾外邊走來七、八條嬌小的人影,八條綠影掀開翡翠的垂廉閃了進來,仇恨認得出那正是美姑娘的近身婢女——范萍。
范萍此刻換下了勁裝,穿著一件綠色的羅裳,呈現著一片青春氣息,看起來容姿煥發,嬌媚動人,她一見仇恨,忙不迭加緊腳步,走近仇恨身邊,柔聲問道:「喲!仇相公,你怎麼起來了?」
仇恨躺在椅背上,朝著范萍苦笑了一下,道:「我想我已經睡夠了。」
范萍哼了一聲,不理會仇恨,笑伸玉手,一把抓住仇恨的衣領,把仇恨提了起來,往床上輕輕一放。
仇恨硬是吭聲不得,發不出勁兒,任由范萍提起,心中一陣悲意興起,躺在床上默默地閉上雙眼。
范萍見仇恨不語,心中似是一陣不忍,撩起紗幔,輕聲對仇恨道:「仇相公,這是宮主關照的,你要七天以後才能下床,我是為了你好!」
仇恨睜開雙眼,努力平息心中的悲哀,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范萍看得出那笑里存有太多的勉強與不甘,也有著壯志
中一陣好笑,故意乾咳一聲道:「小萍,我就不睜開眼睛看你,唔!反正你漂亮,看不起我,我一個躺著實在無聊,你就可憐可憐我,陪我聊聊吧!」
「呸!誰不准你睜開眼,你愛看什麼,姑娘管不著。」
范萍做作的繼續說道:「我不能和你說話,宮主說過你要多休息。」
她雖是如此說著,卻往床邊几椅坐了下來。
仇恨睜開兩眼,轉過頭,又是痴痴地望著范萍,笑著道:「這就謝謝姑娘了,我只要能夠看你就好了。」
范萍做作的「嗤」了一聲,眼角偷偷一瞟仇恨,卻又很快挪開眸光,仇恨看在眼裡,笑在心裡。
這時,翠簾掀處,走入了一位姑娘,手裡端著一個瓷碗。
紅衣少女把瓷碗放在床邊几上對范萍道:「萍姊,銀耳燕窩湯來了。」
范萍取過,問道:「小蓮,姑娘呢?」
紅衣少女道:「萍姊,姑娘剛接到秦嶺山頑抗的消息。大英閣主搶攻不下,姑娘親自去支援,太上護法司馬前輩與四雨點也一塊去了。」
「噢!」范萍點了一下螓首,拿開碗蓋,冒出一般香噴噴的熱氣,用嘴輕輕吹涼。
小蓮又道:「姑娘吩咐萍姊好好伺候仇相公,她明晨就能趕回來。」
「知道了。」
范萍點了一下頭,望了一下簾外七八條人影道:「你叫小青她們趕快打掃乾淨,別擾了仇相公休息,還有,姑娘與太上護法不在,傳令下去,叫保明殿今夜加強巡哨,以防敵人乘虛侵入。」
「是,萍姊!」紅衣姑娘揖了一禮,緩緩退出。
仇恨笑著捧道:「喲!看不出小萍你恁大權威?」
范萍白了仇恨一眼,嗤道:「誰是你的小萍,不害臊!」
「是是!萍姊姊,小的不敢。」仇恨故意忙不迭地笑著賠不是。
「噗嗤!」范萍見仇恨一個勁幾點著頭賠不是,掩嘴笑了起來。
「嘿嘿!」仇恨也跟著一陣傻笑,笑得范萍大是不好意思。
「你這人真是!」范萍停住笑,白了仇恨一眼。
仇恨撩睜瞥見簾外七八名少女已消失蹤影,哼了一聲道:「我怎樣?聽到了沒有,姑娘吩咐你伺候本相公。」
范萍也往外看了一下,收起冰冷的面容,嬌笑著道:
「喲!你現在倒神氣起來了。」
「噢,噢!不敢!不敢!小的斗膽也不敢冒犯萍姊姊。」
仇恨裝著一副滑稽相,兩手合十朝著范萍拱個不停。
「咯咯……」
范萍見仇恨模樣,放形地嬌笑起來,笑得花校亂顫,兩眸含著一服情意,睨著仇恨。
仇恨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暗道:「成了!」
