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遣懷遠遊百丈峽

第十五回 遣懷遠遊百丈峽

計議既定,回到「羅浮」以後,便即互相分袂。

端木淑跟隨一靜神尼,去往「潮音洞」中,習練「小諸天雷音掌力」。

谷家麒、東方剛,及令狐元則同去「梅窩」,請「散淡居士」司馬超,施展岐黃妙術.祛除體內餘毒,並向「梅窩處士」報告「黑地獄」之行的一切經過。

谷家麒與端木淑這一雙英雄兒女.自然早已心心相印,如今分袂在即,難免有些惜別傷離,遂避開一靜神尼等人,互相略為密語!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你到『梅窩』之中,請『散淡居士』司馬前輩,祛除體內餘毒以後,打算……」

谷家麒訝然介面問道:「淑妹,你體內也有餘毒未凈,難道就不去趟『梅窩』,請司馬莊主一施妙手了嗎?」

端木淑嫣然笑道:「不瞞麒哥哥說,我有『無相神功』護體,中毒程度,遠比你們為輕,又由『翡翠鼢』先後兩度注入靈液,及服食我師伯所賜妙藥,業經行功暗察,已告痊癒!無須再往『梅窩』,耽誤我隨師伯的難得光陰了!」

谷家麒「哦」了一聲說道:「淑妹既已痊癒,自然不必再去『梅窩』,你方才要我在祛除體內餘毒以後……」

端木淑應聲說道:「我要你在祛除餘毒以後,立即與我東方大哥,結伴長游,海角天涯地.尋覓水中萍蹤跡,莫使她深陷迷途,無法自拔!」

谷家麒以為端木淑雖系胸襟恢宏的巾幗奇英,但難免不對水中萍略存妒念,遂劍眉雙剔,朗聲說道:「淑妹放心,水中萍為我墮落,我自然應該設法援手,不使她誤入泥淖!但絕不會……」

話猶未了,便被端木淑打斷話頭笑道:「麒哥哥不要講下去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谷家麒一雙俊目以內,含蘊無限情思地,凝望著端木淑,微笑問道:「淑妹既已知道我要說什麼.可信得過我嗎?」

端木淑笑道:「我雖然信得過,我卻要勸你!」

谷家麒不解其意,訝然問道:「淑妹有話,我必然遵從,哪裡用得著這個『勸』字?」

端木淑嬌笑說道:「麒哥哥能夠聽話最好,我要你在找著水中萍后,消除任何芥蒂,與她誓海盟山地,重修舊好!」

谷家麒一時間揣摩不出端木淑此語用意,只得以詫異眼光,對她凝視!

端木淑嫣然笑道:「麒哥哥,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們不是世俗兒女,我要坦白問你幾句話兒,希望你也坦白回答,不必故作違心之論!」

谷家麒眉梢雙挑,目光電射地朗然答道:「淑妹放心,儘管請問,谷家麒從來不作絲毫謊語!」

端木淑點頭笑問道:「水中萍的容貌如何?」

谷家麒毫不考慮的應聲答道:「雖然比不上淑妹的天人顏色,也算得是傾城傾國的絕代容光!」

端木淑繼續問道:「在『勾漏山鬼影峰』驚變之前,水中萍的品格如何?」

谷家麒仍是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

端木淑聞言笑道:「麟哥哥果然句句實言,不作違心之論,我再問你,水中萍的門戶如何?武功怎樣?」

谷家麒脫口而出答道:「北天山門戶正大,極獲武林尊敬,水中萍的一身功力,也是內家上乘好手!」

端木淑靜靜聽完,面色一整,兩道澄凈無比的秋水眼神.凝注在谷家麒臉上,沉聲說道:「根據麒哥哥的三樁答案,把它綜合起來,則水中萍應該是位具有絕代容光,正大門戶,上乘身手,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

谷家麒點頭說道:「淑妹說得不錯!」

端木淑笑道:「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像具有如此條件的紅顏知己,更是踏破鐵鞋,亦無覓處!麒哥哥,我再問你,你與水中萍邂逅江湖,為她充任馬夫,執鞭千里,足見彼此心心相印,情分不薄,假如你我未曾在『邛崍幽谷』相逢,則你與水中萍之間的感情,是否會起變化?」

