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彩霞夕照,暮色已然四合,仇恨與駝背老人之激斗,已有數百招之多,仇恨是一忽兒怪劍,一忽兒正招,怪劍凌厲,正招兇猛,而且越戰越勇,似有源源不斷的精力,供其使用,耐戰之力特長。

驀的,駝背老人猛然揮出一旱煙桿,閃身退出尋丈,喝道:「猴兒精,今日已晚,明朝再斗,我駝老哥不怕你飛上天去!」

仇恨微微一聲冷笑道:「臭駝子,你怕了嗎?」

駝背老人生性詼諧,卻受不住刺激,一聽仇恨說他怕了,這怎能受得起,「呸」的一聲怪叫,揮動鐵旱煙桿又朝仇恨撲來,隨勢叫道:「好猴兒精,你欺我老?我怕你?哼!」

仇恨一見他撲來,心情安如泰山,笑道:「臭駝子,不怕嗎?不怕再打!」

一瞬間,又是十數回合,這時仇恨真可說越戰越勇,因為這時山峰樹陰下已暗如黑墨。

駝背老人,即使他內功再高,能練到夜間視物,但是要與仇恨的夜明眼相較,真有天壤之別。

沒半晌工夫,駝背老人已漸落下風,此際他不得不深深為之驚訝,這小猴兒精內功之深,所會之雜,雖然,小猴兒精這些零零碎碎的一招一式,似乎,都是從什麼地方偷學架的,但卻都是最精奧的,眼瞧他根本未獲訣竅,已具這般威力,一旦竅要貫通了,其威勢將無與倫比。

更奇者,小猴兒精眼發幽光,明澈透人,彷彿是雙天生的貓兒眼,這一連串的問題,分去了駝背老人的半個心意。

倏的,一道刺目精光,疾勁而又怪異的,削右肩背猛劈的姿勢,一閃而改為斜削左腿,斬雙足,這是七絕劍中,怪誕而陰毒無比的招式,駝背老人於暗黑中,險遭仇恨削中,驚得一身冷汗。

猛然間,撤退旋身,在間不容髮之下閃了開去,可是依然顯得遲了,但聽「嗖」的一聲,駝背老人那寬大的褲管,給開了道半尺來長的口子。

這實在太使駝背老人難堪了,但聽他一聲狂怒長嘯,聲震夜空,宿鳥驚飛,粗大的鐵旱煙檸,划空一旋立即展開了一套寰宇罕見的怪異招式,左掌右桿,儘力搶攻。

駝背老人這一變招搶攻,已施展開他唯一的一套成名絕藝,這一套絕藝,駝背老人已多年未曾施用,因為他這套絕藝,總共有二十四招,但卻沒有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十二招之數。

駝背老人與九州八奇中儒俠孔達、丐俠勿棄、醫俠任重、殘俠天渣等均有很深厚的淵源,在一次八奇相聚的日子裡,正好與駝背老人相遇,八奇雖是名重一時的武林高人,卻也都圍著駝背老人邀請懇求討取教益。

當時駝背老人也就施展了這套招式,八奇中儒、丐、醫、殘四俠都知道駝背老人的深淺,沒敢輕易嘗試,唯有瘋俠吳名、醉俠黃湯、賈俠朱貴、歌俠金鶯四人與駝背老人交手過招,名為求取教益,實為互相印證。

四人中,除金鶯,這九州八奇中唯一的一個少女。耗盡了周身功力,勉力地接完了駝背老人二十四招,餘三人均是只到一半,就自行退下,不敢再斗。

當然,這其中,駝背老人或因金鶯是個女的,手下輕重略異,這才讓金鶯接住了二十四招,不過這金鶯,在九州八奇中,其武功修為,也就絕不在儒俠孔達及丐俠勿棄之下,但卻因為她年歲最輕,所以也就排在最後,第八位。

如今,駝背老人在驚駭之餘,施展了這套招式,但覺招招凌厲,掌掌沉猛,只三招一過,立將局勢挽回,非止此也,更將仇恨逼退出尋丈。

仇恨一見駝背老人變招搶攻,出手凌厲,掌風懾人,不覺大駭,這一駭,手足旋動揮舞間立見遲滯,心中更驚,知道再打下去,也無一定獲勝把握,連忙奮力攻出一招,接著閃身一躍,退出數丈遠去,再一旋身,夜色茫茫下,早己失其蹤影。

駝背老人這時也沒急於追趕,只用嘴高聲地譏諷道:「小猴兒精,你要走了嗎?我不送啦!當心點別摔了,摔了自己爬起來,我可沒法扶你!」

靜夜中,聲音傳出數里之遙,仇恨在急急奔逃中,聽了個一字不漏,這幾句話,比罵他一頓更使他氣憤,然而,仇恨卻沒有停身,因為他想到,這到底算得了什麼?