范萍朝仇恨嬌笑了一聲,端過几上的瓷碗說道:「來,我的好相公,萍姊姊就服侍你了。」
仇恨湊過嘴來,象小孩撒嬌似的說道:「這叫我怎麼吃
呀!」
「哼!想不到你這麼刁。」
范萍嬌笑了一聲,把瓷碗放回几上,挪近身子,騰出右手攬著仇恨的頸頭,左手拿起銀匙,裝了一勺銀耳,遞進仇根嘴裡,柔聲問道:「好不好吃?」
仇恨只覺銀耳一入口,芳甜異常,可口至極,忙不迭贊道:「好,好,好吃,尤其是萍姊喂我吃的。」
「油嘴。」范萍皺了一下嬌小玲瓏的鼻子,又餵了仇恨一口。
仇恨只感肌腸轆轆,一口氣把整碗銀耳燕窩湯吃個精光,點滴不剩。
范萍放下仇恨,笑著說道:「看你真象個餓鬼投胎。」
仇恨道:「睡了七天六夜,沒餓死已是命大了。」
他握住范萍的柔荑,柔聲地道:「小萍,我實在睡不著,這漫漫長夜,還是陪我聊天吧!」
范萍一陣心跳,不依的輕抽著手。仇恨握住不放,一面握住范萍的左手,一面情意綿綿地道:「小萍,你真令我神迷。」
范萍一陣嬌羞,輕唔了一聲,抽出了玉手起身說道:「外面有人。」
說罷,輕拍了兩手,簾外閃進來四條人影,一色紅衣裝束,其中仇恨認識小蓮一人,就是剛才送銀耳燕窩湯來的少女。
范萍雖是一名婢女,但在「百毒門」里的地位似是極高,四位紅衣少女對她躬身問道:「范姑娘,有何吩咐?」
范萍嚴肅地說著,倏然一副上司對部屬的口吻,道,「我去查哨,你們在『間縣橋』邊嚴加戒備,沒有傳令,不得踏入一步。」
「領命!」四女齊聲應答,恭敬非常。
范萍當先走了出去,四女也跟隨而出……
仇恨見人影消失,不禁暗叫一聲乖乖,料不到范萍這妮子武功平平,在百毒門卻有如此份量。
他翻動了一下身子,兩手壓在腦勺下,兩眼茫然地望著放亮的夜明殊,腦中思維起伏不已。
幾天來,他的遭遇太玄了,有如平靜的海面起了一陣滔天大浪,想不到自己一念之仁,竟被人囚禁起來,而且全身武功竟被廢。
噢!解鈴還需系鈴人,說不得自己脫困,仍須從范萍身上著手。
仇恨心中不停地思索,星睜中射出一殷堅韌不拔的神色。
他絕不後悔,救人是行俠的本旨,雖然因救人而失卻自由,但他有信心必能脫困,而且,他必定能揭毀百毒門。
冷傲地撇了一下唇角,繼續思討著,「目前先逮住那姓范鮑妮子,看她一副騷勁兒,待少爺施出十八般軟功,准叫她服服帖帖……」
仇恨思忖未畢,眼角閃進了一條人影,翠簾掀起了一陣聲響,凝目望去,正是范萍。
「你怎還不入睡?」范萍身未到聲先到,唇邊噙笑,挪步走到仇恨床邊。
仇恨望著范萍,含情地道:「不見夢中人,何以入夢。」
范萍道:「呸!一張油嘴,來,我去拿琴來,彈一曲替你催眠人夢好不?」
她雖是如此說著,嬌軀卻往床邊坐下,仇恨似撒嬌一般道:「不要,我只要聽你如黃鶯出谷般的美妙聲音。」
仇恨知已上鉤,故意地說著,人卻不動聲色地平躺著,一動也不動。
「你冷不冷,待我把門給關上。」范萍溫情的替仇恨扯好綢被,左手往床邊几椅按下。
「嘎!」一聲輕響,翠簾外邊緩緩降下了一扇與牆壁相同顏色的機關門,仇恨知道時機已成熟,卻故意放長線釣大魚,故作不知地道:「我想要………」
仇恨故意說了「我想要」三個字,便停止不說了。
「想要什麼?」范萍望著仇恨,眸中蕩漾著一片春情,嬌聲地問著。
仇恨裝著沒看見,皺眉問道:「你家姑娘是不是吩咐你好好地伺候我?」