谷家麒感覺這項問題,不便答覆,只得點頭示意!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既然同意我的說法,則好好一位具有絕代容光,正大門戶,上乘身手,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竟會在『勾漏山鬼影峰』,對我們下絕情,致被『冷香仙子』聶冰魂逐出門戶,甚或可能誤入歧途,深陷泥淖之故,應該頗易解答!」

谷家麒劍眉深蹙,默然不語!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你不願說,讓我自行回答,也是一樣!我認為水中萍所以如此之故,是由於兩個字,及為了兩個人!」

谷家麒聞言,剛剛看了端木淑一眼,端木淑又復含笑道:「兩個人中,自然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兩個字則一個是『恨』,一個是『妒』!也就是水中萍為了『恨你』,為了『妒我』,才會刺激得有失常情,自甘墜落!」

谷家麒點頭說道:「淑妹分析得絲毫不錯!」

端木淑臉上神色,又是一正,正容說道:「我們身負絕學,仗劍江湖,在國法以外,人情之中,剷除不平,救濟民物,連漠不相干之人,均應助弱扶危,懲惡勸善,何況水中萍墮落原因,又是為了我們而起,自然更該……」

谷家麒不等端木淑說完,便即介面說道:「我們不正是準備海角天涯地,對水中萍追蹤相機拯救嗎?」

端木淑笑道:「如今話到正題,我要極為鄭重地,請問麒哥哥,你打算怎樣對水中萍加以拯救的呢?」

谷家麒平時也頗口舌滔滔,辯辭無礙。

但如今卻被端木椒這一連串追問,問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只是囁嚅說道:「我……我……」

端木淑依然正色說道:「我們不能用隨後追蹤,暗加拯救的治標之法,因為可能你費盡心力,剛把她救出龍潭,而一轉眼間,她又落入虎穴!我們必須要用溯本追源的徹底解決手段!」

谷家麒無詞可駁,只得點頭贊同說道:「對,對,我們應該朔本追源,徹底解決!」

端木淑道:「這朔本追源中的『本』是『你我』,『源』是『恨妒』,而徹底解決之道,就是設法使水中萍不再『恨你』.不再『妒我』!」

谷家麒是絕頂聰明人物,何嘗聽不出端木淑言外之意?但總覺得此事大有礙難,處理得一不小心,自己便將在情海風波中,慘遭滅頂.或是被女兒家的天生妒火.燒得焦頭爛額!

端木淑挽住谷家麒手兒,拉他同坐石上,深情無限地.嫣然笑道:「麒哥哥,你的心思,以及礙難之處,我全知道,我如今給你一項保證,就是你若能與水中萍重續情緣,再修舊好,我答應不計名位,與她一同嫁你!」

谷家麒心中一陣狂跳,雙手把住端木淑香肩,目光凝注她清華脫俗的絕代嬌容.顫聲問道:「淑……淑妹……你此話可是當……當真……」

端木淑柔聲笑道:「麒哥哥,我怎會騙你?但這項保證之中,也附帶著一項難題,就是你若不能使水中萍悟自迷途,恢複本性,則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止於通家兄妹的了!」

谷家麒起初聽得端木淑願與水中萍同嫁自己,不禁心中一喜,但如今聽了這項難題以後.又不禁心中一愁。

就在他一愁一喜之間,端木淑居然笑容齊斂,凜若冰霜地,站起身形,向谷家麒淡淡說道:「谷世兄,請自珍重,我要隨侍我師伯,去往『潮音洞』了!」

這一聲「谷世兄」之後,自然接著便是群俠分袂。

水中萍自與谷家麒「邛崍」分手以後,雖然關切恩師安危,趕返「北天山」,但芳心之中.卻充滿了一片為情惆悵的空虛恐懼!

愛侶分離,為情惆悵,心中自然難免寂寞空虛。

但空虛以外的那種莫明恐懼,卻是為了端木淑化身的岳悲雲而起!

因為水中萍自負姿色絕世,武功超群,並看出谷家麒與自己相互傾心,必可成為一對般般匹配的天生佳偶!

誰知「邛崍幽谷」之行,見了那位岳悲雲后,發現對方容貌武功,竟均在自己以上,言談舉止,偏又頗對谷家麒異常關切!

水中萍已在擔心,谷家麒恰又提出意欲邀請岳悲雲同破「黑地獄」之事,哪得不使水中萍愁上添愁,在芳心以內,深伏妒念!

一路之間,愁眉不展,回到「北天山」后,又復得悉驚變!