天邊泛起了晨曦彩霞之時,仇恨又出現在一座峰腰上,此刻,他已歇歇停停地奔走了一個通宵,早已離開百丈峰百數十里之地了,他茫無目的地的亂闖,他如今唯一的目標,就是他怎樣去尋找殺害他父母的仇人。

在這峰腰上,突然出現了一塊大麻石,使仇恨想起每日晨間的練功,這在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絕不允許無故間斷,一旦間斷了,其進境就要受到阻滯而減低。

這樣一想,仇恨立即停止前進,稍事歇息后,就盤坐在大麻石上,面朝東方,練起功來。

一周天行過後,仇恨睜開了眼,這時他的眼中,存現出氣種疑惑之色,隨又聽他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明知周身功力已達巔峰,何以我這體內行功,全無感覺,難怪我自己無法知道,這是什麼道理么?」

什麼道理呢?他想了好半晌,也沒想通,其實若不是往後的事實證明,仇恨他就是想上一天,想上一月、一年,他也無法想得透徹。

一陣嬉笑聲,將仇恨從沉想中驚醒,仇恨心中一怔,這是少女的聲音,他心中因恩師死於女人的關係,也同時對女人有一種偏激的懷恨,只是他沒有一定要將世上所有女子都殺死的慾望,他只是懷恨討厭而不願接近。

一眨眼間,嬉笑聲已來得近了,從嬉笑聲中,可以判斷出,來的是兩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仇恨再不遲延,連忙閃身往峰巔上縱去。

幾個縱躍,來到峰頂上,耳中少女嬉笑聲,卻被一種「轟嘩轟嘩」之聲淹沒了,仇恨心中不禁暗奇,這聲音怎麼突然出現的,而方才在山腰間,卻一點也聽不見。

為了無法聽到少女的嬉笑,恐怕與她們不期而遇,引發心中不快,仇恨停也沒停的,又往山背縱落。

也只幾個起落,那「轟嘩轟嘩」之聲,越來越響,吸引了仇恨的全部注意力,也忽然啟發了仇恨的好奇心。

仇恨慢慢地隨聲走去,越走心中越叫怪,他以為這一定是什麼凶頑威猛的野獸,正在發出一聲懾人的哀號或厲嘯,可是沒走幾步,他自己又將自己的想象給反駁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任何凶頑的野獸,也不能連續不斷地發出這如留股的聲音。

終於,仇恨明白了,因為他已能聽到「嘩嘩」的水聲,他知道這或許就是個大瀑布,因為這聲啊實在太驚人,也使仇恨想到要去欣賞領略一番。

一條銀白色的龐大水線,從峰頂上直貫而下,仇恨看到的,只是瀑布的上半節,卻沒看到瀑布的全貌,因為瀑布以下,都是檬檬的水氣,散發出來掩阻了視線,使人沒辦法一目了然。

仇恨一見,不覺大為泄氣,可是他卻不服,他心想:「你不讓我看,我倒偏要看看,你到底有多麼雄壯。」

翻下了山嶺,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樹林,這時「轟嘩」之聲,變成了「隆隆」聲響,震耳欲聾,仇恨一閃身就往林中鑽去,可是正待他欲縱身出林之際,驀的發現林子盡頭是個小湖,湖水碧綠,水中兩條美人魚,正在翻滾著,忽起忽沉地戲水作樂。

這一見,仇恨哪能不驚,連忙止步,縱身躍到一棵樹杈上,心想:「聞聽世間有美人魚之說,但卻聽說是出現在大海之中,怎的會有美人魚出現在這荒山小湖中,難道這會是什麼山精水怪幻形嗎?」