范萍點點頭,問道:「你要什麼,我給你拿來。」
「我要你!」仇恨說著,伸出兩手,一把摟住范萍腰肢,往懷裡一抱,對著范萍耳邊挑逗地道:「我要你這美如天仙的萍姊陪我共度良宵。」
范萍似是沒注意的被仇恨一攬,柔若無骨的嬌軀往仇恨身上一壓,嚶嚀一聲,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嬌聲道:「你……」
仇恨不待她說完,一下子就吻住了范萍的櫻唇。
范萍「唔」了一聲,嬌軀一震,舉起她的右手,停在半空中,然後緩緩地抱住仇恨的頸項,由松而緊。
仇恨一上手,就是長吻,對此,他已是經驗老到,可是,仇恨的心中也是一陣按捺不住,只感一陣處子幽香沖鼻,小腹陡起一股強烈的慾念。
經過好半晌,仇恨才放開范萍的紅唇。
仇恨只感范萍小嘴一陣乾熱,嬌軀無力地壓著自己,臉上呈現一片春潮,兩眸含著一股熾烈的情慾,半開半閉的看著仇恨,胸前急劇地起伏著,鼻息咻咻,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仇恨被她這副神態鐐得慾火萬丈,喉中一陣乾渴,心中忖道:「料不到這麼嫩,看來象是毫無經驗的小妮子……」
范萍半推半就的,一半由仇恨用力拖,一半自己蹬下了足下的小蠻靴,自己爬進了被窩……
范萍甜蜜的嬌笑一聲,送上一個香吻,在仇恨耳邊夢囈的道:「仇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深深地愛上你了。」
仇恨能看出范萍眼裡的少女純情,那股情,是純真的,神聖的……
范萍緊摟著仇恨,沉醉地道:「十六年來,我夢想著我夢中情人,今夜,我得到了,我把我的一切交給了他。」
仇恨不禁忖道:「想不到這丫頭才十六歲而已,卻是恁地成熟豐滿。」
范萍夢囈般繼續道:「我實現了我憧憬的夢,噢!多美,七彩般的夢,我不能失去你,仇哥哥………」
仇恨不語,老實說,他對范萍並不是純真的愛,他的出發點,是用來作脫困的工具,因此,此刻聽來,心中升起一股悲措的憐憫,他不但摧毀了她寶貴的貞操,而且也無情地扼殺了她純真的感情,他心裡正作著天人交戰。
范萍見仇恨沉思不語,仰起螓首,望著仇恨深情地問道:「仇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仇恨一驚,趕快展顏一笑,裝出一副無限悲哀的神情說道:「小萍,我也一樣不願失去你,但是,我是一個俘虜,已是離死不遠的人,哪能與你長相廝守,我辜負了你的愛。」
范萍「噗哧」一笑,笑著道:「仇哥哥,你想得太遠太遠了!」
仇恨見她神秘的嘻笑,詫異的道:「難道不是?」
范萍撫著仇恨堅實的胸膛,道:「我家姑娘要殺你早就殺你了,哪還有今天,更無須把你弄到她的卧室派專人伺候這麼麻煩。」
仇恨不信地道:「我不明白,那為什麼要廢去我的武功呢?」
范萍捏了一下仇恨挺直的鼻尖,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的是,因為你的武功太高,太好了,沒有人能勝過你,我家姑娘廢去了你的武功,不過是不讓你跑走。」
仇恨仍是不明白地道:「那她留下我來做啥?」
范萍卻是不語,螓首埋在仇恨頸項,只是一味緊緊抱著仇恨,生怕仇恨跑走似的。