「北天山冷香谷」中.一片愁雲慘霧,據「冷香宮」內侍者,向水中萍報告,說是「冷香宮」主人「冷香仙子」聶冰魂突中奇異劇毒,並發現「黑心張良」司馬庸,與「幽冥主宰」聯名勸降的一封書柬!

聶冰魂性情高傲,自然是盛怒難遏,服盡宮中祛毒靈藥,均告無效以下,遂憤然投入名叫「冷香泉」的萬丈寒潭,自盡而死!

水中萍哪知恩師具有深心,明面假作投潭,實則已赴「羅浮山潮音洞」,尋找生平好友一靜神尼,設法療毒!自然呼天搶地,哀毀逾恆,換了一身重孝,在「冷香泉」邊,設靈祭奠,獨宿數日以後,便即趕住「哀牢山神魔谷」赴約,以與谷家麒細商為恩師「冷香仙子」聶冰魂報仇之策!

她因恩師慘死,急痛得已經有點神志失常,到了「哀牢山神魔谷」后,赫然又見谷家麒、岳悲雲神態親密,哪能不火上添油,芳心盡碎的絕情而去!

師門仇深,情場恨重,兩樁怫心大事,把位原頗聰明的俠女,刺激得神智全昏.果然不出端木淑所料,是直撲「黑地獄」,意欲以卵擊石地,與「黑心張良」司馬庸,「幽冥主宰」鄺無畏等,決一死戰!

被擒之後,折磨自多,但水中萍冰心傲骨,亳不怯懼,反而為了長期忍受折磨,神智方面,漸復常態!

但一靜神尼與「冷香仙子」聶冰魂潛入「黑地獄」后,因司馬庸等過分凶狡,為了絕對保持機密起見,連向水中萍均未表明身份!

甚至到了水中萍遇救,並被指示,裝扮成「冰心啞婦」之際,她仍不知恩師「冷香仙子」聶冰魂未曾遭難,已來「黑地獄」中,只以為是那「勾魂女鬼」,突對「黑地獄」倒戈,救了自己!

長期被囚,一朝獲釋.滿懷高興,神志益清,但一上「清涼台」,便自又受重大刺激!

這重大刺激.自然是谷家麒、端木淑兩意相投的親密神態!

水中萍銀牙暗咬,極力忍耐,但谷家麒與端木淑哪知就裡?每一個偎倚動作,每一句關切言語,都對水中萍宛如萬刃剖心,一刀一刀地加深苦痛!

直等出了「黑地獄」,聽了那幾聲足使當事人魂消,傷心人腸斷的「麒哥哥」,「淑妹」以後,水中萍才被滿腔妒火,燒毀了整個靈明,取出「天星神釘」,不顧一切,遽下毒手!

「冷香仙子」聶冰魂在高崖以上,所喝止之語,水中萍因形若瘋狂,怒火攻心,根本未曾聽清!

但「天星神釘」出手之後,卻瞥見自己的救命恩人「勾魂女鬼」趕到!

水中萍不知「冷香仙子」聶冰魂就是「勾魂女鬼」,故而她立即逃遁之故,並非懼怯師傅降罪,只是一來有點羞對恩人,二來認定谷家麒、岳悲雲、東方剛既已中釘倒地,必死無疑,不忍再見他們橫屍慘狀,要想找個僻靜所在,痛哭一場,然後也自投崖自盡!

她滿腔悲憤之下,展盡輕功,茫然疾馳,竟馳出五座峰頭,方始駐足!

水中萍本想找個僻靜所在,放聲痛苦一場,泄露胸中悲憤以後,立即自盡。

但如今立足高崖,反倒欲哭無淚,心中只在反覆忖度,谷家麒、岳悲雲、東方剛等,究竟是否業已死在「天星神釘」之下了?

忖度之間,目光微閃,忽然發現「辣手才人」石不開,「震天神手」譫台曜,「鐵嘴君平」辛子哲,「傾橐先生」包一勝等「文武卜賭」四大神魔,抬著一乘軟轎,轎上坐的正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恰好從自己所立崖下路過!

水中萍見狀,不由暗想這「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到底武功究有多高?能令「文武卜賭」四大神魔,如此甘被役使!

念猶未了,忽見「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從轎上飄身落地,併發出一陣大笑!