心中想著,雙眼禁不住從密葉縫中往外偷瞧,這一瞧不打緊,竟瞧得仇恨心中起伏,忐忑不安。

你道為何?原來湖中兩條美人魚,這時已然停止了戲水,露出了兩個頭在水中大聲地說話,相對咫尺,說話這大聲,彷彿仍然聽不分明似的,不時還在用手比劃著……這哪是什麼美人魚,根本就是兩個少女,而最使仇恨觸目驚心者,其中一名少女,竟是曾與他在黃山比武,臨走時情切殷殷地囑咐他,武功學成后,定要他到黃山一行的英英姑娘。

英英姑娘,在這一個多月里,仇恨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凶霸刁鑽的脾性,想起她那圓圓的臉和噘起的小嘴,想起她那像蝴蝶般飛舞的精奧劍術,想起她……總之,仇恨曾多次想起過她,那與自己年歲相彷彿的少女。

這會,當他瞧清楚那水中的少女,就是他離別一月余,曾多次想起過的英英姑娘時,反倒怔住了。

驀然,后心一縷勁風,逼骨生寒,仇恨被那瀑布擊石所發出的如雷聲音,將雙耳阻塞住,竟不知身後何時來了人?

勁風逼體,勢已危甚,仇恨正斜撲在一條橫枝之上,這時欲迎,已然過遲,只得儘速地轉身下翻,用左肩硬接這襲來的一掌……

「砰」聲響過,仇恨連人帶橫枝,一起翻跌地上,但仇恨卻沒摔著,因為他在即將及地之時,突然將懷中抱著的樹榦,猛力地往下一推,借這微弱的阻力,仇恨已經靈地雙足沾地,穩住了身形。

驚懼中似乎尚未察覺,這一停身,仇恨立感左肩骨痛徹心肺,一條左臂再也無法抬起,不覺大怒。猛然轉身,丈許外站著一位面色清癯的美髯老人,雙眼亦睜得大大的,勢如噴火,隨又見他美髯飄忽,嘴在一開一合的,可是聲音全被瀑布「隆隆」之聲淹沒,仇恨連一個字也聽不見。

美髯老者恍然有所省悟,用手向仇恨招得兩招,縱身徑往林外奔去。

仇恨此刻,心中氣得無以言喻,一晃肩,直追而出,可是因左肩骨疼痛,在輕功上也打了折扣,竟不能象來時的飛縱如意。

美髯老人出林后,腳下依然未停,直到離開瀑布約半里之地,方將身形穩住,可是,待他轉身時,竟發覺仇恨遠遠地落在身後,心中不禁暗中呼怪。

美髯老人在峰巔上,即已發現了仇恨急急狂奔的影子,見仇恨往峰下奔落,也緊緊從后追趕而來,可是,一起步后,竟發覺自己的輕功,遠非仇恨對手,不覺大駭,奮然運足功力,追了一程仍然落後數丈之遙。

待見到仇恨竟似有心般的穿林窺浴,心中這個氣可就大了,為防仇恨輕功了得,遂默然從后偷襲,然而,掌未發,美髯老人又不覺自疚自責,暗忖:「眼瞧仇恨,只有十五六歲光景,以一個早年武林成名人物,與仇恨這麼個大小孩動手,已覺汗顏,若再使用偷襲手法,日後傳出江湖,自己這張老臉,就沒地方放啦!」

遂喝一聲:「小子無禮,看招!」

聲未落,隨著揮掌擊出,然而,待掌已及身,方見對方閃避,還只道對方有心顯露,掌上勁道又自加了兩成。

美髯老人一掌擊中,本以為對方不死也將重傷,不想,仇恨連摔也沒摔一下,這個氣更大,一連串厲聲喝罵后,才想到瀑布聲震耳,沒法聽見,遂抬手與對方招呼,意思是有種的我們出林再斗。

一起步,美髯老人就儘力施展輕功提縱術如飛而去,怎會想到停身時,已與仇恨隔了這麼遠。

仇恨終於趕到了,可是滿頭臉卻已爬滿豆大般的汗珠,美髯老人一見,就已知道他已受傷,心中暗道:「還以為你是鐵鑄的呢!原來也受了傷!為什麼早先自驕自大,聞聲不閃避……」