仇恨見范萍忽地不語,抬起她的臉蛋,詫聲問道:「小萍,你怎麼不說話?咦!你怎麼哭了?小萍!」
只見范萍兩眼含著淚水,痴痴地望著仇恨不說話,真叫仇恨澆得滿頭霧水,不知所施。
「我家姑娘她愛你。」范萍良久才吐出一句話。
「愛我?」
仇恨心中一震,他做夢也沒想到美姑娘會對自己動情,脫口問道:「這是真的?」
范萍笑著點頭,仇恨看得出那笑里含有太多的神傷與無奈,他明白范萍哭的原因了,她是真的對仇恨動了真情,自己的愛人卻叫別人奪去,怎不叫她傷心欲絕?
范萍抹乾淚痕,綻開了一絲不在意的笑容,望著仇恨道:「司馬護法建議把你殺了,替可扎欽漢和馮奇兩位前輩報仇,但是,我家姑娘卻說你是為了光明取勝,她不願殺你,只是把你武功廢了,囚禁起來,但是,我能看出來她是愛上你……」
仇恨仍是不信地道:「她把我囚禁起來,我是相信,她不殺我只是因為我沒有殺老可扎和馮奇,進而放掉了她和她的屬下,充其量只是一報還一報罷了!我是她的死對頭,她怎會愛上我呢?」
范萍吻著仇恨的臉頰道:「很簡單,我自幼跟隨我家姑娘,我了解她很清楚,在你昏迷的時候,她整天陪伴在你身旁,從她的眼裡,我能正確地知道,更何況在她有生以來;你是第一個踏入她房間的男人。」
仇恨轉動了一下身子,道:「那我睡了七天,她……」
范萍笑了一下,接下仇恨的話音道:「是真的,每天都陪著你睡。」
仇恨瞪大了兩眼,驚訝地道:「真的?」
范萍笑著點頭,椰榆地說著:「很可惜,你叫我家姑娘用『七絕去功散』廢去武功,一直昏睡不醒,否則,你就能享受到我家姑娘的姿色了。」
「看你……」仇恨被范萍取笑得作氣不得,尷尬異常。
仇恨吻了范萍的香唇,又道:「那她對『百毒門』如何交代?」
范萍笑了一下,道:「反正只要把你打敗就好了,你現在是階下禁囚,殺不殺都是一樣,而且……」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故意停下不說。
仇恨可急了,捏了一下范萍,急問道:「而且怎麼樣?小萍!」
范萍笑著「喲」了一聲,輕劃了一下仇恨的鼻樑,續道:「我家姑娘已散發消息,說你死在她手裡了。」
「當真?」仇恨腦子如雷擊般轟了一聲,瞠目結舌地脫口問著。
范萍笑著點頭。
仇恨停了一會,不解地問道:「這又是何意?」
范萍振振有詞地道:「傻子,這還不簡單,一來可以使整個武林懾服,連你這麼高強的對手都死在她手裡,當今武林中誰又強過你,那不是表示我家姑娘是天下第一高手么!」
仇恨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第二呢?」
范萍未語先笑道:「二來她可『金屋藏漢』」。
「看,看!又來了……」仇恨啼笑皆非,輕拍了范萍的香腮。
范萍一陣嬌笑,輕咬住仇恨的指頭,道:「人家給你說真的嘛!」
仇恨腦中閃過一念,忽地翻過身來,臉上一片誠摯,煞有其事地道:「小萍,那我們今後怎麼辦!」
「怎麼辦?」范萍笑著不語。
仇恨抓著范萍的香肩,搖晃地道:「怎麼?難道你不願為我們的將來打算?」
范萍吻了一下仇恨的下鄂,漫聲道:「我已想過了。」
仇恨睜著兩眼,射出期待的神情。
范萍望著仇恨,輕輕搖了一下螓首,道:「沒有什麼打算。」