「傾橐先生」包一勝愕然問道:「谷主雙腿已能行動了嗎?」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點頭笑道:「適才我行功自試,業已痊癒,這乘軟轎,可予拋棄,現有四封書信,煩勞你們分頭一送,由我獨自迴轉『神魔谷』便了!」

說完,自袖中取出四封書信,分交「文武卜賭」四大神魔,並向「辣手才人」石不開,「震天神手」澹臺曜含笑說道:「二兄所送書信,頗為急要,地點又在滇西『雲嶺』,趕緊隨我一同走吧!」

「辣手才人」石不開,「鎮天神手」澹臺曜一齊躬身笑諾,向「傾橐先生」包一勝,「鐵嘴君平」辛子哲,揮手為別,陪同「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展動身法西行而去。

「傾橐先生」包一勝低頭一看信上字跡.苦笑說道:「這封書信,是要送到『太湖』,路可跑得遠呢!」

說完,便自也向「鐵嘴君平」辛子哲施禮為別,電疾馳去。

「鐵嘴君平」辛子哲茫然之下.一看手中書信,是要送交「邛崍百丈峽」中隱居的一位「天狼秀士」羅三恨,不禁搖頭自語說道:「公孫谷主不知為了何事?竟這等差人投書,我這趟路兒,也不近呢!」

自語過後,方待動身,驀然聽得背後崖頂上一聲嬌呼:「辛朋友,暫留貴步!」

「鐵嘴君平」辛子哲聽得語聲頗熟.遂駐足回身,仰頭看去!

崖壁間一條人影,星馳而下,剎那之後,便自飄墜面前,是位白髮飄瀟的高年老婦!

一來聽得口音頗熟,二來認出對方就是同赴「中元鬼節大會」,曾在「清涼台」上見過的「冰心啞婦」,「鐵嘴君平」辛子哲遂不禁訝然問道:「你不是自稱『冰心啞婦』,怎麼會說話了?語音還甚熟,莫非辛子哲舊識所扮嗎?」

水中萍聞言,除掉頭上假髮及一切化裝,向「鐵嘴君平」辛子哲笑道:「辛朋友真好耳力,『邛崍幽谷』匆匆一會,你還記得我嗎?」

「鐵嘴君平」辛子哲「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冰心啞婦』竟是水姑娘所扮,但不知對辛子哲有何見教?」

水中萍向「鐵嘴君平」辛子哲手中書信,看了一眼,微笑問道:「辛朋友要往何處投書?」

「鐵嘴君平」辛子哲應聲答道:「邛崍山百丈峽!」

水中萍秀眉一揚,含笑說道:「我如今閑得無聊,可否奉陪辛朋友走趟『邛崍』?以便多多請教呢!」

「鐵嘴君平」辛子哲聽出水中萍要陪自己同往「邛崍」,不禁大出意外,但又無法拒絕,只好點頭笑諾,並向她訝然問道:「水姑娘怎麼閑得無聊?你為何不與谷家麒老弟一同江湖遊俠?」

水中萍因心中煩悶已極,又復無處可去,才想與「鐵嘴君平」辛子哲同赴「邛崍」,略遣憂愁,並求他以極為靈驗的「金錢神課」,為自己的茫茫未來,一卜休咎!

如今聽他問起谷家麒,不禁觸動靈機,介面笑道:「谷家麒如今身遭危難,可能有性命危險!」

「鐵嘴君平」辛子哲又感意外地,蹙眉問道:「谷家麒老弟,剛與我們在『鬼影峰』前分手,怎會有甚危難?難道他為了拯救『七劍神君』歐古月,又重進入『黑地獄』內?」

水中萍答道:「這是我的臆測之詞,辛朋友『金錢神課』,萬卜萬靈,何不為谷家麒一施妙技?」

「鐵嘴君平」辛子哲因與谷家麒頗為投緣,聞言遂自袖中摸出三枚金錢,向山石以上,輕輕甩手一擲!

金錢顯示卦象以後,「鐵嘴君平」辛子哲「咦」了一聲,目注水中萍愕然說道:「辛子哲是卜而後知,想不到水姑娘竟能未卜先知?谷家麒老弟果有重大險厄!」

水中萍暗佩「鐵嘴君平」辛子哲神卦無虛,介面問道:「辛朋友能否從卦象之中,判斷谷家麒有無性命之慮?」

辛子哲收回三枚金錢,大笑說道:「這卦象名叫『鴻門闖宴』,有驚無險,哪裡會談得到性命之憂?我並可斷言谷家麒老弟的這番險厄,是來自陰人,但也蒙陰人相救,與他一同受驚之人.似還不止一個呢!」

水中萍聽辛子哲說得宛如目見當時情景一般,不禁心中暗忖,只要谷家麒未死,自己立誓非使他拋棄岳悲雲,重行傾心自己,贏得情場勝利不可!