倏然,美髯老人記起那瀑布「隆隆」之聲,這叫與不叫,有何分別,且較偷襲更使人難以防範,這麼一想,心中頗覺不忍。

驀聽來人一聲怒喝:「老狗賊!暗中偷襲,算得什麼好漢……」

「罵得好,算老朽不對,不過,你也不應該去偷窺別人閨女沐浴,這些我們歇會再談,瞧你傷得不輕,你先將這藥丸吃了,不要等你傷勢惡化,將來變成殘廢,年紀輕輕的,那實在太可惜了!」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個玉瓶,萬分仔細地傾出一粒丸藥,抖手就向仇恨拋來。

這情景,這些話,任何人聽了都也會心平氣和,然而仇恨卻並不,他個性倔強,偏激得出奇,但見他伸手也懶得伸,只是身形微微一側,讓那藥丸自行掉落身後,隨又見他似有意似無心地微微一退步,左腳正好踏在那藥丸之上,方始說道:「誰要你討好賣乖,你這藥丸不定是靈藥還是毒藥,我可不領情,你自己暴殄珍物,也沒我的事。」

這動作,這說話,真把美髯老人氣得鬚髮皆張,五內如焚來,一聲怒喝:「我罵你小混蛋,我恨不得一掌將你劈了,因為我的無故傷你,而又見你可憐,方將我這珍若性命的三粒『聚魂歸元丹』送你一粒,誰會想到你會如此不懂人情,如今沒別的說,拿你一條命,賠償我一粒『聚魂歸元丹』。」語未落,人已猛撲而出。

仇恨「嘿嘿」一聲冷笑,晃身避過一招,罵道:「好一個虛情假意的老狗賊,『聚魂歸元丹』是武林至寶,豈是你所能有,別來這裝老賣闊,打了人又送葯,剛才那粒還不定是什麼害人的毒藥,還好我沒上當!」其實仇恨心中早已在懊悔了,因為隨著那粒藥丸,有一陣香風飄來,那綠油油的顏色,也有點象傳說中的武林至寶「聚魂歸元丹」。

「聚魂歸元丹」乃是武林至尊葯聖葯道人所制,花了他三年又六個月的時間,聘請了十位好友協助,輪替著守爐看火,才制煉出百粒之數,其功效真有起死回生之妙,任何嚴重傷病,只需一粒,一時三刻定能病好傷愈,外傷亦為拔毒生肌之妙。

如今,仇恨一聽說那粒藥丸是「聚魂歸元丹」,他又哪能不懊悔連連,只是,錯已錯了,悔恨已來不及了,乾脆就強橫錯到底吧!也別希望老人有挽回的可能,再另外送自己一粒,然而,仇恨身形剛穩,語音未落,「呼呼」風聲又已近身,這次他沒再閃躲,但聽他厲聲喝罵道:「老狗,欺人大甚,難道少爺還怕你嗎?少爺還要找你報這一掌之仇呢!」說完立即揮掌相接。

「砰」聲響過,仇恨身子搖晃著連連退出四五步,方拿椿站穩,心血一陣翻湧,「咯咯」的一口血已衝上了喉頭,終被仇恨強忍著給壓了回去,沒吐出來。

美髯老人被這一掌,也震得退出三步,右臂酸麻不堪,心中大驚,暗忖:「這污濁少年,怎會在重傷之後,仍有這等深厚的功力?」

其實他又何嘗想到,仇恨如今的功力,因左臂的重傷,而深深地打了折扣,如若不然,其體內隱藏的深厚無比的功力,又豈是他所能比擬與抗拒的。

這時,仇恨已稍稍地平穩了胸中翻滾的心血,倏然一聲怒憤長嘯,嘯聲未了,即已瘋狂似地欺身往美髯老人撲去。

仇恨這一發狂似的猛撲,還真把美髯老人給嚇了一跳,連忙閃身避過,倏地一聲嬌喝:「林叔叔,哪裡跑來這麼個瘋小子,惹叔叔生氣,待英英來替你打他一頓,讓叔叔出一口氣。」

聲未落,場中已飄落下兩條嬌小人影,仇恨一見,立即將意欲再度撲出的勢子收住,雙眼凝注著英英姑娘,心裡暗暗叫道:「英英,英英,只分別了一個月,你就不認識我了嗎?你真的如此健忘嗎?」