仇恨故意一驚,詫聲道:「我不相信,你故意氣我。小萍,你難道願意我們一輩子偷偷摸摸,見不得人?更何況,你知道我並不愛你家姑娘!」
范萍浮起一個無奈的笑,兩眼痴痴地望著仇恨,湧出了兩眶淚水,嗚咽一聲,一把抱注了仇恨地頸項,就是一個長長的淚吻。
仇恨心中叫了一聲:「老天保佑!」
良久,范萍才推開仇恨,淚眼模糊地望著仇恨,一副楚短惹人憐的模樣,宛似無語問蒼天的神情,嬌柔地說了一聲道:「仇哥哥,我愛你。」
「萍妹,我也愛你。」仇恨眼眶一紅,心中一股莫名的激動,脫口而出。
他不明白自己是為了目前的處境而感傷,還是違心地欺弄范萍的感情而歉疚……
真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不能忍受范萍那淚眼的凝視,呵!那淚眼,那凝視,就象兩把鋒利的兵刃刺著他的心!
仇恨強行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硬起心腸讓范萍在懷中哭個痛快。
他彷彿不明白此刻該如何做,他懷疑他不是自己,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脆弱,軟心腸啊!
半晌,仇恨咬了一下牙,柔情地拭去范萍的淚痕,道:「小萍,你別哭了,哭得我心中好難過……」
這倒是實話,仇恨心中確象萬針在刺一樣的難過,他實在不能忍受,一朵純潔的小花,叫他活生生地摧毀。
范萍停住了哭泣,努力平下心中的哀傷,用生硬的語音說道:「我幻想著,我們遠離塵世,那裡只有我們兩人的天地,沒有我討厭的殺伐,沒有人間的狡詐,一間小茅屋裡,只有你和我……」
她象是夢囈,象是尋求,眸中散發出一股幸福的色彩。
「噢!那該多美!我彈琴,你吟詩,我捧硯,你作畫。我做飯,你種田,閑來綠陰樹下高歌一曲,聆聽鳥嗚蟲叫,在月色里,我們並肩相偎共賞明月。噢!多美。」
仇恨心中一陣狂叫,他感到他的心在顫抖,在顫抖……
「小萍,我根本在欺騙你,在利用你,我只是用你作逃出去的工具!」
仇恨幾乎想開口大叫,噢!多殘忍,活生生摧毀一個少女七彩的夢,那將永遠得不到平安。
范萍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喃喃的道:「但是我不能,我自小是孤兒,美姑娘待我親如手足照顧我,那份情,絕不是區區的主婢之情。」
仇恨心中一陣顫抖,他知道,他本是冷血動物,他可以看出美姑娘對范萍的真情,她是不能背叛美姑娘,就象自己不能背叛師父一樣。
「我是該滿足了,我仍能朝夕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就這樣,我滿足了。」
范萍吻住仇恨的嘴唇,她感覺出鹹鹹的淚水在他嘴中打滾,但也分不出那是范萍的淚水,亦是他自己的。
「仇哥哥,你也哭了?」
范萍發現仇恨滿臉淚痕,一副心碎的摸樣,吻著仇恨滾熱的淚水,已泣不成聲地哭訴著。
「我實在太高興了……」仇恨擠出一個笑容,他知道比哭還難看。
「噗哧!」范萍破涕而笑,望著仇恨道:「你看,我們都哭得似淚人兒,真是的,其實我們該感謝我家姑娘沒有殺你,否則,我們哪能如此相擁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