「鐵嘴君平」辛子哲見水中萍聽了自己話后,俯首沉吟,默然無語,遂含笑問道:「水姑娘,你在想些什麼?」

水中萍目光一轉,嫣然笑道:「我在暗佩辛朋友這『鐵嘴君平』四字,委實名下無虛,三枚金錢,卜盡人間禍福!」

「鐵嘴君平」辛子哲遂謝笑道:「辛子哲不敢當水姑娘如此盛讚,我這『金錢神課』,只能對眼前之事,及過去之事,小有靈驗,關於一年以後的未來之事,便因火候未到,有些拿不準了!」

水中萍嫣然笑道:「我記得辛朋友在『邛崍幽谷』之時,曾以『金錢神課』,為我預卜休咎,算定水中萍婚姻之事,波折甚多,並註定只能作人側室!」

「鐵嘴君平」辛子哲臉上一紅,含笑說道:「水姑娘,我方才業已預先聲明,對於一年以後的未來之事,拿不甚准!」

水中萍凄然一嘆說道:「辛朋友不必過謙,你的『金錢神卦』,奇驗無虛,我與谷家麒之間,確已起了重大波折!」

「鐵嘴君平」辛子哲聞言,失驚問道:「水姑娘能否說出與谷家麒老弟之間的波折因由?辛子哲頗願儘力,使你們言歸舊好!」

水中萍搖頭嘆道:「兒女之情,外人難加干涉.水中萍敬謝辛朋友盛意,我只求你再為我與谷家麒二人,三擲金錢,告以卦象!」

「鐵嘴君平」辛子哲點頭說道:「辛子哲願以萬分虔誠.為水姑娘與谷家麒老弟的姻緣之事,慎重一卜!」

說完,整頓衣衫,凝神肅立,取出三枚金錢,合在掌中,望空連搖,然後恭恭敬敬地,擲在山石之上!

水中萍也心神微跳地,妙目凝光,注視著這位以「卜」稱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的神情變化!

辛子哲凝望石上三枚金錢有頃,終於搖頭一嘆!

水中萍期待他剖析卦象巳久,見狀忍不住問道:「辛朋友有甚礙難?無妨直說,水中萍決不在意!」

辛子哲囁嚅說道:「我記得上次在『邛崍幽谷』,辛子哲曾從卦象之中,斷言水姑娘婚姻多舛,並只有側室之份!」

水中萍點頭說道:「這樁經過,我記得很清楚,剛才並先向辛朋友提及,我如今是請教這次卦象顯示如何?」

辛子哲微微一笑道:「兩次卦象,顯示相同,可能數運前定,水姑娘與谷家麒老弟之間……」

話猶未了.便被水中萍的一陣冷笑,打斷話頭,淡然搖手說道:「既然數運前定,天意難回,此事便不必再提,水中萍尚有他事,要向辛朋友請教!」

辛子哲不知水中萍生性剛傲無比,越是聽說只有側室之命,便越是拿定主意,不擇手段地,非把谷家麒從岳悲雲的懷抱之中,奪回不可!還以為水中萍聽了自己話后,過分傷心,遂向她安慰說道:「數運雖然前定,但天意卻未必難回!水姑娘不必因我卦象中顯示之事,過分懊喪,你還有何事相詢?辛子哲是知無不告!」

水中萍一面緩步前行,一面似已果把適才愁憤情懷,漸漸排解,向這位「鐵嘴君平」辛子哲嫣然一笑說道:「辛朋友,我如今要請教的,是有關你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之事!」

辛子哲巴不得水中萍能夠轉變話題,聞言「哦」了一聲,含笑答道:「水姑娘問的既是有關辛子哲之事,我自然越發樂於奉答!」

水中萍笑道:「照我看來,你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武林奇客,磊落男兒,武功也似乎不在『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以下,為何甘心受他役使?」

辛子哲微笑答道:「水姑娘看得不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一身武功,確實不見得能比『文武卜賭』四大神魔高明多少!故而我們把他奉為谷主,甘受役使之事,並非畏威,只是懷德,也就是感恩圖報!」

水中萍訝然問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對你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有恩?」