仇恨自駝背老人手下逃出后,一夜的奔走,直將臉上還被沙土蓋住的事,給忘得一乾二凈,他想:「憑英英姑娘分手時那殷殷之情,離去后那情意綿綿的歌唱,她絕不可能這樣快的就將自己給忘了。」

誰想,英英姑娘非但沒一點驚喜之情,眼中還流露出一股陌生而氣惱的目光,說道:「喂!臭小子,怎麼闖到我們後山來了,亂闖亂闖的,還敢開罪我家林叔叔,你的膽子可真不小,還不趕快上前賠禮,你真想拐著腳下山嗎?」

英英姑娘別看她人小,幾句話說出來,倒真是聲色俱厲。仇恨聽在耳里,氣在心頭,悶聲不響,揮掌就往英英推去。

英英姑娘人雖小,智慧可不低,她知道自己功力絕難與對方相抗,見對方平掌推來,不慌不忙,待掌力將要及身之際,候地一旋身,嬌軀疾迅無比地不退反進,一掌恰好印在仇恨的前胸。

「啪」的一聲,將仇恨擊退出半丈,「撲」地坐倒在地上,「咯咯」地吐了數口鮮血,人也差點昏暈過去。

英英姑娘一聲冷笑道:「這樣的膿包,也敢到黃山蓮花峰來撒野,向本姑娘出手,你也太不自量力了,還不趕快替我滾,真想找死嗎?」

美髯老人與另一位姑娘,一見仇恨被英英姑娘一掌擊得坐地咯血,都不由同時大驚,正待斥責幾句,英英姑娘話已出口,二人只得容忍著未發的脾氣,等候英英姑娘說完,再準備斥責她幾句。

不想英英姑娘剛剛說完,仇恨已然一聲冷笑,恨恨地開一口,說道:「哼!我就是求死來的,你殺了我吧!我要眨了眨眼,就不算是英雄好漢,假如你沒劈了我,你就等著瞧吧!我會前來找你的,連同上次的,總共兩次,一辱一傷,我是非報不可。」

「哎呀!」一聲尖叫,英英姑娘聞聲驚得退了一步,,渾身皆抖,顫聲口叫道:「你……你……你是仇恨……」

「哼!現在才知道我是仇恨,我根本就是仇與恨的組合,仇與恨無時不在進襲我,仇與恨無時不在我身上增加……仇與恨……哈哈哈哈……」

邊說邊從地上緩緩站起,高聲大笑,一口口的鮮血隨口噴出。

「仇恨……仇恨……哈哈哈哈……」

驀的一條綠影,飛落仇恨身前,攤掌遞上一粒藥丸,說道:「你是仇哥哥嗎?我叫蘋蘋,我聽英姊姊說過你,林叔叔說你的傷很重,叫我送這顆葯給你,你就吃了吧!林叔叔說你吃了就會好。」

仇恨只道是英英姑娘,本準備如法炮製,侮辱她一頓,將藥物毀了,不想,眼前站的是另外一位瓜子臉兒的姑娘,聲音說得那麼溫柔體貼,將人的心緊緊地抓住,彷彿有一種使人難以抗拒的魔力。

仇恨怔怔地瞧著那瓜子臉人,名叫蘋蘋的姑娘,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與安宜,鼻中也透進一陣陣幽幽的清香,口中仍在淌流的鮮血,也被這一陣幽香,將血給止住了,這一切誘惑已猛烈地擊碎了仇恨堅傲的堤防。

仇恨緩緩地抬起了手,正朝那蘋蘋姑娘手中碧綠色的藥丸伸去,就在這個當兒,「鏗鏘」的一聲殺伐激驟的琴音,破空傳來,猛烈地撞入了仇恨那已受重傷的心房,「咕嚕」一聲,那洶湧的心血又到了仇恨的喉頭,仇恨緊緊地閉著嘴,咽下了那口血,那已抬起的手,卻急驟疾迅地伸出。

「啪」的一聲清清脆脆的耳光,打得那蘋蘋姑娘身子晃了一晃,臉上倏現五條紅紫的手印。

蘋蘋姑娘並沒退走,也沒生氣,仍然站在仇恨面前,玉掌仍然平伸著,掌中綠丸也沒摔落,只聽她說道:「英姊姊打了你一掌,仇哥哥你也打了我一掌,正好互相抵銷,只是我沒受傷,而你卻受了很重的內傷,仇哥哥,為什麼你不顧自己的傷勢,為什麼你不願接受我好心的葯呢?仇哥哥,為什麼?」