辛子哲點頭說道:「我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本是強敵,在『哀牢』約會,拚鬥之餘,忽中奇毒,無不垂死待斃,幸而『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路過,慨贈他囊中一株『千年仙芝』,才救了我們四條性命!」

水中萍點頭說道:「原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對你們有救命之恩!」

辛子哲笑道:「江湖人物講究的是受人點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我們遂就釋去嫌怨,結成好友,共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矢效忠誠,聽候驅役,準備各盡所能,輔佐他成為當代武林的西南霸主!」

水中萍搖頭說道:「辛朋友等感恩圖報,自是血性男兒本色,但我總覺那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有點差勁!」

辛子哲微笑問道:「水姑娘覺得我們的公孫谷主,有何不對?」

水中萍道:「你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雖然感激救命之恩,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奉為恩主!但他若是氣宇恢宏之士,便應彼此結為兄弟一般,不應命你們充任轎夫,形如僕役!」

辛子哲「哦」了一聲笑道:「水姑娘有所不知,公孫谷主在『哀牢魔谷』,舉行『五毒大宴』之際,誤中『黑地獄』劇毒,以致兩腿成癱,無法行走,才由我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自願充任轎夫,抬他來此,參與『中元鬼節大會』!」

水中萍聽說「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兩腿成癱,不能行走,不禁訝然說道:「公孫大壽方才……」

辛子哲介面笑道:「公孫谷主方才發現自己腿已痊逾,便立即棄轎不乘,可見得他尚非過份驕妄,也並末為把我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視如僕役!」

水中萍秀眉深蹙,凝目尋思,口中卻連連說道:「奇了,奇了!」

辛子哲不解問道:「水姑娘為了何事,如此驚異?」

水中萍道;「我覺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參與『中元鬼節』以後,便即離開『黑地獄』,似乎絕無時間寫那四封書信?」

辛子哲答道:「這事情容易解釋,公孫谷主的四封書信,可能是從『哀牢魔谷』寫好帶來!」

水中萍播頭說道:「這樣說法,便越發不可思議,難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比你這位精擅『金錢神課』的『卜魔』更具卜筮神通,先知雙腿必愈,可以不用你們這四位轎夫,好替他跋涉千里,投書送信!」

辛子哲雙眼一瞪,果對水中萍這幾句問話,回答不出!

水中萍復又說道:「適才我在崖頭,似乎聽得『辣手才人』石不開與『震天神手』澹臺曜所送的兩封書信,是要去往滇西『雪嶺』!」

辛子哲點頭笑道:「水姑娘聽得不錯!」

水中萍笑了一笑問道:「我再向辛朋友請教一句,投往滇西『雪嶺』的書信,不在『哀牢魔谷』派人辦理,卻帶來『廣西勾漏』則甚?」

辛子哲被水中萍問得目瞪口呆,苦笑幾聲說道:「水姑娘問得確有理由,我也弄不清我們這位公孫谷主葫蘆之中,是賣的什麼葯?」

水中萍笑道:「我倒可以略為猜出你們這位公孫谷主的心中用意!」

辛子哲看她一眼說道:「水姑娘請講,辛子哲願聞高論!」

水中萍緩緩說道:「我覺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是要避開你們,獨自在這『勾漏山』左近,辦甚秘密之事!」

「水姑娘這種猜想,確有可能!」

話方至此,目光忽然瞥及手中書信,又復失笑說道:「難道公孫谷主竟會叫我白跑一趟『邛崍山百丈峽』?」

水中萍道:「白跑倒卻未必,可能公孫大壽是一舉兩得之計!」

辛子哲被水中萍說得越想越覺疑點甚多,不由暗自盤算,公孫大壽到底有何秘密大事?必須支開「文武卜賭」四大神魔,獨自辦理!

水中萍一面施展輕功,登峰渡澗,直奔西南,一面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含笑問道:「辛朋友,你可認識那位住在『邛崍山百丈峽』中的『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搖搖頭說道:「我只從公孫谷主口內,聞得其名,卻不曾識面!」

水中萍笑道:「他這『天狼秀士』外號,已頗別緻,『羅三恨』之名,更是有趣!我見了他時,定要請教請教,他恨的是人?是物?是哪三者?」

辛子哲大笑說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曾經說過『天狼秀士』羅三恨的所具特長,及名號來歷,故而水姑娘這項問題,辛子哲倒可代為答覆,免得你見了他本人之時,有所礙口,不便發問!」