仇恨他脾性再偏激、再乖僻,又怎能承受一個陌生的人,這種親切,關懷、溫柔、體貼、忍讓的寵大胸懷呢?眼瞧著蘋蘋姑娘,被自己打了一掌,臉上一點憤怒悲凄之容都沒有,可是,說到後面兩句話時,一雙媚人美目中,已瀅瀅的蓄滿了熱淚,在最後一聲叫喚后,似乎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仇恨被蘋蘋姑娘這溫柔攻勢,整個的擊得崩潰了,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使人如此的感動,可是就在他心情鬆弛后,心血又再度的湧出,「咯咯」地吐個不絕,正在他搖搖欲例之際,驀的一個沙啞婦人聲叫道:「哎呀!你們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害人命哪!啊!原來蓮花峰的人都是些倚強凌弱,倚多欺少之輩,哈呵!我老婆子可有話說啦!我老婆子可有話說啦!」

美髯老人一聲怒喝,罵道:「老瘋婦,你亂吠亂叫些什麼?你什麼地方看見我們倚多欺少,倚強凌弱,來看,我們這不是給他醫傷嗎?」

沙啞聲音又叫道:「這種假仁假義的好心,我老婆子早就看到了,打傷了人再送葯,貓哭耗子假慈悲,誰吃你們的葯?」

這時,仇恨已被蘋蘋姑娘扶坐地上,蘋蘋姑娘兩雙玉蔥般的手,夾著那綠丸,準備往他嘴裡送之際,仇恨倏一伸掌,將蘋蘋的玉手推過一邊,因為這時,他正好聽到沙啞聲音的最後一句話,他認為對極了。

「誰吃你們的葯?」他也同樣學了一句。

仇恨又再次堅強地從地上站起,閃眼即見一丑怪至極的老婆婆,已慢慢地行近身來,忽聽老婆婆沙啞的喉嚨說道:「小弟弟,你臉上怎麼弄了這麼多沙土,也不洗一洗乾淨……」

「呀!」仇恨直到如今,他才記起,怪道人家稱他小猴兒精,英英見了也不認識,原來臉上還蒙了一層沙土,連忙伸手往臉上一抹,沙土早已被汗水吸住,在臉上沾得牢牢的。

驀然一聲怒叱,英英姑娘欺身飛前叫道,「老妖婦,別以為自己了不起,我早已想找你較量較量,都被我爹阻住了,如今竟敢又來破壞我們間的感情,膽子可真不小,今天沒別的說,我要鬥鬥你,聽說你一雙鬼爪,功力蓋世,寰宇無雙,就請你露兩手吧!」

說完隨即拔出了短劍,在身前挽了個劍花,蓄勢以待。

老醜婦似乎對這英英姑娘十分畏怯般的,叫道:「哎呀!我老婆子太老了,筋酸骨脆,可不敢與你們小姐們蹦蹦跳跳相比,你就別來嚇唬我了……」

老婆婆話沒說完,美髯老人已晃身橫在英英姑娘身前,怒聲叱道:「英英,你越來越不象話了,還不趕快給我退下!」

「叔叔,你讓我一次好嗎?下一次我一定很乖很乖,邊次你讓讓我,這老妖婦實在太欺人了。」

美髯老人一聽,暴聲喝道:「英英,你敢不聽叔叔的話!」

英英姑娘見軟求無效,立即叫著,退了兩步,說道:「我怎敢不聽叔叔的話,只是我不懂,為什麼你們都怕她,都怕她一雙鬼爪,連爹爹也怕,爺爺也怕,蓮花峰就沒一個人不怕她,你們只會罵,從沒一個人敢碰她一下。」

美髯老人並沒為英英的話而生氣,反而幽默地說道:「對!我們都怕,你的爺爺,你的爹爹都怕她,為什麼你不怕她呢?」

英英姑娘冷笑一聲道,「哼!我才不怕呢!瞧她半瘋不癲的樣子,為什麼她也只會用嘴?」

美髯老人笑了,笑得很爽朗,笑完說道:「這就對了。她也同樣怕我們!」

英英姑娘驚奇地叫道:「什麼?她也怕我們?我不信,為什麼蓮花峰她可以隨時隨地,任意的來搗蛋,欺侮人,而天都峰卻從不准我們輕越雷池一步,這是什麼理由?」英英姑娘說完,悻悻然的眸中發著奇光,等待著美髯老人的答覆。