水中萍頗為好奇地問道:「辛朋友既知究竟,我先請教這羅三恨為何號稱『天狼秀士』?」

辛子哲答道:「羅三恨不但生得面形似狼,並擅制各種奇葯,全以『天狼』為名,又頗博學多才,故而人稱『天狼秀士』!」

水中萍繼續問道:「他既名『三恨』,必然恨著三樣東西,這三者究竟是人?是物?」

辛子哲應聲答道:「是人!羅三恨本名『三才』,五十歲后,改名『三恨』,含意就是『恨僧,恨道,恨好人』!」

水中萍「哦」了一聲,不解問道:「羅三恨『恨僧』『恨道』之故,也許是他在五十歲前,吃了僧道大虧,但他要『恨好人』,卻是何故?」

辛子哲笑道:「羅三恨如今眇去一目.失去一耳,他所以眇目失耳之故,全是自命『好人』的江湖奇俠所為!」

水中萍蹙眉說道:「照辛朋友說法看來,這『三狼秀士』羅三恨,必極兇狠毒辣!他既『恨僧、恨道、恨好人』,為何不向僧道好人報復?而竟獨自隱居在『邛崍山百丈峽』內!」

辛子哲笑道:「水姑娘行道未久,江湖閱歷尚淺,大概未曾聽說過『十僧十道齊遭狼吻』的一樁故事!」

水中萍微一搖頭,辛子哲又復說道:「多年以前.有十名高僧十名高道,被人誘入『野人山群狼谷』內,並突然發覺身中奇毒,上乘武功,完全喪失,遂凄慘無倫地,在群狼利吻之下,變作二十堆白骨!」

水中萍聽得周身一寒,蹙眉問道:「這樁慘無人道之事,大概便是『天狼秀士』羅三恨的狠心傑作?」

辛子哲點頭說道:「羅三恨除此以外,並向素有『好人』之稱的各位江湖奇俠,作了不少報復,但他終覺天地間『好人』太多,害之不盡,遂不得不向『好人』低頭,善保其身地,隱居『邛崍山百丈峽』內!」

水中萍道:「羅三恨惡孽太重,他雖向『好人』低頭,但『好人』之責,便在勸醒迷溺不深的『壞人』,及誅戮無可救藥的『壞人』,這些『好人』,恐怕未必饒得過他?」

辛子哲點頭說道:「羅三恨深知身攖眾怒,行蹤極端隱秘!」

水中萍問道:「他既行蹤隱秘,『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又為何知道羅三恨住在『邛崍百丈峽』內?」

辛子哲被水中萍問得一愕,想了一想答道:「也許公孫谷主與這『天狼秀土』羅三恨,有甚深交吧?」

水中萍話鋒一轉,看看辛子哲,微笑說道:「辛朋友,江湖中『好人』一流,放不過『天狼秀士』羅三恨!但『壞人』一流,卻恐怕會放不過你!」

辛子哲笑道:「我並不算什麼『好人』,水姑娘為何斷定我要遭受『壞人』之忌?」

水中萍含笑說道:「因為你『金錢神課』,靈效無雙,每每遇事先知,豈非必遭鎮日陰謀滿腹的『壞人』之忌?」

辛子哲似有感觸,長嘆一聲說道:「水姑娘所說極是,辛子哲以後關於占卜之事,確應稍斂鋒芒的了!」

水中萍笑道:「辛朋友除了占卜一道以外,其他智慧武功,亦頗超人,我們此去『邛崍』,長途寂寞,何不猜忖猜忖,『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命你向『天狼秀士』羅三恨,遠道投書,究竟為了什麼事情?」

辛子哲方一凝思。

水中萍又復說道:「辛朋友只可用智慧猜測,不可用『金錢神課』卜算!」

辛子哲想了一想說道:「天狼秀士羅三恨擅於配製各種罕世奇葯,可能公孫谷主有所需用?才命我持書相求!」

水中萍點頭笑道:「我同意辛朋友這種猜測,此去『邛崍山百丈峽』內當可一開眼界,見識『天狼秀士』羅三恨,究竟會配製一些什麼罕世奇葯?」

辛子哲笑道:「水姑娘,我再講個故事給你聽!」

水中萍笑道:「是不是有關『天狼秀士』羅三恨之事?」

辛子哲點頭示意微笑說道:「羅三恨除了曾令十僧十道,同遭狼吻之外,還有一樁『毒計害三賢』的故事,可以證明他所煉奇葯的厲害程度!」

水中萍頗感興趣地,一揚雙眉,催促「鐵嘴君平」辛子哲趕快敘述。

辛子哲一面緩步前行,一面說道:「羅三恨有一家厲害仇人,江湖稱為『北嶽三賢』……」

水中萍介面說道:「我知道這是同胞兄弟三人,武功確有獨到之處!」

辛子哲繼續說道:「羅三恨早年曾經吃過『北嶽三賢』大虧,亟思報仇,但衡量本身所學,卻又遠遜對方,遂處心積慮地,化裝成另一副面目,與三賢之中的第二賢,設法結交.覓機使其在不知不覺之中,服下一粒羅三恨所煉『天狼變心丸』!」

水中萍道:「天狼變心丸?這個名兒又頗特別,但不知有何厲害?」

辛子哲道:「北嶽三賢中的第二賢,服食『天狼變心丸』后,即告性情大變,事事倒行逆施,大賢三賢苦勸不聽,遂加強行制止,二賢惱羞成怒之下,竟忘卻兄弟之情,施展他威震江湖的『泥犁奪命神芒』,驟發毒手!」

水中萍柳眉雙剔,「哦」了一聲。

辛子哲又復說道:「大賢三賢猝不及防,當時雙雙喪命,『天狼秀士』羅三恨遂暗為二賢解去『天狼變心丸』藥力,藥力既解,二賢天良漸復,眼看一兄一弟,陳屍血泊之中,自然慚恨萬分,也就回手自拍天靈,以死謝罪!」

水中萍聽得駭然說道:「這位『天狼秀士』羅三恨的歹毒手段,似乎不在『黑心張良』司馬庸之下!」

辛子哲說道:「有人曾說『黑心張良』司馬庸共有師兄弟三人,司馬庸是小師弟,『天狼秀士』羅三恨排行第二,但大師兄是誰?卻迄今無人知曉!」

水中萍聞言,大出意外,訝然問道:「這『天狼秀土』羅三恨,既是『黑心張良』司馬庸的二師兄,他為何不去『黑地獄』中與司馬庸狼狽為奸,共圖武林霸業?」

辛子哲笑道:「聽說羅三恨與司馬庸在師門之中,即互相不和,曾當著祖師神位之前,立下重誓,彼此終生不相往來,也不相爭鬥!」

水中萍微笑說道:「幸虧羅三恨與司馬庸不相往來,否則這兩個凶人,倘若聯合一處,武林中豈不完全成為一片鬼蜮世界?」

辛子哲目光微注水中萍,忽然搖頭嘆道:「水姑娘,你最好不要隨我同往『邛崍山百丈峽』,去見『天狼秀士』羅三恨!」

水中萍秀眉雙挑,訝然問道:「辛朋友這算何意?我已在『黑地獄』中,見過『幽冥主宰』鄺無畏,『黑心張良』司馬庸,如今定要再見『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道:「因為『天狼秀士』羅三恨一向恨僧、恨道、恨好人!而水姑娘正是好人,豈非恰巧犯他忌諱?可能有慮!」

水中萍搖頭答道:「我不是好人!」

水中萍姑娘這幾句話兒,把辛子哲聽得愕然片刻,目光凝注水中萍,緩緩問道:「水姑娘名門正派,仙姿玉質,怎會不是好人?」

水中萍眼圈一紅,泫然欲泣答道:「我……做過壞事,就……就不能再算好人!」

辛子哲越發驚奇問道:「水姑娘是否戲言?你怎會做了什麼壞事?」

水中萍一面以巾拭淚,一面頓足嬌嗔說道:「辛朋友,你不必問,反正我做過壞事,不算好人,定要隨你同往『邛崍山百丈峽』,見見那位『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見水中萍滿面紅霞,羞惱頗甚,竟誤會她是有所不慎,失去女兒清白!故遂不便再問,只極為委婉地,安慰說道:「水姑娘,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即令你當真做過什麼壞事,也有『無心』『有心』之分!常言說得好:『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水中萍聽辛子哲這樣一說,神情又復凄然.剛剛拭乾的兩行珠淚,如線雙垂,悲聲叫道:「辛朋友,你不要再勸我了,我所做的壞事,正是應該加重處罰的『有心為惡』!」

辛子哲見水中萍這等說法,自然不便再講究,兩人遂各展輕功,直奔「四川」西北的「邛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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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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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遣懷遠遊百丈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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