美髯老人微微笑道:「這個,你將來自會懂,如果現在要懂就去問你爹,問你娘,他們會告訴你為什麼。」

英英姑娘小嘴習慣的一噘道:「我早就問過了,他們都不告訴我,只叫我再等三年,三年後他們才告訴我,三年,啊,多漫長的日子,我真無法等。」

驀然的,丑老婆子也插嘴道:「三年算長嗎?左三年,右三年,我前後等了二十七年了,如今還有最後這三年,這三年太長嗎?或許這三年的確太長了,我老婆子將要等不及,而要先去了。……不!我不能就此撤撤一走,我數十年潛心苦學,不能白費。」

丑怪老婆婆說完,一轉身,抓住仇恨手腕道:「小弟弟,我們走!」

語音未落,一條人影閃電似的攔在一人身前,卻原來是英英姑娘,橫劍當胸,厲聲對二人說道:「不許走,要走也不準把仇恨帶走!」

仇恨一聽,心火高冒,驀見英英姑娘雙眸中暴射出一種奇異的懾人光芒,然而他卻不管,雙目一閉,狠心一咬牙,叫道:「我的事你管不著!」

忽又聽一柔和悲切的聲音,來自身側:「仇哥哥,你不要跟她去好嗎?」

這一個聲音,比那厲聲異芒有效得多,仇恨心中不自覺地一軟,轉過頭去,剛想說些什麼。

倏感手腕上一緊,隨著一股極溫柔的感覺,從手腕上傳來,暖暖的直暖到心窩裡,心中不覺一怔,想不到這雞皮緊皺的手掌上,竟會有這等溫柔的感覺。

此時,「鏗鏘」琴音又響,這次是兩下,也就停了,可是這聲音與前大不相同,似有喚呼招人的意味。

美髯老人聞聲,立即閃身飄前,將英英與蘋蘋二位姑娘手臂抓住道:「老先生在喚你們倆了,還不快走!」

英英姑娘一陣掙扎,跳叫著道:「放手!放手!我不去!我不去!」

蘋蘋姑娘可沒那麼野,她只是柔聲說道:「仇哥哥,蘋蘋希望你不要跟她去,她是我們家的敵人,她不是我們的朋友,仇哥哥是我們朋友,不要跟她去好嗎?」

仇恨實在覺得蘋蘋的溫柔,遠賽過她姊姊的凶霸,而使人易於臣服,這姊妹倆的性格是如何的不同啊!

仇恨還沒答話,又是兩聲「鏘鏗」,隨著一些零亂的聲響,美髯老人身子一震,緊抓二人手臂,說道:「老先生二次招喚,已有責怪之意,你二人再不聽話,可別怪叔叔生氣,到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英英姑娘一聽,沒敢再跳,卻轉臉對仇恨道,「你假如要跟這老妖婦去,學成了武藝也不稀罕,而且,我將恨你一輩子!恨你一輩子!」

蘋蘋可仍然是那兩句話,「仇哥哥,蘋蘋希望你不要跟她去,好嗎?」

可是待兩姊妹的話說完時,美髯老人牽著她兩人的手臂,早已去得遠了,只是,隱隱中仍能聽到:「仇哥哥,別跟她去好嗎?」

「你假如要跟這個妖婦去,我將恨你一輩子。」

仇恨耳中,繚繞不絕的就是這兩句話,他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是甜、是苦、是友、是仇,他分不清楚,他糊塗了,驀的,眼前丑怪老婆婆笑了一下,是勝利的笑,還是什麼別的笑,仇恨現也分不清,同樣感到糊塗。

只是,丑怪者婆婆,她不笑倒也罷了,這一笑牽動了臉上肌肉,更是奇醜難言,仇恨心中一驚,險險昏了過去,忽聽丑怪老婆婆道:「小弟弟,我們走吧!」

仇恨剛點頭,「好」字尚未出口,卻被一聲「哎喲」的痛呼替代了,聲音叫出,人也隨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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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爭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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